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河流域:文明的诞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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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尔城的塔庙,为古埃及的金字塔、古希腊的神庙提供了灵感。

  提起伊拉克,很多人会想起那个出现在《新闻联播》最后五分钟的国度,那个混乱、危险、复杂的国度;很少有人想起,那里也曾是人类文明的诞生地。
  文明,一个极富诗意的词语,是最能激起人类情感、思辨与想象力的词汇之一。英文单词“Civilization”,其词根是“Civil”,意为“城市的、公民的”。所以,文明的诞生是以城市的产生为标志的。而人类最早的文明诞生地,就是主体位于今日伊拉克的两河流域,在西方叫美索不达米亚。
古代美索不达米亚

  两河指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它们都发源于亚美尼亚高原的山地,从西北向东南注入波斯湾。两河流域宛如一位身材曼妙的美女,而腰眼就在巴格达—这里两河相距最近。文明史上,巴格达以北诞生过亚述政权,以南属于巴比伦尼亚;巴比伦尼亚又以尼普尔为界,北部为阿卡德,南部为苏美尔。
  和我们一般的印象不同,两河流域下游的苏美尔地区,气候干旱,土壤盐碱化严重,各类自然资源十分贫乏。这里连石块和木料都很稀缺,可怜的人们只能使用泥土和芦苇建造房屋。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以灌溉农业为代表的团结协作,成为人们唯一的选择。约公元前3500年,人类文明的第一缕曙光正是在这里绽放。这不恰恰是“文明”这个词汇所代表的人类伟力的最佳体现吗?

“穷孩子的发家史”


  在“文明”诞生之前约2000年,两河流域的人们就已经开始了定居生活。村庄主要位于自然资源丰富的上游地区,可是,为什么文明没有首先在这里出现,而是出现在下游贫瘠的苏美尔地区呢?
  我们至今不清楚这背后的原因,但“人口压力论”或许值得参考。这个假说认为,在资源丰富的地方,村庄的形式能够满足人们的需要,而在贫瘠的下游地区,人们不得不发展灌溉农业来拓展生存空间。这种需要大型社会协作的事业,促成了人群的整合,城市、国家、文字、宗教也就随之产生。
巴别塔与巴比伦空中花园

  我们已知的最早文明形式,是苏美尔的乌鲁克文化,时间大致为公元前3500年至前3100年。乌鲁克是两河下游诸多城邦中的一个,可能由于地理位置相对优越,人口集中,规模日渐扩大,它成为当时影响最大的城市。因此,这一时期也被称为乌鲁克时期。
  在这一时期,人类开始体验城市生活。人类最早的英雄史诗《吉尔伽美什史诗》描写了乌鲁克城的基本组成部分:城区、椰枣林、黏土坑、神庙。看起来,它是一个综合了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城市空间。
  神庙的存在值得我们注意,因为神庙是苏美尔诸城邦社会生活的中心。对苏美尔人来说,人类被创造的目的就是侍奉神。因此,每个城邦都是属于神的,而乌鲁克属于大神安奴及其女儿伊什妲尔。《吉尔伽美什史诗》记录的就是乌鲁克国王吉尔伽美什探索世界、寻求长生不老并最终死亡的故事,而女神伊什妲尔是故事中的重要角色。

  阿摩利人赋予了两河文明崭新的面貌,《汉谟拉比法典》就是一项伟大的成就。

  文字的发明,是苏美尔人的另一项伟大成就。在大约写于公元前3000年的苏美尔史诗《恩美卡与阿拉塔之王》中,乌鲁克的国王恩美卡,需要与伊朗阿拉塔的国王进行频繁的沟通,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诸多的困难:
  信使的嘴过于沉重,以至于不能复述国王之言,库拉巴之王(恩美卡)揉了些黏土,写字于其上,就像写于一块板。在此日之前,从未有人在黏土上写字;但当那一日的太阳升起,一切已然不同!
  的確,从文字被发明的那一天起,一切都不同了,但将文字的发明归功于恩美卡一人,就像我们将汉字的发明者定为仓颉一样,虽简单好记,但一定不是事实。
古代苏美尔使用的楔形文字
萨尔贡任命自己的女儿恩赫杜安娜为乌尔城神庙的最高女祭司,向月亮女神献祭的场景

  事实上,苏美尔的文字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我们今天熟知的“楔形文字”,是它发展的后期定型阶段;而在前期,它与甲骨文一样,都是象形文字。象形文字的优点是字形与字义高度相符,便于辨认,但缺点是难以表达复杂的抽象含义。因此,经过长期的发展,楔形文字最终居于主流地位,它是用芦苇制成的笔在黏土泥板上压制的文字,类似楔子,因此得名。

从城邦到帝国


  在文明诞生的早期,巴比伦尼亚城邦林立,其中较大的五个城邦(基什、乌鲁克、乌尔、拉格什、乌玛)宛如“春秋五霸”。但它们都不曾真正实现统一,而第一个成功者是建立阿卡德帝国的萨尔贡大帝。
  在公元前24世纪的基什城邦,王宫的挑水夫看到河中漂浮着一个芦苇筐,筐中有个被遗弃的小男孩。挑水夫收养了他,这个小男孩就是萨尔贡。   传说萨尔贡的母亲是一名女祭司,因为祭司不能生子,所以遗弃了他。萨尔贡曾在基什王宫当臣仆,后来推翻了主人的统治,建立了世界军事史上第一支常备军,并基本统一了两河流域,结束了城邦自治的状态,建立了中央集权的阿卡德帝国。
巴比倫尼亚

  为了彰显自己是“四方之王”,萨尔贡以胜利者的姿态在波斯湾清洗自己的武器。这个举动一直被后来者模仿。萨尔贡在幼发拉底河畔修建的阿卡德城,是他帝国名称的由来,也是至今尚不能找到确切位置的唯一一座古代两河流域都城。
  萨尔贡的成功不仅在于重视军事力量,也得益于文化融合。为了加强对南部苏美尔的统治,他任命自己的女儿恩赫杜安娜为乌尔城神庙的最高女祭司。在当时的传统下,恩赫杜安娜被视作神的妻子,只能一辈子保持处女之身。可想而知,身为公主与祭司,她的生活有多么的孤独与寂寞。因此,她创作了许多优秀的文学作品,主要讲述她与乌鲁克女神伊什妲尔的关系。她也由此成为世界文学史上第一位署名作家。

帝国的更替


  阿卡德帝国在萨尔贡的孙子纳拉姆辛手中,达到极盛。他30多年的统治,几乎都在东征西讨中度过。他战胜了无数敌人,因此骄傲地自称“宇宙之王”。但在纳拉姆辛死后,阿卡德帝国迅速衰落。
  首先是诸多城邦的反叛,邻邦埃兰甚至一度陈兵阿卡德城郊外。最终毁灭帝国的,是来自北方的古提人。古提人身为蛮族,他们摧毁建筑、大肆屠杀,残酷的统治让后世将这一时期称为“黑暗时期”。
  阿卡德地区遭到的破坏最深,而南方的苏美尔地区则开始了城邦的复兴。“五霸”中的拉格什、乌鲁克,先后占据霸权地位,但最终再度实现统一的,是乌尔纳木建立的第三王朝,这是苏美尔文明最后的辉煌。
  乌尔纳木攫取了“乌尔之王、苏美尔和阿卡德之王”的称号,实现了巴比伦尼亚的统一。乌尔第三王朝持续了100余年,在诸多方面,王朝都创造了灿烂的文明成就。比如,迄今保存最完整的塔庙—乌尔城的塔庙,为古埃及的金字塔、古希腊的神庙提供了灵感。乌尔纳木的儿子舒尔吉,还颁布了人类历史上第一部成文法典《乌尔纳木法典》,比迄今保存得最完整的《汉谟拉比法典》早约300年。
  王朝在舒尔吉的孙子伊比辛统治时期陷入内忧外患。公元前2004年,邻邦埃兰占领了乌尔,焚毁了这座伟大的城市。这不仅标志着乌尔第三王朝的终结,也意味着苏美尔民族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伟大的苏美尔文明只能通过外来者继承了。
  在乌尔第三王朝晚期,来自西方的阿摩利人大肆进入巴比伦尼亚。到公元前1894年,阿摩利酋长之一苏姆阿布姆在幼发拉底河畔建立了巴比伦城,意为“众神之门”。这座古城就在今天的巴格达附近,它注定成为两河流域最伟大的城市之一。
  苏姆阿布姆建立的王朝称为巴比伦第一王朝。到了第六代国王汉谟拉比手中,王朝无比强大,他结束了各城邦纷争的局面,再度实现巴比伦尼亚的统一。阿摩利人赋予了两河文明崭新的面貌,《汉谟拉比法典》就是一项伟大的成就。另外,这一时期,人们抄录、编撰、保存了大量苏美尔的语言和文学,例如《吉尔伽美什史诗》。这对我们今天研究两河流域的古文明太重要了!

  大英博物馆现存的浮雕上,有亚述巴尼拔与狮子搏斗的场面。
亚述巴尼拔与狮子搏斗

来自北方的统治


  汉谟拉比之后,巴比伦王朝也走向衰落。公元前1595年,中国的商王朝建立前后,来自北方的赫梯人像旋风一般,攻陷了巴比伦城又迅速离去。
  之后是一段历史不甚清晰的时期,我们仅仅知道,来自东方的加喜特人控制了巴比伦尼亚,而两河流域北部则由胡利安人建立的米坦尼王国统治。
  这一时期,不同的文明之间有密切的交流。如埃及的一个寡妇王后就写信给赫梯国王,要求他把一个儿子送到埃及,做她的丈夫。不过,这个悲惨的赫梯王子没到埃及就被杀了。不同的国王之间也互相写信,抱怨对方太小气,给自己送的礼物太少。米坦尼国王曾将女神伊什妲尔的雕像送给埃及法老治病,第一次大概有效,不过第二次没什么用,法老还是死了。
  我们想必还记得,人类最早的文明诞生在两河流域下游的苏美尔地区。在很长时间里,巴格达以南的巴比伦尼亚都是文明的主角,而巴格达以北的亚述地区,则存在感不强。不过接下来,亚述人要扮演历史舞台上的主角了。
  公元前14世纪初,米坦尼王国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亚述趁机崛起。经过几百年的起起伏伏,亚述伟大的君主提格拉·帕拉萨三世横空出世,将亚述帝国带到了一个崭新阶段。
  以他为代表的亚述君主都无比崇信武力,亚述帝国就是依靠强大的武力和残忍的虐杀建立起来的。亚述人在屠杀战俘时,迫使战俘跪成一排,用狼牙棒一个个敲碎他们的脑袋。公元前9世纪的那匹尔帕二世的铭文中记载:“我在城门前建筑了一座墙,包上一层由叛乱首领身上剥下来的皮;我把某些人活活地砌在墙里,另一些人沿墙活活地捅进尖木桩,并被斩首。”
  公元前7世纪的亚述巴尼拔,是亚述帝国最后一位伟大的君主。在他统治时期,亚述的军国主义达到极盛。大英博物馆现存的浮雕上,有亚述巴尼拔与狮子搏斗的场面,为的是证明他超越常人的力量。这些浮雕壁画是关于战争的艺术—充斥着力量、冲击、残暴,赤裸裸地表现出亚述人的征服欲。
  但这些艺术品在让人们感叹亚述帝国强大的同时,也将古文明残忍、凶暴的一面展露无遗。公元前612年,巴比伦城联合外族,摧毁了亚述帝国都城尼尼微—这座被称为“血腥的狮城”的城市,曾是世界上最大的奇迹。几年之后,亚述帝国彻底灭亡了。
  亚述巴尼拔的勇猛残暴虽然让人不安,但他却是两河流域文明的大功臣:在大火焚城之时,他在首都尼尼微修建的图书馆中,一些写满了只有专家才能看懂的文字的泥板,遇火后更加坚固,从而保存了下来,成为我们释读楔形文字的关键。
  公元前539年,波斯王居鲁士二世占领巴比伦。从此,两河流域长期沦为外族统治的对象,独立自主的历史不复存在。公元前330年前后,伟大的亚历山大大帝征服波斯,美索不达米亚文明与延续了3000年的楔形文字从此失去传承。要等到约1000年后,两河流域才重新成为文明的中心—那时叫伊斯兰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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