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年藏在旧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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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羯加射手综合体,爱旅游,爱写作。从年少时日记本上歪歪扭扭的流水账,到中学时草稿纸上的青春呓语,文字陪伴我走过悠长岁月。从前爱看今古传奇,仿佛生活也跟着故事里的人物变得波澜壮阔。如今从看故事人,变成讲故事者,只愿余生可以继续以文会友,怡然闲谈少年时。
  都说年少时的记忆会伴随一个人一生。记得一次在超市里偶尔遇见幼时的玩伴,虽然我们多年未见,可当长辈们提起我们小时候玩闹的旧事,先前笼罩在她脸上的层层薄雾很快就随着逐渐鲜活的记忆一同散去了。我想起了记忆里那个总黏着我,跟我抢娃娃,不高兴了还会偷我口袋里的糖吃的小人儿。我们匆匆相遇在人生的初期,随后散落天涯,可即便如此,当我们再次在人群里重逢,温柔的岁月重浮于眼前,她对于我,终归是不同的。而叶小岚对于姜誉成亦是如此。他想善待她,弥补那些原本应该美好却被他搞砸的岁月,可她却似乎并不觉得快乐?
  他动作极轻地拆开皮卡丘,翻过小黄纸,就见背面字迹工整地写了几句话:“成成哥哥,小时候的事你不欠我。不论你是否爱我,我只愿你此生活得自在,如那青草漫上长堤。
  深夜荔枝FM某情感频道,有人提问。
  “我男友最近性情大变,从前连让他多听我说几句话的耐心都没有,如今却温柔的叫我宝宝,是不是有猫腻?”
  叶小岚躲在被子里只觉得被戳中了心事。
  她想起前几天自己找衣服把房间里弄得乱七八糟,原以为有洁癖的姜誉成会大发雷霆,谁知他只是默默地收拾好屋子,而今天下午更是离奇,她姨妈来了口味刁钻,大雨天非要喝远在几公里外的一杯奶茶,而他,竟然连句抱怨也没有就撑伞冲进雨里。
  所以这,是不是也有猫腻?
  叶小岚是玉蕾小学的美术老师兼兴趣小组指导老师。下课铃声响了,小孩们一窝蜂地跑出教室,只有她这个老师还在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小叶老师,你再不快点,小叔可要骂人了。”
  从前姜斌斌都会这么催她,如今也不说了,自顾自的先跑上车,然后跟姜誉成一起坐在车里看她又踩死了几只蚂蚁。
  叶小岚走到楼梯口,忽然想起钥匙落在讲台上又转回去拿,她明明穿着平底鞋,走起路来却故意端着,从小学校走到停车场左右不过几百米,她硬生生走了快半小时,好不容易到了停车场,她又故意站在空地上煲了会儿电话粥,隔着半开的车玻璃她看到车里的姜誉成正曲指敲着车台。
  知道他耐心已经快耗光了,她扬起脸走过去敲了下车窗,准备再加把劲,“姜誉成,今天我来开车,你下来。”
  姜誉成抬了下眼皮,知道她存心挑衅,纹丝不动,“等你车技长进了再给你开。”
  “我不!”叶小岚拿出平时在父母面前撒泼的劲儿,一把拉开车门嚷道,“我就要现在开!”
  姜誉成皱起眉,双手环抱在胸前,这动作就连坐在后座的姜斌斌都知道是濒临爆发的前兆。
  可他实在太低估他小叔了,他听见他忽然问,“斌斌,今天如果让你小叶老师开车,你愿意坐吗?”
  他想起之前小叶老师撞坏别人家车屁股的光辉事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姜誉成皱起的眉头松了松,“你看,连斌斌也不愿意坐你开的车,等你车技练好了,我保准会让你上路。”他说着拉了下叶小岚的手,又加了句,“听话。”
  叶小岚缩回手,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还是姜誉成吗?虽说她以前也嫌弃过他的臭脾气,可真让她像如今这样被当做小孩似的哄着,心里却有种说不出别扭。她牟足劲想把他炸回原型,偏偏他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一套好忍术,以柔克刚。
  叶小岚蔫着头坐回副驾驶座,像只斗败的公鸡。
  把姜斌斌送回家,他哥嫂想留他们俩吃晚饭。换做从前,叶小岚肯定乐得吃现成的,可今天她却摇了下头,“誉峰哥,我们今天就不在这吃了,冰箱里还放了不少菜,不吃可就坏了。”
  姜誉峰抿嘴直笑,“哦?你们俩今天准备下厨?”
  姜誉成耸了下肩,知道叶小岚肯定又要耍名堂。
  果然,一回到家,她就像个大爷似的翘着脚躺在沙发上,丝毫没有做饭的意思。
  姜誉成看了眼茶几上那几盒四处散落的画笔,皱着眉默默收进抽屉里。叶小岚用余光偷瞄他,眼睛却故意盯着手机,“哎,你怎么还不去做饭?”
  姜誉成抬眼,“刚刚是谁跟我哥说要在家里做饭的?”
  叶小岚放下手机哼哼,“是我说的,可冰箱里那些菜可都是你买的,谁买的谁做。”
  姜誉成被她气笑了,那些菜明明都是她要他去买的。这丫头,看来今天是要挑战他到底了。
  他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叶小岚那头天然卷,立刻变成个鸡窝头。
  “姜誉成,说了不要揉我的头发!”
  姜誉成眼底漾出笑,没理她,自顾自地进了厨房。
  叶小岚趿拉着拖鞋跑回卧室梳了下头发,再回到客厅,就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饭香,她凑到门边,发现姜誉成正弓着背站在灶台边切菜,煤气炉上,一锅炖汤正噗噗地冒着热气。
  “哎呀,姜誉成你怎么不系围裙?”
  姜誉成拍了下脑门,“你看我,一不小心就忘了。”
  “是谁以前老骂我记性不好?”叶小岚撅起小嘴,一边控诉他以前的恶行,一边从门后取下围裙,垫起脚晃悠悠地往他脖子里套。
  姜誉成伸手顺势抱住她,嘴角还噙着笑,“以前都是我脾气不好,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为夫吧?”
  “谁说你是我老公了?”叶小岚推开他,脸上却浮起一片红晕。
  灶台上的汤沸腾了,溢出大片白烟,姜誉成连忙关了火把锅拿下来。
  “还杵在那干嘛,去拿碗把汤盛出来。”
  叶小岚“哦”了一句,聽话地从消毒柜里拿出碗,一边盛汤,一边忍不住偷瞄他。灶台边,姜誉成已经架上了平底锅,刚切好的菜被他扔进锅里翻炒,热油正滋啦啦地响着。姜誉成一双眼睛盯着油锅,薄唇微抿,两眉之间微微溢出些纹路,一看就知道爱经常皱眉,以前她好几次忍不住伸手想去烫平这几道褶皱,可如今看来却有些多余了。现在的他一见到她恨不得变成一道和煦的春风,虽然让她有些不习惯,但这样是不是也很好?   关于那个姑娘的提问,情感频道里的回答过了几天才出来。
  叶小岚听见电台主播用好听的声音说,“这位朋友,记住我说的话,男人突然性情大变不是良心发现就是心中有愧,你要看清你男朋友到底是属于哪种?”
  她握着手机迷惑了。
  所以姜誉成是良心发现吗?
  她细细回忆起来。刚谈恋爱没多久,她就发现姜誉成脾气不好,同样的话你多问他一遍,他一定会不耐烦地说,“你没长耳朵吗?”偏偏叶小岚也不是个受气包,所以他们在一起很多时候都是相爱相杀。
  叶小岚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在生活里却很文艺,赋闲在家时不是玩折纸就是玩颜料,每次她画完一副新作品,总忍不住往墙上挂,姜誉成就会损她,“叶小岚,你这画画得这么丑能不能不挂在客厅里显摆,降低我客厅的档次。”
  她气鼓鼓地回怼,“就你这眼光,也会欣赏美吗?”
  他托腮看她,“我是不会欣赏,不然怎么能看上你了呢?”
  叶小岚爆怒,一个枕头砸过去,姜誉成眼疾手快地接住,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姜誉成最痛恨她开车,偏偏她就想当个威风的女司机。最惨烈的自然就是让姜斌斌记忆犹新的那次,她偷偷开车去接他,结果把油门踩成刹车撞坏了别人家的车屁股。那次他把她骂到臭头不说,还没收了她的车钥匙,为了拿回车钥匙,叶小岚狗腿地做了几天家务想讨好他,结果姜誉成回来看到家里光洁照人的地板,连眉都没挑一下,“钥匙你是别想了,还想靠做家务活儿来拉分,别忘了,那本来就是你分内的事。”
  叶小岚咬碎了一口银牙,“当初要不是你死乞白赖地说喜欢我,我才不会跟你在一起呢!”
  姜誉成坏笑,“我说的是喜欢你吗?”
  叶小岚又砸了个枕头过去。
  回想起来,第一次表白,姜誉成说的的确不是喜欢她。
  当时他们刚认识没多久,彼此都还没暴露出对对方的非分之想。叶小岚每天下班后疲于她妈安排的各种相亲,生活单调乏味。
  那次到饭店以后,她又一次兴致缺缺。
  来的路上,她妈又吹捧了一遍这男的多么优秀,一米七五的个子,名牌大学毕业,长得端正忠厚,家底殷实,一看就是可以托付的人。
  她看了看对面那张一言难尽的脸,吞了几口茶水。长得是端正忠厚,就是眼睛小了点。她听他说,“我家条件还过得去,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可以全款买一套市区的三房,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房产证上也可以写上你的名字,平时钱和卡也可以交给你。我唯一希望的是我的另一半能包揽所有家务活,因为我有严重的鼻炎,家里不能有任何灰尘,每天一定要按时打扫,这样我会觉得舒服点。"
  天天做家务啊,叶小岚挠了下头发。她在家虽然也会帮忙干活,但大头还是她妈做,如果都一个人干,那可真够累的,只是他开出的条件,全款买房加名字,还交出财政大权,真是有点诱人啊!
  可他的条件似乎不只这些,她又听他说,“叶小姐,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女孩子烫卷发,我是个直男,喜欢黑长直,婚后你能不能把头发拉一拉?”
  叶小岚揪了把头发在手里绕了绕,然后遗憾地耸了下肩,“不好意思,我这卷发是天生的。”
  相亲男走了。叶小岚松了口气,她坐在那悠悠地喝起饮料,余光不小心瞥到邻座的男人,惊得忍不住叫了出来。
  “姜誉成!你什么时候坐這儿的!”
  两个卡座间只象征性地隔了块玻璃挡板,姜誉成独自坐在那瞟了她一眼,“难道就许你约人来这相亲,不许别人来吃饭?”
  叶小岚脸一下红了,“所以你刚刚都听到了?”
  见他点头,她一下恼羞成怒,“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不知道吗!”
  “所以我应该捂着耳朵吃饭吗?”姜誉成笑得一脸促狭,“都准备当家庭妇女了,还这么藏着掖着。”
  叶小岚面色一窘,却见他忽然坐了过来,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照我说,与其去给这么个小眼男当保姆,不如考虑下我?”
  叶小岚惊讶,就听他说,“我喜欢卷发。”
  所以,他喜欢的是她的卷发而不是她?
  叶小岚忽然得出这么个结论。
  电光火石间她又想起之前有一次,她故作好奇地问姜斌斌有没有婶婶,他当时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对她说,“有倒是没有,不过我爸说我小叔老不找对象,估计这里住了一个。”姜斌斌戳了戳心脏的位置。
  一切变得更明朗了。
  这两天姜誉成出差,她决定把他哥姜誉峰约出来。他哥虽然比他大了七八岁,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肯定知道不少。
  姜誉峰为人豪爽,但酒量极差,平时被老婆管着不敢多喝,这次被未来弟媳约出来,几杯酒下肚就开始吐真言了。
  “誉峰哥,你看姜誉成这个人这么死板,也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吗?”
  “当然有了,他小时候不说,高中时就有个喜欢的女生,卷卷的长发,细碎的刘海,说起来,跟你还有点像。”他像想起什么,忽然拍了下手,“对了,前不久姜誉成还说他们高中同学聚会来着,那女孩没准也回来了呢。”
  那晚后,叶小岚老觉得心里闷闷的。她常常对着镜子照着照着,就突然恼怒地把自己那头卷发揉得乱七八糟。
  下班后姜誉成又跟往常一样接她回他那吃饭,叶小岚坐在饭桌旁边吃边瞄他,“我说你们上次同学聚会有没有见到什么老朋友啊?”
  “同学聚会?那都多久前的事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叶小岚目光闪烁地咬了下筷子,“没啊,这不我们最近也要搞同学聚会了,所以问问。”
  “哦,你们搞同学聚会?什么时候?”
  叶小岚拍了下桌子,“现在说你的事呢,不要打岔!”
  姜誉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这么凶巴巴的,同学聚会当然会见到不少老朋友,这不是很正常吗?”
  叶小岚盯着他,不放过他眼底的任何一抹情绪,却依然一无所获。   晚上她躺在床上有些沮丧,除了这头卷发,说到底姜誉成能喜欢她什么呢?
  他们一个是美术老师,一个是学生家长,一个时间观念很强,一个随性又拖拉。她想起有一次下班后他过来接她吃饭,学校里的人都走光了,偏偏她还没见个人影,当时姜誉成拧着眉从停车场跑过来找她,见她居然还站在楼道里跟保洁阿姨唠家常,一把拉回她,伸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还有闲工夫跟人聊天,所以我催你的话是当耳边风吗!”她当时憋着嘴,一脸委屈,“不是我不想下来,是那阿姨非让我陪她说会儿话,我拒绝不了嘛。”
  她拒绝不了很多事。
  包括姜誉成的表白,即便他喜欢的只是她的头发,她还是对着镜子高兴了很久。
  叶小岚去参加同学会了。那不是顺口胡诌的谎话,只是她原不打算去,可如今知道姜誉成借着聚会去见了旧情人,自己怎么着也不能落了下风。
  那天她一大早就发微信给姜誉成,“我晚上要跟同学聚餐,你下班不用来接我”。
  见姜誉成淡淡地回了个“哦”字,她满意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跟一帮很久不见的同学吃饭聊天,时光好像倒流到了从前。同学里有个她曾经喜欢过的一个男同学,叶小岚看着他,忽然就有点明白姜誉成的心情,只是,越明白越觉得心里堵得慌。想当年她也曾很喜欢那个男生,只是当年那点喜欢早随着青春的逝去一块儿消失了,如今再见也不过是勾起些不痛不痒的回忆罢了。
  又哪里比得上他长情。
  叶小岚越想越气,所以当有同学提议去唱k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她握着话筒鬼哭狼嚎了一晚上,“咕隆咕隆”的不知灌了几瓶酒,没过多久,眼前的世界就开始出现重影,所以当姜誉成出现在她一步开外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姜誉成,你来啦?”她边说边咯咯地笑着,丝毫没看到他的眼里快喷出火来。
  姜誉成深吸了口气,把她搂进怀里,“怎么喝这么多酒,快跟我回去吧。”
  她晕晕乎乎地被姜誉成架回家,一进家门,她就撒欢似的跳到床上,疯疯癫癫地唱起歌来。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叶小岚!”姜誉成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叶小岚愣了一秒,然后摇头晃脑地傻笑起来,“姜誉成,你终于又要骂我了。”
  她差点笑出泪来。
  姜誉成一脸懊恼,“你瞎说什么呢?乖,快下来。”他伸手要拉她,她一甩手,胃里翻江倒海,然后就“哇”的一声吐了。
  这一吐,叶小岚算是清醒了。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剩“啪嗒”的拖鞋声来回地响着。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姜誉成弓着背默默地清理地板上的呕吐物。他是那么的爱干净,先用扫把扫了一遍,又用拖把拖,一遍湿拖,一遍干拖,明明已经很干净了,可他还是固执地蹲在地上又擦了一遍。
  她盯着他,忽然说,“姜誉成,我们分手吧。”
  叶小岚也许并不知道,25岁的相识其实并不是他们的初见。
  姜誉成刚认识她时,她还只是个刚上小学的小女孩。8岁的他因为是超生子,被寄养在外婆家,外婆溺爱外孙,对他予取予求,也宠出了他骄横的个性。他原本就个头高,加上学过跆拳道,在小区里成了顺理成章的小霸王。他那时很喜欢跟着大人看倚天屠龙记,每次放到那个瞎了眼的金毛狮王时他都跳起来要换台。偏偏叶小岚刚跟调岗的父母搬来这里时,就是这样一头乱糟糟的卷发,所以姜誉成一见到她,就指着她说,“小卷毛,这里不欢迎你。”
  因为他的关系,小区里的孩子都排挤她,他们不带她跳绳,也不带她捉迷藏,可年幼的叶小岚却并不在乎。她扬起脸想,小哥哥不喜欢她没关系,她喜欢他不就好了。
  那时姜誉成家住在隔壁栋,她经常一放学就坐到花坛边等他,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听大人叫他成成,也学着别的女孩粘着他叫“成成哥哥。”
  “成成哥哥,你带我一起去探险好不好?”
  “成成哥哥,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玩老鹰抓小鸡。”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很好听,却偏偏打动不了小小的姜誉成,他每次都会厌烦地把她推开,然后嚷道,“小卷毛,别跟着我!”
  有一次,他偷拿了外公的打火机准备带几个小区的小孩去一栋矮屋附近生火玩,正是凉爽的夜晚,他刚走下楼梯,就见叶小岚又坐在花坛边等他。他攥着打火机有些心虚,担心外公会下来散步,一心只想快点离开,偏偏叶小岚又黏了上来。
  她也看到了他手里的打火机,一脸雀跃地央求道,“成成哥哥,你也帶我玩去吧,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拉了下他的胳膊,一头卷发被梳成两个小辫,在夜色里一晃一晃,晃得他莫名有些心烦。偏偏这时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担心是外公下来了,他心里一急,用力甩开她的手嚷了句“你走开”,就听见“砰”的一声,叶小岚已经栽倒在地上。
  她的头刚好磕在花坛边的棱角上,汩汩的鲜血从她额角上的卷发里流出来。他吓坏了,楼道里的脚步声像催命的符咒,越来越近,他逃了,等那人终于走出楼道,就只见一个小女孩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没人知道是他推的,偏偏受伤者叶小岚从医院回来也只字未提。没多久他就回了父母家,可那一幕就这么深深地刻在他脑子里,即便十多年过去了,他也时常会在梦里梦见,一个小女孩捂着头蜷缩在地上,一头好看的卷发变成了猩红色。
  他第一次跟叶小岚去见家长,就听她妈妈说,“我们家岚岚,小时候可机灵了,要不是六七岁时摔到过头,哪会像现在这样,傻乎乎的,连车也开不好。”
  他这才知道叶小岚就是小卷毛,命运兜兜转转让他们相遇,可他对她依然耐心缺缺,这一次,他决定要做个好脾气先生。
  那晚后,叶小岚就利落地搬了出去。周围的朋友都讶异他们突然的分手,就连姜斌斌也忍不住在课间跑过来问她,“叶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小叔了?”叶小岚只是摸了下他的头,没有回答。
  正赶上暑假,她瞒着她妈独自去了趟云南。看遍了苍山洱海的辽阔,回来前,她在丽江的一家小理发店里剪掉了长发。原本将将及腰的卷发短成齐肩的bobo头,直直的,只有发尾残留了些小卷。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晒黑了些,虽然还是有些小迷糊,但笑起来却阳光了许多。她在丽江跟着民间艺人又学了些折纸方法,新学期开始后,她的兴趣小组又加上了纸艺教学。
  姜斌斌依然爱粘着她,听说她开始教折纸后,他眨着调皮的眼睛说,“叶老师,我小叔最近心情不好,你能教我叠点东西送给他吗?”
  周末姜誉成去他哥家吃饭,姜斌斌背着手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书房里,然后“噔噔噔”自配音效地掏出一只金色的皮卡丘出来,它圆滚滚地立在姜斌斌手心里,憨态可掬,就连神色郁郁的姜誉成也难得露出笑来,“姜斌斌,难怪你爸说你最近学习没长进,原来精力都花在这种地方。”
  姜斌斌撅起嘴,“这我可是专门骗叶老师叠了送你的,不领情拉倒!”
  他说着把皮卡丘往地上一扔,皮卡丘圆滚滚的身子撞在地板上立刻像被放了气的皮球似的突兀地瘪了下去。
  听见叶小岚的名字,姜誉成脸上的笑一下僵了。他小心翼翼地捡起皮卡丘,见它底部嵌套的折纸已经松开,捏起一角正想塞进去,却发现金黄色的底纸背面有几道黑色的墨迹。
  他动作極轻地拆开皮卡丘,翻过小黄纸,就见背面字迹工整地写了几句话:
  成成哥哥,小时候的事你不欠我。
  不论你是否爱我,我只愿你此生活得自在,如那青草漫上长堤。
  深夜,星空璀璨。
  姜誉成的小车突兀地停在育蕾小学教师宿舍区门口,这次,叶小岚没让他久等。
  短发的她,看起来干净明丽,像抛去了许多烦恼。
  姜誉成闷闷地说,“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去云南不久,你哥就打电话跟我道歉,说都怪他瞎说才害我们分手。他说,其实他也不确定你高中时是不是喜欢过那个女孩,而且她跟我,除了都是卷发外,长得一点都不像。”
  叶小岚说着睨了他一眼,“为了证明他还特地发了几张照片给我,除了你高中时的旧照,还有你小时候的。”
  姜誉成一颗心没来由地颤了颤,“所以,你认出我了?”
  “当然,你别忘了,那时我可是你的跟屁虫。”叶小岚冲他笑了,“我记得你那时候又高又瘦,虽然平时在院子里呼风唤雨,又讨厌我,可一个人的时候却像头寂寞的小狮子。”
  她像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喃喃,“我小时候常想,我喜欢的小狮子,他不应该是孤独的。”姜誉成心中忽的一痛,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对不起,真对不起。”
  叶小岚伏在他肩上忽然笑了,“既然知道对不起我,是不是该弥补一下?”她扬起小脸,“我妈可说了,要不是我小时候撞了头,现在早就是个威风的女司机了。”
  姜誉成笑了,“既然撞傻了那就安心在家呆着,以后家务活儿我全包,绝对把你伺候得像个公主。不过,” 他凑到她耳边说,“以后要再敢提分手,我真不保证不会揍你。”
  “又这么凶巴巴的。”叶小岚娇羞的捶了下他的胸口,“不过,我喜欢。”
  深夜星空万里,有爱温柔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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