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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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扔下报纸说:“连总理也站出来呼吁小学生减负。”爸爸嘟囔了一句之后呆愣了好一阵子,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杨洋,你们学校给你们减负了吗?”
  杨洋正在磨磨蹭蹭地吃饭,他之所以养成了这个习惯是因为家里吃饭时电视往往是开着的,而只要耗到五点半时便可以看到《芝麻街》了。
  杨洋说:“可不,我们班已经取消了下午第三节自习课,改为独轮车队的训练时间。”
  爸爸问:“你也参加了?”
  杨洋说:“我想参加,可是……您同意是吧,爸爸!姚菲都参加了!”
  “姚菲参加了?太好了!”爸爸兴奋地说,“杨洋,来,我们制定一个‘暗战’计划!”
  杨洋诧异地抬起头问:“暗战?”
  “对!你不是一直考不过姚菲吗?现在机会来了,姚菲加入独轮车队后一定会分散精力的,这样我给你制定一套学习方案,保证你会超过她的!”
  杨洋刚才产生的那一点点兴奋被爸爸随之而来的详细计划给烤干了,变得蔫蔫的。他觉得爸爸像个阴谋家。他继续磨磨蹭蹭地吃饭,然后扫了一眼爸爸精心设计的“暗战部署”。
  没劲,杨洋嘟囔了一句,《芝麻街》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电视剧,里面有一个蓝色的呼呼猪,呼呼猪一会儿当教授,一会儿当诗人,一会儿又当炊事员和摄影师,反正它是一个天下最热情最忙碌的人。
  不过它也是一个最糊涂的人。比如,有一次,它把自己漂亮的眼镜搞丢了,它就到处找啊,找啊,结果,你知道是在哪儿找到的吗?原来,它把它挂在自己的尾巴上了。
  已经五点半了!杨洋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了,又可以见到自己想念了一天的朋友了。
  妈妈说:“给幼儿园小朋友看的电视你怎么也要看?”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你看幼儿园小朋友的电视,她就说:“幼儿园小朋友的电视你怎么也看?”如果你看大人的电视,她就说:“大人的电视你怎么也看?”如果你不看幼儿园小朋友的电视,也不看大人的电视,而是看小学生的电视了,她就说:“你怎么又在看电视了,还不去做功课?”
  爸爸也说:“我们的‘暗战’计划刚开始你怎么就不执行了呢?”
  杨洋一百个不愿意地站起身来把爸爸那份“暗战部署”拿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他听见了妈妈关电视机的声音和爸爸妈妈小声说话的声音。杨洋把“暗战部署”贴在书桌上方的墙壁上开始做功课。
  不一会儿,妈妈把一个削好的苹果和一杯牛奶放在杨洋的桌上轻轻地退了下去。
  四(二)班所有的同学都到三月阳光的训练场上去挥霍快乐去了。只有杨洋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执行“暗战部署”。爸爸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制定的“暗战部署”在一开始就夭折了。因为小学生杨洋到底抵挡不住三月阳光的温暖诱惑和不断从窗外侵入的笑声。杨洋合上作业本溜下楼,来到了训练场。他看到训练场上乱成了一团,因为第一次训练,所以没有一个人不摔跤。杨洋也忍不住从地上扶起一辆独轮车骑起来,很快场子外又多了几个笑疼了肚子的女生。李老师急了,喊这个,叫那个,忙坏了。但是场子里所有的人都愿意愉快地摔跤,因为没有谁喜欢以前死气沉沉的第三节自习课,就像同学们作文里写的那样,“我们是一群在笼子里关得太久了的小鸟。”
  李老师气喘吁吁地说:“幸亏我还没有结婚,要不我生一个小孩和你们一样烦,那我肯定要头痛死了!”
  她这么说了以后就问学生们:“你们以后结婚吗?”
  同学们就齐声回答:“我们以后不结婚!”同学们齐声回答问题时总是很响亮。
  “你们以后为什么不结婚?”
  “因为不要生小孩和我们一样烦!”还是齐声回答,男女生一起回答。
  李老师“哈哈哈”笑起来。她说:“那么你们不要烦,生下来的小孩不是就不像你们一样烦了吗?你们能够做到不烦吗?”
  “能够!”
  “那么,你们可以结婚,现在下课。”
  “哗”一下,同学们又乱得一团糟了。打的打、叫的叫,只要一玩起来,同学们是从来不考虑什么结婚不结婚的。
  今天总的来说杨洋玩得并不尽兴,虽然笑的时候也流出了泪,他有些忐忑不安,所以这顿晚饭他没有磨磨蹭蹭,他早早地吃完了饭开始补做作业,按爸爸的“暗战部署”自己今晚得开夜车了。
  妈妈送牛奶和水果时对杨洋说:“爸爸要出差两个月,到五月底回家,他特意交待过要你完成他为你设计的‘暗战部署’……”
  第二天的作文课上杨洋打瞌睡趴在了桌子上,此时李老师正在读李行的作文。
  “小时候,我妈妈帮我洗澡,把我短裤、棉毛裤、外面的裤子一起脱下来。我说:‘你为什么把我裤子一起脱下来呀?”妈妈说:‘洗澡呀!’我就说:‘那么你早饭、中饭、晚饭可以一起吃对吗?’妈妈说:‘这和早饭、中饭、晚饭一起吃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可以把我三条裤子一起脱下来,那么就可以三顿饭一起吃!’”
  “妈妈没办法,只好把我的裤子穿上,重新脱……”
  同学们哈哈大笑,都没把杨洋惊醒,李老师说:“有趣是有趣,但是没有中心思想。杨洋,你说是吗?”
  杨洋被同桌推醒愣站在那儿。
  可是姚菲举手说:“有的!”
  李老师说:“那么请姚菲同学说一说,中心思想是什么?”
  “中心思想是裤子要一条一条脱。”
  李老师说:“对,就是裤子要一条一条脱,饭要一餐一餐吃,杨洋,你跟我到办公室。”
  对同学们来说办公室不是办公的地方而是象教堂一样用来忏晦的地方。杨洋说:“李老师我错了。”李老师说:“我还没说话呢!”
  “说说你昨天晚上在干什么?”
  杨洋不想这么快就出卖爸爸,在良好的早期教育中杨洋知道叛徒是一个很不受人欢迎的职业,杨洋于是就说:“我做作业。”
  李老师说:“可是我们所有的老师都没布置作业呀!”
  杨洋打算哭,兴许哭了老师会放人。
  可是李老师已经改变了话题:“杨洋,班上的同学都报名参加独轮车队了,可是为什么你不?”
  杨洋不说话了,不过不做叛徒的打算有些动摇。
  李老师又说:“可是我发现你昨天下午玩得很开心。”
  杨洋有些兴奋起来了。
  李老师又说:“其实你是很想参加独轮车队的,是吧,杨洋?”
  杨洋说:“是的”。不过他马上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说:“可是爸爸不让。”
  李老师说:“爸爸为什么不让?”
  杨洋说:“爸爸为我制定了一份‘暗战部署’,我已经有三次考试没超过姚菲了,爸爸说不考第一的学生不是好学生。”
  李老师想了一会儿说:“想不想考第一?”
  杨洋说:“想!”
  李老师说:“想不想参加独轮车队?”
  杨洋说:“想!”
  李老师说:“那现在我再为你制定一套‘暗战部署’,保证你在爸爸回来之前的期中考试 中名列前茅!并且,能够参加独轮车训练。”
  “可是……爸爸……可是……老师,你好像是在痴人说梦呢?”杨洋很费劲地把这个刚学到的词给用了出去,“痴人说梦!”
  老师的思维并没有被这个词语打断。
  “爸爸那边有我!即使没有考到第一,只要你尽力了,我会和你爸爸讲清楚的。至于你爸爸为你制定的‘暗战部署’从现在起便开始失去效用,而另外一套新的‘暗战部署’将于明天早晨开始生效……”
  杨洋非常神圣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幼小的心灵里在两天之间装了几个大秘密,而这些行动最终的实施将会使所有的人大吃一惊,杨洋喜欢这种感觉,书上叫这为“一鸣惊人”。同时杨洋也十分佩服李老师,因为李老师制定“暗战部署”时不是像爸爸那样单方面制定,而是逐条逐款和杨洋商讨。更要命的是李老师挑出的杨洋的毛病贼准,比如说杨洋隔三差五的感冒,比如说杨洋空洞无物的作文,比如说杨洋三心二意的听讲。
  能够和老师一起守着一个秘密,这件事本身就够杨洋臭美一个星期了。
  当天下午的独轮车训练开始从无序步入正规,李老师很耐心地讲解了独轮车的骑法,并且作了示范和动作优美的特技表演。同学们摔跤已不像从前那么厉害了,只是笑声还是如同三月阳光一样灿烂。杨洋身体很差,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兴致蛮高,李老师教了他好久他才勉强可以骑。李老师说:“你的身体太差,这不仅影响你骑车也影响了你学习,不过——记住我们的计划!从明早开始行动!”
  杨洋用食指和中指打了个“V”说:“OK!”杨洋觉得在很多人面前说只有两个人听得懂的话很快活,这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更何况与他分享这个秘密的是李老师!
  所有的同学都快乐地骑着独轮车,有偶尔的打闹,有关键的扶持,有夕阳的印照,有响亮的欢笑。
  这堂课同学们拖堂了二十分钟,以至于李老师都有些生气了。
  这个晚上的五点半杨洋居然没有缠着看《芝麻街》。他胃口好得让妈妈有些惊奇。妈妈送去的牛奶和水果也被杨洋消灭了,妈妈不知道,杨洋发现了另一种快乐,有比看《芝麻街》更开心的事儿,谁还愿意守在电视旁呀。
  第二天早上杨洋可爱的闹钟叫嚷开了,可杨洋浑身好疼呀,他赖在床上懒得动。昨天玩得太疯了。杨洋忽然想起自己和李老师制定的“暗战部署”,便赶忙爬了起来。
  啊!外面这么多锻炼身体的人!杨洋跑到学校后发现李老师已经在等他了,这时候太阳也出来了,红红的,大大的。李老师引着杨洋在操场上跑了几圈后开始骑独轮车。晨曦里的阳光好美,空气也清新。
  后来越来越多的同学们加入了独轮车晨练。
  课上杨洋认真地听讲。
  杨洋在训练场上已经显得相当活跃了。老师慢慢地教同学们学会了“交际花”、“蝴蝶花”、“推小车”等动作,并且开始组织他们进行队形、队列表演。
  李老师说:“同学们,明天我们要到人民广场参加独轮车演出!”所有的队员都欢呼起来!李老师又接着说:“鉴于杨洋、姚菲的出色表现,我们决定明天的表演由他们来完成!”
  演出很成功。
  有记者采访李老师及小队员。
  妈妈对杨洋说:“爸爸还打电话问我你的学习情况呢!我说你很乖,能吃、能睡,人也长壮了。成绩也提高了。杨洋呀,你爸爸给你制定的‘暗战部署’你执行得怎么样了?”
  杨洋说,这个,这个……反正明天、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
  正说着妈妈的同事来了,妈妈不知怎么搞的,有客人来总喜欢给他们看杨洋小时候的照片,而且她给人家看时总是从照相簿的第一页开始。你知道吗?第一页的几张照片上杨洋都是光屁股的,躺着光屁股,坐着光屁股,甚至还有一张站着光屁股,他们看的时候就哈哈大笑,开心得没办法形容,而且她不管客人是男是女。
  杨洋知道今天阻止她这么干是很困难的,就说:“我去拿,我知道照相薄在哪儿。”没一会儿,照相薄就拿来了,妈妈看了一眼说:“这本好象不是的。”
  杨洋说:“怎么不是的?”就一翻把它翻开了。
  妈妈说:“我说不是的吧,这是你爸爸的。”
  杨洋指着爸爸光屁股的照片说:“看,这不是吗?”客人们就哈哈大笑。爸爸躺着光屁股,爸爸坐着光屁股,还有一张爸爸站着光屁股。
  妈妈不是就想让他们看光屁股吗,那就看爸爸光屁股,为什么老是看我光屁股?杨洋这样想着便进房间开始第二个“暗战行动”了。
  “你打电话让爸爸回来吧,我们已经考试了!”
  “爸爸后天回来,你考了多少?”
  “和姚菲一样!”杨洋骄傲地说,“叫爸爸快些回来,我现在已经不怕他回来了!”
  第二天李老师又带给同学们一个惊人的好消息:“今天下午三点钟我们到电视台参加‘六·一’儿童节的文艺演出。”
  哇,可以上电视了!而且是在儿童节上表演!而且还可以观看其它节目!而且就在演出的现场!而且……
  同学们都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了,有的扔书包,有的砸书本,反正教室里乱成一锅粥了。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同学们化完妆一起乘车来到了电视台。当然还是杨洋,姚菲领骑。演出结束后李老师还为同学们拍了好多照片。杨洋决定取下照相簿里光屁股的杨洋,然后把骑独轮车的杨洋装进去。
  爸爸是在六一儿童节那天回来的,杨洋说,爸爸的“暗战部署”执行得很成功,我和姚菲考得一样多。
  爸爸哈哈地笑着说,怎么样听爸爸的话错不了吧l哟,小伙子长高了!
  爸爸伸手擂了杨洋一下说:“晚上奖赏你看文艺晚会。”
  文艺晚会上,爸爸妈妈开始讨论了,那个骑独轮车的男孩长得可真像我们杨洋。
  可不吗?妈妈狐疑地看了一眼杨洋。杨洋一本正经地在看电视。
  哟,那不是姚菲吗?开家长会时我见过这个女孩的!
  爸爸扭过头来问:“是你吗?杨洋!”
  杨洋说:“是!但是你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我并不打算给你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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