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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时,县令吴大人是个十足的贪官。但吴大人处事小心谨慎,从未被人抓住把柄,所以在官场上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这天,吴大人的“生意”又来了。县里的主干堤被大雨冲毁,直接影响到农田水利与百姓安居,必须重建一座“堵龙坝”。吴大人将此事上报朝廷后,拨付的银钱很快便到位了。
吴大人盘算了一下,用于兴修的银钱只多不少。构造图出来后,吴大人却未惊动当地百姓,而是高悬榜文,欲将此工程承包给有实力的工匠。榜文三天未揭,本县的工匠都望而却步,他们心知肚明,吴大人此招高明,既能做得利渔翁,又能落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终于有人揭榜了,揭榜之人是外地的工头。这工头信誓旦旦,依榜文条件,如期保质完工。不仅如此,此人还登门拜访吴大人。见过吴大人后,工头自称姓胡,是特地来感谢吴大人,略表心意的。
吴大人宽心地一笑,这人真懂事,省去了很多口舌麻烦。吴大人说:“这‘堵龙坝’可是个大活儿,胡师傅可得好好把握啊。”
这话里有话,胡工头岂能听不出其中的内涵,说:“小人仔细盘算过了,贵县开出的价码赚头不大,若是在稳固方面能放开尺度,则另当别论。”吴大人脸一沉:“本县令一向不以乌纱作为赌注!”
胡工头一笑:“那事情明朗了,就这个数。”说罢,他扬起巴掌张开五指晃了晃。这是本地及周边通用的暗语,手心对人,代表黄金,手背对人,代表白银。胡工头的孝敬,指的是五根金条。
吴大人摇了摇头,胡工头立即缩回手指,吴大人见状,犹豫再三后,只好点了点头。接着,胡工头往怀里一掏,将五根金条恭敬地递了上去。谁知,吴大人摆手道:“别来这套,本官消受不了。”吴大人一边说,一边抖了抖袖子。
胡工头愕然,看到吴大人抖袖子那个小动作后才恍然大悟,看来传言不虚,吴大人的确小心谨慎。想到此,他将捏着金条的手缩回袖子,朝吴大人伸了过去,这行话叫“拢袖”,此等“外财”是见不得光的,在袖子里完成“交易”,天知地知两人知,免得夜长梦多。
事已办妥,皆大欢喜,就在胡工头起身告辞的时候,吴大人突然说:“胡师傅,本官与你坦诚相见,你却留了一手,很不地道啊!”胡工头坦然道:“吴大人言重了,胡某办事一向光明磊落,毫无保留,您多心了。”
只听吴大人冷哼了一声,对胡工头说:“若真是这样才好,夜深了,外头黑灯瞎火,胡师傅初来乍到,还是由本官亲自护送胡师傅返程吧。”胡工头连忙推辞,吴大人却执意挑着灯笼陪行。
两人前脚刚走,吴大人府上的家丁后脚便出了门,他们穿着夜行服,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原来在两人“交易”时,吴大人无意中一抬头,发觉屋顶上竟有一道缝隙。不用说,当时吴大人家的屋顶上,正趴着一个人,于是,他暗中向家丁做了吩咐。
吴大人判断得没错,家丁们一路追赶,果然追到了一个精瘦的汉子。将那汉子团团围住后,家丁们恶声道:“把怀里的东西交出来!”
那汉子心里有鬼,欲先发制人,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家丁们打趴在地。几个人从他怀里搜出了一个长长的纸筒。
等家丁们赶回吴府,吴大人已等候多时了。退下家丁后,吴大人打开那个纸筒,不由得张大了嘴。没想到胡工头请来捉画的丹青高手境界已炉火纯青,将两人交易的场景描绘得活灵活现,甚至能捕捉到吴大人面部的细节。稍有经验的画师便可鉴定出,此画是现场绘制,绝非凭空臆想,完全可作呈堂证供。
将画付之一炬后,吴大人安心多了,再与胡工头谋面时,他对此事绝口不提,只是冷笑。不料,胡工头却不以为意,表情自若。吴大人不免狐疑起来,胡工头手里失了王牌,居然还能坦然应对,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见胡工头似乎胸有成竹,吴大人抽了一口凉气。
晚上,吴大人关门闭户,仔细查验起金条。这一查却发现,胡工头竟在金条上也动了手脚,刻着“永清胡”三个小字。有刻着“永清胡”记号的金条,再加以胡工头指证,岂容吴大人抵赖?
没过两天,吴大人揣着一肚子还未消退的闷气,约见了胡工头:“胡师傅的手段果然高明,不过我有句话要提醒你,你的那点花花肠子,早就被本官参透,还是那句话,做人要坦诚相见!”胡工头矢口否认,吴大人却吩咐道:“熔金炉……”说罢,拂袖而去。
吴大人话音一落,胡工头便心知肚明,他那些留下铁证的金条,全被吴大人扔进火炉做了加工。
当晚,胡工头辗转反侧无法安睡,没捏住吴大人的把柄,叫他寝食难安。若此工程出了岔子,吴大人完全可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自那以后,胡工头对吴大人恭敬有加,经常出入吴府,二人关系渐渐融洽,胡工头还成了吴府的座上宾。终于,堵龙坝修建完毕。胡工头收工回乡后,长嘘了一口气,此事总算尘埃落定,白花花的银子进了荷包。
叫人没想到的是,没过一年,堵龙坝就出事了。
待州府问责下来,吴大人不慌不忙地说:“这堵龙坝是承包给工匠的,下官并未染指,只是监管不严,愿受朝廷处置。”
很快,衙差便将胡工头压到堂上。公堂之上,吴大人为自保,将罪责都推到了胡工头身上。胡工头又气又急,豁出去了:“吴大人,说好的坦诚相见呢,为了接这个工程,我可是奉上了不少孝敬……”吴大人腾地站了起来说:“你血口喷人,你有何凭据?”
胡工头大笑了一声:“你不仁我便不义。”说罢,他对主审官员说道,“大人,‘堵龙坝’一案,小人愿承担所有罪责,但小人同时要揭发吴大人贪赃枉法,以转包为名从中渔利,口说无凭,如大人不信的话,小人能说出吴大人藏匿赃财的地点,大可当场验证。”
直到胡工头指认后,吴大人才耷拉下脑袋,胡工头冷笑一声:“想不到吧,吴大人,自从我留的后路被你看穿后,心里惶惶不安,在贵府往来之际,我一直留心观察赃款藏匿何处,终于被我发现,你把银两都封在了贵府院墙之内。”
此案如实报到州府后,州府大人当即下令:“封锁一切消息,不可对外透露一丝半点,否则以罪论处……”州府大人一身冷汗,吴县令藏匿赃财的法子与他如出一辙,他在拼命地回想自己是否酒后失言,不小心把这秘密泄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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