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斗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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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秋收时节回老家,看到仓库的柜盖上摆着一只米斗。那米斗比装水的水桶略低一些,不是圆形而是方体,上口略宽于底部,有底没有盖,上方有横梁,与口齐平。斗的制作工艺十分精良,四壁的木板都是榫铆连接,通体没有一根钉子,上下有三圈铁箍相围,虽然锈迹斑斑,但看得出依然结实。斗壁刷的红漆只剩片片暗褐色的痕迹,但仍清晰可见“孙记”“癸亥年”的记号。这个米斗是土改时期分得的物件,按照六十年一甲子推算,这米斗距今起码已有80年了。
  我八岁那年,父亲种的五亩麦子获得了丰收,打完场的麦粒,堆得像个大土堆,金灿灿的。种田老把式葛成山从场边路过,啧啧称赞:“你这麦子亩打20斗没跑!”父亲呵呵笑着说:“借大哥吉言,到时候得请你过来叫斗。”
  那时候乡下没有地秤和台秤,农民测定粮食产量主要的器具就是米斗。父亲特意选了个风清月朗的夜晚,在场边立了桌案,摆上财神的牌位,供奉上鸡、鱼等供品,然后点起三炷香,燃起明亮的松明火把,这才开始过斗,也称叫斗。叫斗的人得请那些德高望重的种地老把式,父亲请的就是葛成山老汉。葛老汉当时五十刚出头,圆脸浓眉,眼睛黑得发亮,锋利的目光仿佛能把什么看穿似的。那天他头戴草帽,穿件白褂子,腰间还扎了红绸,人更显得精神威武。葛成山一进场,先给财神磕了个响头,接着走到麦堆前,举起同样扎着红绸的米斗,冲着天上的明月大喊一声:“开斗!”
  那喊聲高亢洪亮,字正腔圆,那是对着天喊的,对着地喊的,也是对着人喊的。那是祭告天地,感念上苍送给人们富足的粮食。葛老汉喊声还没落地,按捺不住喜悦的父亲就开始过斗了。葛老汉掏出一个小本本,随着麦粒装满米斗,又倒进麻袋,他一声连一声地喊道:“一斗、两斗、三斗……”随着那喊声,父亲的眼睛不经意地发热了,有一汪晶莹的泪水在里边打转转。
  如今的称量器具,已有杆秤、台秤、地秤,还有电子秤,米斗对于年轻一代来说已经十分陌生,许多孩子连见都没见到过,更不知它是何物。
  虽然米斗现在已经不再作为计量工具,但它的人文内涵仍在传承。像“斗出斗入”“日进斗金”这样的吉祥话,人们耳熟能详。在我们家乡一带,农村青年洞房花烛夜,不能立即上床睡觉,新娘要在伴娘的陪伴下坐在米斗上一个时辰,米斗里放有剪子、斧子、尺子、针线、木梳、小镜、粉盒等物件,而且一定要凑足八件。说是周朝文王新婚之夜,有妖狐前来作祟,姜太公拿来葫芦、玉箫、宝剑等八件宝贝放置于米斗,八宝金光四射,妖狐逃之夭夭。此后便以女红代替八宝,以驱邪保平安。我至今仍记得,小叔新婚时,小婶坐在米斗上不下来,祈盼上天多赐一些幸福的情景。
  随着社会的发展,米斗离我们越来越远,但它留下的精神遗产和文化财富,却不会消逝于岁月的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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