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之后，有了词。古人说，诗言志。然而，当代诗人于坚却说，诗言体。因为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等各有各的体式。且不说于坚的诗言体有多少道理，我只是关注诗之后的词为何被学界写了这样的评语：“词为艳科，内容多写男欢女爱。”当然，词之中，有苏轼的“大江东去”，也有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但就词之主体来说，“词为艳科”也非妄语。
　　由词及篆，无论古玺印、汉印有多典正、质朴，但巧纤的细朱文亦给我艳的感觉。于是，忽发奇想，元细朱为何不能称之为“篆之艳科”？如果由此视角切入中国篆刻史的研究，是否也会获取新的研究路径？
　　在于坚喊出“诗言体”之前，人们一直强调的是“诗言志”，“诗以道性情”，志之大小、情之厚薄都因人之个体禀性而有差异。词之前的诗未必不写“男欢女爱”，可是只有词以艳的名义独立一科。我真想为第一个称词为“艳科”的人立碑。因为只有艳之一字才真切地说出了人—男欢女爱—的本真。而艺术不就是本真地反应吗？
　　篆刻一道，既可以如周邦彦词一般的富艳精工，结北开南；也可以向秦观词那样体制淡雅，气骨不衰的或许只有元朱文。在强调元朱文的艳时，我并不反对吴昌硕、齐白石等人在印学史上的贡献，我也承认他们厚重、苍朴甚至霸气，但在内心深处，我还是于细朱文心有戚戚。没有人告诉我赵孟頫如何异想天开地弄出元细朱的。无论是叶一苇的《中国篆刻史》，还是吴清辉的《中国印学》，都只是提到赵孟頫创建了细朱文。至于他为什么创建，他的创建与他的绘画风格、书法构建甚至他的生存环境有无内在关联，这两部书都未提到。所能看到的只是说赵孟頫博取李阳冰铁线篆、隋唐官印小篆之圆转酣畅体势，掺以秦斯篆峻拔劲圆之笔意而出新意之类的教科书语言。其实，如果我们的篆刻史能够写得更生动、更活色一些，我们的思路或许也会更活泛。
　　传统中国美学的一个重要原则便是“清”。“茅屋一间，新篁数千，雪白纸窗，微泛绿色。此时独坐其中，一盏雨前茶，一方端砚石，一张宣州纸，几笔折枝花……”说的便是千古文人的清想与清梦。由此回到绘画史上的赵孟頫，我们可以看到，赵孟頫恰恰是在绘画史上以“清远”置换了南宋末期的“幽玄”的艺术家，随着他的画的便是清艳地元朱文。他由心灵之清把握了自然之清、艺术之清。这种内涵清韵的审美倾向有赵孟頫多少志向，我无法量化。好在黄惇先生与我一起在《中国书画》开专栏，他是印学大家，或许可以说明为什么是赵孟頫开创了圆朱文而不是其他人。好在他就在我身边，我让开。
　　
　　
　　
　　（陕西省国画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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