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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眼望不到边的嘎陀花海是马达加平原独有的风景,无数人不远千里来这只为了亲眼目睹比晚霞还迷人的花海。不过,人们只敢在远远的山坡上欣赏它的绚烂缤纷,因为,每一只嘎陀花娇艳的花瓣下都藏着致命的毒刺,一旦被它刺破皮肤,死亡将随时降临。
伊苏洗好了一大盆衣服,她习惯的抬头看平原上的嘎陀花。
传说,马达加人是整个莫买大陆上唯一有勇气在嘎陀花盛开的地方定居的人。有人说是因为嘎陀花的危险没有人和他们争抢肥沃的土地;也有人说是因为嘎陀花可以帮助不善战斗的马达加人阻挡凶猛的野兽;而伊苏更愿意相信,马达加人身体里流淌着浪漫的血液,他们是被嘎陀花的美丽征服,所以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世世代代和嘎陀花相伴。
晚霞映红天边,伊苏恋恋不舍端起洗好的衣服,村子里已经有袅袅炊烟升起,急脾气的蒙泰如果不能按时吃到晚饭一定又要翘起胡子嘟囔了。
两个黑色的影子在平原的尽头出现,起初以为是看花海的游客,可不一会儿,伊苏就发现那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和一个骑马的少年。小鹿被追得惊慌失措一头撞进花丛,少年骑士显然不知道嘎陀花刺的恐怖,催动身下的骏马紧追不舍。
伊苏焦急地看着那个冒失的家伙跑进死亡的花海中,她竭力的嘶喊根本无法制止他在花丛中奔向死亡。伊苏绝望地闭上眼睛祈祷,愿神保佑他。
终于,少年骑士在小鹿将要跑出那一片嘎陀花丛的时候射出手中的箭,小鹿应声倒地。马上的少年兴冲冲跳下马背跑向他的猎物,他一直专注在那只在草丛里挣扎的小鹿,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丢下洗衣盆跑向自己的女孩。
伊苏清楚的看到那个少年弯腰想要拔出插在小鹿身上的箭的时候摇晃了一下。
“天!”
她知道,一切都晚了,她加快了脚步,心里却知道,无论做什么样的努力都无法挽回了。
2
苏伊看着蒙泰紧锁的眉头焦急询问:“可以救活他吗?”
父亲的眉头皱得更紧:“如果只是刺破了一点皮肤,我也许还有办法,可是他被太多的花刺扎伤,如果没有厚厚的马靴,现在已经……”
伊苏声音里已经带着轻轻的啜泣:“爸爸,想想办法吧,您一定可以救活他。”
蒙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女儿脸上的汗水和被树枝划破的伤口,知道这个娇气的女儿一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个少年带回村里,对于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他也是怜惜的,可中了嘎陀花的毒是没有人能救治的,他也不能,“伊苏,真的没有办法,那匹健壮的马儿都抵抗不了,何况是他!”
伊苏打了一个激灵,她想起那匹倒在花丛边的骏马,一匹白色的、健壮的马儿,刚出花丛就倒在地上,嘴里吐着粉色的血沫,身上强健的肌肉在痉挛,不一会便僵硬了。她从没见过被嘎陀花杀死的生命,这是第一次。所有关于嘎陀花的危险和邪恶都是听村里老人讲述的,所以,她一直喜欢那缤纷多彩的花儿,经常站在村口贪婪地看一眼看不到边的花海,可现在,她心里忽然涌起对嘎陀花的憎恨,那样婀娜的外表竟然会制造出如此丑陋的死亡。一匹漂亮的白马,还有眼前这个将要死去的那么年轻,那么英俊的少年。
伊苏不再说话,她知道父亲是多么珍惜生命,她亲眼见过这个粗犷的男人为一只重伤的小兔叹气,她也见过他为了村里逝去的人儿流泪,如果有一线希望,他是不会放弃的。她静静地看着父亲把捣碎的药草敷在那个少年的腿上,她在父亲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到结局,那样的治疗只能帮助少年减少一些痛苦,想要挽救他的生命除非有奇迹出现。
她默默的流泪,为生命的脆弱,也为嘎陀花的恶毒。
3
巴迪和伊苏坐在高高的橡树干上,远处是笼罩在黑暗中的大平原,用不了多久,那些绚烂多彩的嘎陀花便会在眼前蔓延成看不到边的花海。
巴迪从衣袋里抓出一把紫水梅,紫红色的果皮在朦胧的晨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看着伊苏脸上没干的泪痕,巴迪除了焦躁地陪着伤心外就只能小心地捧着那些紫红色的小果。他知道,伊苏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那个躺在床上将要死去的年轻的生命让一向开朗的伊苏一夜间成为一朵枯萎的小花,憔悴得让他心疼。
紫水梅上还带着清冽的水珠,那神奇的小果子只有在月色下才能成熟,而贪吃的水鼠会在天亮前吃光所有成熟的果实,所以,想要吃到酸甜的紫水梅必须要守在月光下一颗颗等它们成熟,然后在水鼠吃掉它们之前采下来。
伊苏最喜欢吃紫水梅,以前,就算遇到再伤心的事,伊苏也会在咬破那层薄薄的,紫色的果皮时露出笑脸,酸酸甜甜的味道仿佛能在唇齿上触动她最快乐神经。巴迪喜欢看她笑的时候,雪白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每次都想用指尖轻轻的触碰那两个漂亮的酒窝。
为什么光滑的脸上会笑出那么好看的酒窝呢!
苏伊并没有去动最喜欢的紫水梅,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
巴迪只好一直举着那些小果子,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这个被他一直宠着的好朋友,每次,他都能在伊苏不开心的时候想出办法逗笑她,而且几乎每次都能成功。虽然,每次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可只要看到伊苏的笑脸他就会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有这一次,他似乎已经无能为力。
巴迪在心里挣扎着,他知道有一个办法也许能救活那个少年,那个被父亲严厉警告过的索玛人绝对不敢触碰的禁忌……
终于。
巴迪还是开口了:“伊苏,别难过,我去想办法,也许……也许我能帮你救活那个男孩!”
伊苏惊喜地转过脸:“你真的有办法?”
巴迪低下头:“嗯……也许……不……我有办法!”
伊苏兴奋地搂住巴迪的肩头:“谢谢你,巴迪,我就知道,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
巴迪别扭的被伊苏搂着,他一边担心伊苏掉下树干,又要保护着手里的水晶果:“你先吃点东西吧,已经饿了一天了。”
伊苏开心地从巴迪手里抓起水晶果放进嘴里,脸上又露出巴迪看不够的酒窝。
4
巴迪失踪三天后再出现的时候给伊苏来回了惊喜,一棵闪着磷光的黑色的小草。他在伊苏疑惑的眼神下平静的说:“这棵小草叫乌蚕草,可以救活那个人!”
伊苏兴奋地看着父亲把乌蚕草捣碎,敷在那个已经昏迷了四天的少年腿上,她惊喜地看着那个少年的脸色由苍白渐渐转为红润,谁都能看出,嘎陀花的毒性已经在渐渐的退去。
蒙泰的脸上并没有伊苏一样的兴奋,他默默的收拾凌乱的工具和那些带着脓血和药草汁液的药布:“巴迪,我送你回去吧!”蒙泰的说话让伊苏想起了回来后便疲惫的倒在椅子上的巴迪,她终于把目光离开那个酣睡着的少年:“巴迪,谢谢你,谢谢你!”她兴奋地搂住瘫软在椅子里的男孩,更在巴迪惊愕中重重吻了他的额头。
天旋地转,憔悴的巴迪几乎要昏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蒙泰按住了肩膀:“别动,我背你回去!“
“背回去?”伊苏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知道巴迪一定费尽辛苦弄来了这神奇的药材,本来是要等巴迪恢复精力后问他乌蚕草的来历,却不知道原来他已经虚弱成这样。她愣愣地看着父亲把像面条一样柔软的巴迪背在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低头走出小屋,她很少看到父亲这样细心,似乎怕门框碰到巴迪的身体。
“这是怎么了?”伊苏在心里疑惑,她刚想追出去问父亲,可床上的少年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伊苏左右为难,终于选择来到床边,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看到他浓浓的眉毛和高高的鼻梁,伊苏便无法控制自己关心他。
“好吧,等巴迪醒来后再问他发生了什么,有蒙泰照料,巴迪会没事,何况,还有伟大的索朗大巫师,谁能奈何得了巫师的儿子!”伊苏心里不再担忧巴迪便把全部心思放在那个将要醒来的少年身上。
少年终于在第二天清晨醒来了,他很快明白眼前这个女孩和健壮的中年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礼貌地向他们道谢。伊苏父女知道了那个少年叫索尔,莫买国王的儿子。
伊苏救了莫买王国王子的消息迅速在马达加村传开,那个仁慈的君主给予他的人民无数的恩赐,在他英明的统治下,莫买大陆上生活的人们富裕、安康。所有人都为这个消息而骄傲,伊苏成为马达加人的骄傲,他们庆幸有机会回报伟大的莫买国王。
5
马达加村用篝火和美酒为莫买大陆未来的统治者索尔王子庆贺,他们相信,这个英俊的少年在未来继承王位后会和他的父亲一样继续用仁慈和英明统治这个王国,他将带个他的臣民们的,一样会是富裕和安康。他们发自内心的骄傲和欣慰,祝贺那个年轻的王子逃过劫数。
伊苏成了篝火晚会上另一个主角,她被安排在索尔王子身边的位置,篝火映红了她的笑脸,她看到一堆篝火边带着笑傻呵呵看着她的巴迪,她心里说:“这样的荣誉同样属于你,巴迪!”
蒙泰坐在阴影中的角落里,身边已经有七八只喝干的酒瓶,篝火同样映红了他的脸,还有他的眼睛,他早看到索尔看着伊苏那双感激的眼睛,眼睛里还有只有他这样的成年人才看得明白的东西。伊苏已经被那种东西融化,蒙泰知道,没有哪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能抵御得了英俊男孩那样的眼神,他本该欣喜,那是一段不错的姻缘,可是,他转头看那个篝火旁傻呵呵笑着的巴迪心里一阵难过:“巴迪,巴迪……”
蒙泰起身走回自己的小屋,留下喧闹在门外,他仿佛听到村外半山坡那件低矮的茅屋里发出一声悲伤的叹息。
“索朗,你正怎样煎熬着自己呢?”
缤纷的嘎陀花在马达加平原上汇成一片片绚烂的五彩的海洋,霞光照在花海中那一对年轻的身影。
索尔王子被马达加村美丽的风景陶醉,他从没想过莫买大陆上还有这样秀美的风光,清澈的小河,青翠的山岗,还有蔓延成海洋一样的嘎陀花,当然,他心里最陶醉的还是身边这个救过自己命的美丽少女。
晚霞映红了天边,如此美妙,却也催促着两个人,一天过去了,明天早上,索尔王子就要回到那座雄伟的城堡,那里有焦急的国王和王后,还有整个王国的事情等待着未来的国君去处理。
清晨,带着露水的嘎陀花格外妖艳。
索尔骑上村长为他准备好的骏马,向导已经在村口等待,王子向所有送行的人行礼,感激的话已经说了很多,他只在心里默默地承诺,为了这些淳朴的子民做一个圣明的君主。
最后要道别的是那双清澈的眼睛,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谢谢你陪我欣赏这么美丽的风景,算了,什么都不说了,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美丽的眼睛:“伊苏,我会再回来,为了嘎陀花,为了你!”
一包用荷叶包裹的紫水梅举到胸前,一颗颗馋人的果粒像一句句暖人的叮嘱,这是我用了一晚的时间在河边采来的,虽然现在身体还因为被寒冷的夜风吹了一夜而战栗,虽然眼里有被一夜困倦涂上的红丝,可我心里却比吃了紫水梅还甜,我没有昂贵的礼物送给你,那就带走我的心吧。
清脆的马蹄声像踏在她的心上,不该让眼泪在这个时候流下,我相信,你在回来的时候,一定不会在冒失的闯入嘎陀花迷人的陷阱。
6
索尔王子走了,也带走了伊苏心里的烦乱,她忽然想起那个沉默的巴迪,篝火晚会后,再没见到这个十几年来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伙伴,开心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无聊的时候……自己的过去仿佛都在他的陪伴下进行着,只有这一次,那个英俊的王子改变了曾经的一切,她竟然在没有巴迪的陪伴下度过了这么多天。
巴迪瘦了,这个被冷落了好久的伙伴少了些伊苏熟悉的精干,虽然他更习惯沉默,可伊苏知道,只要自己需要,他就会像一只雪豹一样,矫健地完成别的男孩无法完成的事情。
伊苏有些惭愧,那颗救命的乌蚕草到底怎样得来,她至今没有询问究竟,这么多天来,她甚至没有想到索尔的性命其实是巴迪挽回的,她麻木地接受着村人的赞扬,索尔的感激,也许是习惯了多年来被巴迪娇宠,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巴迪默默奉献的一切。
“乌蚕草哪有图格说的那么难找!”巴迪轻松地和伊苏描述,就像他每次给她带回好吃的紫水梅或者一只七彩的鹦鹉一样,伊苏早知道那些东西不会轻松得来,可她喜欢看巴迪满不在乎的表情,那才像个男人,让女孩安心的男子汉,伊苏经常会想,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女孩嫁给巴迪呢?她一定会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伊苏仔细打量着巴迪,从头到脚,看的他手足无措。
“你没事就好了,我一直担心你,”伊苏有些羞愧,这几天,自己的心思更多的放在那个英俊的王子身上,她暗自决定,要多陪陪巴迪,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伊苏拉着他来到河边,看着满天的星星和月光下依然灿烂的嘎陀花:“巴迪,我……我睡不着觉,我……”
巴迪不经意的把头转向一边,他似乎在听小河里流水的声音,又像是在看远处的花海,其实,什么也没做,只在心里喃喃的咀嚼着伊苏只说了一半的话,他知道那没说出来的是什么,他希望自己真的像伊苏眼里那么木讷,也许,那样会让自己少些痛苦,可是,他却清楚地知道,那个英俊的王子不但带走了马达加人的祝福,也带走了伊苏的心,巴迪,你再也没有机会把伊苏当成你的宝贝,娇惯着,宠爱着,傻傻的给他你能给予的一切,因为,在不久后的将来,有一个人将取代你,伊苏,将更乐于接受他的呵护!
“算了,不说了,我们回去吧!”伊苏站起身来,没再拉他的手,于是,两个人默默地走向村子。巴迪知道,再也不能用一捧紫水梅或者一只七彩鹦鹉把伊苏逗笑了。
7
马达加村比节庆还要热闹。
莫买国王带来丰厚的礼物,感谢纯朴的子民拯救了他唯一的儿子,并且,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向蒙泰问好,希望他能把自己美丽而善良的女儿伊苏嫁给他们的儿子。
村长陪同蒙泰热情地招待使者,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来到蒙泰家的小屋,他们想看看王城里来的贵客,也想看看国王的儿子是怎么向未来的岳父奉上聘礼的……
村外山坡上那个简陋的小屋里,一双忧郁的眼睛远远注视着热闹的人群,涌动的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哪怕看到她因为另一个人而羞涩和欣喜。
而另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阴暗的角落里死死的盯着他。
图格,马达加村最神秘莫测的巫师,拥有人们敬畏的巫术和神奇的医术,他是马达加村的神明,无所不能。
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有人能和神一样无所不能。
十年前,为了让中了嘎陀花毒的儿子康复,他冒险进入幻境山洞采集乌蚕草,巴迪活下来了,可是,图格虽然没有葬身在幻境山洞里却溃烂了一身的皮肤,他永远只能把自己包裹在黑色的长袍里,躲在黑暗的小屋里为村人祈福和治病,他至今仍会在梦里吓醒,因为幻境山洞里恐怖的毒气。
现在,巴迪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和他曾经经历过的变化,他知道,十年前的噩梦将在这个孩子身上再来一次,不用太久,几天后,也许几个小时候,巴迪的皮肤就要开始发红,然后是钻心的痒痛,最后溃烂,他不知道巴迪是否有自己那样的运气保住性命,不过,即便是活下来,他也将和自己一样,永远躲在黑暗中……
蒙泰来过自己的小屋。那是村里唯一见过他丑陋面容的人,他在十年前那个夜晚发现自己在草丛里呻吟,亲眼目睹自己的皮肤一点点溃烂,如果没有他弄来解毒的药草,也许,自己最终化成一堆脓血。
他为女儿来请罪,他向自己忏悔是伊苏害了巴迪。
可我能说什么呢,一切都是神的安排,让伊苏见到那个受伤的王子,让巴迪知道了善良的伊苏的心事,为了伊苏看可以付出一切的巴迪是极少数几个知道幻境山洞的马达加人。
如此多的巧合必定源自神的意愿,是神,要巴迪为伊苏做这一切的。
巴图,我的儿子,愿神保佑你,我已经准备好挽救你的生命,可你准备好一生躲藏在阴暗中了吗?
再过几天,王子就要来迎娶他的新娘,而你,将永远失去那个从来没有属于过你的伊苏。
8
伊苏被索尔抱上马背,马达加村的人们的欢呼掩盖了父亲的叮咛,不过,伊苏知道,您是要我自己保重,您是要我常回来看看,您是要我努力做一个贤惠的妻子和伟大的王后,放心吧,我会做到的。
还有,巴迪呢,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不来为我送行?我将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如果没有你的祝福,我怎么能安心地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已经好多天了,一次也没有见到那个守护神一样的巴迪,匆忙着准备嫁妆,听父亲的叮嘱,接受村人的祝福,只有巴迪,再没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心里忽然感觉惶恐,仿佛遗失了什么,又像是错过了什么。
索尔已经催动了骏马,他要带着自己的公主回到莫买接受未来臣民的欢呼和祝福。
嘎陀花映入眼里,和以往一样的娇艳,可伊苏再也找不到迷醉的感觉,我为什么不快乐,我应该开心,我将要成为王子的妻子,他是那么的英俊和温柔,可是,在他的怀抱里我并不幸福,原来,我一直不知道,我是那么依赖着你,没有你的日子,原来的所有的快乐都和肥皂泡一样绚烂却有脆弱。
伊苏挣脱王子的怀抱,她纵身跳下还没停稳的马背:“对不起,我不能和你走!”
伊苏在王子惊讶的注视下,在村民惊异的目光下跑向山坡上的那间小屋。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只有蒙泰眼睛里流出泪水,而他的嘴角却漾起欣慰和骄傲。
“这才是我的女儿,我的伊苏。”。
山坡上,巴迪忍着剧痛,图格用银色的小刀割破他的皮肤,释放出恶臭的毒液,他忽然发现巴迪一直绷紧的身体忽然松懈下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他紧张的拨过巴迪的头却发现一张布满泪水的脸,他知道坚强的巴迪是不会为痛楚流泪,他惊奇的从那个巴迪一直没有离开的风孔望去,他知道巴迪用那个小小的洞孔在看什么,他希望帮助他,可又无能为力,所以只好任由他折磨自己。
风孔里可以看清村子里发生的一切,那本该是热闹欢腾的景象,可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呆在那里,山坡下,伊苏用手拉起长长的裙子,光着脚在草丛和树枝间飞奔,她不顾被枝条划破脸颊飞快地奔跑着……
图格转头看已经泣不成声的巴迪:“你这小子……”
传说,巫师流泪的时候就会有奇迹发生……
特邀编辑/李跃
一眼望不到边的嘎陀花海是马达加平原独有的风景,无数人不远千里来这只为了亲眼目睹比晚霞还迷人的花海。不过,人们只敢在远远的山坡上欣赏它的绚烂缤纷,因为,每一只嘎陀花娇艳的花瓣下都藏着致命的毒刺,一旦被它刺破皮肤,死亡将随时降临。
伊苏洗好了一大盆衣服,她习惯的抬头看平原上的嘎陀花。
传说,马达加人是整个莫买大陆上唯一有勇气在嘎陀花盛开的地方定居的人。有人说是因为嘎陀花的危险没有人和他们争抢肥沃的土地;也有人说是因为嘎陀花可以帮助不善战斗的马达加人阻挡凶猛的野兽;而伊苏更愿意相信,马达加人身体里流淌着浪漫的血液,他们是被嘎陀花的美丽征服,所以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世世代代和嘎陀花相伴。
晚霞映红天边,伊苏恋恋不舍端起洗好的衣服,村子里已经有袅袅炊烟升起,急脾气的蒙泰如果不能按时吃到晚饭一定又要翘起胡子嘟囔了。
两个黑色的影子在平原的尽头出现,起初以为是看花海的游客,可不一会儿,伊苏就发现那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和一个骑马的少年。小鹿被追得惊慌失措一头撞进花丛,少年骑士显然不知道嘎陀花刺的恐怖,催动身下的骏马紧追不舍。
伊苏焦急地看着那个冒失的家伙跑进死亡的花海中,她竭力的嘶喊根本无法制止他在花丛中奔向死亡。伊苏绝望地闭上眼睛祈祷,愿神保佑他。
终于,少年骑士在小鹿将要跑出那一片嘎陀花丛的时候射出手中的箭,小鹿应声倒地。马上的少年兴冲冲跳下马背跑向他的猎物,他一直专注在那只在草丛里挣扎的小鹿,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丢下洗衣盆跑向自己的女孩。
伊苏清楚的看到那个少年弯腰想要拔出插在小鹿身上的箭的时候摇晃了一下。
“天!”
她知道,一切都晚了,她加快了脚步,心里却知道,无论做什么样的努力都无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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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伊看着蒙泰紧锁的眉头焦急询问:“可以救活他吗?”
父亲的眉头皱得更紧:“如果只是刺破了一点皮肤,我也许还有办法,可是他被太多的花刺扎伤,如果没有厚厚的马靴,现在已经……”
伊苏声音里已经带着轻轻的啜泣:“爸爸,想想办法吧,您一定可以救活他。”
蒙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女儿脸上的汗水和被树枝划破的伤口,知道这个娇气的女儿一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个少年带回村里,对于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他也是怜惜的,可中了嘎陀花的毒是没有人能救治的,他也不能,“伊苏,真的没有办法,那匹健壮的马儿都抵抗不了,何况是他!”
伊苏打了一个激灵,她想起那匹倒在花丛边的骏马,一匹白色的、健壮的马儿,刚出花丛就倒在地上,嘴里吐着粉色的血沫,身上强健的肌肉在痉挛,不一会便僵硬了。她从没见过被嘎陀花杀死的生命,这是第一次。所有关于嘎陀花的危险和邪恶都是听村里老人讲述的,所以,她一直喜欢那缤纷多彩的花儿,经常站在村口贪婪地看一眼看不到边的花海,可现在,她心里忽然涌起对嘎陀花的憎恨,那样婀娜的外表竟然会制造出如此丑陋的死亡。一匹漂亮的白马,还有眼前这个将要死去的那么年轻,那么英俊的少年。
伊苏不再说话,她知道父亲是多么珍惜生命,她亲眼见过这个粗犷的男人为一只重伤的小兔叹气,她也见过他为了村里逝去的人儿流泪,如果有一线希望,他是不会放弃的。她静静地看着父亲把捣碎的药草敷在那个少年的腿上,她在父亲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到结局,那样的治疗只能帮助少年减少一些痛苦,想要挽救他的生命除非有奇迹出现。
她默默的流泪,为生命的脆弱,也为嘎陀花的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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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迪和伊苏坐在高高的橡树干上,远处是笼罩在黑暗中的大平原,用不了多久,那些绚烂多彩的嘎陀花便会在眼前蔓延成看不到边的花海。
巴迪从衣袋里抓出一把紫水梅,紫红色的果皮在朦胧的晨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看着伊苏脸上没干的泪痕,巴迪除了焦躁地陪着伤心外就只能小心地捧着那些紫红色的小果。他知道,伊苏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那个躺在床上将要死去的年轻的生命让一向开朗的伊苏一夜间成为一朵枯萎的小花,憔悴得让他心疼。
紫水梅上还带着清冽的水珠,那神奇的小果子只有在月色下才能成熟,而贪吃的水鼠会在天亮前吃光所有成熟的果实,所以,想要吃到酸甜的紫水梅必须要守在月光下一颗颗等它们成熟,然后在水鼠吃掉它们之前采下来。
伊苏最喜欢吃紫水梅,以前,就算遇到再伤心的事,伊苏也会在咬破那层薄薄的,紫色的果皮时露出笑脸,酸酸甜甜的味道仿佛能在唇齿上触动她最快乐神经。巴迪喜欢看她笑的时候,雪白的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每次都想用指尖轻轻的触碰那两个漂亮的酒窝。
为什么光滑的脸上会笑出那么好看的酒窝呢!
苏伊并没有去动最喜欢的紫水梅,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
巴迪只好一直举着那些小果子,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这个被他一直宠着的好朋友,每次,他都能在伊苏不开心的时候想出办法逗笑她,而且几乎每次都能成功。虽然,每次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可只要看到伊苏的笑脸他就会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有这一次,他似乎已经无能为力。
巴迪在心里挣扎着,他知道有一个办法也许能救活那个少年,那个被父亲严厉警告过的索玛人绝对不敢触碰的禁忌……
终于。
巴迪还是开口了:“伊苏,别难过,我去想办法,也许……也许我能帮你救活那个男孩!”
伊苏惊喜地转过脸:“你真的有办法?”
巴迪低下头:“嗯……也许……不……我有办法!”
伊苏兴奋地搂住巴迪的肩头:“谢谢你,巴迪,我就知道,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
巴迪别扭的被伊苏搂着,他一边担心伊苏掉下树干,又要保护着手里的水晶果:“你先吃点东西吧,已经饿了一天了。”
伊苏开心地从巴迪手里抓起水晶果放进嘴里,脸上又露出巴迪看不够的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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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迪失踪三天后再出现的时候给伊苏来回了惊喜,一棵闪着磷光的黑色的小草。他在伊苏疑惑的眼神下平静的说:“这棵小草叫乌蚕草,可以救活那个人!”
伊苏兴奋地看着父亲把乌蚕草捣碎,敷在那个已经昏迷了四天的少年腿上,她惊喜地看着那个少年的脸色由苍白渐渐转为红润,谁都能看出,嘎陀花的毒性已经在渐渐的退去。
蒙泰的脸上并没有伊苏一样的兴奋,他默默的收拾凌乱的工具和那些带着脓血和药草汁液的药布:“巴迪,我送你回去吧!”蒙泰的说话让伊苏想起了回来后便疲惫的倒在椅子上的巴迪,她终于把目光离开那个酣睡着的少年:“巴迪,谢谢你,谢谢你!”她兴奋地搂住瘫软在椅子里的男孩,更在巴迪惊愕中重重吻了他的额头。
天旋地转,憔悴的巴迪几乎要昏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蒙泰按住了肩膀:“别动,我背你回去!“
“背回去?”伊苏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知道巴迪一定费尽辛苦弄来了这神奇的药材,本来是要等巴迪恢复精力后问他乌蚕草的来历,却不知道原来他已经虚弱成这样。她愣愣地看着父亲把像面条一样柔软的巴迪背在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低头走出小屋,她很少看到父亲这样细心,似乎怕门框碰到巴迪的身体。
“这是怎么了?”伊苏在心里疑惑,她刚想追出去问父亲,可床上的少年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伊苏左右为难,终于选择来到床边,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看到他浓浓的眉毛和高高的鼻梁,伊苏便无法控制自己关心他。
“好吧,等巴迪醒来后再问他发生了什么,有蒙泰照料,巴迪会没事,何况,还有伟大的索朗大巫师,谁能奈何得了巫师的儿子!”伊苏心里不再担忧巴迪便把全部心思放在那个将要醒来的少年身上。
少年终于在第二天清晨醒来了,他很快明白眼前这个女孩和健壮的中年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礼貌地向他们道谢。伊苏父女知道了那个少年叫索尔,莫买国王的儿子。
伊苏救了莫买王国王子的消息迅速在马达加村传开,那个仁慈的君主给予他的人民无数的恩赐,在他英明的统治下,莫买大陆上生活的人们富裕、安康。所有人都为这个消息而骄傲,伊苏成为马达加人的骄傲,他们庆幸有机会回报伟大的莫买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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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达加村用篝火和美酒为莫买大陆未来的统治者索尔王子庆贺,他们相信,这个英俊的少年在未来继承王位后会和他的父亲一样继续用仁慈和英明统治这个王国,他将带个他的臣民们的,一样会是富裕和安康。他们发自内心的骄傲和欣慰,祝贺那个年轻的王子逃过劫数。
伊苏成了篝火晚会上另一个主角,她被安排在索尔王子身边的位置,篝火映红了她的笑脸,她看到一堆篝火边带着笑傻呵呵看着她的巴迪,她心里说:“这样的荣誉同样属于你,巴迪!”
蒙泰坐在阴影中的角落里,身边已经有七八只喝干的酒瓶,篝火同样映红了他的脸,还有他的眼睛,他早看到索尔看着伊苏那双感激的眼睛,眼睛里还有只有他这样的成年人才看得明白的东西。伊苏已经被那种东西融化,蒙泰知道,没有哪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能抵御得了英俊男孩那样的眼神,他本该欣喜,那是一段不错的姻缘,可是,他转头看那个篝火旁傻呵呵笑着的巴迪心里一阵难过:“巴迪,巴迪……”
蒙泰起身走回自己的小屋,留下喧闹在门外,他仿佛听到村外半山坡那件低矮的茅屋里发出一声悲伤的叹息。
“索朗,你正怎样煎熬着自己呢?”
缤纷的嘎陀花在马达加平原上汇成一片片绚烂的五彩的海洋,霞光照在花海中那一对年轻的身影。
索尔王子被马达加村美丽的风景陶醉,他从没想过莫买大陆上还有这样秀美的风光,清澈的小河,青翠的山岗,还有蔓延成海洋一样的嘎陀花,当然,他心里最陶醉的还是身边这个救过自己命的美丽少女。
晚霞映红了天边,如此美妙,却也催促着两个人,一天过去了,明天早上,索尔王子就要回到那座雄伟的城堡,那里有焦急的国王和王后,还有整个王国的事情等待着未来的国君去处理。
清晨,带着露水的嘎陀花格外妖艳。
索尔骑上村长为他准备好的骏马,向导已经在村口等待,王子向所有送行的人行礼,感激的话已经说了很多,他只在心里默默地承诺,为了这些淳朴的子民做一个圣明的君主。
最后要道别的是那双清澈的眼睛,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谢谢你陪我欣赏这么美丽的风景,算了,什么都不说了,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美丽的眼睛:“伊苏,我会再回来,为了嘎陀花,为了你!”
一包用荷叶包裹的紫水梅举到胸前,一颗颗馋人的果粒像一句句暖人的叮嘱,这是我用了一晚的时间在河边采来的,虽然现在身体还因为被寒冷的夜风吹了一夜而战栗,虽然眼里有被一夜困倦涂上的红丝,可我心里却比吃了紫水梅还甜,我没有昂贵的礼物送给你,那就带走我的心吧。
清脆的马蹄声像踏在她的心上,不该让眼泪在这个时候流下,我相信,你在回来的时候,一定不会在冒失的闯入嘎陀花迷人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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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王子走了,也带走了伊苏心里的烦乱,她忽然想起那个沉默的巴迪,篝火晚会后,再没见到这个十几年来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伙伴,开心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无聊的时候……自己的过去仿佛都在他的陪伴下进行着,只有这一次,那个英俊的王子改变了曾经的一切,她竟然在没有巴迪的陪伴下度过了这么多天。
巴迪瘦了,这个被冷落了好久的伙伴少了些伊苏熟悉的精干,虽然他更习惯沉默,可伊苏知道,只要自己需要,他就会像一只雪豹一样,矫健地完成别的男孩无法完成的事情。
伊苏有些惭愧,那颗救命的乌蚕草到底怎样得来,她至今没有询问究竟,这么多天来,她甚至没有想到索尔的性命其实是巴迪挽回的,她麻木地接受着村人的赞扬,索尔的感激,也许是习惯了多年来被巴迪娇宠,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巴迪默默奉献的一切。
“乌蚕草哪有图格说的那么难找!”巴迪轻松地和伊苏描述,就像他每次给她带回好吃的紫水梅或者一只七彩的鹦鹉一样,伊苏早知道那些东西不会轻松得来,可她喜欢看巴迪满不在乎的表情,那才像个男人,让女孩安心的男子汉,伊苏经常会想,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女孩嫁给巴迪呢?她一定会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伊苏仔细打量着巴迪,从头到脚,看的他手足无措。
“你没事就好了,我一直担心你,”伊苏有些羞愧,这几天,自己的心思更多的放在那个英俊的王子身上,她暗自决定,要多陪陪巴迪,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伊苏拉着他来到河边,看着满天的星星和月光下依然灿烂的嘎陀花:“巴迪,我……我睡不着觉,我……”
巴迪不经意的把头转向一边,他似乎在听小河里流水的声音,又像是在看远处的花海,其实,什么也没做,只在心里喃喃的咀嚼着伊苏只说了一半的话,他知道那没说出来的是什么,他希望自己真的像伊苏眼里那么木讷,也许,那样会让自己少些痛苦,可是,他却清楚地知道,那个英俊的王子不但带走了马达加人的祝福,也带走了伊苏的心,巴迪,你再也没有机会把伊苏当成你的宝贝,娇惯着,宠爱着,傻傻的给他你能给予的一切,因为,在不久后的将来,有一个人将取代你,伊苏,将更乐于接受他的呵护!
“算了,不说了,我们回去吧!”伊苏站起身来,没再拉他的手,于是,两个人默默地走向村子。巴迪知道,再也不能用一捧紫水梅或者一只七彩鹦鹉把伊苏逗笑了。
7
马达加村比节庆还要热闹。
莫买国王带来丰厚的礼物,感谢纯朴的子民拯救了他唯一的儿子,并且,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向蒙泰问好,希望他能把自己美丽而善良的女儿伊苏嫁给他们的儿子。
村长陪同蒙泰热情地招待使者,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来到蒙泰家的小屋,他们想看看王城里来的贵客,也想看看国王的儿子是怎么向未来的岳父奉上聘礼的……
村外山坡上那个简陋的小屋里,一双忧郁的眼睛远远注视着热闹的人群,涌动的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哪怕看到她因为另一个人而羞涩和欣喜。
而另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阴暗的角落里死死的盯着他。
图格,马达加村最神秘莫测的巫师,拥有人们敬畏的巫术和神奇的医术,他是马达加村的神明,无所不能。
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有人能和神一样无所不能。
十年前,为了让中了嘎陀花毒的儿子康复,他冒险进入幻境山洞采集乌蚕草,巴迪活下来了,可是,图格虽然没有葬身在幻境山洞里却溃烂了一身的皮肤,他永远只能把自己包裹在黑色的长袍里,躲在黑暗的小屋里为村人祈福和治病,他至今仍会在梦里吓醒,因为幻境山洞里恐怖的毒气。
现在,巴迪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和他曾经经历过的变化,他知道,十年前的噩梦将在这个孩子身上再来一次,不用太久,几天后,也许几个小时候,巴迪的皮肤就要开始发红,然后是钻心的痒痛,最后溃烂,他不知道巴迪是否有自己那样的运气保住性命,不过,即便是活下来,他也将和自己一样,永远躲在黑暗中……
蒙泰来过自己的小屋。那是村里唯一见过他丑陋面容的人,他在十年前那个夜晚发现自己在草丛里呻吟,亲眼目睹自己的皮肤一点点溃烂,如果没有他弄来解毒的药草,也许,自己最终化成一堆脓血。
他为女儿来请罪,他向自己忏悔是伊苏害了巴迪。
可我能说什么呢,一切都是神的安排,让伊苏见到那个受伤的王子,让巴迪知道了善良的伊苏的心事,为了伊苏看可以付出一切的巴迪是极少数几个知道幻境山洞的马达加人。
如此多的巧合必定源自神的意愿,是神,要巴迪为伊苏做这一切的。
巴图,我的儿子,愿神保佑你,我已经准备好挽救你的生命,可你准备好一生躲藏在阴暗中了吗?
再过几天,王子就要来迎娶他的新娘,而你,将永远失去那个从来没有属于过你的伊苏。
8
伊苏被索尔抱上马背,马达加村的人们的欢呼掩盖了父亲的叮咛,不过,伊苏知道,您是要我自己保重,您是要我常回来看看,您是要我努力做一个贤惠的妻子和伟大的王后,放心吧,我会做到的。
还有,巴迪呢,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不来为我送行?我将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如果没有你的祝福,我怎么能安心地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已经好多天了,一次也没有见到那个守护神一样的巴迪,匆忙着准备嫁妆,听父亲的叮嘱,接受村人的祝福,只有巴迪,再没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心里忽然感觉惶恐,仿佛遗失了什么,又像是错过了什么。
索尔已经催动了骏马,他要带着自己的公主回到莫买接受未来臣民的欢呼和祝福。
嘎陀花映入眼里,和以往一样的娇艳,可伊苏再也找不到迷醉的感觉,我为什么不快乐,我应该开心,我将要成为王子的妻子,他是那么的英俊和温柔,可是,在他的怀抱里我并不幸福,原来,我一直不知道,我是那么依赖着你,没有你的日子,原来的所有的快乐都和肥皂泡一样绚烂却有脆弱。
伊苏挣脱王子的怀抱,她纵身跳下还没停稳的马背:“对不起,我不能和你走!”
伊苏在王子惊讶的注视下,在村民惊异的目光下跑向山坡上的那间小屋。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只有蒙泰眼睛里流出泪水,而他的嘴角却漾起欣慰和骄傲。
“这才是我的女儿,我的伊苏。”。
山坡上,巴迪忍着剧痛,图格用银色的小刀割破他的皮肤,释放出恶臭的毒液,他忽然发现巴迪一直绷紧的身体忽然松懈下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他紧张的拨过巴迪的头却发现一张布满泪水的脸,他知道坚强的巴迪是不会为痛楚流泪,他惊奇的从那个巴迪一直没有离开的风孔望去,他知道巴迪用那个小小的洞孔在看什么,他希望帮助他,可又无能为力,所以只好任由他折磨自己。
风孔里可以看清村子里发生的一切,那本该是热闹欢腾的景象,可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呆在那里,山坡下,伊苏用手拉起长长的裙子,光着脚在草丛和树枝间飞奔,她不顾被枝条划破脸颊飞快地奔跑着……
图格转头看已经泣不成声的巴迪:“你这小子……”
传说,巫师流泪的时候就会有奇迹发生……
特邀编辑/李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