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旺:逆市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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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12月末,五谷道场被多名原告起诉并败诉。由于欠下供货商1000多万元货款以及银行4000多万元贷款,其最早打造的非油炸方便面生产基地——北京房山厂区被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查封。
  被查封的房山厂区是五谷道场的首期上马工程,也是其非油炸方便面的核心生产基地。公开资料显示,五谷道场在房山基地的8条非油炸方便面生产线投资额高达1.6亿元。
  这个高调倡导“非油炸”概念的方便面品牌,以及它的主人——中旺国际投资集团(简称中旺集团)董事长王中旺,以一场官司拉开了2008年风雨飘摇的序幕。
  
  断货之祸
  
  以“非油炸”概念在国内迅速走红的五谷道场方便面,自2007年9月起遭遇断货困局。在上海,郑州等城市出现严重断货现象,各大卖场,超市很难买到该品牌的产品。五谷道场品牌危机全面爆发。
  其实,自2006年下半年开始,五谷道场各地的员工就明显感觉到工资发放日渐吃紧,工资由每月15日发放改到每月25日,直至后来改到下个月,一直到拖欠不发。2007年9月5日,已经从中旺集团离职的员工向北京媒体透露,2006年11月至今,工资一分钱没有到账。“公司总是找一些理由来搪塞大家,甚至还跟大家说‘过了草地的都是将军’。”然而挨过几个月之后,事情却变得更糟了。与此同时,大量经销商的进货款被五谷道场占压与挪用长达半年,这同样导致了经销商的极大恐慌。
  此前一年多时间里,中旺集团在北京、吉林、江西、四川、广州等地设立了多个生产基地,将非油炸生产线增加到了11条,扩张速度惊人。由于扩张和持续不断的广告支出,再加上研发新品等各种费用的集中使用,中旺集团的资金链开始吃紧。
  2007年11月,王中旺终于承认自己在过去的一个时期内,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和银行,供应商、经销商等沟通。他坦言:“我们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资金周转困难。”
  在五谷道场资金困境浮出水面之初,王中旺曾尝试用多种方法进行拯救,甚至曾去美国寻求资金支持。但是,包括统一集团在内的食品企业,一直没有对其施以“援手”。无奈之下,王中旺只好忍痛撤离北京,重新回到8年前自己的创业之地,试图东山再起。
  业内专家分析指出,过分乐观估计非油炸方便面的前景而大把撒钱,是导致其资金链数次紧张的主要原因。“留给这个个性鲜明的老总的有所作为的空间已经不多。”在专家看来,五谷道场不计后果地盲目扩张,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
  对此观点,王中旺不以为然,他依然坚定地说:“非油炸方便面一定要做下去,回顾过去,只能说我们做了,没有做好,但是并没有做错。”
  
  横刀夺“市”
  
  2005年4月,卫生部下发了一份文件,质疑薯条等油炸食品中含有致癌物质。从那时起,一场关于油炸与非油炸之争的“阴谋”,开始在王中旺脑海中酝酿。
  2005年11月初,王中旺以一个五谷道场非油炸方便面的产品广告,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在这则广告中,代言人陈宝国一身《大宅门》里的白七爷装扮,将仆人端上来的一碗油炸方便面一把掌掴开“我不吃油炸的方便面!”随后拿起一包五谷道场方便面,说:“这才是非油炸的健康方便面!”画面最后定格在这样一行字上:拒绝油炸,留住健康。五谷道场在方便面市场上的“搅局者”地位由此确立。
  一时间,原来名不见经传的“五谷道场”的大名频繁出现在各大媒体上,吸引了众多消费者的注意力。
  随即,一场关于“油炸与非油炸”的争论急剧升温,从方便面企业到行业协会,所有矛头均指向五谷道场……出乎意料的是,作为这场风波主角的五谷道场始终没有回应来自各方的“声讨”。相反,在沉默了两个多月后,悄然将广告词改换成“非油炸更健康”,收起了咄咄逼人的锋芒。
  最后,那些不遗余力地“声讨”五谷道场的企业不得不承认,是他们亲手捧红了这个野心勃勃的竞争对手。让老牌方便面企业更不愿看到的是,短短6个月后,五谷道场已经羽翼渐丰,其销售队伍一下子扩张到2000多人。这个市场的叛逆者成功地在“老大哥”们的蛋糕上狠狠切下了一刀。
  正如很多愤慨的同行所指责的,五谷道场早期的成功,正是得益于这场不太光彩的“非常规”营销战。不过,在愤慨的同时,很多业内人士心中其实也颇能理解五谷道场采取这种“极端”方式冲出市场的选择。毕竟,中旺集团远远不如华龙的财大气粗,不可能花上亿元作为新品牌进入市场的宣传推广费用,致使它必须采取非常手段来抢夺眼球。而且,这个品牌的“身世”,也决定了其“叛逆”的天性。
  
  行业“逆子”
  
  王中旺1972年出生于河北省隆尧县,小时家境极其贫寒,结婚时还靠收破烂为生。为了改变生活现状,王中旺曾尝试开办过小商店,建过蜂窝煤厂,卖过珍珠糕,最后做了华龙面的西北总经销商。
  1999年9月9日,王中旺与别人共同投资170万元,建起一条“中国最小”的3万包小型速食面生产线,中旺集团宣告成立。
  短短几年时间,王中旺凭着对中国以农村和小城镇为主的平价面市场的了解,以及对销售渠道,市场运作和消费者心态的把握,使自己的企业异军突起。
  其实,对于内地的平价面市场,来自台湾的“康师傅”早就推出了福满多和好滋味两个品牌,但都被更具成本和通路优势的大陆企业“逼”回了城市市场。此外,在高档面市场上,“康师傅”也受华龙的今麦郎高档面的冲击。“康师傅”急于在内地找到一个合作伙伴,以抗击竞争对手的挤压。很快,王中旺的“草根经验”和本土优势,得到“康师傅”的青睐。
  2003年12月26日,“康师傅”与中旺集团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共同成立了河北三太子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康师傅”出资3个亿,占新公司50%的股份,这是当时方便面行业资金数额最大的一笔战略合作。
  然而。合资不久,王中旺欲借“康师傅”的实力进军中高端市场的野心就暴露出来。王中旺的“不安分”,让“康师傅”产生了“养虎为患”的后怕,牵制华龙不成,反而培育出一个能在中高端市场造成威胁的品牌,这笔账怎么算都划不来。最终,“康师傅”以30%的股份换走了中旺集团的一碗香品牌,中旺集团拥有了河北三太子实业集团有限公司80%的股份。
  不过,王中旺还是很感激“康师傅”,因为,他的一个一碗香品牌,换来了3亿元的现金,有这3亿垫底,王中旺开始猛虎出山了。
  
  猛虎出山
  
  2004年底,王中旺把公司总部从河北迁到了北京,注册成立北京五谷道场食品技术开发有限公司。他挖来原华龙集团的高管任立,全盘策划推出五谷道场系列非油炸方便面产品。在一片指责 声中,五谷道场一举成名,销售量直线上升。
  2006年9月6日,这是一个令王中旺心情舒畅的日子。这一天,面制品行业协会在北京召开行业会议,行业秘书长第一次对五谷道场品牌做出较为公正的评价,称其以“烈性的冲击,理性的定位,给速食行业打开了另一个生存空间。”王中旺也由一个行业的叛逆者,一个不道德的搅局者,突然间成了行业的骄子。
  王中旺兴奋不已,他打开了属于机密的企业生产线,让大家随便看。在北京房山的非油炸方便面生产基地,第一次全方位向业内开放。
  更让王中旺高兴的是,两个月后,王中旺无意中拿了一个中国企业成长冠军的称号,企业的成长速度,按专家的计算是2003%。超过了第一届冠军蒙牛的成长速度。
  至此,王中旺铁下心要把非油炸方便面进行到底:他将中旺集团的总部从河北迁到了北京;他相信,非油炸方便面必然成为未来市场的主流,有望占据其中的60%到70%市场份额。2006年9月,五谷道场的月销售额已经突破一亿元大关,王中旺当即决定,将非油炸方便面的生产线从8条增加到32条,继而达到48条。他计划在未来三、五年的时间内,投资17.73亿元在北京房山区建设国内最大的方便面生产基地,预计安置就业5000余人,带动10万户农民致富及相关产业发展……
  
  “内战”危机
  
  无论同行如何唾骂,在各大超市,五谷道场的产品已经被安置在与康师傅,统一等成熟品牌相当的显眼位置,第一场抢夺“眼球”的战争,五谷道场轻松拿下。
  但是,首战告捷之后,五谷道场该怎么继续走下去,王中旺与常务副总裁任立之间产生了分歧。
  作为五谷道场品牌的创始人之一,任立很清楚这个品牌的问题所在。“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某种特定的营销手段只适用于特定时期,目的达到之后就应该转变策略了。”任立表示,经过油炸与非油炸谁含丙稀酰胺之争,五谷道场已经有了知名度,此时就应该尽力淡化丙稀酰胺之争,转向正常的营销模式,把精力放在渠道建设和产品研发上去。
  可王中旺并不是这么想。在任立看来,“老板至今仍跳不出‘油炸不健康、非油炸不含丙烯酰胺’的圈子,把握不住适时转变营销手段的时机。”
  对任立的一番考虑,王中旺不仅不接受,反而对其产生了“包藏异心”的嫌疑。而媒体对任立“五谷道场创始人”地位的肯定,更使王中旺对当初自己亲手从华龙挖过来的大将猜忌日重。
  2006年6月20日,任立正式离开五谷道场,另觅天地。
  对于王中旺来说,踢走任立,只是赶走了一个“不听话”的职业经理人,但对于五谷道场来说,创始人的离开,就等于暂时失去了“灵魂”。
  如今看来,除了资金跟不上扩张的步伐外,王中旺对“丙稀酰胺”问题的执着,也使五谷道场陷入一个纠缠不清的“口水战”怪圈。从日本等成熟市场的经验可以看出,非油炸方便面再怎么宣战,也不可能把油炸方便面完全挤出市场。如果对此一再争拗,反而会使消费者对五谷道场的价值重新作出审视。
  正如任立所言,中旺集团以往做的是低端市场,而五谷道场是中高端定位,主力市场是一级市场。因此,以往的渠道可以借用,但并不能完全依赖。而中旺集团把精力放在打营销口水战而非新渠道的拓展上,其实已是本末倒置。“非油炸方便面本来前景无限,但像五谷道场这样继续纠缠在丙稀酰胺的问题上,迟早会把此前的所有努力浪费掉,走进死胡同。”
  在五谷道场的冲击下,2006年上半年中国方便面销售下挫了60亿元,整个行业的生态环境为之改变。自己赖以生存的行业环境却被自己毁坏,让五谷道场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
  创始高官离职,过度扩张导致资金链紧张,核心生产基地房山工厂因拖欠货款被查封,王中旺在一年里经历的动荡,是他此前根本没有想到的。
  同是经营方便食品的白家粉丝公共关系部主任胡远强一针见血地指出:“五谷道场受挫,不是产品的失败,而是策略的失败,资金的失败。”
  业内专家表示,一边是并非可以盲目乐观的市场需求,一边则是近似疯狂的企业扩张。作为营销概念“非油炸”可以赚足眼球,但把它当作核心卖点,能支撑起王中旺所期待的“大市场”吗?五谷道场的现实已经给出了一个答案。
  在最初进入方便面行业时,有人说王中旺是以卵击石,但是中旺集团却一步步地长大了:与“康师傅”合作时,有人说他凶多吉少,但是他发展得更快了;推出五谷道场时,有人说他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他的销售节节攀升,势头很猛。
  “不敢冒风险,才是最大的风险。”王中旺曾经几次跟他的老婆说:“我根本就不怕回归到零点;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回归到零点了,我还会特别兴奋,为什么呢7因为我找到了人生第二次的挑战点。”
  如今,36岁的王中旺在经历五谷道场的逆市之舞之后,还能找到新的挑战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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