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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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当林挚用一部史前生产的小绵羊哐当当哐当当从学校把苏桃送到她和林夭夭合租的房子时,天空已经燃起了一片火烧云,黄昏的景色有几分醉人了。初夏的风微微地在身旁荡漾着,空气中有茉莉的香气。
  苏桃跳下车,心底微笑着,觉得对这一切都十分满意。
  林挚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长发,笑笑地说上去吧。
  苏桃低头吸了口气,飞快地在林挚脸上亲了一下,逃也似的上楼了。
  “这是个什么女的呀。”林夭夭在二楼阳台上目睹了这一幕,嘴巴张大,活活将刚刚剥好的白水煮鸡蛋一口吞了下去。苏桃这妖孽竟然有这么娇羞无限的一天,她真是被打死也想不到。
  苏桃耶,这可是个林夭夭恨不得找国家鉴定局给她发放“百年难遇之世纪花痴鉴定证”的女人啊。
  大一刚来的第一晚整个宿舍的人就被她折腾得没法好睡,她从半夜十二点到凌晨三点,从“I love you”开场,“jet’aime”结尾,中间约莫用五十多种语言嘀咕着一个句子——宿舍其他成员临时开会达成共识认为是“我爱你”的意思。当午夜三点的钟声敲响,她渐渐平静下来,她们终于松了口气准备睡去时,她突然直直地坐立起来,双手呈接雨状,头抬起,口中念道:下吧,下吧,我要开花……
  林夭夭那时就睡在她隔壁上铺,被她闹得实在已经睡不着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嗖嗖嗖爬下床,操起白天刚买的饭盒铁勺,对准她的耳朵锵锵锵锵一阵乱敲,而后大喝一声,桃花妖孽,还不给我现出原形!
  苏桃霍然从美梦中惊起,慌得大叫一声,饶命啊,大仙饶命!把一宿舍的人笑得东倒西歪,直到楼长阿姨杀气腾腾地敲开她们宿舍的小门。
  林夭夭曾无比感谢上天她们学校帅哥只有凤毛麟角,但尽管如此,只要她不拉着,苏桃就能找到搭讪的目标。
  她曾欲哭无泪地拦截下苏桃递给图书馆里坐在对面貌似认真读书的雄性动物的纸条,咬牙切齿骂道:苏桃你这个妖孽,你写张纸条也写得人神共愤,什么叫小女子是坐在你对面的那位黑猫警长……旁边的花仙子?
  谁知她一把抢过纸条,抛个媚眼,娇嗔道:他给人家抛媚眼了嘛,我能不理吗?
  林夭夭忍住吐血的冲动,说:是他抛媚眼还是你抛啊,明明是你抛!
  苏桃撇撇嘴说:夭夭你竟然连作用与反作用都不知道……
  林夭夭“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怒斥道:你给我抛个媚眼!
  苏桃一脸委屈,依言行事,那漾出一泓春意的眼波还在空气中转着,林夭夭已挥挥手赶苍蝇似的把那股媚意赶开,冷笑三声说:怎么样,我怎么没有反作用!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啊。林夭夭在心中小小夸奖了自己一下,却只听见旁边过来位管理员,和气地说道:同学这里是图书馆,请你控制一下情绪。
  
  二
  
  唉,这妖孽也有这么一天。
  林夭夭心中有些郁郁的,将鸡蛋壳随手抛出阳台,听见底下一声哎哟,她探头刚想说对不起,对上林挚笑意盈然的眼,她挥挥手,说:“上来坐坐吧?”
  林挚摇摇头说:“我还得去打工,下次再来尝你煮的鸡蛋。”于是发动车子,哐当当哐当当开走了。
  他最近到处打工攒钱准备租个房子跟苏桃一起住。林夭夭看着他的后脑勺,忍不住笑了笑,那上面挂了一大块白白的鸡蛋皮。林夭夭心想我竟然把学校最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林挚同学整成这模样,多么了不起。
  苏桃回来了,踢踢踏踏跑到阳台上,摸摸林夭夭的脸,笑得一脸狐媚,说:“夭夭我回来啦,你吃饭了没?”
  林夭夭哼哼了几下,不搭腔,又转身在睡椅上躺下,闭上眼睛。
  苏桃蹲在她身边,手探上她的额头,温温软软地说:“烧已经退啦,你进去睡吧,睡外边又会着凉。”
  林夭夭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苏桃,说:“苏桃你真的爱上林挚了?”
  苏桃格格地笑起来,一屁股坐下,跷起二郎腿来,把那只粉红可爱的小拖鞋挑在脚尖上晃啊晃的,晃得橙黄的夕阳光也跟碎了似的闪闪烁烁映在林夭夭的脸上。
  她许久不说话,林夭夭闭上眼昏昏沉沉的似乎也不期待她回答,天色渐渐的黑下来。一只夜归的鸟儿突然扑腾到阳台上唱起歌儿来,声音喑哑,苏桃将脚尖上的拖鞋一甩,那鸟“嘎”地怪叫一声飞走。苏桃站起身来,说是呀,爱上了。眼睛亮亮地瞅着林夭夭不说话。
  林夭夭瞪大眼睛,呆了半晌,一声狂啸扑过去掐住苏桃的脖子,大吼说抵制日货啊抵制日货懂不懂,奔驰宝马你不挑你给我挑辆凌志!
  苏桃骇得倒退连连,又哈哈大笑说夭夭让我下楼去捡拖鞋啊……
  那声音温柔似水,林夭夭松开手长叹一声,妖孽你真的修炼成人了。
  
  三
  
  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朋友发短信问林夭夭于白的联系方式,林夭夭恶狠狠地回短信说:于白大混蛋已经死了!
  她长吐口气,哼,于白,于白,谁叫你这么久都不给我回短信!她捏着手机按键,有些发呆。
  讲台上教授正在讲西北少数民族风俗活动——花儿会(相当于他们的情人节)的盛景,台下同学笑声四起,还有吹口哨的,林夭夭发呆中只听到全族人、不论男女老幼婚前婚后、情歌对唱等等关键词,她敲敲自己的头,清醒了一下,啧啧,这教室里放眼望去真是满目疮痍啊,男男女女笑得一脸淫荡,二十一世纪的栋梁们啊,啧啧。
  她摇了摇头,忍不住打开手机键盘锁,飞快地按下:我在学校旁冰点店等你。电话簿飞快搜索到“于白”,按确认。
  她又吐了口气,霍然站起来走向教室外,那教授颇得意自己的授课效果,见有人中途退庭心中真是大为疑惑,禁不住拦住林夭夭问:同学你什么事这么急着出去?
  林夭夭欠了欠身,说:教授我赶花儿会呐时间紧,对不住啊。点点头就出去了。
  背后一地鸡毛。
  
  四
  
  冰点店寥寥数人,林夭夭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摊开随身带的一本书,等于白。店里刚刚消过毒,满是消毒水的气味。林夭夭觉得自己最近特别敏感,一点点细节就可以勾起已经埋入心底很久的情节。像现在,她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就想起她和于白的初遇。
  那天夜里她有点睡懵了,半夜醒来口渴拿水喝,摸来摸去摸到一个空水杯,于是起身去倒水,就这样从离地面两米五离空中两米五的一个平面上一脚迈下,摔得震天一声响。那时她还心想哪个王八羔子又半夜学周扒皮了,五秒钟后她意识到那声音是从自己口中发出同时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
  苏桃第一个被她吵醒,迷迷糊糊骂道:哪个王八羔子半夜不睡学周扒皮周扒皮半夜不睡学鸡叫……
  林夭夭趴在地上,心想:我原来已经和苏桃一个级别了,好悲哀啊,于是深刻反省后自己连疼痛都不觉得了,可是还没反省完就昏了过去。
  等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风风火火地被苏桃护着推着冲向急救室。竟然同时有人跟她一样被送进来,两抬担架并肩往前冲。
  她转头看了看,担架上躺着个男的,看不清脸,护送的是个妆容精致的女子,有张格外明丽的脸庞。
  林夭夭又转头看看苏桃,啧啧,披头散发面目模糊双眼浮肿脸色铁青,心底暗笑了起来,苏桃怕还是没看见这个女的啊,还这么冷静。
  担架冲到了急救室门口不分先后,苏桃大怒,挡我者死还不快让道!一眼对上那个美女,心一跳几欲跳出胸腔,手不由自主地去拢拢自己没来得及梳理的乱发,瞪大一双桃花眼硬着头皮直面惨淡的真相。
  那美女手一挥,他的腿都断了!我先进!
  苏桃吠道:她的腿也断了,凭什么你先进?
  林夭夭心想我怎么碰到两个这种女的啊,逻辑混乱成这样,是我跟他的腿断了你们进去有P用啊。可是实在没力气开口了。只听苏桃说他断了哪条腿?有她的右腿重要吗?
  那女生怒道他断的是左腿!苏桃说我看看!于是杀气腾腾转到旁边那个担架去了。
  林夭夭本来心中已经在吐血了,左腿跟右腿能比较出重要性吗,听到苏桃说去看看,心中咯噔一下,完了,怎么能让苏桃这个妖孽看到男的啊!天呐……果然苏桃二话不说让那个担架先进了。
  林夭夭又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躺在病床上,右腿被吊得老高。隔壁床是那个跟她同病相怜的男生,左腿被吊起。
  那位美女正坐在他床边慢慢地削苹果给他吃,他半躺着注视着那女子一双白晳纤细的手,果皮一圈一圈缠绕下来,他突然笑一笑。
   林夭夭觉得呼吸突然一窒,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都如此炙烈,浑身火烧一般地烫起来,心却荡悠悠荡悠悠沉到了最低处,触摸到了最清凉最柔软的角落。
  她把头埋进枕头,藏住自己一脸的红云,怎么了?她问自己,不过是个干净无比的笑容,难道真的被苏桃传染了?她猛然警惕,翻身坐起,拿起床头的水杯大大喝了一口。看到纸杯下压着纸条:姑娘我回去打扮打扮再来。是苏桃留的。
  她翘起嘴角,就说苏桃怎么舍得放弃比美的机会嘛。正想着,林挚悠悠闲闲地晃了进来,一大捧郁金香在手上。
  那美女装了雷达似的,林挚还在她背后她就感应到了,一转头盯着林挚从门口到林夭夭的床头,直到林挚一声“姐”才褪去满眼的疑惑。
  林夭夭无名火起,心想我打扮打扮也是美女一个啊!林挚这种花花大少我意思意思就豺狼虎豹郎才女貌了,用得着这么怀疑么。满腔悲愤转移到林挚身上,说林大少,您怎么临幸到医院来了?
  林挚一脸好天气,帮她把花插上,合手坐在床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林夭夭被看得胆战心惊,顺手拈了一支郁金香当袖箭扔到林挚脸上,“看病人送个鬼花啊!给谁看啊,你看人家都有苹果吃,你就光带捧烂花来你当我香香公主啊!FT!”
  病房一片寂静,林挚的嘴角扯到抽筋,林夭夭刚想怒骂你抽风啊,只听见隔壁“扑哧”一笑,那男生好好听的声音说道:“不介意的话,请你吃苹果啊。”
  林夭夭僵化三秒钟,将头一度度拗过去,灿灿一笑,说:“刚刚说话的人其实不是我呵呵呵呵呵。”翻身睡下。
  
  林夭夭看看表,等了半个小时了,于白还没有来。
  店里开始放音乐了,五月天的《而我知道》,“而我知道那真爱不一定能白头到老/而我知道有一天你可能就这么走掉/而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切我全都知道/我就是受不了……”她跟着哼唱,慢慢俯下身,额头靠在桌沿,望着自己的膝盖,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五
  
  后来她就把于白追到手了。
  原来他们是一个学校的,那美女是于白偷偷喜欢的学姐,林夭夭说你如果还没勇气追她的话就跟我在一起吧,一脸壮士断腕的模样。
  于白笑着摸摸她的脸说好啊。
  那天到现在都快一年了。多么好的一年,她想,我一生中最好的一年。
  他们在一起后,她有一次给于白发短信,说:LG,最近天气凉要注意身体哦。
  于白过了很久回话说:为什么LG要注意身体?NOKIA要吗?我用的是诺基亚的手机啊。
  林夭夭暴走到于白宿舍楼下,点着于白的胸膛,说我立马给你买块豆腐去,看是它撞死你还是你纯洁到羞愧死它!骂完转身就走,走了没几步手机显示有短信,打开一看:LP……知道啦,我会好好注意身体,你也是。我爱老婆……林夭夭蹲下捂住脸,于白走过来把她搂进怀里,她放声大笑,笑到满面泪水。
  经过那次掉床意外后,林挚给老妈打小报告,于是她被责令出来租房子住,苏桃缠着也跟她搬了出来,那之后就跟林挚勾搭上了。爸妈离婚后她跟爸爸林挚跟妈妈,而后就被惯成了个花花大少,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苏桃虽然那么花痴,可是林夭夭知道她骨子里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了,可是她怎么能看上林挚,林挚根本还不知道什么叫专情什么叫责任什么叫守护。林夭夭觉得为了苏桃的幸福她一定得扼杀掉这株缺乏营养的爱情幼苗,可当她勒令老妈停了林挚的零花钱后他竟然就算四处打工也要跟苏桃在一起时,林夭夭就觉得自己开始弱智了,于是不再阻拦这对痴男怨女。
  而那时她跟于白也爱得正好,日子都是甜的。两人都没课的时候,于白就去超市拎一大袋菜过来她的小套间,他的手艺很不错,每每让林挚苏桃那对犬句男女吃到舔盘子大叫小二再来一盘,林夭夭便把筷子一摔桌子一拍,说好大的狗胆!还有点辈分没了?给我滚去洗碗!两人乖乖溜去厨房,林夭夭转头跟变脸似的一脸柔情似水把于白拉出厨房奉上香茶一杯,两人相依相偎去玩电脑。
  
  六
  
  三个小时了。
  天都快黑了,于白还是没有来。林夭夭不断地打他的手机,不断地被转到语音信箱,她不想留言就继续打,继续转……好累,手指都发抖了,她觉得自己的火气也在升级,深呼吸一次,再拨,转到语音信箱,她腾地站起来,大声嘶吼于白你他妈的到底想怎么样!关掉手机冲出冰店,泪水奔涌而出。
  回到家苏桃已经在家了,竟然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等她回来。
  林夭夭一声哽咽,苏桃你怎么这么懂事了?苏桃茫然地望望她,“啊”一声,说这是我叫的外卖啊。
  林夭夭说苏桃你这个妖孽你知不知道祖国大地上还有多少饥寒交迫的奴隶啊你就这样把你爹娘的血汗筑成你胃里的长城啊你幸亏不是政管系的啊不然中国的将来就活活被你腐败玩完了,你说你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对得起你爹你娘吗?
  苏桃冷静地问:吃不吃?
  林夭夭冷静地回答:吃。两个人于是坐下来吃饭。
  苏桃见林夭夭闷声不吭脸色沉重,便一脸谄媚凑到她面前,得意地说:“怎么样?比于白做的好吃吧?”话音一落,她自己马上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退回自己的位子,把头埋进饭碗,露一双桃花眼骨碌碌打转观察林夭夭的反应。
  林夭夭愣了,心想她不过说了个比于白的菜好吃干吗吓成这样?我平常也没这么护短吧。
  淡淡地回了句还好,又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了。
  她昏昏沉沉地睡着,梦见于白了。
  梦里是圣诞节那天,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林夭夭赶很早出去发一份作业要做的调查问卷,到了车站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前一天在网上查到的那趟车。
  忍着严寒掏出手机来给苏桃发短信:知道去北林的车吗?我在东门,急问!不过两秒,就收到回信:知道!
  她心里大乐,苏桃啊总算有点用处了。往下一按,欲察看下文。咦?没下文了?硬生生愣了五秒,林夭夭暴跳如雷,不管电话费贵不贵了,按下通话键,对方一接她就开骂:苏桃你脑子短路了我是问你知道不知道吗?没错我是问你知不知道,可我不是要你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你到底知不知道?
  对方沉默了三秒,一个清清爽爽的男声回答:你要问什么?林夭夭听到这个声音,心火就像被浇了盆水一样“嘶——”一下就灭了,她说于白是你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在我那儿?我要去北林,问苏桃那个妖孽知不知道车次她回答我个知道就没下文了……于白你怎么在那儿?于白说:你在东门吗,等等我,我马上就到。
  林夭夭在车站乖乖等着,看见于白骑着自行车远远过来,头上身上车上都落了薄薄一层雪,努力地踩着脚踏板,她想那就是我的白马王子啊,眼睛里莫名地浮上泪水,低头呵气暖手眼泪就悄悄地滴到了雪地。
  于白在她身旁刹住车,一把拉过她的手放入怀里,亲亲她的额头说等了这么久冷不冷?
  林夭夭摇摇头,跳了跳脚问:你怎么过来了?于白叹了口气说:我老婆把她自己的生日忘了我来给她捎个信。他捏捏她的脸说:生日快乐!礼物在怀里。
  林夭夭笑得眼睛都弯了,摸到他的口袋掏出一个首饰盒,再掏掏出一叠纸笺。她翻开那叠纸,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用各种字迹写满了名字,还有人写了祝福的话,翻到最后是于白的字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愣愣地抬头看于白,他笑得像朵春花,“365个人的签名和祝福,我老婆面子好大。”打开首饰盒,拿出枚精致之极的银戒指给她戴上,“生日快乐。”
  林夭夭一把扑上去抱住他哭得稀里哗啦,于白于白我好爱你啊!声音大得整条公路的人都听到了。
  
  七
  
  林夭夭猛然惊醒,浑身冷汗涔涔。她看看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了。她一条条翻开旧信息,全部都是于白的。他并不常给她发信息,可是只要她发他一定回。
  “我在实验室做实验呢,你怎么啦?有什么问题?”
  “嗯,想。你要认真听课,不要光想我……”
   “晚餐想吃西红柿炒鸡蛋和糖醋排骨。不是我做饭吗?怎么你问我想吃什么,是不是你在提醒我要我问你晚餐想吃什么?”
  “我这边几点?凌晨一点半。理论上我们应该没有距离远到有时差……”
  ……
  呵呵呵呵,林夭夭看着看着忍不住笑起来,好像一直在欺负他似的。真想见到他呀,脑子里刚浮起这个念头,她马上起来穿衣服,不管了不管了,一定要见到他。
  她打开房门,苏桃不在,大概是跑到林挚那边去了,那小子已经租下了一个小套间,看样子苏桃很快要搬了。她叹了口气,穿上鞋子出了门。
  凌晨大街上空气有几分清冽,她抖了几抖,一路小跑跑回学校跑到于白宿舍楼下。
  整栋楼似乎已陷入沉睡,她踌躇了一会儿觉得不好直接在楼下叫醒全楼的人,打宿舍电话是忙音,大概把电话搁起来了,打他的手机竟然还是语音信箱,她弱弱地留言说于白于白我在你楼下你在干什么呢出来见我好不好?就算要分手也要见见我吧,不出来回我个话也行啊于白于白。
  她走到进楼的台阶那儿坐下,一遍一遍地拨手机,一遍一遍地唤于白于白,于白于白……直到歪着头累到睡着。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苏桃和林挚趴在床边睡得流口水。
  林夭夭无限悲哀地望着他们,这也叫俊男美女啊,都睡成水漫金山了,这德性怎么能出去颠倒众生的啊,真是个混乱的世界。
  她扯扯被子,苏桃嘤咛一下就醒了,擦擦眼看见林夭夭一脸哀怨眼神凄婉,吓得一跃而起倒退三步:鬼啊!
  林夭夭眯起眼睛,嗖嗖地向她射出凌厉的眼神,她这才清醒过来。一反平日柔媚顺从的态度一插手站出三八步,一根手指抖啊抖啊戳上林夭夭的额头,一触即收,清清嗓子道:林夭夭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穿这么薄在外面坐一夜你是白痴还是智障啊!你去那里做什么?我不过提了下于白你就要这样来气我吗?
  她突然流下泪来,林夭夭吃了一惊,握住她的手,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桃哽咽着,你已经见不到他了,见不到了!你这样伤害自己你心里好过吗……我……我见你这样心痛到要死掉你知道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啊,夭夭夭夭……
  她嚎啕大哭起来,扑到林夭夭身上紧紧抱住她,身子竟然不住地颤抖。林夭夭一把抓起她,喝道:什么叫我见不到于白了我为什么见不到他了?他要跟我分手么你怎么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真的凄厉如鬼,苏桃被她吓到哭得不住打嗝半个字也说不出。
  林挚一把拉过苏桃抱进怀里,一脸震惊:姐你疯了吗,于白已经死了还是你一手操办的葬礼啊……
  林夭夭颓然倒下,心里一阵一阵地冒出寒气。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是的是的,她记得与于白的初遇,与于白的甜蜜,与于白的分离。她记得一切,只是忘了于白不在了。她的心麻木了,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锯木刀,她说原来如此。
  
  八
  
  于白三天前就死了——是出车祸,这次不是一条腿是一条命。那时我们正站在街角,我说:老公你看对面那些气球好漂亮。
  他笑得一脸温柔,说:老婆你等我,我去帮你买一个。他松开我们紧握的手,我失去了他的温度,突然觉得心中吹起一股寒风,他轻轻快快地跑出去,买了个像太阳一般的气球笑着朝我跑过来,那声尖锐的刹车声刺进我耳膜和心脏时我正微笑着朝他挥手,心里想着于白于白多么好的小青年被我遇到了啊。我看着那只橘黄的气球飞向太阳,豆大的雨点打下来,把我的眼镜湿得 模糊一片。
  那时街角的音像店正放着五月天的歌——
  而我知道那真爱不一定能白头到老/而我知道有一天你可能就这么走掉/而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切我全都知道/我就是受不了。
  而我知道我们曾天真的一起哭和笑/而我知道放开手但不知道怎么忘掉/而我知道你走了以后的每一分一秒/却还是这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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