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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一个妈妈的女儿”这一表述容易引起误解，本文从“一个”的语义指向及词语的多义性方面指出这一表述可以表达四种意思，并作出了具体的分析。
关键词：歧义 语义指向 多义性
一
在中宣部、民政部等单位联合主办的“情系玉树、大爱无疆”抗震救灾大型募捐特别节目中，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和汉族歌唱家李谷一等人合唱了一首歌曲，名为《一个妈妈的女儿》。如果不考虑歌词内容，仅从语言学角度来看，这一表述容易引起误解。它既可以表达“某一个妈妈的女儿”，又可以表达“同一个妈妈的女儿”“妈妈的一个女儿”等。这一表述令人误解的原因在于“一个”的多义性及其语义指向的非唯一性。
二
“一个妈妈的女儿”从形式上看是一个偏正结构，由中心词“女儿”和数量定语“一个”及领属定语“妈妈”加“的”组成。现代汉语里的多层定语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句法成分，它不仅具有重要的语法功能，而且还具有鲜明的逻辑特性。如“三个孩子的母亲”中“三个”的语义既可以指向“孩子”，也可以指向“母亲”，因而是歧义结构。“一个妈妈的女儿”中“一个”的语义指向也是两可的，下面分别来讨论：
（一）“一个”的语义指向“妈妈”
根据“一个”的不同语义，可以分为两种情况：
1.“一个”可以表示“同一个”的意思，如《一个妈妈的女儿》这首歌的歌词内容：太阳和月亮是一个妈妈的女儿，她们的妈妈叫光明；啊，藏族和汉族是一个妈妈的女儿，我们的妈妈叫中国……。这里的“一个妈妈的女儿”是指同一个妈妈的女儿，表达了藏族和汉族同胞的同根渊源及深厚情谊。
2.“一个”最基本的用法是作数量词，与“两个”“三个”等相对。这时根据“妈妈”的表义不同又可分为两种情况：
（1）“妈妈”作为亲属称谓词。假定在一个一夫多妻的大家庭里，“他”有几个妈妈，“一个妈妈的女儿嫁人了，另一个妈妈的女儿刚读小学”，这时的“一个妈妈的女儿”是指“其中一个妈妈的女儿”，“妈妈”仍然是亲属称谓词。
（2）“妈妈”作为类名。假定在一个由很多妈妈参加的聚会上，“（有）一个妈妈的女儿出国了，一个妈妈的女儿结婚了，（还有）一个妈妈的女儿读博士了”。这里的“一个妈妈的女儿”表达的是“某一个妈妈的女儿”的意思。赵元任（1979）指出：“可以用‘这个、那个’表有定，‘一个’表无定。”[1]可见，“一个”有虚指用法，有把类名个体化、具体化的功能。这里的“妈妈”也不是亲属称谓词，而是类名。类似的例子如“一个妈妈的忏悔”。
（二）“一个”的语义指向“女儿”
这里有个可接受度的问题：可能很多人的语感认为这种表述不可接受，至少不太自然。因为传统语法认为在多项定语的排序中，领属定语要在数量定语的前面。袁毓林（1999）用信息量和认知处理策略来解释汉语中多项定语的排列顺序，指出“领属定语表示中心语的范围，指明言谈的论域（universe of discourse），因此必须放在其他定语的前面。”“指示代词和数量词充当的定语位置比较灵活，但其最前面不能越过领属定语和处所定语”[2]。但是我们在考查语料时发现：在一定的上下文语境中，数量定语似乎又可以越过领属定语，如：
张家的一个女儿考上大学了。（“张家”是旧信息。）
一个张家的女儿考上大学了。（“张家”是新信息，言外之意“不是李家的”，有光宗耀祖之意。）
“一个妈妈的女儿”在一定的语境中是成立的。如“他”在向别人介绍自己继母的女儿们（关系很疏远）时，“一个妈妈的女儿是银行家，另一个还在读书。”之所以会感觉“一个妈妈的女儿”听起来别扭，主要是因为在表达“妈妈的一个女儿”时习惯用“姐姐”“妹妹”这样的亲属称谓词来表示。换作下列的表述会自然得多：
妈妈的一件旧衣服 一件妈妈的旧衣服
妈妈的一个朋友 一个妈妈的朋友
妈妈的一个学生 一个妈妈的学生
对数量定语可以越过领属定语这一现象，刘丹青（2008）作了解释：当内涵定语带“的”时，各项外延定语都可以漂移。[3]汉语中领属定语是内涵定语，当其后面带“的”时，作为外延定语的数量定语可以发生漂移，如“三本我的书～我的三本书”。
三
总之，“一个妈妈的女儿”这一结构可以表达四种意思：
A.同一个妈妈的女儿
B.一个妈妈的女儿（与“另一个妈妈”相对，“妈妈”是亲属称谓词）
C.某一个妈妈的女儿（“妈妈”是类名）
D.妈妈的一个女儿。
这也是汉语表义丰富性的体现。在日常交流中我们要尽量避免这种容易引起误解的表述。作为歌名的《一个妈妈的女儿》也正是因为其表义的丰富性而让人印象深刻。
注 释：
[1]赵元任.汉语口语语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2]袁毓林.定语顺序的认知解释及其理论蕴涵[J].中国社会科学，
1999，（2）.
[3]刘丹青.汉语名词性短语的句法类型特征[J].中国语文，2008，（1）.
（林娟 广州 暨南大学华文学院 510610）
关键词：歧义 语义指向 多义性
一
在中宣部、民政部等单位联合主办的“情系玉树、大爱无疆”抗震救灾大型募捐特别节目中，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和汉族歌唱家李谷一等人合唱了一首歌曲，名为《一个妈妈的女儿》。如果不考虑歌词内容，仅从语言学角度来看，这一表述容易引起误解。它既可以表达“某一个妈妈的女儿”，又可以表达“同一个妈妈的女儿”“妈妈的一个女儿”等。这一表述令人误解的原因在于“一个”的多义性及其语义指向的非唯一性。
二
“一个妈妈的女儿”从形式上看是一个偏正结构，由中心词“女儿”和数量定语“一个”及领属定语“妈妈”加“的”组成。现代汉语里的多层定语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句法成分，它不仅具有重要的语法功能，而且还具有鲜明的逻辑特性。如“三个孩子的母亲”中“三个”的语义既可以指向“孩子”，也可以指向“母亲”，因而是歧义结构。“一个妈妈的女儿”中“一个”的语义指向也是两可的，下面分别来讨论：
（一）“一个”的语义指向“妈妈”
根据“一个”的不同语义，可以分为两种情况：
1.“一个”可以表示“同一个”的意思，如《一个妈妈的女儿》这首歌的歌词内容：太阳和月亮是一个妈妈的女儿，她们的妈妈叫光明；啊，藏族和汉族是一个妈妈的女儿，我们的妈妈叫中国……。这里的“一个妈妈的女儿”是指同一个妈妈的女儿，表达了藏族和汉族同胞的同根渊源及深厚情谊。
2.“一个”最基本的用法是作数量词，与“两个”“三个”等相对。这时根据“妈妈”的表义不同又可分为两种情况：
（1）“妈妈”作为亲属称谓词。假定在一个一夫多妻的大家庭里，“他”有几个妈妈，“一个妈妈的女儿嫁人了，另一个妈妈的女儿刚读小学”，这时的“一个妈妈的女儿”是指“其中一个妈妈的女儿”，“妈妈”仍然是亲属称谓词。
（2）“妈妈”作为类名。假定在一个由很多妈妈参加的聚会上，“（有）一个妈妈的女儿出国了，一个妈妈的女儿结婚了，（还有）一个妈妈的女儿读博士了”。这里的“一个妈妈的女儿”表达的是“某一个妈妈的女儿”的意思。赵元任（1979）指出：“可以用‘这个、那个’表有定，‘一个’表无定。”[1]可见，“一个”有虚指用法，有把类名个体化、具体化的功能。这里的“妈妈”也不是亲属称谓词，而是类名。类似的例子如“一个妈妈的忏悔”。
（二）“一个”的语义指向“女儿”
这里有个可接受度的问题：可能很多人的语感认为这种表述不可接受，至少不太自然。因为传统语法认为在多项定语的排序中，领属定语要在数量定语的前面。袁毓林（1999）用信息量和认知处理策略来解释汉语中多项定语的排列顺序，指出“领属定语表示中心语的范围，指明言谈的论域（universe of discourse），因此必须放在其他定语的前面。”“指示代词和数量词充当的定语位置比较灵活，但其最前面不能越过领属定语和处所定语”[2]。但是我们在考查语料时发现：在一定的上下文语境中，数量定语似乎又可以越过领属定语，如：
张家的一个女儿考上大学了。（“张家”是旧信息。）
一个张家的女儿考上大学了。（“张家”是新信息，言外之意“不是李家的”，有光宗耀祖之意。）
“一个妈妈的女儿”在一定的语境中是成立的。如“他”在向别人介绍自己继母的女儿们（关系很疏远）时，“一个妈妈的女儿是银行家，另一个还在读书。”之所以会感觉“一个妈妈的女儿”听起来别扭，主要是因为在表达“妈妈的一个女儿”时习惯用“姐姐”“妹妹”这样的亲属称谓词来表示。换作下列的表述会自然得多：
妈妈的一件旧衣服 一件妈妈的旧衣服
妈妈的一个朋友 一个妈妈的朋友
妈妈的一个学生 一个妈妈的学生
对数量定语可以越过领属定语这一现象，刘丹青（2008）作了解释：当内涵定语带“的”时，各项外延定语都可以漂移。[3]汉语中领属定语是内涵定语，当其后面带“的”时，作为外延定语的数量定语可以发生漂移，如“三本我的书～我的三本书”。
三
总之，“一个妈妈的女儿”这一结构可以表达四种意思：
A.同一个妈妈的女儿
B.一个妈妈的女儿（与“另一个妈妈”相对，“妈妈”是亲属称谓词）
C.某一个妈妈的女儿（“妈妈”是类名）
D.妈妈的一个女儿。
这也是汉语表义丰富性的体现。在日常交流中我们要尽量避免这种容易引起误解的表述。作为歌名的《一个妈妈的女儿》也正是因为其表义的丰富性而让人印象深刻。
注 释：
[1]赵元任.汉语口语语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2]袁毓林.定语顺序的认知解释及其理论蕴涵[J].中国社会科学，
1999，（2）.
[3]刘丹青.汉语名词性短语的句法类型特征[J].中国语文，2008，（1）.
（林娟 广州 暨南大学华文学院 51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