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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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我独自在荒野中散步,边走边思考着几个沉重的哲学问题,这些问题始终困扰着我,虽我曾经和不少知名的哲学家研究过它,依然不能得到合理的解决;时正寒冬,远方坎亚赤山脉顶峰漂浮几朵乳白的云,向南延伸是蜿蜒的河流和森林,深冬的寒气弥漫整个荒野和大地,从北方刮来的风使桔黄的野茅偃伏摇动。
  深奥的思维像带着翅翼的精灵飞绕在我的身边,挥都挥不去,在荒野中我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只觉得愈走向荒野的深处,大地的颜色愈是晦暗深沉—— 忽然间,缓慢的,在地平线上,在可怖的灰色中,黑色的云雾大量不断从东方滚飞过来,愈聚愈多,在那边莽莽的荒原,侵占了整个缄然无声的草原,从丘陵到沙漠,从山脉到河峡,掩盖了灿烂的日光,一切形象都在死寂中变化着形成着,我迷惑、恐怖而惊骇的注视四周昏暗的大地,这种景象使我怀疑和Saint Paul 在达马斯加路上所见的幻想一样,但所有物体斯如此真实啊!我的理智清楚的这样告诉我;虽然大地弥漫着阴森寒冷的昏暗,但在不远的地方,我看见一丛黑色的枯林,其中往来着无数的影子,我朝前走去,脚趾踩在因风而飞扬的沙尘上,一群巨大而发出刺耳哇哇叫的乌鸦从枯林那边越过我的头顶飞驰向冥冥的北方,黑色的翅羽激荡着空气引起一阵旋风,把宽大的衣角向后飘曳,走进这片枯林,我才看到这些往来浮动的影子是人群的形体,他们身上只披着一袭极轻薄而似纱衣的东西,有的艰涩的从东边的林子朝北方走着,垂着疲倦灰色的眼睛,默默行走一个林径又一个林径;有的沉浮在枯林的梢末,扭弯着他们的形体,露出幽森柔美的胳膊和手肱。


  一种震骇的力量使我眼眸充满了战栗的恐怖,这无疑是一个幽魂的世界,死灰的可怕,但是我的智慧使我很快恢复我的哲学素养,肉体的死亡并不能对我产生多大的威胁,何况我的思维力量依然存在。我走近这些灵魂,站在他们的身边,这些往来的幽魂包括各式各样死去的人物,有幼童、中年、老人、男的、女的,他们走在我的身边大多无精打采的望我一眼又默默走他们的路,只有一个从他的形体看起来像是豪迈的人,他伸出他冰冷而虚透的左手触摸我的衣服。
  “你还活着吗?”他低沉地说:“从来没有人到过这里的。”我正想问他许多问题,可是他已离我而去。我向四周凝望了一下,仍循着曲蜿起伏的沙尘走去,夹杂在许多幽魂之间,这时,在无垠的东方尽处忽然喷起一股血红的火焰,继之而来的是一阵爆裂声,就像Malous 火山爆破一样的恐怖和巨大,隆隆之声传遍整个空旷的荒野地带,并且回荡在气流里面,仿佛整个世界在瞬息之间就要毁灭似的,幽魂们惊惶的向北方疾驰,有的则蜷曲一团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呼喊;这不过是瞬间的事,深红的火焰消失了,东方只留下灰烬的余光,据我的推测这可能是别的星体爆炸的缘故。正在疑惑之间,我发现附近一株枯木下蹲着一个抽噎着的女人,她把薄薄的衣饰蒙住自己的脸部,我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哭泣。我俯下身子柔和的挽住她的臂,然后用怜恤的眼光说:
  “是什么原因使你如此悲伤?”
  她仰起头对我注视一下,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这是一个善良妇人的灵魂,沉默了良久,她才低沉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整日茫茫的飘走着,啊!好心的人,看你像是还活着的样子,是什么神奇的力量,为什么到这里来呢?您能拯救我吗?”
  “我和你一样,当我在荒野漫步的时候,忽然莫名其妙的被投掷在这死寂而完全不同的世界。”我柔和地说:“看起来你像是十分悲伤?”
  “四周永远是无边的黑暗,阴惨和恐怖,像我如此纤弱的孤魂终日漂浮不定地走着,不知越过多少山崖,涉过多少沙漠,现在我已感到我的形体逐渐在消蚀,不久之后,便将完全消失在大地之中,当我想起生前的许多亲人和景物时不禁哭泣起来。”
  我无法安慰这个不幸的女人,我只能告诉她生命本身便是一种虚无,个体存在的有无对于大生命的整体是没影响的,情感像大海中的浪涛不过是一刹那的影像而已,我想她也许无法了解我所说的含义,因为她依然蒙着眼睛哭泣。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的时辰,滚飞的黑云愈来愈浓了,我伸手怜恤抚摸一下她散乱的头发便走开了。
  离开这不幸的女人,我茫然站在弥漫着玄雾的沙丘上,一股淡淡的哀伤笼罩着我心灵深处,举目南望,几只深黑色的蝙蝠在天空往来疾飞,日光依然晦暗不明。正当我彷徨莫定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极熟悉的影子,从我的面前飘走过,我急忙追上前去并且呼喊,他猛然回头,见了我便止住了脚步,我看清他的面孔,原来是我死去多年的朋友,他的眼睛依然遗留昔日豪爽和智慧的痕迹。
  “嗨!老朋友,你不是在你的实验室中研究Kirchboff的分光学吗?在我未死以前你不是已经建立你神秘哲学的概念?怎么也跑到这幽暗的世界?你的肉体依然活着,是谁的意志和力量使你进入这里?”
  我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只用奇特的眼光注视他,面对着孤零零漂浮的孤魂是我许多年前共同研究科学和各种学问的朋友,在那漫长的岁月中,孜孜不倦的埋首在断简残篇和成堆仪器中使我们的鬓发都斑白了,并且赢得了尘世的声誉。一只蝙蝠在我们的头顶上盘旋着,呼呼的风声越过树梢又向冥冥的远方疾驰。
  “广大的宇宙充满着神秘和不可理解,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是人的智慧和能力所能解决的。”他的声音盘旋在空气中,“对于生命,我们潜心研究了几十年,最后终归于乌有,可是我们的结论却是美满的呢!喂,神秘主义者,你听见我的说话吗?”
  “嗳,老迈的思想家,我敬爱的朋友,我不仅听到你的声音,而且用奇特的眼神注视你的灵魂,你的语言听起来似乎有些悲怆,你的思想已不像往昔那样充满着对于永恒追求的热忱。”这时,他轻盈的形体缓缓在空中漂浮,两手张开仿佛要挡住疾驰的狂风,但很快就被吹落在我的身旁。
  “老教授,”他对我说:“现在我发觉生命原是可笑的,在这熙熙攘攘的灵魂里,在过去和现在中,显赫的人物以及卑贱的小人、乞丐、学者,都在这幽暗的世界中蚀化、消失,想想他们生前的功绩、罪恶或声名吧!”   “从前我们敬爱的思想家Empedocles和李耳在此都被粉碎了,也许你还记得希腊的毕达哥拉斯曾经提倡轮回不朽说或近代文化论,这些观念对我而言就像一则幼稚的笑话了。”
  “老朋友,从前我们埋头在荒野的实验室之中,所获得的是什么?我们研究物质的微粒、星象、超认识的形上学,也研究米芾、Micholonggolo的艺术,在那个时辰,狂热燃烧在我们的眼睛,仿佛生命都充满绮彩的光芒。”
  “如今呢?唉,我看不到所谓不朽和神圣,一切人的习俗和观念被抛弃一旁,如果再给我青春的话,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我愿意珍惜每一时刻,拥抱着最美丽的躯体,走向人群寻求短暂的欢笑。”
  我开始疑惑这些话是出自一个哲人的口中—— 一个冰冷的幽魂?
  “不!”我严肃地注视他。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但你可以举目向东方眺望,一大群的灵魂正向北方漂浮而来,这其中包括你所认识而死去的艺术家和诗人,他们不久就要永远在宇宙中消失了。”我回头东望,果然不少幽魂正向这边滚滚而来,这时我的朋友伸出他颤抖的手触摸我的身体向我告别了,这时我才发觉他那可怜而微偻的形体上呈现了衰老和孤独,不久,他也要消失在这广大的世界上。
  现在,苍茫的荒漠中,只剩下我孤独一人了。我抬头观察燃烧中的太阳,依然未曾移动的停留在那儿,我需要离开这里到人的世界中,但天的边陲是死灰一色,而且没有路径。西南的尽尾隐约可以望见庞大的黑色建筑物,于是我艰难的放步朝那边走去,北风卷起了地上的沙尘,一种怪异的声音在空中往来的呼叫,但我的足趾踏下去,脚印很快被沙粒埋没了,飞沙像一层波浪重叠着,远方的乌鸦成群聚来,盘旋在我头顶。
  走了相当远的路程,黑色的建筑物清晰可以看见了,在快要接近的时候,我碰见一个瘸着一脚的孤魂,他一拐一拐地向我走来。


  “往这边走会有路吗?”我指着前面的建筑物说,“是否有人住在里面?我希望得到一些食物和水。”
  这个瘸脚的孤魂望着我停了下来,看他的样子像是在战役中死去的生命。
  “从来没有。”他摇着头,“在这茫茫的大地之中。”说完,他又一拐一拐地向北方走去,我低着头向迷濛飞扬的沙雾走近这庞大古老的建筑物,里面空寂无人,沙尘像雪一样覆盖在倾圯的石墙上、屋顶上,已经积得相当厚,这些建筑物就像几千年前被埋没的Ploord 城,腐朽的木头,生锈的铁柱;风沙愈来愈大,鸦群不知从何处聚集愈来愈多,盘旋在空中,愤怒和恐惧在我胸中燃烧。我愤怒地伸张两臂向空无的四边狂呼着,这种声音一直被传至遥远的边陲,又被恐怖的反响回来。我揭开披在身上的大衣,蒙住自己头部和肩膀,绝望的离弃这些屹立在风沙中庞大死寂的建筑,我朝哪里走呢?飞沙逐渐加剧了,巨大的黑云依然不断从东方滚向冥冥的北方,破碎而嘈杂古怪的巨响像一层层的白垩岩被逐渐剥去,我冒着大风在荒漠中忽然疯狂的飞奔起来—— 饥饿和厌倦紧紧地攫住我的身体,我倒下去又爬起来,飞沙形成起伏着的沙丘一下子又消失了,我朝着无尽的边陲走去,也不知走了多远,看不见任何山脉与草原—— 在绝望中,于是我渴望黎明,渴望沙漠中的一股泉水,但一切景象依然在神秘而荒寂中继续延长,沙尘在地上拂滚,死寂和干枯淹没大地,我的脚步低沉了,沙尘渐渐堆积在我的头上,肩膀上,我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逐渐沉重,最后终于颓然倒下去了,沙尘加剧刮着,群鸦在我的周围扑着翅膀—— 逐渐沉重,我的脚趾被埋在沙土底下,而后是胸部、头和脸,一切知觉和意识消失。
  当我恢复知觉的时候,柔和的阳光,穿过稀疏的矮丛林射入我的眼睛,我从一块黑岩上爬了起来,骨骼感到一阵疼痛,勉强的从草丛中走出来,举目眺望,太阳已逐渐向西方沉落,坎亚赤山脉在日光下闪烁着岩石的反光,远方的河流被蒙上一层冬日特有的凛气。
  黄昏的时候,我已经回到筑在荒野中的住屋了,在那充满着书气味道的研究室中,沉落的夕阳从窗扉射进它的红晕,首先照在堆满古代生锈的箭簇和显微镜的石桌上,然后逐渐向上移动,斜照在挂于墙上的动物骨骼和昆虫标本上;我疲倦地闭上眼睛,回想在荒野中所见的各种异象——我的朋友以及许许多多死去的人。
  慢慢地,残弱的阳光候留在许多深奥的书册上,然后逐渐黯淡终至完全消失,最后夜悄悄侵占了整个荒村。我伸手燃起一盏灯,赶走四周的黑暗,我想,我的哲学已获得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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