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过去后，我们还时常想起牛然。想他的傻笑，想他背着一身的锅碗瓢勺，想我们为什么要选他当班长……
　　
　　牛然是我初中时的同学，脸上永远挂着谦和的笑。牛然长着一个大脑袋，一双大耳朵，穿着一双他老爸扔掉的大头鞋。平日上学，背一只他姥姥去菜市时买菜用的大提兜兜。牛然的样子傻傻的，我们都说牛然有点笨。
　　“牛然，擦黑板去！”牛然听到我们的叫声，便会把黑板擦得一尘不染。他不知道擦黑板根本不必那么使劲，弄得自己一头一脸都是粉笔末。
　　“牛然，明天替我做值日。”次日早上，牛然便连玻璃也给擦了，楼道也给拖了。他不知道，那只是一般意义上的值日，只要扫扫地就行。他卖了力气，还被我们“骂”得要死。
　　有时候，我们会心血来潮，想法气气老师，在老师教课用的书本里夹只小虫子，或在她的坐位上画只小乌龟什么的。老师发现后总会气鼓鼓地站在我们面前，把锐利的目光扫向我们，然后大声发问：“谁搞的？”全班举手，异口同声：“牛然！”然后大家一起哄堂大笑。
　　牛然也笑，像是为我们担负着。老师自然不信：“牛然你说，是谁干的？你说谁，肯定就是谁！”老师望着牛然，满眼鼓励的目光。
　　牛然站起身，目光同样扫视大家。这时他说谁都行，说谁就是谁，不必太认真。平日班上，整他耍他、拿他开心的人多了，可他并没有找出谁。“不知道。”牛然老实地回答老师。
　　我们就知道牛然肯定会这样回答，他肯定会这么老实，这么蠢笨。牛然不会错怪任何人，也不会抱怨任何人。“牛然，你怎么这个脾气，将来是要吃亏的！”老师对牛然愤愤。
　　一次下大雨，好大好大的，学校前面的路全被淹没了，白茫茫一片。老师问：“谁在前边带路？”我们把牛然推在了前头。他几次摔在沟里，一身泥水，却笑着一直把我们带回家。
　　还有一次班上野炊，大家要从家里带各种用具。老师分配给我们谁该带什么，是锅，是碗，是米，是面……下课了，大家蜂拥到牛然的面前，再把任务一 一分配给他。第二天，牛然背来了锅和碗，米和面，油和盐……把他们家的东西都背来了。东西压在他的身上，似小山一样，牛然则一头一脸的汗水。老师惊得瞪大了眼睛，接着巡视我们，我们当然全都是两手空空。牛然的样子，第一次让我们感到惭愧。
　　中学快毕业时，我们又长大了一些，多少懂得了一点人世间的道理。一次选班长，大家不知为什么，举手选的竟然都是牛然，特别一致。老师看着我们齐刷刷的手臂，眼里竟然含了泪花。我们似乎也被自己感动了。牛然不是班上学习最好的，牛然更不是班上最聪明的，甚至牛然什么都不能胜任，他是班里最笨、学习最差、做人最傻的，但我们却诚恳地愿意选他。
　　老师问：“今后你们谁愿意帮助牛然做事？”大家的手又都齐刷刷地举起来，我们都愿意帮助牛然。牛然是班长，但班长的事，由我们去做。
　　多少年过去后，我们还时常想起牛然。想他的傻笑，想他背着一身的锅碗瓢勺，想我们为什么要选他当班长……
　　（摘编自《意汇》）
　　●编辑/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