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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那年,李若欣因母亲去世,长期情绪低落,学习一落千丈。对她寄予厚望的父亲李童伟,将自己公司名校毕业的实习生请回家给女儿做家教……
别墅惨案:幕后策划者大跌眼镜
2020年2月15日早上8点30分左右,天津市一别墅区内,55岁的家政服务员张怡照例来雇主家。到雇主别墅外,她发现别墅大门虚掩着,敲了几下,无人应答。张怡试着推门而入,却被眼前的场景吓蒙了:一楼门厅满地凌乱的血脚印,雇主的女儿李若欣昏迷不醒,被绑在楼梯栏杆上,胳膊血肉模糊。
张怡吓得冲出别墅,打电话报警。天津市公安局民警迅速出警,发现李童伟陈翠雯夫妇双双倒在二楼卧室,均已死亡。李若欣被送往医院救治。
民警现场勘查发现,现场脚印凌乱,别墅内的监控被人为关闭。别墅外的监控虽在正常工作,但2月14日天气不好,雨夹雪,半夜案发时正下暴雪,监控只拍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据此,民警只能初步判断犯罪嫌疑人的大致身高和体形。这时,守在医院的民警传来消息,李若欣被诊断为应激性精神障礙,暂时无法接受询问。
现场没找到更有效的线索,唯一的目击证人李若欣精神出了问题,无法指认犯罪分子。更令人疑惑的是,法医鉴定结果显示,李若欣的伤口在右臂内侧,刀口从上至下,且有多次试探性刀伤,这种刀伤只能是自己所为。案子疑点重重,无法推进,民警只好着手排查李若欣一家三口的社会关系。经大量摸排,李若欣男友周振刚进入警方视线。
办案民警走访周振刚时,周振刚眼神闪躲,还没等民警询问,他突然撒腿就跑。周振刚嫌疑很大,民警当即阻拦并将其带回警局突审。一到审讯室,周振刚就怂了,承认杀害了李童伟夫妇,但他爆料,这起血案的幕后策划者是李若欣。
据周振刚交代,以及警方通过走访和技术手段获得的信息,整个案情逐渐浮出水面——
李若欣1998年出生,天津人,父亲李童伟是天津一家建筑承包公司的老板,家境优渥。2015年7月,李若欣的母亲因病去世,即将升入高三的她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学习一落千丈。
当时,李童伟公司新进的实习生里有个南开大学毕业的女孩,叫陈翠雯。他让陈翠雯给女儿当家教,将来女儿考上大学,就给她转正。陈翠雯同意了。
往来中,李若欣了解到,陈翠雯家里条件差,父母已过世,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丧母的李若欣,很能与陈翠雯感同身受,而陈翠雯的励志故事也激励了她。她们俩一个认真教,一个拼命学。慢慢地,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孩,感情越来越好。
2016年,李若欣考取上海一所高校。去了上海,她跟陈翠雯经常在微信里谈天说地,情同姐妹。李若欣在老爸那里,对陈翠雯不吝赞美,想老爸重用她。不久后,陈翠雯发消息给李若欣,说她已经转正。两人的感情越发深厚。
2018年初,李若欣放寒假回家,发现陈翠雯在。她开心地抱住陈翠雯喊姐姐,李童伟说:“你不能再叫姐姐了,我就要和你陈姨领证了。”李若欣这才发现,家中陈设变了,大厅中央挂着老爸和陈翠雯的婚纱照……
据周振刚交代,李若欣跟他讲,就在前不久,她大学室友的父亲出轨后抛弃妻女,导致室友精神崩溃,在宿舍上吊自杀。这件事给李若欣很大的冲击。她看到陈翠雯的婚纱照时,才意识到,陈翠雯之前说的“转正”是这个意思。李若欣跟周振刚痛斥,她对陈翠雯掏心掏肺,陈翠雯却在利用她来讨好她老爸,借机上位。
假期里,李若欣偷拿了陈翠雯的手机给异性发露骨信息,还截屏发给李童伟。李童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说她不该用这种手段对待陈翠雯。
李若欣离间陈翠雯和李童伟不成,李童伟坚持跟陈翠雯领证结婚。在李若欣结束假期回上海之前,李童伟和陈翠雯办了结婚证。李若欣与父亲离心,更是恨上了陈翠雯。李若欣独自回了学校。李童伟时不时打电话关心她的生活和学习,李若欣却觉得他所有的关心都流于表面,特别敷衍。渐渐地,李若欣越发觉得,她失去了父亲。
自暴自弃:泥淖里走来个守护神
心灵受创的李若欣开始逃课,酗酒。
一次,李若欣独自去酒吧喝酒,被一个猥琐男搭讪。李若欣借口去卫生间,离开了。等她返回时,那个男人不在了,她开心地拿起酒杯准备把剩下的酒喝完。突然,一只大手盖住了酒杯:“那个男的在你杯子了下了东西。危险,赶紧离开!”
是酒吧的酒保周振刚。李若欣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赶紧结账走人。她赶到宿舍,周振刚询问平安的电话就来了。被人记挂的感觉,李若欣久违了。
周振刚比李若欣大5岁,颇有社会阅历。他观察了李若欣一段时间,觉得她人傻钱多还特重感情,在李若欣对他示好时,便顺势跟她恋爱同居了。
情感上有了依靠,李若欣情绪稳定,人也开心起来。酒吧她不再去了,还认认真真搞起了学习。
2018年夏,李童伟趁着出差的机会,来上海探望女儿。他想给女儿惊喜,没打招呼就直接去了学校,发现女儿不在。跟同学一打听,得知女儿在外租房住,要到地址就摸了过去。
到了地方,李童伟才知道,女儿跟一个社会青年同居。李童伟强势要求女儿分手,马上搬回宿舍。父女俩发生争执。李童伟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了女儿。父女俩原本冷淡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据周振刚交代,当时李童伟就要带李若欣回天津,但他还有紧急工作要处理,加上李若欣课业繁重,就暂时作罢。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陈翠雯来上海找李若欣,还拿出一沓留学申请资料说:“你爸对你期望很高,你别让他失望,别跟他犟,对你没好处。”李若欣瞬间炸毛:“我不分手,他就把我赶走?”陈翠雯慌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觉得你年纪小,人单纯,怕你吃亏。”两个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很快,李若欣就收到李童伟的电话,他给她办了英国留学申请,报了雅思课程。更令李若欣窒息的是,李童伟跟她的辅导员和室友联系密切,只要她没回宿舍,李童伟的电话就立即追了过来。
与此同时,李童伟向周振刚施压,要告他诱拐少女。周振刚在酒吧上班,难免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而且,他跟李若欣谈恋爱就是捞钱,若李若欣真跟她爸闹翻了,他也捞不到好处。因此,周振刚换了个策略,劝李若欣别跟她老爸硬扛,他们可以搞地下恋。李若欣勉强同意了。
2019年春节,李若欣回家。李童伟开心地对李若欣说:“你要当姐了!以后你就不会孤单了。”李若欣从头凉到脚。她在网上向周振刚吐槽,说继母怀孕了,故意恶心她,她再也不是家里的小公主了。室友上吊自杀时那恐怖的场景,不停在她脑海里闪现。
晚上,李若欣一个人坐在阳台发呆。她坐的位置,正对着楼下李童伟的书房。夜里,别墅空旷安静,李若欣正好听到楼下老爸在跟律师谈话,她隐隐约约听到关于财产的一些词汇。继母怀孕,律师过来谈话,李若欣推测,父亲要重新立遗嘱。
等全家人睡去,李若欣溜进父亲的书房,打开他的电脑,想确认他是否立了新的遗嘱。遗嘱没找到,她却发现了一份美国投资移民报告书。在她看来,这份移民报告书,坐实了父亲要抛弃她带陈翠雯去美国生活。这一切恨全被她算在了陈翠雯的头上。
春节过后,李若欣回校准备出国事宜期间,她又和周振刚联系上了。她把所有委屈都倾诉给了对方。周振刚安慰她,让她安心读书,她父亲未必会什么都不留给她。见李若欣还是灰心丧气的,周振刚甜言蜜语道:“别担心,我养你啊!”
几句轻佻的话,李若欣却感动得落泪。在她的世界里,父亲抛弃她,姐妹伤害她,唯有周振刚护她爱她。无奈,周振刚条件太差了。
李若欣看着周振刚,突然生出一个主意来:两人里应外合打劫自己家,拿钱后一起去英国生活。
打劫自家:白瞎了富爸爱女之心
李若欣的想法是,让周振刚扮演劫匪打劫,不仅能拿一大笔钱,还能让她不被怀疑,这样她就不会跟父亲撕破脸,将来还能再从父亲那里获取利益。
她将家里情况告诉周振刚:“我家有不少古董字画金银首饰,很值钱。我爸有些工程款不走账的,家里有大量现金……这些要是不方便带,那你可以拿我做人质威胁我爸,让他转账。”
周振刚是混了几年社会,但耍的都是些小把戏,抢劫他可从没想过,也不敢。为了说服周振刚,李若欣还将自家别墅以及周边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她家别墅区不大,一共只有几十栋建筑,每一栋都有院子,院外用铁栅栏围着,私密性强。保安不进别墅,只在外围转,有时无人值守。家政阿姨也不住家。过年的彩灯要等到三月初才拆除,这些物品带来很强的隐蔽性。
当时,周振刚欠了赌债无力偿还,再次联系上李若欣,是想找她借钱。听到这里,周振刚觉得,李若欣的计划可行,同意了。
两人先是在网上浏览各类帖子,又购买了作案工具。李若欣制定了详细计划——李若欣找借口回家,提前关闭别墅内的监控,事先打开南侧厨房的窗口,让乔装打扮的周振刚进入别墅,随后,周振刚用刀威逼李童伟打开保险箱。得手后,周振刚打晕并捆绑李若欣,制造她也是受害者的假象。
2020年2月12日,李若欣回家,谎称学校推迟开学,宿舍也没开放,只好回家。女儿回家多待几天,李童伟当然开心。
2月14日,天气突然变化,从雨夹雪变成了大雪,李若欣赶紧用微信通知周振刚当晚动手。晚上8点左右,李若欣趁着李童伟陈翠雯在大厅里看电视,偷偷潜进南面厨房,打开窗户接应周振刚。为了演戏逼真,李若欣让周振刚在她胳膊上划一刀。周振刚胆小,不敢下手。李若欣只好抢过刀子,往自己的胳膊上划了几下。起初几刀划得浅,最后一刀才出血。
李若欣顾不上疼痛,催促戴着头套的周振刚赶紧动手。周振刚只好把刀子架在李若欣的脖子上,推着她进了大厅。李童伟夫妇看到这一幕,吓得大叫。周振刚威吓他们停止喊叫,说他只求财,只要他们配合,大家都没事。李童伟冷静下来后说:“你是求财,那咱们就交个朋友,我家里的现金,老婆的首饰,你都拿走,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
周振刚心中窃喜,赶紧将随身携带的帆布包扔给了李童伟,让他把现金和首饰全部装进去。周振刚又哄着李童伟夫妇进书房,要求打开保险箱。
李童伟走到保险柜前拨弄了几下,疑惑地叫了一声:“咦?”周振刚放开李若欣,抽身过去查看情况。就在他俯身向前的瞬间,李童伟抓起放在旁边的铜制奖杯用力砸了过去。
周振刚年轻,灵活,一下就避开了要害。不过,他肩部还是被砸中了。两人顺势扭打起来。扭打中,周振刚一刀扎在了李童伟的大腿上。陈翠雯扑上去帮忙,却因为怀孕身体笨拙,被茶几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下身出血。李童伟大叫一声扑过去看妻子。周振刚怕叫声引来麻烦,扑上去给了他一刀。杀红眼的周振刚将一旁的陈翠雯也杀害了。
眼前的一切,完全超出了李若欣的想象。她吓得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呆傻了。周振刚只好打晕李若欣,将她绑在栏杆上后,背起包逃了……
2020年6月,周振刚因抢劫致人死亡罪被天津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李若欣在实施犯罪时负有刑事责任,但作案过程中突发应激性精神障碍,故抢劫罪名成立,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
目前,李若欣仍然在强制治疗中,无法接受刑罚。警方在办案中,聯系了李童伟的律师,从他的口中得知,李童伟并不是要重立遗嘱,而是询问在遗嘱受益人中增加新生儿的具体事项,也没有要增加陈翠雯为遗嘱受益人。李童伟咨询的美国投资项目,等排期就要等六七年,并且,这个投资移民项目里,李童伟并没有将李若欣排除在外。
在走访排查中,民警还发现,李童伟与陈翠雯虽然存在年龄差距,但感情十分真挚。而且,李童伟的妹妹说,哥哥之所以娶陈翠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她能跟自己女儿融洽相处……
(文中除周振刚外,其余人物均为化名。)
[编后]情绪占据上风,将脑补当成现实,只会害人又害己。本案中,当父亲再婚时,倘若父女间多一些沟通,多一些理解,少一些猜测甚至是脑补,悲剧或许就可以避免。
编辑/张亚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