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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的北京
2008年5月12日下午2点28分,四川汶川、北川、青川等地山崩地裂时,在北京的人们大多没有感觉到两千里外大地的震动。当四川省民政厅在震后十几分钟把汶川地震的情况报告给民政部后,中华慈善总会会长范宝俊很快就从民政部得到了这个信息。
范宝俊在民政部、中华慈善总会任职的二十多年问,经历的灾难、从事的救灾工作实在太多了。1998年夏季抗洪赈灾最紧张最关键的七八月问,担任民政部常务副部长的范宝俊曾陪同江泽民总书记、朱镕基总理、温家宝副总理先后7次到长江、松花江流域的湖南、湖北、江西、江苏、黑龙江5个省水患最严重的地方查看灾情、慰问灾民,组织领导抗震救灾工作。在此前此后,他还会同财政部的领导几次到灾区一线,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对灾区人民的关怀和对抗洪救灾工作的指示。2008年年初,我国南方发生罕见的冰冻灾害时,范宝俊已在中华慈善总会任会长6年了。作为全国性的民间慈善组织的负责人,范宝俊的责任已经转变为发动全国性的慈善募捐,组织动员民间的力量,协助党和政府战胜这场自然灾害。汶川地震发生之前,中华慈善总会与全国各地慈善组织合作,不但对雪灾受灾省份进行了成功的慈善紧急救援,而且在扎实而深入的调研基础上,全面铺开了灾后重建工作。5月12日那天的上午,范宝俊还在办公室接受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记者的采访,介绍中华慈善总会的慈善募捐、慈善救助工作。不想,4个小时之后,一场更大的灾难在巴蜀大地发生了。
得知四川汶川发生地震的消息后,范宝俊即刻安排总会有关同志与四川省慈善总会联系,他自己也拨打了四川省慈善总会常务副会长、省民政厅厅长黄明全的手机,可一切联络都失败了。民政部当时启动的是二级响应,对四川灾区的情况也无法进一步了解。这时,范宝俊已经预感到了这次地震灾害的严重程度。当天下午4点,范宝俊就要求总会各部门密切关注灾区灾情的变化,做好救灾募捐的相关准备工作。
那时,还在天津的我,也一直轮番拨打四川省慈善总会秘书长杨秀华和办公室主任郭正二的电话。直到晚上将近9点的时候,才拨通了杨秀华的手机。地震发生时,杨秀华还在省党校学习,当时他正在赶回省慈善总会的路上。杨秀华感到了强烈的地震,也打听到一些灾情严重地区的情况,那时的他对灾情还没有更多更直接的了解。但作为省慈善总会具体工作的实际负责人,四川省最早介入慈善工作,又多年在省厅负责社会福利工作的老同志,他已经在考虑省慈善总会在这场抗震救灾工作中应该起的作用了。
这时,黄明全和三郎木滚副厅长深入灾区一线了解的情况,四川省民政厅了解到的灾区情况已经上报到民政部。李学举部长已经随温家宝总理到达都江堰指挥部,民政部已经把对灾情的二级响应提升为一级响应。范宝俊及时了解到这一情况,即刻与刘国林秘书长通电话部署抗震救灾工作,决定紧急向四川灾区拨付100万元救灾款和400顶帐篷,安排工作人员连夜起草募捐公告,并通告全国各省市团体会员。那一个白天、一个黑夜,中华慈善总会副秘书长、救灾救济部主任张心国一直在总会坚守,与民政部保持密切联系,接听热心群众打来的电话,执行总会领导的紧急指示。张心国是1998年到慈善总会工作的,那时他只有46岁,却已经是有着30年工龄的老资格了。张心国一到慈善总会就赶上了规模宏大的抗洪救灾。张心国在民政部工作时是救灾司的老处长,对救灾救济工作十分熟悉,在’98抗洪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一次听到四川发生大地震的消息,他即刻想到了自己和自己所在部门应该承担的职责,即刻进入了一种紧张却冷静的救灾状态。
那一天的下午和晚上,在天津的我曾两次接到范宝俊会长由北京打来的电话,第二次我接到范会长电话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范会长向我提出了这次抗震救灾中宣传工作的要求,指示我当即应该做的工作,我也向范会长汇报了我与四川省慈善总会联络的情况。
民政部工作组到达四川
地震发生的当晚,张力得到民政部四川災区现场工作组正赶往他们这里并将到灾区一线的信息。这时,地震发生时正在泸州出差的副厅长杜小炎已经赶回省厅。张力将和杜小炎一起接待民政部来的领导,并想方设法把这一信息汇报给了黄厅长。他们当然希望见到民政部的同志,当面向民政部的同志汇报灾情,请求民政部尽快给予更多的支持与帮助。
民政部四川灾区现场工作组的组长是救灾专员柳永法,一个责任心、使命感很强,多年辗转在全国发生灾难地区,在艰苦环境中从事救灾工作的同志。当时,北京到成都的航班已经停飞了,柳永法一行就乘坐了北京到重庆的航班,计划从重庆乘汽车赶往成都。他们所乘的飞机在重庆机场降落时,已经是13日凌晨零点30分了。重庆市民政局已经根据民政部的要求,准备了去成都的汽车,并联系了警车开道。快步走下飞机后,接站的人问是否休息一会儿,柳永法一边看手表,一边着急地催促大家即刻往成都赶:“马上就走!真的没有时间了,快走快走!”
汽车从重庆到成都,以往只要3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可当时的一切常规都打乱了,虽然一路警笛长鸣,还是用了近5个小时才赶到四川省民政厅。这时,成都的天已经快亮了。
四川民政厅的两位副厅长早已在迎候柳专员一行了,他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灾情、说灾情。还走着,站着,两位厅长已经介绍起他们掌握的灾情。在那个时间,5月13日的清晨,省民政厅已经了解到四川全省共有18个市州发生了人员伤亡。那时,省厅已向灾区派出4个工作组,对灾区的情况大部分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只有前往汶川的工作组因道路受阻,尚未能到达,汶川的人员伤亡情况、城乡的受损情况,也就不得而知。
两位厅长介绍,灾区此刻特别急需救灾物资主要有帐篷、药品、食物、饮用水、棉被等。由于需要转移安置的人员较多,帐篷严重缺乏,很多伤员还住在露天里,震前储备的帐篷远远不够用,必须调运、生产更多的帐篷到灾区。
说到帐篷,我想起三郎木滚副厅长曾经对我说过:“那时的帐篷真比金子还要珍贵。食品、药品、饮用水、衣被那时灾区虽然也很急需,但这些物资我们是极大丰富的,只是调运的问题,但帐篷我们就没有那么多了,3106万人受灾,1190万人无家可归。过去,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大的灾害,不可能储备那么多的帐篷。”三郎对我说,他的家乡阿坝州是极重灾区,地震中心就在那里。当时,他家乡的几位老领导找到他,说家里的房子都震坏了,不能回去住了,希望在省民政厅当副厅长,并分管着救灾工作的三郎帮助他们解决一顶帐篷。可三郎无可奈何,对老领导说:“我实在没得办法,现在帐篷非常缺少,只能集中调配给最困难、最需要的地方。一些被抢救出来伤员,还等着在帐篷里进行紧急治疗呢!”
民政部领导的到来,一定会帮助四川省民政厅解决包括帐篷在内的许多灾区急需的物资的问题。柳专员一行一夜未眠,也没吃什么东西。张力安排厅里的同志为 远道而来的领导,每人泡了一碗方便面。同时,十几把椅子凑在了一起,一个救灾情况汇报会就正式进行了。
方便面已经泡好了,可饥肠辘辘的柳永法看都没有看一眼,一落座便和两位厅长及厅里几位同志商量起救灾的问题。
柳永法知道了灾区急需帐篷的情况,决定即刻向部里汇报,调集全国的储备向这里空运帐篷,他问:“你们看先空运多少顶帐篷为好,怎么保证尽快送到灾区?”
听着都江堰、北川、绵竹、什邡灾情的介绍,柳永法一直眉头紧蹙。正说着,什邡那里又传来消息说那里的5个乡镇在地震中被夷为平地。而汶川的情况依旧不明,有消息说,解放军战士已经攀岩过去了。
柳永法听到了抢救幸存者、抢救伤员的情况,焦急地问:“血浆、外伤药、绷带、纱布需要多少?担架需要多少,7”“要空运什么样的药品?”“食品呢,7需要空运吗,7空运量多少?”“北川、汶川到底需要多少棉衣被?”
在省民政厅了解了情况后,民政部四川灾区现场工作组的同志们还要直接到灾区去。他们去灾区的目的就是了解灾情和受灾群众的需求,保障群众的生活供给;了解灾区人民在救灾中存在的问题,灾区缺什么,就迅速调集,同时他们带了卫星通信设备,准备把灾区的情况及时向北京汇报。
三郎副厅长按照黄厅长的安排,已经由北川返回成都,安排好厅里当前十万火急的抢险救灾任务后,又带着民政部柳永法专员一行和中央新闻媒体的记者到他刚刚去过,比较熟悉、灾情又十分严重的北川、绵竹考察灾情。
他们首先去的是北川。那时进入北川县的车辆已经很多了,其中多数是草绿色的军车,有运兵车、救护车、野炊车;也有一些民用车辆,其中也有从附近地区、附近省份连夜赶来的志愿者的车辆。由于多数车辆是无法进入受灾现场的,所以许多车辆都停在了通往北川县的道路两旁。那之后几天,我到那里时,看到路边停放的一些外省牌照的车辆已经覆盖了厚厚的灰土,这些车辆的主人,自发赶来的志愿者已经在里面的废墟旁参与抢救伤员几天几夜了。那时的路边,还有刚刚赶来的武警官兵正严阵以待。里面则不时有武警战士抬着刚刚挖出的伤员跑步出来,还有载有重伤员的救护车从里面开出来,向绵阳医院疾驶。从震毁的县城及附近随时都会有新的危险发生的村镇撤离的受灾群众正纷纷从山里走出。
到达北川以后,三郎木滚带着民政部工作组和中央新闻媒体的同志,以最快的速度步行,首先到达北川县曲山镇的北川中学,并找到了设在那里的临时指挥部。所谓指挥部,就是原来学校操场上几个水泥兵乓球台,台子上没有一个指挥部应该有的任何设备,甚至没有一张纸、一支笔,也没有雨伞、没有挡风遮雨的帐篷。当时天正下着雨,余震还不时发生着,只是那里没有人在意,因为他们都正在全力指挥着抢险救人的紧张战斗。当时,这个不同寻常的指挥部惟一的指挥设备是拿在一名工作人员手中的海事卫星电话。这名工作人员一直紧紧跟随指挥部的三位主要领导:四川省副省长,省慈善总会会长张作哈、绵阳市委书记谭力和北川县委书记宋明。
民政部工作组柳永法一行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深入到最危险的地方,并很快了解到北川受灾的一些情况:北川全县167.1万人均不同程度地受灾。地处曲山镇任家坪村的北川中学有2800人,本部2600人,当时还有很多人埋在废墟下面,正在组织全力施救。北川县城震后就已经是一片废墟,下属的乡镇受灾情况也十分严重。由于乡道、省道交通阻断,信息阻断,桥梁损毁,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北川县城的救援工作严重受阻。一路上,对这里的情况已经很熟悉的三郎木滚一直详细地向民政部的同志介绍情况,既是向导,又是讲解。这位分管救灾的副厅长对工作、对处在危难之中百姓极为负责的精神、极为深厚的情感和对紧急救援的建议和思考,都令柳永法十分感动,也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由于最先到达北川的黄明全厅长、随后赶到并带着党中央、国务院、省委、省政府重要指示的张作哈副省长与当地两级党和政府主要领导同志、解放军首长的组织协调,那个时候,当地的解放军、民兵应急分队、武警支隊、武警总队已经有4000人的队伍和一些志愿者在北川县展开了紧急救援,北川中学的施救工作由武警总队负责。军分区组织的2800名预备役部队已赶到县城,并已救出5000多名群众。60多支医疗队也分赴该县灾区开展医疗救护,卫生防疫工作也同时展开。由于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的及时组织,第一批的200多项帐篷和一部分食品、矿泉水、药品也已经运到北川。当时的通讯依旧处在全部中断状态,北川县下属各村镇的情况依旧不明,在指挥部的安排下,县里以1名局长和2名干部为一组,与50名、30名、15名不等的解放军小组一起,分赴各乡镇了解灾情,并和当地党委政府一起做好救灾工作。
柳永法一行了解到:北川县民政局所在的办公楼被掩埋在滑坡山体的几十米以下,25名职工当时查明就有16人遇难,遇难家属多达50多人。但大家都在强忍悲痛,拼了命地开展救灾工作。地震发生后,幸存的民政干部还没有谁睡过觉,没有谁休息过一会儿,甚至没有吃什么东西。
柳永法强忍着泪水,从事救灾工作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大、这样残酷的灾害,他很清楚地了解到,也实际感受了,相对灾区的实际需求,大批的救灾物资还必须尽快运来。
柳永法和三郎木滚商议后,即刻与北京通话,焦急地向部领导报告灾区所需救灾物资的情况。
在北川中学、北川县城受灾现场实地考察后,柳永法一行又在三郎木滚的带领下,到达另一个灾情也非常严重的地区——德阳的绵竹市。他们在考察中了解到:绵竹受灾范围波及21个乡镇,直到13日中午以前,通讯仍然完全中断。他们了解到绵竹的汉旺、九龙、遵道、富新、土门、拱星6个乡镇灾情十分严重。了解了当时已经掌握的遇难者的人数,了解到倒塌楼房的废墟下,还有被掩埋的幸存者尚没有被抢挖出来,了解到有多少需要紧急安置的受灾群众,了解到由于道路被毁、信息不通,绵竹的天池、清平、金花3个乡镇还没有联系上,救援队伍也还没有到达那些地方。那里的情况只是从这3个乡镇跑出来的人那里听到一些:山体许多都移位了,有的村子大部分都被滑坡的山体掩埋了,幸存下来的人没吃、没喝、没有安全的地方呆,而且随时都会有新的危险。
民政部工作组对绵竹灾情的成功考察,同样离不开三郎木滚及时、有效的协助。
柳永法又及时向北京向民政部汇报了灾情。民政部对汶川地震灾区的救援更加快了步伐,也有了更明确的目标。
1190万受灾群众急需救济、转移安置
5月13日的下午,黄明全由北川返回成都后和省厅几位领导同志相互通报了灾区情况之后,又向省委省政府汇报,并听取指示。当晚,黄明全便主持召开了地震发生后的第二次厅长办公会。
黄明全很快就摸清,这次大地震受灾面积很大,全省有1190万受灾群众急需救济、转移安置。省委省政府指示他们,要即刻为这1000多万人口准备3天的口 粮,要即刻把这1000多万群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要即刻调运救灾物资到各个灾区确保这1000多万人每一个人都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住。他很清楚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很清楚他们的责任有多大,任务有多重,更清楚他们必须担负起这个责任,必须争分夺秒、不折不扣地完成这个任务。他们的任务当然还不止这些,他们要配合各受灾地区党和政府、解放军完成解救被困人员、抢救生还者的紧急任务;要向灾区调派医务人员,尽最大努力及时收治伤病员、挽救重伤员的生命;要及时处理好遇难者尸体,以防止灾区疫情的发生;要组织好慈善募捐,认真接收好来自民间的慈善捐赠,确保收好、用好。
由于省民政厅积极主动及时的汇报,中央下拨四川省的第一笔民政救灾资金很快到位。同时,前所未有的规模巨大的民间慈善捐赠也像潮水般涌来。
黄明全很清楚,要组织如此规模的抗震救灾工作,没有一个能应对这种紧急情况的组织机构是不行的。这次会议上,他们首先成立了四川省民政厅抗震救灾工作领导小组。黄明全任组长,几位副厅长和副厅级干部任副组长。领导小组下面设了“综合宣传”、“救灾应急”、“接收捐赠和物资筹集”、“物资调运组”、“遇难遗体处理”、“后勤保障”等几个工作办公室,并在双流机场、火车东站、物质储备站、太平寺机场、凤凰山机场、邛崃机场等几个地方设立了工作站。对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所有工作人员都进行了明确的分工。
夜已经很深了,可成都芷泉街55号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一层楼所有地方和大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随处都有人们忙碌的身影。
在那最危急的时刻,他们在省委、省政府的统一部署下,积极组织协助解放军、武警、消防官兵、民间志愿者救援队伍争分夺秒地解救被困人员,先后从废墟中抢救出生还者83988人。协助卫生部门,向灾区调派医务人员445961人,累计收治灾区伤员400.5万人次,最大限度地降低了死亡率和致残率。
他们已经在着手解决受灾地区的实际困难了,他们要即刻在受灾群众集聚的地方设立方便食品、水、牛奶的分发点;要即刻安排将救灾物资送往灾区;要确保及时将救灾物资安全分发到灾民手中。那之后的几天里,在灾区的许多地方我看到了许多这样的分发点,看到在那里忙碌的民政干部、慈善工作者的身影,看到受灾群众那一张张得到慰藉的脸庞上难得的微笑。从那一天的夜里开始,他们已经着手在灾区设立临时安置和救助点的工作,只两三天的时间,5100余个这样的临时安置和救助点就在各重灾区建成,先后紧急转移和临时安置受灾群众1200余万人次。对因灾无房可住、无生产资料和无收入来源的困难群众,他们按照每人每天1斤口粮和10元补助金的标准实施临时生活救助。在那之后3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共发放受灾困难群众临时生活救助资金38.9亿元,救济粮18.6万吨,救助困难群众700佘万人。对符合最低生活保障条件的,纳入保障范围,全省已有4万佘名地震受灾困难群众分别纳入了城乡低保。从7月1日起,在原补助基础上,全省城市低保对象按每人每月15元、农村低保对象按每人每月10元的标准再次提高补助水平。全省各级民政部门积极对受灾群众实施医疗救助,3个月来,接送并妥善安置了近万名的治愈返乡地震伤病人员。全省各救助管理站共接待救助地震受灾群众81718人次。
在那特别的时期,面对不断被发现的数以万计的遇难者尸体,规范殡葬操作程序,妥善处理遇难者遗体是四川省民政厅面临的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灾害发生的当天,他们就向民政部、省委省政府等上级有关部门汇报了震区遇难者的情况,之后很短的时间内,民政部、公安部、卫生部和省抗震救灾指挥部就制定并下发了“关于“5·12”地震遇难人员遗体处理意见”。在北川、都江堰、什邡、绵竹等几个废墟上的抢救现场,我看到了省、市、县等各级民政干部怎样按照这个意见的要求,与解放军、公安抢险人员密切配合,及时妥善处理遇难人员遗体,防止疫情发生。他们要做的是对死者的尊重,对活着的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负责。对那些有亲属认领并愿意火化的,他們都随时安排车辆运往火化场火化并免收火化费,对无人认领的遇难者尸体他们则按照卫生防疫和环境保护的相关要求,本着就近的原则按要求进行土葬,对遇难者遗体做到了“发现一具、处理一具、不留后患”,确保了灾区疫情不发生与流行。同时,他们还全力配合公安部门对遇难者遗体的身份辨认及DNA样本的提取工作。对遇难人员家庭,各级民政部门认真落实抚慰政策,及时组织发放抚慰金,全省共发放遇难者家属抚慰金1.15亿元,并细心做好精神抚慰工作,努力保证遇难人员得到及时妥善处理。四川省慈善总会也在震后第4天就深入到北川等地震重灾区,给遇难者家属送上了第一笔慰问金。
救灾物资铺天盖地
在中央下拨第一笔民政救灾资金和物资的同时,来自全国各地、全世界各地政府和民间慈善组织支援的救灾物资铺天盖地地来了。
一直在和这些救灾物资打交道的张力在谈及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完成对救灾物资筹集、接收、调运、分发的工作时,总是十分感慨,闪亮的目光里总会有一种自豪、一种感恩、一种异常兴奋的的情绪在感染着你。那一天的上午,我看着张力那张表情生动的脸,听他总结他们接收捐赠物资的几个突出的特点。
他说这次接收的救灾物资的特点一是多,物资量大。张力曾多次和大家说:“你们看!咱们接收的物资,除了没有飞机、大炮,几乎什么都有了。从价值上百万、几百万元的大型机械、专业设备,到婴儿的尿不湿、妇女用品应有尽有。我们的国家、社会物资真是极大丰富了!”张力还对比了32年前唐山大地震后,各地支援唐山灾区物资的情况。他还记得,那时百姓捐几个鸡蛋,企业贡献一些油毡、杉篙就是贡献了。张力说接收这些物资时,他们每天都在感受、都在体会:我们国家的物质基础有多么雄厚;我们国家的经济实力有多么强大;我们当今社会有了多大的进步。张力说,看来我们的改革开放真是搞对了。
张力感触颇深的第二个特点是快。地震发生后一两个小时,他们就开始收到来自成都本地企业和百姓捐赠的物资。很快,通向东西南北的公路上,满载救灾物资的大货车来了。只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一天一夜接收的运载救灾物质的大货车就有300辆之多。那时芷泉街55号的门前,总是有货车的长龙。这当然只是一小部分,因为大部分都已经直接到灾区一线了。火车也呼啸着,一列列开来。张力长时间坚守的火车东站,那时一天到站的车皮多的时候达到200个。四川的机场那时也异常繁忙,在情况比较紧急的那几天里,来自世界各地送救灾物资的包机,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一架落地。
张力觉得第三个突出的特点是境外的、世界各国的捐助也很多。那个期间,他们共接收和发放了来自61个国家和地区的420批次的救灾帐篷、篷布、棉被以及医疗机械、生命探测仪、卫星电话、DNA检测仪、工程机械等。张力还记得,唐山地震发生后,我们国家没有接受 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点援助。张力这时想到的是,我们国家现在在全世界的地位和影Ⅱ向力与过去比真是大不同了,改革开放使我们与世界各国的交往越来越多,关系越来越友好,朋友遍天下。
张力在组织接收、分发救灾物资时还体会到,如果不打破常规,这些救灾物资的接收和分发也不可能完成得如此迅速、圆满。在机场,以往的惯例是,机场内部的车辆将货物运到仓库,然后你再去取。外部的车辆是不允许进入的,更别提进入停机坪了。可那最关键的时刻,飞机落地后,接运救灾物资的大货车就直接开到了飞机的肚子底下。飞机舱门打开之后,接收人员马上上去检查、清点物资,而后就把物资直接卸到飞机肚子底下的货车上,装好后马上运走,直接运往灾区最需要的地方。这么多飞机、这么多物资、这么多货车,用这种打破常规的办法,机场依旧有条不紊,没有出任何事故,也没有丝毫的差错。这真是个奇迹,连民航的同志都说这是从没有过的奇迹。这奇迹的创造当然离不开民航、公安、海关、检疫等有关方面同志们令人称道的责任感和不同寻常的科学运作。
铁路的运输也不同以往了,像火车东站,正常情况下都是运载物资的火车到站后,都是先把货物卸到仓库,货主事后凭货单取货。在当时那种紧急的情况下,再按常规运作就不能保证救灾物资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灾区了,所以也采取了列车到站后,接收单位在办理有关手续的同时,直接从车站把物资拉走。这当然在运载救灾物资的列车到达之前就要做好细致的准备工作。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通过铁路运输的救灾物资原计划基本上都是到成都的,而后再转运到各灾区。而一些重灾区归属的市县也有火车的线路。为节省时间也减少运输成本,他们决定让列车改变线路和停靠地点。这是重大的改变,铁道部一位副部长和四川省一位副省长亲自坐镇指挥,省民政厅、省慈善会与铁路局的调度室联合办公。列车只要一入川,他们就知道了,还能知道列车是从哪里开来的,车上装的是什么物资,是哪个地区、哪个单位或组织提供的,计划支援哪个地区。这样,他们就即刻安排了:支援北川、安县、平武等重灾区的就改道绵阳,在绵阳车站停靠;支援绵竹、什邡等重灾区的就改道德阳,在德阳车站停靠;支援青川的,就改道广元,在广元车站停靠,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卸。为救灾物资尽快到达灾区一线,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大家应该知道,这个大胆的改动非同小可,是历史上没有过的,但同样有条不紊,路路畅通,没有出任何差错,同样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
在这种情况下,四川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共接收、调运、发放了多少来自祖国四面八方援助的物资呢?
我在事后看到了这样一组数字:帐篷116.55万顶;彩条布和篷布2554.6万平方米;食品1.87万吨;棉被108.6万床;衣物251.94万件。
这样大的物资量,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要确保接收好、调运好,并及时发放到灾区最需要的地方,无疑是非常艰巨的一个任务。我看到了,在机场、在车站、在货场、在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等处设立的救灾物资接收组,几百名机关干部、慈善工作者、志愿者和民航、铁路等有关方面的专业人员一起,异常紧张也非常有条理地工作着。那场面使我即刻就想到了在电影、电视中看到的战争中指挥部里的情景。几台、十几台电话,铃声不断,此起彼伏,人们;中着电话大声地说话,有下达指令的、有回答问题的、有询问情况的。桌子或者是用来当办公桌的乒乓球台上的电脑也在飞快地操作之中。
一直惦记着汶川映秀镇的黄明全不会忘记5月15日上午10点钟,他们接到省委、省政府的指令,要他们即刻准备支援汶川映秀镇的救灾物资,下午2点半送到紫坪铺水库水码头,有多少送多少!通过水路把这些物资运到映秀,然后再把那里需要送到医院救治的伤员运出来。
在那个紧急救援的阶段,他们接收的救灾物资都是随到随发,不停留、不积压。所以,手头当时有多少物资他们并不清楚,这两三个小时内能筹集多少物资也不得而知。黄厅长和张力副厅长即刻组织有关人员与各个接收点联络,得知双流机场刚刚卸下2车物资;太平机场有3车物资计划装机空投尚未装机的;火车东站有救灾物资正在卸车,可装2车棉被、3车衣服;在新都有他们加工的棉被,计划是下午交货的……
这样,他们从不同的地点共紧急筹集12车的救灾物资,黄明全、张力这两位既是省民政厅,也是省慈善总会负责人的领导亲自押车直奔紫平铺水库码头。为保证道路的畅通,黄明全还特意请公安部门协助,调了两部警车开道。2点28分,提前2分钟,他们到达了运送救灾物资的指定地點。
卸下救灾物资之后,他们才感到了饥渴。可他们随车没有带任何食品。看到受灾群众安置点还有稀饭、馒头,便走向那里。安置点的同志得知他们是运送救灾物资的民政干部、慈善工作者,忙得连午饭还没顾上吃,赶紧给他们盛稀饭、拿馒头……
2008年5月12日下午2点28分,四川汶川、北川、青川等地山崩地裂时,在北京的人们大多没有感觉到两千里外大地的震动。当四川省民政厅在震后十几分钟把汶川地震的情况报告给民政部后,中华慈善总会会长范宝俊很快就从民政部得到了这个信息。
范宝俊在民政部、中华慈善总会任职的二十多年问,经历的灾难、从事的救灾工作实在太多了。1998年夏季抗洪赈灾最紧张最关键的七八月问,担任民政部常务副部长的范宝俊曾陪同江泽民总书记、朱镕基总理、温家宝副总理先后7次到长江、松花江流域的湖南、湖北、江西、江苏、黑龙江5个省水患最严重的地方查看灾情、慰问灾民,组织领导抗震救灾工作。在此前此后,他还会同财政部的领导几次到灾区一线,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对灾区人民的关怀和对抗洪救灾工作的指示。2008年年初,我国南方发生罕见的冰冻灾害时,范宝俊已在中华慈善总会任会长6年了。作为全国性的民间慈善组织的负责人,范宝俊的责任已经转变为发动全国性的慈善募捐,组织动员民间的力量,协助党和政府战胜这场自然灾害。汶川地震发生之前,中华慈善总会与全国各地慈善组织合作,不但对雪灾受灾省份进行了成功的慈善紧急救援,而且在扎实而深入的调研基础上,全面铺开了灾后重建工作。5月12日那天的上午,范宝俊还在办公室接受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记者的采访,介绍中华慈善总会的慈善募捐、慈善救助工作。不想,4个小时之后,一场更大的灾难在巴蜀大地发生了。
得知四川汶川发生地震的消息后,范宝俊即刻安排总会有关同志与四川省慈善总会联系,他自己也拨打了四川省慈善总会常务副会长、省民政厅厅长黄明全的手机,可一切联络都失败了。民政部当时启动的是二级响应,对四川灾区的情况也无法进一步了解。这时,范宝俊已经预感到了这次地震灾害的严重程度。当天下午4点,范宝俊就要求总会各部门密切关注灾区灾情的变化,做好救灾募捐的相关准备工作。
那时,还在天津的我,也一直轮番拨打四川省慈善总会秘书长杨秀华和办公室主任郭正二的电话。直到晚上将近9点的时候,才拨通了杨秀华的手机。地震发生时,杨秀华还在省党校学习,当时他正在赶回省慈善总会的路上。杨秀华感到了强烈的地震,也打听到一些灾情严重地区的情况,那时的他对灾情还没有更多更直接的了解。但作为省慈善总会具体工作的实际负责人,四川省最早介入慈善工作,又多年在省厅负责社会福利工作的老同志,他已经在考虑省慈善总会在这场抗震救灾工作中应该起的作用了。
这时,黄明全和三郎木滚副厅长深入灾区一线了解的情况,四川省民政厅了解到的灾区情况已经上报到民政部。李学举部长已经随温家宝总理到达都江堰指挥部,民政部已经把对灾情的二级响应提升为一级响应。范宝俊及时了解到这一情况,即刻与刘国林秘书长通电话部署抗震救灾工作,决定紧急向四川灾区拨付100万元救灾款和400顶帐篷,安排工作人员连夜起草募捐公告,并通告全国各省市团体会员。那一个白天、一个黑夜,中华慈善总会副秘书长、救灾救济部主任张心国一直在总会坚守,与民政部保持密切联系,接听热心群众打来的电话,执行总会领导的紧急指示。张心国是1998年到慈善总会工作的,那时他只有46岁,却已经是有着30年工龄的老资格了。张心国一到慈善总会就赶上了规模宏大的抗洪救灾。张心国在民政部工作时是救灾司的老处长,对救灾救济工作十分熟悉,在’98抗洪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一次听到四川发生大地震的消息,他即刻想到了自己和自己所在部门应该承担的职责,即刻进入了一种紧张却冷静的救灾状态。
那一天的下午和晚上,在天津的我曾两次接到范宝俊会长由北京打来的电话,第二次我接到范会长电话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范会长向我提出了这次抗震救灾中宣传工作的要求,指示我当即应该做的工作,我也向范会长汇报了我与四川省慈善总会联络的情况。
民政部工作组到达四川
地震发生的当晚,张力得到民政部四川災区现场工作组正赶往他们这里并将到灾区一线的信息。这时,地震发生时正在泸州出差的副厅长杜小炎已经赶回省厅。张力将和杜小炎一起接待民政部来的领导,并想方设法把这一信息汇报给了黄厅长。他们当然希望见到民政部的同志,当面向民政部的同志汇报灾情,请求民政部尽快给予更多的支持与帮助。
民政部四川灾区现场工作组的组长是救灾专员柳永法,一个责任心、使命感很强,多年辗转在全国发生灾难地区,在艰苦环境中从事救灾工作的同志。当时,北京到成都的航班已经停飞了,柳永法一行就乘坐了北京到重庆的航班,计划从重庆乘汽车赶往成都。他们所乘的飞机在重庆机场降落时,已经是13日凌晨零点30分了。重庆市民政局已经根据民政部的要求,准备了去成都的汽车,并联系了警车开道。快步走下飞机后,接站的人问是否休息一会儿,柳永法一边看手表,一边着急地催促大家即刻往成都赶:“马上就走!真的没有时间了,快走快走!”
汽车从重庆到成都,以往只要3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可当时的一切常规都打乱了,虽然一路警笛长鸣,还是用了近5个小时才赶到四川省民政厅。这时,成都的天已经快亮了。
四川民政厅的两位副厅长早已在迎候柳专员一行了,他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灾情、说灾情。还走着,站着,两位厅长已经介绍起他们掌握的灾情。在那个时间,5月13日的清晨,省民政厅已经了解到四川全省共有18个市州发生了人员伤亡。那时,省厅已向灾区派出4个工作组,对灾区的情况大部分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只有前往汶川的工作组因道路受阻,尚未能到达,汶川的人员伤亡情况、城乡的受损情况,也就不得而知。
两位厅长介绍,灾区此刻特别急需救灾物资主要有帐篷、药品、食物、饮用水、棉被等。由于需要转移安置的人员较多,帐篷严重缺乏,很多伤员还住在露天里,震前储备的帐篷远远不够用,必须调运、生产更多的帐篷到灾区。
说到帐篷,我想起三郎木滚副厅长曾经对我说过:“那时的帐篷真比金子还要珍贵。食品、药品、饮用水、衣被那时灾区虽然也很急需,但这些物资我们是极大丰富的,只是调运的问题,但帐篷我们就没有那么多了,3106万人受灾,1190万人无家可归。过去,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大的灾害,不可能储备那么多的帐篷。”三郎对我说,他的家乡阿坝州是极重灾区,地震中心就在那里。当时,他家乡的几位老领导找到他,说家里的房子都震坏了,不能回去住了,希望在省民政厅当副厅长,并分管着救灾工作的三郎帮助他们解决一顶帐篷。可三郎无可奈何,对老领导说:“我实在没得办法,现在帐篷非常缺少,只能集中调配给最困难、最需要的地方。一些被抢救出来伤员,还等着在帐篷里进行紧急治疗呢!”
民政部领导的到来,一定会帮助四川省民政厅解决包括帐篷在内的许多灾区急需的物资的问题。柳专员一行一夜未眠,也没吃什么东西。张力安排厅里的同志为 远道而来的领导,每人泡了一碗方便面。同时,十几把椅子凑在了一起,一个救灾情况汇报会就正式进行了。
方便面已经泡好了,可饥肠辘辘的柳永法看都没有看一眼,一落座便和两位厅长及厅里几位同志商量起救灾的问题。
柳永法知道了灾区急需帐篷的情况,决定即刻向部里汇报,调集全国的储备向这里空运帐篷,他问:“你们看先空运多少顶帐篷为好,怎么保证尽快送到灾区?”
听着都江堰、北川、绵竹、什邡灾情的介绍,柳永法一直眉头紧蹙。正说着,什邡那里又传来消息说那里的5个乡镇在地震中被夷为平地。而汶川的情况依旧不明,有消息说,解放军战士已经攀岩过去了。
柳永法听到了抢救幸存者、抢救伤员的情况,焦急地问:“血浆、外伤药、绷带、纱布需要多少?担架需要多少,7”“要空运什么样的药品?”“食品呢,7需要空运吗,7空运量多少?”“北川、汶川到底需要多少棉衣被?”
在省民政厅了解了情况后,民政部四川灾区现场工作组的同志们还要直接到灾区去。他们去灾区的目的就是了解灾情和受灾群众的需求,保障群众的生活供给;了解灾区人民在救灾中存在的问题,灾区缺什么,就迅速调集,同时他们带了卫星通信设备,准备把灾区的情况及时向北京汇报。
三郎副厅长按照黄厅长的安排,已经由北川返回成都,安排好厅里当前十万火急的抢险救灾任务后,又带着民政部柳永法专员一行和中央新闻媒体的记者到他刚刚去过,比较熟悉、灾情又十分严重的北川、绵竹考察灾情。
他们首先去的是北川。那时进入北川县的车辆已经很多了,其中多数是草绿色的军车,有运兵车、救护车、野炊车;也有一些民用车辆,其中也有从附近地区、附近省份连夜赶来的志愿者的车辆。由于多数车辆是无法进入受灾现场的,所以许多车辆都停在了通往北川县的道路两旁。那之后几天,我到那里时,看到路边停放的一些外省牌照的车辆已经覆盖了厚厚的灰土,这些车辆的主人,自发赶来的志愿者已经在里面的废墟旁参与抢救伤员几天几夜了。那时的路边,还有刚刚赶来的武警官兵正严阵以待。里面则不时有武警战士抬着刚刚挖出的伤员跑步出来,还有载有重伤员的救护车从里面开出来,向绵阳医院疾驶。从震毁的县城及附近随时都会有新的危险发生的村镇撤离的受灾群众正纷纷从山里走出。
到达北川以后,三郎木滚带着民政部工作组和中央新闻媒体的同志,以最快的速度步行,首先到达北川县曲山镇的北川中学,并找到了设在那里的临时指挥部。所谓指挥部,就是原来学校操场上几个水泥兵乓球台,台子上没有一个指挥部应该有的任何设备,甚至没有一张纸、一支笔,也没有雨伞、没有挡风遮雨的帐篷。当时天正下着雨,余震还不时发生着,只是那里没有人在意,因为他们都正在全力指挥着抢险救人的紧张战斗。当时,这个不同寻常的指挥部惟一的指挥设备是拿在一名工作人员手中的海事卫星电话。这名工作人员一直紧紧跟随指挥部的三位主要领导:四川省副省长,省慈善总会会长张作哈、绵阳市委书记谭力和北川县委书记宋明。
民政部工作组柳永法一行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深入到最危险的地方,并很快了解到北川受灾的一些情况:北川全县167.1万人均不同程度地受灾。地处曲山镇任家坪村的北川中学有2800人,本部2600人,当时还有很多人埋在废墟下面,正在组织全力施救。北川县城震后就已经是一片废墟,下属的乡镇受灾情况也十分严重。由于乡道、省道交通阻断,信息阻断,桥梁损毁,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北川县城的救援工作严重受阻。一路上,对这里的情况已经很熟悉的三郎木滚一直详细地向民政部的同志介绍情况,既是向导,又是讲解。这位分管救灾的副厅长对工作、对处在危难之中百姓极为负责的精神、极为深厚的情感和对紧急救援的建议和思考,都令柳永法十分感动,也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由于最先到达北川的黄明全厅长、随后赶到并带着党中央、国务院、省委、省政府重要指示的张作哈副省长与当地两级党和政府主要领导同志、解放军首长的组织协调,那个时候,当地的解放军、民兵应急分队、武警支隊、武警总队已经有4000人的队伍和一些志愿者在北川县展开了紧急救援,北川中学的施救工作由武警总队负责。军分区组织的2800名预备役部队已赶到县城,并已救出5000多名群众。60多支医疗队也分赴该县灾区开展医疗救护,卫生防疫工作也同时展开。由于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的及时组织,第一批的200多项帐篷和一部分食品、矿泉水、药品也已经运到北川。当时的通讯依旧处在全部中断状态,北川县下属各村镇的情况依旧不明,在指挥部的安排下,县里以1名局长和2名干部为一组,与50名、30名、15名不等的解放军小组一起,分赴各乡镇了解灾情,并和当地党委政府一起做好救灾工作。
柳永法一行了解到:北川县民政局所在的办公楼被掩埋在滑坡山体的几十米以下,25名职工当时查明就有16人遇难,遇难家属多达50多人。但大家都在强忍悲痛,拼了命地开展救灾工作。地震发生后,幸存的民政干部还没有谁睡过觉,没有谁休息过一会儿,甚至没有吃什么东西。
柳永法强忍着泪水,从事救灾工作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大、这样残酷的灾害,他很清楚地了解到,也实际感受了,相对灾区的实际需求,大批的救灾物资还必须尽快运来。
柳永法和三郎木滚商议后,即刻与北京通话,焦急地向部领导报告灾区所需救灾物资的情况。
在北川中学、北川县城受灾现场实地考察后,柳永法一行又在三郎木滚的带领下,到达另一个灾情也非常严重的地区——德阳的绵竹市。他们在考察中了解到:绵竹受灾范围波及21个乡镇,直到13日中午以前,通讯仍然完全中断。他们了解到绵竹的汉旺、九龙、遵道、富新、土门、拱星6个乡镇灾情十分严重。了解了当时已经掌握的遇难者的人数,了解到倒塌楼房的废墟下,还有被掩埋的幸存者尚没有被抢挖出来,了解到有多少需要紧急安置的受灾群众,了解到由于道路被毁、信息不通,绵竹的天池、清平、金花3个乡镇还没有联系上,救援队伍也还没有到达那些地方。那里的情况只是从这3个乡镇跑出来的人那里听到一些:山体许多都移位了,有的村子大部分都被滑坡的山体掩埋了,幸存下来的人没吃、没喝、没有安全的地方呆,而且随时都会有新的危险。
民政部工作组对绵竹灾情的成功考察,同样离不开三郎木滚及时、有效的协助。
柳永法又及时向北京向民政部汇报了灾情。民政部对汶川地震灾区的救援更加快了步伐,也有了更明确的目标。
1190万受灾群众急需救济、转移安置
5月13日的下午,黄明全由北川返回成都后和省厅几位领导同志相互通报了灾区情况之后,又向省委省政府汇报,并听取指示。当晚,黄明全便主持召开了地震发生后的第二次厅长办公会。
黄明全很快就摸清,这次大地震受灾面积很大,全省有1190万受灾群众急需救济、转移安置。省委省政府指示他们,要即刻为这1000多万人口准备3天的口 粮,要即刻把这1000多万群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要即刻调运救灾物资到各个灾区确保这1000多万人每一个人都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住。他很清楚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很清楚他们的责任有多大,任务有多重,更清楚他们必须担负起这个责任,必须争分夺秒、不折不扣地完成这个任务。他们的任务当然还不止这些,他们要配合各受灾地区党和政府、解放军完成解救被困人员、抢救生还者的紧急任务;要向灾区调派医务人员,尽最大努力及时收治伤病员、挽救重伤员的生命;要及时处理好遇难者尸体,以防止灾区疫情的发生;要组织好慈善募捐,认真接收好来自民间的慈善捐赠,确保收好、用好。
由于省民政厅积极主动及时的汇报,中央下拨四川省的第一笔民政救灾资金很快到位。同时,前所未有的规模巨大的民间慈善捐赠也像潮水般涌来。
黄明全很清楚,要组织如此规模的抗震救灾工作,没有一个能应对这种紧急情况的组织机构是不行的。这次会议上,他们首先成立了四川省民政厅抗震救灾工作领导小组。黄明全任组长,几位副厅长和副厅级干部任副组长。领导小组下面设了“综合宣传”、“救灾应急”、“接收捐赠和物资筹集”、“物资调运组”、“遇难遗体处理”、“后勤保障”等几个工作办公室,并在双流机场、火车东站、物质储备站、太平寺机场、凤凰山机场、邛崃机场等几个地方设立了工作站。对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所有工作人员都进行了明确的分工。
夜已经很深了,可成都芷泉街55号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一层楼所有地方和大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随处都有人们忙碌的身影。
在那最危急的时刻,他们在省委、省政府的统一部署下,积极组织协助解放军、武警、消防官兵、民间志愿者救援队伍争分夺秒地解救被困人员,先后从废墟中抢救出生还者83988人。协助卫生部门,向灾区调派医务人员445961人,累计收治灾区伤员400.5万人次,最大限度地降低了死亡率和致残率。
他们已经在着手解决受灾地区的实际困难了,他们要即刻在受灾群众集聚的地方设立方便食品、水、牛奶的分发点;要即刻安排将救灾物资送往灾区;要确保及时将救灾物资安全分发到灾民手中。那之后的几天里,在灾区的许多地方我看到了许多这样的分发点,看到在那里忙碌的民政干部、慈善工作者的身影,看到受灾群众那一张张得到慰藉的脸庞上难得的微笑。从那一天的夜里开始,他们已经着手在灾区设立临时安置和救助点的工作,只两三天的时间,5100余个这样的临时安置和救助点就在各重灾区建成,先后紧急转移和临时安置受灾群众1200余万人次。对因灾无房可住、无生产资料和无收入来源的困难群众,他们按照每人每天1斤口粮和10元补助金的标准实施临时生活救助。在那之后3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共发放受灾困难群众临时生活救助资金38.9亿元,救济粮18.6万吨,救助困难群众700佘万人。对符合最低生活保障条件的,纳入保障范围,全省已有4万佘名地震受灾困难群众分别纳入了城乡低保。从7月1日起,在原补助基础上,全省城市低保对象按每人每月15元、农村低保对象按每人每月10元的标准再次提高补助水平。全省各级民政部门积极对受灾群众实施医疗救助,3个月来,接送并妥善安置了近万名的治愈返乡地震伤病人员。全省各救助管理站共接待救助地震受灾群众81718人次。
在那特别的时期,面对不断被发现的数以万计的遇难者尸体,规范殡葬操作程序,妥善处理遇难者遗体是四川省民政厅面临的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灾害发生的当天,他们就向民政部、省委省政府等上级有关部门汇报了震区遇难者的情况,之后很短的时间内,民政部、公安部、卫生部和省抗震救灾指挥部就制定并下发了“关于“5·12”地震遇难人员遗体处理意见”。在北川、都江堰、什邡、绵竹等几个废墟上的抢救现场,我看到了省、市、县等各级民政干部怎样按照这个意见的要求,与解放军、公安抢险人员密切配合,及时妥善处理遇难人员遗体,防止疫情发生。他们要做的是对死者的尊重,对活着的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负责。对那些有亲属认领并愿意火化的,他們都随时安排车辆运往火化场火化并免收火化费,对无人认领的遇难者尸体他们则按照卫生防疫和环境保护的相关要求,本着就近的原则按要求进行土葬,对遇难者遗体做到了“发现一具、处理一具、不留后患”,确保了灾区疫情不发生与流行。同时,他们还全力配合公安部门对遇难者遗体的身份辨认及DNA样本的提取工作。对遇难人员家庭,各级民政部门认真落实抚慰政策,及时组织发放抚慰金,全省共发放遇难者家属抚慰金1.15亿元,并细心做好精神抚慰工作,努力保证遇难人员得到及时妥善处理。四川省慈善总会也在震后第4天就深入到北川等地震重灾区,给遇难者家属送上了第一笔慰问金。
救灾物资铺天盖地
在中央下拨第一笔民政救灾资金和物资的同时,来自全国各地、全世界各地政府和民间慈善组织支援的救灾物资铺天盖地地来了。
一直在和这些救灾物资打交道的张力在谈及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完成对救灾物资筹集、接收、调运、分发的工作时,总是十分感慨,闪亮的目光里总会有一种自豪、一种感恩、一种异常兴奋的的情绪在感染着你。那一天的上午,我看着张力那张表情生动的脸,听他总结他们接收捐赠物资的几个突出的特点。
他说这次接收的救灾物资的特点一是多,物资量大。张力曾多次和大家说:“你们看!咱们接收的物资,除了没有飞机、大炮,几乎什么都有了。从价值上百万、几百万元的大型机械、专业设备,到婴儿的尿不湿、妇女用品应有尽有。我们的国家、社会物资真是极大丰富了!”张力还对比了32年前唐山大地震后,各地支援唐山灾区物资的情况。他还记得,那时百姓捐几个鸡蛋,企业贡献一些油毡、杉篙就是贡献了。张力说接收这些物资时,他们每天都在感受、都在体会:我们国家的物质基础有多么雄厚;我们国家的经济实力有多么强大;我们当今社会有了多大的进步。张力说,看来我们的改革开放真是搞对了。
张力感触颇深的第二个特点是快。地震发生后一两个小时,他们就开始收到来自成都本地企业和百姓捐赠的物资。很快,通向东西南北的公路上,满载救灾物资的大货车来了。只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一天一夜接收的运载救灾物质的大货车就有300辆之多。那时芷泉街55号的门前,总是有货车的长龙。这当然只是一小部分,因为大部分都已经直接到灾区一线了。火车也呼啸着,一列列开来。张力长时间坚守的火车东站,那时一天到站的车皮多的时候达到200个。四川的机场那时也异常繁忙,在情况比较紧急的那几天里,来自世界各地送救灾物资的包机,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一架落地。
张力觉得第三个突出的特点是境外的、世界各国的捐助也很多。那个期间,他们共接收和发放了来自61个国家和地区的420批次的救灾帐篷、篷布、棉被以及医疗机械、生命探测仪、卫星电话、DNA检测仪、工程机械等。张力还记得,唐山地震发生后,我们国家没有接受 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点援助。张力这时想到的是,我们国家现在在全世界的地位和影Ⅱ向力与过去比真是大不同了,改革开放使我们与世界各国的交往越来越多,关系越来越友好,朋友遍天下。
张力在组织接收、分发救灾物资时还体会到,如果不打破常规,这些救灾物资的接收和分发也不可能完成得如此迅速、圆满。在机场,以往的惯例是,机场内部的车辆将货物运到仓库,然后你再去取。外部的车辆是不允许进入的,更别提进入停机坪了。可那最关键的时刻,飞机落地后,接运救灾物资的大货车就直接开到了飞机的肚子底下。飞机舱门打开之后,接收人员马上上去检查、清点物资,而后就把物资直接卸到飞机肚子底下的货车上,装好后马上运走,直接运往灾区最需要的地方。这么多飞机、这么多物资、这么多货车,用这种打破常规的办法,机场依旧有条不紊,没有出任何事故,也没有丝毫的差错。这真是个奇迹,连民航的同志都说这是从没有过的奇迹。这奇迹的创造当然离不开民航、公安、海关、检疫等有关方面同志们令人称道的责任感和不同寻常的科学运作。
铁路的运输也不同以往了,像火车东站,正常情况下都是运载物资的火车到站后,都是先把货物卸到仓库,货主事后凭货单取货。在当时那种紧急的情况下,再按常规运作就不能保证救灾物资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灾区了,所以也采取了列车到站后,接收单位在办理有关手续的同时,直接从车站把物资拉走。这当然在运载救灾物资的列车到达之前就要做好细致的准备工作。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通过铁路运输的救灾物资原计划基本上都是到成都的,而后再转运到各灾区。而一些重灾区归属的市县也有火车的线路。为节省时间也减少运输成本,他们决定让列车改变线路和停靠地点。这是重大的改变,铁道部一位副部长和四川省一位副省长亲自坐镇指挥,省民政厅、省慈善会与铁路局的调度室联合办公。列车只要一入川,他们就知道了,还能知道列车是从哪里开来的,车上装的是什么物资,是哪个地区、哪个单位或组织提供的,计划支援哪个地区。这样,他们就即刻安排了:支援北川、安县、平武等重灾区的就改道绵阳,在绵阳车站停靠;支援绵竹、什邡等重灾区的就改道德阳,在德阳车站停靠;支援青川的,就改道广元,在广元车站停靠,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卸。为救灾物资尽快到达灾区一线,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大家应该知道,这个大胆的改动非同小可,是历史上没有过的,但同样有条不紊,路路畅通,没有出任何差错,同样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
在这种情况下,四川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共接收、调运、发放了多少来自祖国四面八方援助的物资呢?
我在事后看到了这样一组数字:帐篷116.55万顶;彩条布和篷布2554.6万平方米;食品1.87万吨;棉被108.6万床;衣物251.94万件。
这样大的物资量,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要确保接收好、调运好,并及时发放到灾区最需要的地方,无疑是非常艰巨的一个任务。我看到了,在机场、在车站、在货场、在省民政厅、省慈善总会等处设立的救灾物资接收组,几百名机关干部、慈善工作者、志愿者和民航、铁路等有关方面的专业人员一起,异常紧张也非常有条理地工作着。那场面使我即刻就想到了在电影、电视中看到的战争中指挥部里的情景。几台、十几台电话,铃声不断,此起彼伏,人们;中着电话大声地说话,有下达指令的、有回答问题的、有询问情况的。桌子或者是用来当办公桌的乒乓球台上的电脑也在飞快地操作之中。
一直惦记着汶川映秀镇的黄明全不会忘记5月15日上午10点钟,他们接到省委、省政府的指令,要他们即刻准备支援汶川映秀镇的救灾物资,下午2点半送到紫坪铺水库水码头,有多少送多少!通过水路把这些物资运到映秀,然后再把那里需要送到医院救治的伤员运出来。
在那个紧急救援的阶段,他们接收的救灾物资都是随到随发,不停留、不积压。所以,手头当时有多少物资他们并不清楚,这两三个小时内能筹集多少物资也不得而知。黄厅长和张力副厅长即刻组织有关人员与各个接收点联络,得知双流机场刚刚卸下2车物资;太平机场有3车物资计划装机空投尚未装机的;火车东站有救灾物资正在卸车,可装2车棉被、3车衣服;在新都有他们加工的棉被,计划是下午交货的……
这样,他们从不同的地点共紧急筹集12车的救灾物资,黄明全、张力这两位既是省民政厅,也是省慈善总会负责人的领导亲自押车直奔紫平铺水库码头。为保证道路的畅通,黄明全还特意请公安部门协助,调了两部警车开道。2点28分,提前2分钟,他们到达了运送救灾物资的指定地點。
卸下救灾物资之后,他们才感到了饥渴。可他们随车没有带任何食品。看到受灾群众安置点还有稀饭、馒头,便走向那里。安置点的同志得知他们是运送救灾物资的民政干部、慈善工作者,忙得连午饭还没顾上吃,赶紧给他们盛稀饭、拿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