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然一直都想没有后来了,她和沈洛之间。
　　恋爱了四年,大一到大四的整整四年,就在订婚前夕,凤凰出现。
　　凤凰是索然童年的朋友,高中后凤凰去北京学画画,以一些直接的方式和索然保持最密切的联系。
　　四年中,沈洛早已知道凤凰的存在,也看过凤凰和索然从小到大在一起的照片。可是当凤凰面对面地出现在沈洛面前时,索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陌生的不可挽回的激情。那晚,索然看着沈洛拥着凤凰在客厅里跳舞的样子,手指恨不能缠绕成温柔的枷锁,从此锁住那个叫凤凰的女子。而凤凰在沈洛怀中,眼光没有任何异议。索然才知道没有和凤凰一起的这几年,两个人的成长已经不一样。
　　那个晚上沈洛送凤凰走,在他们的背影后索然想她和沈洛不会有明天了,一定不会有了。
　　沈洛果真没有回来,整晚。
　　而当他终于回来,清晨,面对索然,他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和眼泪都不能够成为释放爱情伤痕的出口,索然可以让沈洛走,但是没有办法让自己不伤心。有时候失去真的很不尽如人意,一个人还不够,爱情和友谊预约过一样,一下子都跑了。
　　沈洛是了解索然的,他知道她不会纠缠。索然不想知道沈洛内心里到底有多少抱歉,还有种无形的东西叫自尊,在这样的结局后索然想拼命把它留住。总以为这样的故事都是演绎而已,在一切文字和画面中。竟原来是真的,索然在阳光下张开自己还没有过戒痕的手指,眼泪开始暖暖地流,总是暖暖的,那些眼泪,好像不是伤心似的。
　　
　　有了沈洛和凤凰结婚的消息,春天开始的时候。索然想原来爱情是这样的,一分钟就够了,根本不用坚持四年那么久。
　　索然没有去参加他们的婚礼,虽然手上有那么一个象征性的请柬。索然知道这才是她和沈洛还有凤凰最好的相处方式。城市又那么大,以后不见谁都很容易,改条路线走就是了。
　　生活继续着,索然相信那句话,时间会把一切都带走,事实上,她也只能相信那句话。
　　 偶尔也会有沈洛和凤凰的消息传过来,当然是好的消息,比如沈洛为凤凰办了个人画展,他们在一起很恩爱什么的。每次听到凤凰的事儿心都会疼一下,但那种疼痛却是真的一次比一次轻。她知道,那个当初和自己一起的男人成了生命中的一个隐患,而且即将消失。
　　春天和夏天都是很好的季节,适合忘记和愈合。当秋风开始缓慢地在街头吹起的时候,索然已经还原成最初自负美好的女子了,不过是一场还没有开始的婚姻,总比若干年后青春不再时,再接受这样的结局好得多。
　　当然地再次恋爱,索然和沈洛的分开给了另外一些男人盼望已久的时机。索然开始赴不同男人的约会,只是分寸把握得极好,终归是明白了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当真地是不可以轻易给人。就像现在,虽然是温柔地坐在一个钻石王老五的身边喝着下午茶,还是觉得那个王老五的眼睛小了一些,不像沈洛,一双大眼睛深沉得什么都可以轻易装下了。
　　不再想念沈洛的时候却总是无端地记起他,没有什么感情色彩,但在一些时候,尤其是和男人约会的时候会很麻烦,他们总是逼得索然忘不掉沈洛的优雅。这样的后遗症索然自己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有些无奈。就在这种无奈开始若隐若现的时候,那个走出写字楼的黄昏,索然在楼前的空地上,看到了那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辆白色富康,车门处,自己曾经贴的那幅卡通画竟然还在。
　　
　　索然的心有短暂窒息的空白,总以为即使有一天面对也会波澜不惊了,甚至可以做到自然地寒暄。可是看到沈洛从车中下来的时候,索然才知道自己错了,一直以来所有以为能够放得开的感觉都错了,不过自己为了生活得轻松些给自己构筑的假象。
　　爱就是爱,即使它用最浅薄的方式背叛了自己也还是爱。
　　沈洛穿着那件三年前过生日时索然用了半年的时间织的毛衣。沈洛打开车门,他说索然我还有请你上车的资格吗?
　　不拒绝是一种坦白,拒绝是一种心虚。索然想了一秒钟后走过去钻进了车子。关闭车门后漫延过来的沈洛的气息,和自己的生命一样熟悉。
　　沈洛把车子滑出去,并没有说去什么地方,这个城市,到处都是两个人爱过的痕迹。索然闭上眼睛,内心里,有一种强迫的很脆弱的决绝,甚至感觉到只要张开眼睛那种决绝就会立刻土崩瓦解。
　　一只手盖在索然的手上。索然一惊,飞快地把手抽出来。无论这已经是多久的习惯,身边的男人,有了最新的身份是凤凰的丈夫。
　　凤凰。索然的心失衡地跳动了几下。凤凰还好吗?
　　一定要说的,这句话,即使不值得尊重,事实总是事实。
　　沈洛转过头来看着索然,一瞬间,索然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颓败的感觉。难道那场他邂逅的第一分钟就不顾一切要来的婚姻,已经开始走向颓败吗?
　　沈洛好半天不说话,在一个路口的边缘停下车子。他说索然,是我错了。并没有赘述事情的根源,他只是把结果丢了出来。只是一年吧,那么短暂的时间,他说他错了。
　　索然不说话,如果自己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追究这个故事的是非,不管怎样沈洛都会无地自容。但是,他坦言这个错误,追究还会有什么意义。都已经发生了,他对爱情的背叛和他的后悔。
　　在婚姻的真相中,凤凰不是可以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沈洛的目光垂在窗外。
　　可是你爱她。索然忍了又忍,这句话还是说出来了。那种没有过程的薄情和背叛,换个女人也许已经歇斯底里了。自己一句话没有说就退到了尽头。还要怎样?
　　所以我错了。沈洛转回头来,忽然抱住索然,唇用力地覆盖下来。索然本能地推拒,爱和原谅并不是一回事,当初的伤口还在那个地方。可是当索然抬起的手触到沈洛脸上湿漉漉的一大片眼泪的时候,拒绝的心在一瞬间散了下来。慢慢、慢慢伸出纤细的手臂抱紧了沈洛。
　　所有生命中爱的感觉在那个黄昏卷土重来。
　　天一点点暗下来,那个城市边缘的路口没有路灯,当沈洛在黑暗侵袭后两只手固执地穿越过索然层层衣衫的时候,索然再次感到了拒绝的脆弱。离开沈洛后,她年轻的身体已经寂寞到经不住他的诱惑,而沈洛,他是唯一探知了索然身体秘密的那个男人。这样的防线,一旦突破就会肆无忌惮……
　　
　　慢慢疲惫的两个人的身体倏然在对面打过来的车灯中迅速分开。曾经,这是爱情最销魂美好的内容,演绎它的还是当初的索然和沈洛,真相却已经物是人非。
　　偷情。索然想到这两个字悲哀地哭了。这个和自己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的男人,曾经,是自己光明正大的爱人。而现在,他是别人法律和形式道德都认可的丈夫。
　　索然、索然、索然……沈洛一下下拍着索然的背,除了缓缓地叫着她的名字什么也不说。几年前,当索然还是个20岁的女孩子时,沈洛就是这样一直把索然叫到自己怀中的。
　　索然终于哭出了声,所有的伤心和挣扎都湮没在沈洛的声音中。
　　那天晚上沈洛送索然回去的途中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索然的眼睛恨恨地看着窗外。最好的朋友和最亲的恋人联手伤了自己一次,以为已经结束了,却又出其不意以这样的方式重复了一次,不同的是,凤凰和索然,更换了角色。
　　你有什么打算?车在楼下停了很久后索然转回头来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
　　我想和你在一起。沈洛说无论这样我会受怎样的惩罚。
　　凤凰怎么办?凤凰不是我,她从小就是要了一件东西就不会放手的人。索然看着沈洛的眼睛,而且这次,不是凤凰的错。
　　我不知道,沈洛的身体又缱绻过来,我只要和你一起。
　　索然叹了口气。
　　做情人吧,她说,但是不可以要凤凰知道。她会以为,我是报复。
　　沈洛抬起头来。
　　索然说,但我不是。
　　
　　自此开始纠缠不清,索然和沈洛一切能够在一起的时间都会守在一起。索然的住处、沈洛下班后的公司,甚至,酒店。每次两个人那样一句话不说地搜索对方身体的时候,索然都觉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内心不再纯朗、充满身体欲望的女人,不顾一切地偷窃别人丈夫的身体和心。
　　但索然知道自己不是,只是为了那一句不会再说出来的话。她和沈洛,谁都不说,知道说出来已经虚假已经没有意义。
　　沈洛飞快地瘦下去,心疼让索然更加频繁地渴望和他在一起。
　　有掏空灵魂的感觉,冬天来的时候,索然发现她和沈洛再重新找回曾经的故事后,却失去了快乐,失去得那么彻底。
　　凤凰终于知道了,在冬天过到一半的时候。或者凤凰早早地就已经知道,只是不去面对。
　　又一年后,索然看到凤凰站在了自己面前。凤凰说索然,你还记不记得红玫瑰和白玫瑰的故事,上高中时,我们一同逃了课去看那个电影。
　　凤凰看着索然,一年的时间凤凰完全成了一个忧郁的妇人,索然看到凤凰的手指慢慢移到腹部,她说婚姻就是这样的,它和爱情不同,如果沈洛真的发现爱上我是个真正的错误,我就不会在这个冬天怀上他的孩子。
　　凤凰慢慢地说,索然,我们不做任何一种颜色的玫瑰好吗?
　　索然的心一顿。这句话,经年之前,在某个影院的角落,索然和凤凰,牵着彼此的手指承诺过。那时,索然和凤凰,都还年少。
　　忽然想到了画面上,两个女人悲哀的脸,停顿之后,索然的心便是一阵抽搐的痛。年少的时候,谁预料了这样的结局?
　　凤凰的背后,索然看到沈洛失去了表情的脸一点点退却。
　　索然笑了一下,转身离开,背影之后,看着当年荧屏画面中的红玫瑰和白玫瑰,一片片零落凋谢。
　　编辑 / 王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