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老板与胆固醇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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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华灯初上,一家酒楼雅致的包间里,六七位男士在享受着美食。
  “现在人家美国人已经不限制胆固醇了,尽管吃。”单老板夹起一块红烧五花肉放入口中,喜孜孜地说。
  “真的?”赵老板有点怀疑,但心里也巴不得如此。
  “那还有假,的的确确,杂志上都登了。”
  单老板是位美食家。不是能吃就算美食家的,一是要了解美食的行情,哪里的什么店里有什么好吃的,说得出好在什么地方,其实在座的各位也都有此能耐;二是要了解些饮食方面的学问,诸如几大菜系啦、几家名店、甚至几位名厨之类,在座的各位多少也能说出一些;三是单老板特有的本事了,还得有点理论。他看过几本关于食疗的书,自己悟出食疗中主要的食料是按“吃什么补什么”而定的,比如要疗腰酸的用猪腰子一对、胃疼的用猪肚子一副、脚下无力的则要用猪蹄子两只等等,其他的配料其实可以根据各人的嗜好、习惯做法而定。不过,单老板为了比较“像个样子”介绍给别人治疗毛病,也多会说要加红枣9颗、绿豆少许、米仁一撮、甘草酌量之类平时家中做菜并不常用又吃不坏的东西进去。还别说,就这法道,单老板在一帮吃喝朋友当中还颇有点名气。
  “哎唷,胆固醇,这下你的名声好了。”钱老板叫单老板“胆固醇”事出有因。
  有一次席间单老板说道:“现在一帮小赤佬(沪语,意为“小鬼”)没文化,到我店里送快递,他们不晓得我这个“单”字,在姓里要读shàn,不读dān,在店里大叫‘dān国顺、dān国顺’。又不晓得啥地方的口音,别人听了都以为他叫‘胆固醇’。”本是席间的戏语,不过大家都知道这胆固醇不是好东西,朋友之间开开玩笑,也就称单老板“胆固醇”了。
  孙老板也附议道:“我也听我儿子说过。”
  李老板打趣道:“哈哈,你倒是会占便宜。”
  “哈哈、哈哈,吃吃吃……”
  单国顺、单老板,本是一家国企的职工,改革开放,下海经商,20年奋斗,开了两家百货店。生有一子,不辱门庭,拿到MBA学位,原在一家外企工作,不过不甚得志。这边单老板刚过60,想来想去,决定“让位”,把店交给儿子打理,自己落得舒服些。
  单老板祖籍浙江,早年父辈来上海打拼,他便出生上海,家中原本开个百货店,他出生时已经公私合营了,不过生活也还算可以。他有个舅舅早年去了南洋,不时还有些侨汇接济,加上他母亲善持家、长烹饪,尽管有相当一段时间物资供应紧缺,但也总能弄出几道可口的菜来。
  单老板下海经商,少不了交际。商界人士的交际多在酒楼饭庄,20多年下来,用单老板的话说叫“什么东西没有吃过”,渐渐地美食成了嗜好。自从把店交给儿子打理之后,虽说店里也还常去看看,终究空闲了许多,便更专注于美食之事了。除了“研究”食疗之外,还订了两本诸如《美食与健康》之类的杂志,不时翻阅,也长不少知识。刚好也有几位“吃货”同好,多是年龄、身份相仿的有闲之辈,趣味相投、志同道合,便时常相约吃喝,轮流做东,不亦乐乎。
  二
  单老板身材不高,白白胖胖,这些年吃喝下来,肚子更大了,不过行动也还利索,终究才60出头,似乎也没什么病痛,单老板的理解是他等于天天在“食疗”,哪里还会有什么病。不过前年在他儿子安排下也去做了一次健康体检,结果是血压稍高,单老板并不介意,说是年纪大了难免的。血脂高、脂肪肝,也不介意,说是胖的人难免的,不过还是在老婆的催促下看了医生。医生开了药,嘱咐饮食要清淡些,还要多运动,并要定期复查。
  单老板诊病后回家,拿出那些药的说明书一看,赫然发现居然无一例外都有着“副作用”一栏,心想本来无病,吃药吃出毛病来,岂不是“自讨苦吃”?于是决定不吃这些西药。中药也不吃,也听说过中医自己说的“是药三分毒”。解决之法还是食疗,既饱了口福又有益健康,但是他擅长的“吃什么补什么”的食疗方法似乎无法应对高血压、血脂高。脂肪肝好办,明确是肝,可以吃肝补肝的,不过据说猪肝的胆固醇甚高,补了肝,血脂岂不是更高了?一时也左右为难。不过单老板有他自己的哲学:人生在世,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活得还有什么意思呢?现在不是都在说要“提高生活质量”吗?民以食为天,吃是人生头等大事,岂能马虎,于是日日追逐美食如初。
  至于运动,听说走路也算运动,便有意识地多走走,不过走多了也确实不行,累啊!单老板想:我90千克,与60千克的人比起来,不就等于身上背着个30千克的包袱吗?我不另外运动,就平常的活动,不是也等于在不断地锻炼身体了吗?想到这里,心里也就坦然了。又一年下来,再要去体检,按单老板的本意,似乎也不必检了,但他儿子坚持:要给父母每年做体检。有感于儿子的一片孝心,单老板还是去做了体检。结果是血里的胆固醇更高了,尤其是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几乎是正常值的两倍。幸而血压增高不多,脂肪肝依旧,这让单老板稍微释怀:人说血脂高了要高血压,我的血脂虽高,血压却不怎么高,至少与一年前相比变化不大,脂肪肝也无大的变化,足见这胆固醇之高低并不重要。又想到自己在一帮“吃友”当中还有个“胆固醇”的诨名,或许天意如此,我单国顺就是一个有吃福之人。
  乃至后来听说“美国人都不限制胆固醇”了,单老板这下子彻底放松了。
  “我早已估计到是没关系的嘛!”
  “那杂志上说胆固醇是人体必须的营养素啊。”
  单老板向他的吃友们说。
  十三
  又一年体检,单老板血里的那个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更高了。医生又开了降胆固醇的药,单老板觉得这些医生“只晓得卖药赚钱,连美国人不限制胆固醇了”都不知道。当然这药方也就不配了,夫人陪去看病,觉得不吃药总归不好,但是单老板言之有据:“美国人都不限制胆固醇了。”夫人哪里说得过他,只好由着他了,结果依然是“药补不如食补”,单老板依然日日追逐美食如初。   约莫半年之前,单老板在吃饱后常觉得有些胸口发闷,不过休息个10分钟左右也就好了,自己估计是年纪大了,消化能力差点的缘故,并不介意。
  有一天晚间,单老板在满福楼与众吃友品尝佳肴,上了一盘“草头圈子”,单老板高兴起来,忽发奇谈,说是:吃核桃补脑、吃扁豆补肾,皆因形似之故,此猪大肠与血管相似,应补血管,可作高血压之食疗云云。众人认为此物过于油腻恐不适合,单老板又祭起美国人不限胆固醇之说,正说笑间,单老板忽觉上腹疼痛,而且来势很凶,已难忍受,似乎还有想吐的意思。
  众人大惊,第一反应是食物中毒,忙叫来酒楼经理,经理又叫来厨师,正争论间,有人发现单老板面色苍白,提醒快送医院。众人称是,于是叫来救护车将单老板送到了市立医院急症室进行抢救,又通知其家属……
  最后确诊竟是急性心肌梗死,据急症室医生解释:心脏之隔面,即贴近膈肌的一面发生心肌梗死时,有时会以上腹痛为表现,甚至还可能有呕吐的现象,较易误诊。不过幸得抢救及时,放了支架,保住了性命。
  单老板住院,其子陪伴在侧,一日夜间病人的病情稳定,恰好值班医师也稍有空闲,其子前去请教:其父平日身体甚好,何以会有此变。医生翻了翻他爸的病历,答道:“哪里好啊,这病人高血压、高血脂,你看这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即是俗说的‘坏胆固醇’比正常高出许多,以前没查过吗?”
  “查过的,知道高些,不过没有症状啊!”
  “没有症状就不要治疗啦?治疗高血脂、控制胆固醇就是为了预防动脉粥样硬化、预防冠心病、预防心肌梗死啊!”
  “不是说美国人都不限制胆固醇了吗?”
  “恰恰是美国多年推进限制胆固醇的计划,使美国的心血管病发生率有了下降、死亡率也有了降低。再说啦,‘不限制’也不等于可以放开吃啊,就算可以吃一点,也不等于血里的胆固醇这样高不需要治疗啊!”这医生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倒是头头是道。
  “……”单老板的儿子无话可说了。
  单老板出院休养,带了许多降血压、降血脂的药回家服用。凡有老朋友来访,都不厌其烦规劝人家要去查血脂,吃降胆固醇的药。
  他自己解嘲道:“谁让我叫‘胆固醇’呢!”
  杨医生说
  美食确是人生一种享受,但也应该有所节制;食疗或有些辅助的作用,但终究不是药,不能治病;有些病态如高血压、高血脂之类,治疗是为了规避脑卒中、冠心病,虽无症状,亦应治疗。
  高脂固醇血症,尤其是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的增高与动脉硬化关系密切。考虑到胆固醇多方面的生理需要,或认为可不必严格控制摄入,但绝非可以放开来吃,更不是高脂固醇血症无需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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