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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豆棚闲话》是清代一部不同于时的拟话本集，作品更注重娱乐性和趣味性。本文从四个方面进行了分析：以奇为美，多写奇人奇事而且构思奇妙；多翻案之作，内容上有奇创性，故事有强烈的趣味性；叙事方式独特，达到引人入胜的效果；风格幽默，读来令人轻松自如。
关键词：《豆棚闲话》 娱乐性 以奇为美 翻案之作 叙事
明清时期产生了大量的拟话本集，除了李渔的《无声戏》和《十二楼》给人许多新奇有趣的惊喜外，大部分评价不高。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谓其“乃诰诫连篇，喧而夺主，且多艳称荣遇，回护士人，故形式仅存而精神与宋迥异矣”。鲁迅先生认为明清拟话本大多抛弃了话本小说的娱乐性和趣味性，说教色彩过分浓重。但产生于康熙年间自称艾衲居士所作的拟话本集《豆棚闲话》在艺术创作上有其不同于时的独特魅力，它正努力回归话本艺术的原生态，更加注重话本的娱乐性和趣味性。
一、以奇为美，多写奇人奇情奇事，而且故事构思奇妙，能够吸引听者
作者自言：“吾乡先辈诗人徐菊潭有《豆棚吟》一册，其所咏古风、律绝诸篇，俱宇宙古今奇情快事，久矣脍炙人口，惜乎人遐世远、湮没无传，至今高人韵士每到秋风豆熟之际，诵其一二联句，令人神往。”正基于“奇情快事”能够“脍炙人口”，作者在作品中注重了对奇人奇事的抒写。如《朝奉郎挥金倡霸》中的小朝奉汪兴哥，“小时懵懵懂懂，后来做出极大的功业，封了极大的爵位”。他起初万金散尽，后又不顾众人反对把五万银子借给了一个许诺明年还银的从不相识的汉子，后得十万，并由此成就大业。如这则后评中说的“胸彻万有，心中具不可窥测之思，观人出寻常百倍之眼”。恢宏的气度，不凡的胆量与智谋使他最终成就大业，“此则该演一部传奇，以开世人盲眼，当拭目俟之”。再如，第六则《大和尚假意超升》把一些僧佛的哄骗故事都集拢起来，各种离奇杂碎的素材显于文中。这样的故事似乎过于琐细，但以市民的“平常心”来体察的话，这些奇人和奇事大大超越了理想化的才子佳人，更受大众的欢迎。
艾衲居士也喜欢在构思上出奇制胜，因此《豆棚闲话》中有不少故事可谓是情节离奇、出人意料。如《渔阳道刘建儿试马》中刘豹本为一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后因嫖赌败家，而后因想报复算计过自己的黄雄，于是借黄之马在渔阳道上抢劫，不想被俘。此时，遇到一大汉说情而被放。这大汉又主动借银子给假称老母有病待医的刘豹。刘得了元宝，悄悄地变易做村庄下人，自此改过自新。故事到此也该结束，但并非如此，而是再生波澜，曲折离奇。后刘豹让一群班军帮忙开垦田地，因而动用了当初由大汉所赠的元宝，遭这伙人劫走。而当这伙班军准备分开元宝时又被一班捕役看到并捉拿了他们，故事到此交代了此银原来是被大盗劫去。于是，班军供出从刘豹处劫来情节，刘又招出从前强劫遇大汉相赠事。真相大白，各受惩处，谁想刘被解途中又忽遇着半醉单骑而来的大汉即大盗，因此毙命于群解之手。故事的情节设置巧妙，波澜叠生，出人意料，而又合乎情理。
二、多翻案之作，内容上有奇创性，故事有强烈的趣味性
《豆棚闲话》中有大量的翻案作品，之所以说它们是翻案，主要是因为作者在创作时完全打乱了传统意义上对故事的认知，对一些历史故事作了新的解释。作者松懈了以往小说家自命的历史责任感，小说创作成为淡化了历史的意识后的一种良心游戏，更多地依托内心深处的创作冲动，在精神领域展开幻想。如天空啸鹤在叙中所言：“莽将二十一史掀翻，另数芝麻账目；学说十八尊因果，寻思橄榄甜头。那趱旧闻，便李代桃僵，不声冤屈；倒颠成案，虽董帽薛戴，好像生成。”本身这些故事的原型都是市井小民所耳熟能详的，经过作者的新创翻改，能产生一种心理上的更为强烈的对比，自然在接受时达到一种更强的趣味性和新颖性。想象最为奇特的当属“范少伯水葬西施”，作者将国色天香的西施说成了是“老大嫁不出去的滞货，偶然成了虚名”；把人人称说的范蠡西施泛舟五湖、隐姓埋名的美好爱情写成了丑陋的阴谋，范蠡做官时积下了许多金银宝贝后成为“陶朱”公，即“逃”其“诛”也的谐音。而且，西施晚妆才罢又被他杀人灭口了。这改变了以往的故事，并又给予其一个合情合理的新的发展，使故事发展不至于悖乎常理，从而达到了一种新奇的效果。
三、叙事方式独特，达到引人入胜的效果
早期话本的叙述者是以“说话人”的面目出现的，其叙述的风格是讲述式的，与听众保持着一种平等的交流。而清初白话短篇小说的叙述者通常则带有“著作者”的口吻，叙述风格是记述式的，因而较少有讲述时的临场特点，从开篇的入话就在宣讲说教。但《豆棚闲话》的叙事方式却很有特点，共收小说十二则，它们既相互独立又有一定的联系。它们同在一个共同体中，这个共同体就是豆棚下的聚会。这种结构可谓空前绝后的创举，郑振铎先生把它称作“故事索”，类似西方的《十日谈》和《一千零一夜》。但是这个共同体不是一个仅仅用以连缀一串故事的、仅有结构意义的框架，它有实质性的内容。作者没有像其他拟话本家那样直接讲述故事，而是把乡间聚众讲故事的场景形象地再现在小说里，生动地描绘出豆棚下的人们乘凉消遣的各种姿态以及他们的争论和聚精会神听人讲故事的情景。这种描述本身就可以说是一个故事，叙述者和听众都是这个大故事中的角色，听者并非完全是被动的接受者，中间有讨论，争论起来甚至十分激烈，而后作者又借助“讲故事”让听者进入了第二层的故事中。这是真正的一则则独立的小故事，但它们又不可能完全脱离于大的背景设置。此时的作者已退居后面，由故事中的讲故事者主导了局面，这些讲故事者们没有姓名，只有老者、后生之别，唯最后一次集会才加入陈斋长这个姓名。而这些故事本身有的是他们的亲身经历，有的也是道听途说，因而就又出现了蒙馆老人、老僧人等第三重叙事者。这种层层递进，大故事又套着种种小故事，娓娓道来又环环相扣的叙事方式使得《豆棚闲话》更加引人入胜，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传统小说的叙述方法。
四、风格幽默，读来令人轻松自如
“收燕苓鸡壅于药裹，化嘻笑怒骂为文章”的幽默，反映到文学作品中，使得《豆棚闲话》的笔调也格外奔放自由，读者的心态也就格外轻松自如了。作品中有许多则故事充满了一种调侃式的幽默，放诞谑浪，甚至是玩世不恭。第十则《虎丘山贾清客联盟》堪称讽刺佳作，正如总评中所说：“极意搜罗，恣口谐谑。凡白赏外一切陋习丑态、可笑可惊、可怜可鄙之形无不淋漓活现。”我们知道文学作品中的“谐”也就是调侃式的笑，常常是与“感”社会的悲剧浑然一体的，这种喜有时是接近于悲的，是更发人深省的。话本艺术追求一种听觉上的效果，因此，模拟话本创作的拟话本自然也力求达到这种效果。所以，使用这种幽默调谐的方式可能进入我们眼中耳中的首先是一种畅心的笑，是一种轻松的愉悦，用一种很自然的方式来进入我们的价值判断中。随着我们做出这种美与丑的评判考时，作者的劝惩目的也就达到了，这种效果要远远大于那些一味的、死板的道德说教。
《豆棚闲话》是清代偏离传统意义的拟话本小说发展过程中的一部可贵作品，它立志于追求其娱乐和消闲上，并非一味地宣扬说教，作品的趣味性和娱乐性很强。但我们不能否认作品的“劝惩”性，任何一部作品的产生都相应的有一定的教育意义和思想，而且从它的文雅相间的语言中可以看出作者毕竟是“当今之韵人，在古曰狂士”的文人，他的创作中也必定寄托了一个有责任感的知识分子对于历史与时代的理想。
参考文献：
[1]艾衲居士.豆棚闲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2]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
[3]石昌渝.中国小说源流论.三联出版社，1994.
[4]程华平.中国小说戏曲理论的近代转型.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5]金玉田.艾衲居士和他的《豆棚闲话》.汕头大学学报，1994（1）.
[6]李小菊.《豆棚闲话》的叙事学研究.广东社会科学，2002（1）.
作者简介：
吕稳醒，河北师范大学汇华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孙弋岚，河北师范大学汇华学院，讲师，主要从事文学理论研究。
（责编 张翼翔）
关键词：《豆棚闲话》 娱乐性 以奇为美 翻案之作 叙事
明清时期产生了大量的拟话本集，除了李渔的《无声戏》和《十二楼》给人许多新奇有趣的惊喜外，大部分评价不高。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谓其“乃诰诫连篇，喧而夺主，且多艳称荣遇，回护士人，故形式仅存而精神与宋迥异矣”。鲁迅先生认为明清拟话本大多抛弃了话本小说的娱乐性和趣味性，说教色彩过分浓重。但产生于康熙年间自称艾衲居士所作的拟话本集《豆棚闲话》在艺术创作上有其不同于时的独特魅力，它正努力回归话本艺术的原生态，更加注重话本的娱乐性和趣味性。
一、以奇为美，多写奇人奇情奇事，而且故事构思奇妙，能够吸引听者
作者自言：“吾乡先辈诗人徐菊潭有《豆棚吟》一册，其所咏古风、律绝诸篇，俱宇宙古今奇情快事，久矣脍炙人口，惜乎人遐世远、湮没无传，至今高人韵士每到秋风豆熟之际，诵其一二联句，令人神往。”正基于“奇情快事”能够“脍炙人口”，作者在作品中注重了对奇人奇事的抒写。如《朝奉郎挥金倡霸》中的小朝奉汪兴哥，“小时懵懵懂懂，后来做出极大的功业，封了极大的爵位”。他起初万金散尽，后又不顾众人反对把五万银子借给了一个许诺明年还银的从不相识的汉子，后得十万，并由此成就大业。如这则后评中说的“胸彻万有，心中具不可窥测之思，观人出寻常百倍之眼”。恢宏的气度，不凡的胆量与智谋使他最终成就大业，“此则该演一部传奇，以开世人盲眼，当拭目俟之”。再如，第六则《大和尚假意超升》把一些僧佛的哄骗故事都集拢起来，各种离奇杂碎的素材显于文中。这样的故事似乎过于琐细，但以市民的“平常心”来体察的话，这些奇人和奇事大大超越了理想化的才子佳人，更受大众的欢迎。
艾衲居士也喜欢在构思上出奇制胜，因此《豆棚闲话》中有不少故事可谓是情节离奇、出人意料。如《渔阳道刘建儿试马》中刘豹本为一个衣食无忧的公子，后因嫖赌败家，而后因想报复算计过自己的黄雄，于是借黄之马在渔阳道上抢劫，不想被俘。此时，遇到一大汉说情而被放。这大汉又主动借银子给假称老母有病待医的刘豹。刘得了元宝，悄悄地变易做村庄下人，自此改过自新。故事到此也该结束，但并非如此，而是再生波澜，曲折离奇。后刘豹让一群班军帮忙开垦田地，因而动用了当初由大汉所赠的元宝，遭这伙人劫走。而当这伙班军准备分开元宝时又被一班捕役看到并捉拿了他们，故事到此交代了此银原来是被大盗劫去。于是，班军供出从刘豹处劫来情节，刘又招出从前强劫遇大汉相赠事。真相大白，各受惩处，谁想刘被解途中又忽遇着半醉单骑而来的大汉即大盗，因此毙命于群解之手。故事的情节设置巧妙，波澜叠生，出人意料，而又合乎情理。
二、多翻案之作，内容上有奇创性，故事有强烈的趣味性
《豆棚闲话》中有大量的翻案作品，之所以说它们是翻案，主要是因为作者在创作时完全打乱了传统意义上对故事的认知，对一些历史故事作了新的解释。作者松懈了以往小说家自命的历史责任感，小说创作成为淡化了历史的意识后的一种良心游戏，更多地依托内心深处的创作冲动，在精神领域展开幻想。如天空啸鹤在叙中所言：“莽将二十一史掀翻，另数芝麻账目；学说十八尊因果，寻思橄榄甜头。那趱旧闻，便李代桃僵，不声冤屈；倒颠成案，虽董帽薛戴，好像生成。”本身这些故事的原型都是市井小民所耳熟能详的，经过作者的新创翻改，能产生一种心理上的更为强烈的对比，自然在接受时达到一种更强的趣味性和新颖性。想象最为奇特的当属“范少伯水葬西施”，作者将国色天香的西施说成了是“老大嫁不出去的滞货，偶然成了虚名”；把人人称说的范蠡西施泛舟五湖、隐姓埋名的美好爱情写成了丑陋的阴谋，范蠡做官时积下了许多金银宝贝后成为“陶朱”公，即“逃”其“诛”也的谐音。而且，西施晚妆才罢又被他杀人灭口了。这改变了以往的故事，并又给予其一个合情合理的新的发展，使故事发展不至于悖乎常理，从而达到了一种新奇的效果。
三、叙事方式独特，达到引人入胜的效果
早期话本的叙述者是以“说话人”的面目出现的，其叙述的风格是讲述式的，与听众保持着一种平等的交流。而清初白话短篇小说的叙述者通常则带有“著作者”的口吻，叙述风格是记述式的，因而较少有讲述时的临场特点，从开篇的入话就在宣讲说教。但《豆棚闲话》的叙事方式却很有特点，共收小说十二则，它们既相互独立又有一定的联系。它们同在一个共同体中，这个共同体就是豆棚下的聚会。这种结构可谓空前绝后的创举，郑振铎先生把它称作“故事索”，类似西方的《十日谈》和《一千零一夜》。但是这个共同体不是一个仅仅用以连缀一串故事的、仅有结构意义的框架，它有实质性的内容。作者没有像其他拟话本家那样直接讲述故事，而是把乡间聚众讲故事的场景形象地再现在小说里，生动地描绘出豆棚下的人们乘凉消遣的各种姿态以及他们的争论和聚精会神听人讲故事的情景。这种描述本身就可以说是一个故事，叙述者和听众都是这个大故事中的角色，听者并非完全是被动的接受者，中间有讨论，争论起来甚至十分激烈，而后作者又借助“讲故事”让听者进入了第二层的故事中。这是真正的一则则独立的小故事，但它们又不可能完全脱离于大的背景设置。此时的作者已退居后面，由故事中的讲故事者主导了局面，这些讲故事者们没有姓名，只有老者、后生之别，唯最后一次集会才加入陈斋长这个姓名。而这些故事本身有的是他们的亲身经历，有的也是道听途说，因而就又出现了蒙馆老人、老僧人等第三重叙事者。这种层层递进，大故事又套着种种小故事，娓娓道来又环环相扣的叙事方式使得《豆棚闲话》更加引人入胜，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传统小说的叙述方法。
四、风格幽默，读来令人轻松自如
“收燕苓鸡壅于药裹，化嘻笑怒骂为文章”的幽默，反映到文学作品中，使得《豆棚闲话》的笔调也格外奔放自由，读者的心态也就格外轻松自如了。作品中有许多则故事充满了一种调侃式的幽默，放诞谑浪，甚至是玩世不恭。第十则《虎丘山贾清客联盟》堪称讽刺佳作，正如总评中所说：“极意搜罗，恣口谐谑。凡白赏外一切陋习丑态、可笑可惊、可怜可鄙之形无不淋漓活现。”我们知道文学作品中的“谐”也就是调侃式的笑，常常是与“感”社会的悲剧浑然一体的，这种喜有时是接近于悲的，是更发人深省的。话本艺术追求一种听觉上的效果，因此，模拟话本创作的拟话本自然也力求达到这种效果。所以，使用这种幽默调谐的方式可能进入我们眼中耳中的首先是一种畅心的笑，是一种轻松的愉悦，用一种很自然的方式来进入我们的价值判断中。随着我们做出这种美与丑的评判考时，作者的劝惩目的也就达到了，这种效果要远远大于那些一味的、死板的道德说教。
《豆棚闲话》是清代偏离传统意义的拟话本小说发展过程中的一部可贵作品，它立志于追求其娱乐和消闲上，并非一味地宣扬说教，作品的趣味性和娱乐性很强。但我们不能否认作品的“劝惩”性，任何一部作品的产生都相应的有一定的教育意义和思想，而且从它的文雅相间的语言中可以看出作者毕竟是“当今之韵人，在古曰狂士”的文人，他的创作中也必定寄托了一个有责任感的知识分子对于历史与时代的理想。
参考文献：
[1]艾衲居士.豆棚闲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2]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
[3]石昌渝.中国小说源流论.三联出版社，1994.
[4]程华平.中国小说戏曲理论的近代转型.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5]金玉田.艾衲居士和他的《豆棚闲话》.汕头大学学报，1994（1）.
[6]李小菊.《豆棚闲话》的叙事学研究.广东社会科学，2002（1）.
作者简介：
吕稳醒，河北师范大学汇华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孙弋岚，河北师范大学汇华学院，讲师，主要从事文学理论研究。
（责编 张翼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