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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酿的甜酒，稠稠的，甜甜的，喝一口舌头都要化掉呢。一缸新酒酿出来，镇上的人争着买。
四月初的一个夜晚，我们一家正在洗脚，笃！笃！笃！有人敲门，响声贴近地面——是谁这么不礼貌，用脚踢门？
我光着脚过去开门，哈，门外站着一只黄鼠狼，扎着红头巾，系着红围裙，是个新媳妇。
我说：“你来迟了，新酿的酒卖光了。”
黄鼠狼媳妇闪进门，冲着妈妈“我……我……”两声，耷拉尾巴啜泣。
妈妈快速擦干脚，趿着鞋子来到黄鼠狼媳妇跟前，蹲下去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黄鼠狼媳妇眨眨眼，眼珠映着灯光，像是两颗星星：“老公骂我笨媳妇，连甜酒都不会酿，家里糯米又是现成的。”
我们都望着妈妈。
姐姐说：“不要教她。”
哥哥说：“哪个都不教。”
妈妈看一眼爸爸，对黄鼠狼媳妇说：“你莫伤心，我教你就是了。”
黄鼠狼媳妇立即从口袋里掏出铅笔和小本子。
妈妈有条不紊地说：“糯米蒸成熟饭，舀到酒缸里，拍实，中间打口小井，酒曲捣碎化在水里洒上去，发酵两三天，小井就出头子酒，加些清水进去，边加边尝，把握好厚薄，埋下酒篘（chōu），就可以从酒篘里舀甜酒了。”
黄鼠狼媳妇沙沙沙记下，又问：“酒曲怎么做的？”
妈妈掰着手指回答：“做酒曲要大米、辣蓼草、桂树叶、橘树叶、扁豆叶、竹叶、田边草，混合起来，粉碎，加温水拌匀，捏成一球一球，鸭蛋大小，放在箩里一边滚动一边撒上老酒曲研成的粉——老酒曲到草药公公那里去买，他住在理发店对面，长年卖酒曲。”
黄鼠狼媳妇合上小本子，喜滋滋地说：“我这就去买老酒曲。”
黄鼠狼媳妇离去之后，姐姐埋怨妈妈：“教会一个人，就少一个人买酒，说不定人家还要卖甜酒呢。”
“欸——”爸爸用责备的眼光瞅着姐姐，没有说什么。
过了个把月，又是晚上，又是一家五口围着大脚盆洗脚的时候，笃！笃！笃！黄鼠狼媳妇又来敲门了，一听敲门声贴近地面就知道是她。
她拖着尾巴进了门，沮丧地告诉妈妈：“我酿了三缸，都不好喝，老公又骂我笨媳妇。”
姐姐赶紧说：“那就不要酿了，到我们家来买！”
妈妈瞪了姐姐一眼，和和气气问黄鼠狼媳妇：“你做的酒曲有没有问题？原料齐不齐？”
黄鼠狼媳妇略一思索，用力点头：“我想也是酒曲没有做好，你的酒曲卖不卖的？”
妈妈很为难，看着爸爸说：“卖酒曲是草药公公的生意，我们不能跟老人家抢生意。”
爸爸对妈妈说：“我们不卖，送几球给她做药头吧。”
妈妈进睡房拿来几球酒曲，叫黄鼠狼媳妇用裙子兜住，体谅地说：“老公喝酒的，老婆会酿酒才好。”
黄鼠狼媳妇眉开眼笑，尾巴一弹一弹离去了。
转眼到了六月，那天夜里我们一家正在屋后坪地乘凉，黄鼠狼媳妇提着一盏萤灯走过来，对着妈妈哭哭啼啼。
妈妈关切地问：“怎么？还不行？”
黄鼠狼媳妇十分自责：“我……我真是个笨媳妇……自己做酒曲，酿……酿不好……用你的酒曲，还是酿……酿不好……呜……”
这个笨媳妇，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受了不少委屈呢。
哥哥说：“又不是不教你。”
姐姐说：“酒曲都送给你了。”
我也添上一句：“总不能把甜酒连缸送给你吧。”
笨媳妇一下子睁大眼睛，问妈妈：“大家的酿法都是一样的，只有你的甜酒特别好，是不是你那个酒缸特别好？”
妈妈不说什么，望着爸爸。
爸爸大大方方说：“正好今天甜酒卖光了，酒缸是空的，我们把酒缸借给你，只怕你拿不动。”
笨媳妇说：“我试试看。”
黄鼠狼才多大呀，酒缸多大呀，黄鼠狼拿酒缸好比人拿一座山，怎么拿得动？一家人都很好奇。
爸爸进屋抱着酒缸出来，往笨媳妇跟前一放，说：“拿去吧。”
笨媳妇绕着酒缸转圈，顺时针方向。转一圈，酒缸就小许多，转了三圈，酒缸变成筷筒那么大。笨媳妇抱着酒缸，提着萤灯，尾巴一翘一翘离去了。她走得很快，脚步有些慌，生怕我们反悔吧。
姐姐埋怨爸爸：“把酒缸借给人家，妈妈不酿酒了？”
爸爸说：“妈妈酿的甜酒好卖得很，那口酒缸太小了，明天买口大的。”
日历天天撕，六月过去了，这段日子笨媳妇一直没有现身。那天吃夜饭的时候，妈妈带着牵挂说：“不知道笨媳妇酿出好酒没有？”
姐姐说：“肯定酿出来了，酒缸都给她借去了。”
妈妈说：“酿出来了应该来还酒缸。”
哥哥鼻子哼一声，说：“她迷信我们的酒缸，不还了。”
爸爸说：“不还没有关系，反正我们有新酒缸。”
七月七晚上，月亮早早出来了，白白的，极似一瓣生西瓜尚未转红。姐姐和邻家姐妹要乞巧，在屋后坪地摆上一个西瓜、三只桃子、两盏清茶，先拜月，然后比赛穿针，谁能一气穿过七根针就算“得巧”。
先是姐姐穿，一气只穿过三根。
换了两个人，一个一根也穿不过，一个穿了两根。
我嚷嚷着说：“让我来，我眼睛好！”
姐姐说：“这是姑娘家家的节日，关你什么事？”见我噘着嘴巴，又说：“你男孩子，陪爸爸和哥哥守西瓜去吧。”
是呀，为什么不去守西瓜？我们家的西瓜个又大，瓤又甜，到了地里放开肚皮尽管吃。
我离开镇街，披星戴月在田野上走，四面八方好多萤火虫在飞，世界幽幽暗暗，如同秘境。咦，前边小土坡上，搁着一盏萤灯。
我一下子想起笨媳妇，上次她到我们家就提着一盏萤灯，那儿是她的家吧。 走近萤灯，原来土坡上有一个碗口大的洞穴，外边摆着一张烟盒大的桌子，萤灯搁在桌上。发光的小虫子在灯壁爬来爬去，黄绿色的光时明时暗，照见两碟点心、一个针插和一团线，看样子也要乞巧。
洞穴里有响动。
我蹲在一丛花草后面，花香粉粉的，像是野菊。
洞穴里出来两只黄鼠狼，一只正是笨媳妇，另一只拿着旱烟竿，看样子是笨媳妇的丈夫。
丈夫坐在穴口旁边一块石头上，跷着二郎腿打火点烟。
笨媳妇站在桌前，对着银河作揖，口中说：“织女娘娘，保佑我早日酿出上好的甜酒，有丁家媳妇酿的那么好。”
丈夫轻轻笑着说：“你莫学酿酒了，酿了一缸又一缸，只是浪费粮食，买现成的多省心。”
笨媳妇说：“丁家媳妇能酿，我也能酿！”
听，丈夫何曾叫她受委屈呢，是她自己逞能！说她笨，她把我们一家骗得晕头转向。说她聪明，怎么学了三个多月都学不会？
笨媳妇开始乞巧，只见她举着针线，对着月亮，七根针一下子就穿过去，好比唱了一句哆来咪发索拉西。
我不由得拍一下手，说：“得巧啦！”
笨媳妇警惕地问：“是哪个？”
我站起来，大声说：“是我，我来问问我们家的酒缸用完没有！”
笨媳妇很难为情，说：“我酿甜酒总不成功，还在做试验。想请你妈来看看，又怕麻烦她。”
我脱口就说：“甜酒我也会酿！”
笨媳妇大喜：“太好了，太好了，我蒸着糯米呢，我酿酒的时候你帮忙看一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丈夫瞅着我，尾巴弯成一个问号，“你会酿甜酒？你还是小孩子。”
笨媳妇却说：“裁缝的孩子会补衣，木匠的孩子会拉锯。”向我招着手说：“过来呀，让我把你变小。”
等我过去，笨媳妇绕着我顺时针转圈，转一圈我就矮一大截，三圈下来，我变得跟黄鼠狼一样高。
夫妻两个带我进入洞穴，只见地面铺着彩色石子，墙上贴着各种花瓣，四壁挂着萤灯，真是又凉爽，又美丽，芬芳弥漫。我们家那口酒缸放在客厅正中，是空的。左手一扇门开着，里面是厨房，灶上放着甑子，开始冒热气了。
我进去闻一下热气，那是半生不熟的味道，就告诉笨媳妇：“我妈也是这样蒸的，等冒大气了，糯米就熟了。”
笨媳妇说：“这个我知道。”
笨媳妇把火烧旺一些，叫丈夫将外头的供品拿回来招待我。不一会儿，甑子冒大气，厨房白云漫漫。
我说：“现在把糯米饭舀到酒缸里，拍实，打口小井。”
笨媳妇说：“这个我也知道。”
等到糯米饭进了酒缸，我说：“现在把酒曲化在水里，洒在糯米饭上面。”
“我每次都是这样。”笨媳妇洒上酒曲，对我说，“现在就等出酒——你看，我完完全全照你妈教的做，就是酿不出好酒。”
原来笨媳妇怀疑我妈留了一手。
我思来想去，找不出她哪里做错了，就说：“你把酒缸搬到睡房里去，我明天带我妈来。”
笨媳妇说：“酒缸就放在客厅，客厅通风。”
“啊呀！”我跺一下脚，把两人吓一跳，“酒缸不能放在通风的地方，要放在睡房，我妈冬天酿酒还要给酒缸包上棉衣保温！”
“哦！哦！”笨媳妇恍然大悟，“酒缸放错地方了，糯米饭要发酵，是要放在暖和地方才好。我当大事来做，所以放在客厅。”
丈夫抱起酒缸放入睡房，出来对笨媳妇说：“这下好了，找到问题了？”又对我说：“这么晚了，我们送你回家。”
我说：“我不回家，我要去瓜田。我本来是去瓜田找爸爸和哥哥，看到这里有灯才过来。”
笨媳妇松一口气，说：“我以为你当真来讨酒缸，你告诉大人，等我酿出好酒，酒缸就送回去。”
到了洞外，笨媳妇绕着我逆时针转三圈，转一圈我就长高一大截，三圈转过我又变成原样。
我来到瓜田，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爸爸和哥哥，他们根本不信。爸爸说：“黄鼠狼住哪里，从来不让人知道。”哥哥说：“黄鼠狼多狡猾，你找得到？”我拉着他们来到土坡，小桌子不见了，洞穴也不见了，只找到笨媳妇的丈夫坐着抽烟的那块石头。
第二天早上，我一个人又去找，还是没有洞穴。
三天之后的夜晚，仍然是我们一家洗脚的时候，笃！笃！笃！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来。
我打着赤足跑去开门，不见笨媳妇，只见门外放着我们家的酒缸，装满了甜酒呢。我弯腰直接用嘴饮一口，那么甜，舌头都要化掉呢。
我不禁嚷起来：“笨媳妇学会酿甜酒了！笨媳妇学会酿甜酒了！”
四月初的一个夜晚，我们一家正在洗脚，笃！笃！笃！有人敲门，响声贴近地面——是谁这么不礼貌，用脚踢门？
我光着脚过去开门，哈，门外站着一只黄鼠狼，扎着红头巾，系着红围裙，是个新媳妇。
我说：“你来迟了，新酿的酒卖光了。”
黄鼠狼媳妇闪进门，冲着妈妈“我……我……”两声，耷拉尾巴啜泣。
妈妈快速擦干脚，趿着鞋子来到黄鼠狼媳妇跟前，蹲下去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黄鼠狼媳妇眨眨眼，眼珠映着灯光，像是两颗星星：“老公骂我笨媳妇，连甜酒都不会酿，家里糯米又是现成的。”
我们都望着妈妈。
姐姐说：“不要教她。”
哥哥说：“哪个都不教。”
妈妈看一眼爸爸，对黄鼠狼媳妇说：“你莫伤心，我教你就是了。”
黄鼠狼媳妇立即从口袋里掏出铅笔和小本子。
妈妈有条不紊地说：“糯米蒸成熟饭，舀到酒缸里，拍实，中间打口小井，酒曲捣碎化在水里洒上去，发酵两三天，小井就出头子酒，加些清水进去，边加边尝，把握好厚薄，埋下酒篘（chōu），就可以从酒篘里舀甜酒了。”
黄鼠狼媳妇沙沙沙记下，又问：“酒曲怎么做的？”
妈妈掰着手指回答：“做酒曲要大米、辣蓼草、桂树叶、橘树叶、扁豆叶、竹叶、田边草，混合起来，粉碎，加温水拌匀，捏成一球一球，鸭蛋大小，放在箩里一边滚动一边撒上老酒曲研成的粉——老酒曲到草药公公那里去买，他住在理发店对面，长年卖酒曲。”
黄鼠狼媳妇合上小本子，喜滋滋地说：“我这就去买老酒曲。”
黄鼠狼媳妇离去之后，姐姐埋怨妈妈：“教会一个人，就少一个人买酒，说不定人家还要卖甜酒呢。”
“欸——”爸爸用责备的眼光瞅着姐姐，没有说什么。
过了个把月，又是晚上，又是一家五口围着大脚盆洗脚的时候，笃！笃！笃！黄鼠狼媳妇又来敲门了，一听敲门声贴近地面就知道是她。
她拖着尾巴进了门，沮丧地告诉妈妈：“我酿了三缸，都不好喝，老公又骂我笨媳妇。”
姐姐赶紧说：“那就不要酿了，到我们家来买！”
妈妈瞪了姐姐一眼，和和气气问黄鼠狼媳妇：“你做的酒曲有没有问题？原料齐不齐？”
黄鼠狼媳妇略一思索，用力点头：“我想也是酒曲没有做好，你的酒曲卖不卖的？”
妈妈很为难，看着爸爸说：“卖酒曲是草药公公的生意，我们不能跟老人家抢生意。”
爸爸对妈妈说：“我们不卖，送几球给她做药头吧。”
妈妈进睡房拿来几球酒曲，叫黄鼠狼媳妇用裙子兜住，体谅地说：“老公喝酒的，老婆会酿酒才好。”
黄鼠狼媳妇眉开眼笑，尾巴一弹一弹离去了。
转眼到了六月，那天夜里我们一家正在屋后坪地乘凉，黄鼠狼媳妇提着一盏萤灯走过来，对着妈妈哭哭啼啼。
妈妈关切地问：“怎么？还不行？”
黄鼠狼媳妇十分自责：“我……我真是个笨媳妇……自己做酒曲，酿……酿不好……用你的酒曲，还是酿……酿不好……呜……”
这个笨媳妇，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受了不少委屈呢。
哥哥说：“又不是不教你。”
姐姐说：“酒曲都送给你了。”
我也添上一句：“总不能把甜酒连缸送给你吧。”
笨媳妇一下子睁大眼睛，问妈妈：“大家的酿法都是一样的，只有你的甜酒特别好，是不是你那个酒缸特别好？”
妈妈不说什么，望着爸爸。
爸爸大大方方说：“正好今天甜酒卖光了，酒缸是空的，我们把酒缸借给你，只怕你拿不动。”
笨媳妇说：“我试试看。”
黄鼠狼才多大呀，酒缸多大呀，黄鼠狼拿酒缸好比人拿一座山，怎么拿得动？一家人都很好奇。
爸爸进屋抱着酒缸出来，往笨媳妇跟前一放，说：“拿去吧。”
笨媳妇绕着酒缸转圈，顺时针方向。转一圈，酒缸就小许多，转了三圈，酒缸变成筷筒那么大。笨媳妇抱着酒缸，提着萤灯，尾巴一翘一翘离去了。她走得很快，脚步有些慌，生怕我们反悔吧。
姐姐埋怨爸爸：“把酒缸借给人家，妈妈不酿酒了？”
爸爸说：“妈妈酿的甜酒好卖得很，那口酒缸太小了，明天买口大的。”
日历天天撕，六月过去了，这段日子笨媳妇一直没有现身。那天吃夜饭的时候，妈妈带着牵挂说：“不知道笨媳妇酿出好酒没有？”
姐姐说：“肯定酿出来了，酒缸都给她借去了。”
妈妈说：“酿出来了应该来还酒缸。”
哥哥鼻子哼一声，说：“她迷信我们的酒缸，不还了。”
爸爸说：“不还没有关系，反正我们有新酒缸。”
七月七晚上，月亮早早出来了，白白的，极似一瓣生西瓜尚未转红。姐姐和邻家姐妹要乞巧，在屋后坪地摆上一个西瓜、三只桃子、两盏清茶，先拜月，然后比赛穿针，谁能一气穿过七根针就算“得巧”。
先是姐姐穿，一气只穿过三根。
换了两个人，一个一根也穿不过，一个穿了两根。
我嚷嚷着说：“让我来，我眼睛好！”
姐姐说：“这是姑娘家家的节日，关你什么事？”见我噘着嘴巴，又说：“你男孩子，陪爸爸和哥哥守西瓜去吧。”
是呀，为什么不去守西瓜？我们家的西瓜个又大，瓤又甜，到了地里放开肚皮尽管吃。
我离开镇街，披星戴月在田野上走，四面八方好多萤火虫在飞，世界幽幽暗暗，如同秘境。咦，前边小土坡上，搁着一盏萤灯。
我一下子想起笨媳妇，上次她到我们家就提着一盏萤灯，那儿是她的家吧。 走近萤灯，原来土坡上有一个碗口大的洞穴，外边摆着一张烟盒大的桌子，萤灯搁在桌上。发光的小虫子在灯壁爬来爬去，黄绿色的光时明时暗，照见两碟点心、一个针插和一团线，看样子也要乞巧。
洞穴里有响动。
我蹲在一丛花草后面，花香粉粉的，像是野菊。
洞穴里出来两只黄鼠狼，一只正是笨媳妇，另一只拿着旱烟竿，看样子是笨媳妇的丈夫。
丈夫坐在穴口旁边一块石头上，跷着二郎腿打火点烟。
笨媳妇站在桌前，对着银河作揖，口中说：“织女娘娘，保佑我早日酿出上好的甜酒，有丁家媳妇酿的那么好。”
丈夫轻轻笑着说：“你莫学酿酒了，酿了一缸又一缸，只是浪费粮食，买现成的多省心。”
笨媳妇说：“丁家媳妇能酿，我也能酿！”
听，丈夫何曾叫她受委屈呢，是她自己逞能！说她笨，她把我们一家骗得晕头转向。说她聪明，怎么学了三个多月都学不会？
笨媳妇开始乞巧，只见她举着针线，对着月亮，七根针一下子就穿过去，好比唱了一句哆来咪发索拉西。
我不由得拍一下手，说：“得巧啦！”
笨媳妇警惕地问：“是哪个？”
我站起来，大声说：“是我，我来问问我们家的酒缸用完没有！”
笨媳妇很难为情，说：“我酿甜酒总不成功，还在做试验。想请你妈来看看，又怕麻烦她。”
我脱口就说：“甜酒我也会酿！”
笨媳妇大喜：“太好了，太好了，我蒸着糯米呢，我酿酒的时候你帮忙看一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丈夫瞅着我，尾巴弯成一个问号，“你会酿甜酒？你还是小孩子。”
笨媳妇却说：“裁缝的孩子会补衣，木匠的孩子会拉锯。”向我招着手说：“过来呀，让我把你变小。”
等我过去，笨媳妇绕着我顺时针转圈，转一圈我就矮一大截，三圈下来，我变得跟黄鼠狼一样高。
夫妻两个带我进入洞穴，只见地面铺着彩色石子，墙上贴着各种花瓣，四壁挂着萤灯，真是又凉爽，又美丽，芬芳弥漫。我们家那口酒缸放在客厅正中，是空的。左手一扇门开着，里面是厨房，灶上放着甑子，开始冒热气了。
我进去闻一下热气，那是半生不熟的味道，就告诉笨媳妇：“我妈也是这样蒸的，等冒大气了，糯米就熟了。”
笨媳妇说：“这个我知道。”
笨媳妇把火烧旺一些，叫丈夫将外头的供品拿回来招待我。不一会儿，甑子冒大气，厨房白云漫漫。
我说：“现在把糯米饭舀到酒缸里，拍实，打口小井。”
笨媳妇说：“这个我也知道。”
等到糯米饭进了酒缸，我说：“现在把酒曲化在水里，洒在糯米饭上面。”
“我每次都是这样。”笨媳妇洒上酒曲，对我说，“现在就等出酒——你看，我完完全全照你妈教的做，就是酿不出好酒。”
原来笨媳妇怀疑我妈留了一手。
我思来想去，找不出她哪里做错了，就说：“你把酒缸搬到睡房里去，我明天带我妈来。”
笨媳妇说：“酒缸就放在客厅，客厅通风。”
“啊呀！”我跺一下脚，把两人吓一跳，“酒缸不能放在通风的地方，要放在睡房，我妈冬天酿酒还要给酒缸包上棉衣保温！”
“哦！哦！”笨媳妇恍然大悟，“酒缸放错地方了，糯米饭要发酵，是要放在暖和地方才好。我当大事来做，所以放在客厅。”
丈夫抱起酒缸放入睡房，出来对笨媳妇说：“这下好了，找到问题了？”又对我说：“这么晚了，我们送你回家。”
我说：“我不回家，我要去瓜田。我本来是去瓜田找爸爸和哥哥，看到这里有灯才过来。”
笨媳妇松一口气，说：“我以为你当真来讨酒缸，你告诉大人，等我酿出好酒，酒缸就送回去。”
到了洞外，笨媳妇绕着我逆时针转三圈，转一圈我就长高一大截，三圈转过我又变成原样。
我来到瓜田，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爸爸和哥哥，他们根本不信。爸爸说：“黄鼠狼住哪里，从来不让人知道。”哥哥说：“黄鼠狼多狡猾，你找得到？”我拉着他们来到土坡，小桌子不见了，洞穴也不见了，只找到笨媳妇的丈夫坐着抽烟的那块石头。
第二天早上，我一个人又去找，还是没有洞穴。
三天之后的夜晚，仍然是我们一家洗脚的时候，笃！笃！笃！熟悉的敲门声响起来。
我打着赤足跑去开门，不见笨媳妇，只见门外放着我们家的酒缸，装满了甜酒呢。我弯腰直接用嘴饮一口，那么甜，舌头都要化掉呢。
我不禁嚷起来：“笨媳妇学会酿甜酒了！笨媳妇学会酿甜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