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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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的雨夜,十字路口。她木然地站着,好久了。不算大的雨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衫,水珠慢慢地从发丝上滴落……她很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车子也渐渐少起来。她觉得很累、很冷……她想喝一碗热茶,想躺下来。
  她手里捏着一个不大的包,里面有钱包、钥匙和笔。她知道钱包里不会超过100元钱,在这个城市不够开一个房间。电话也在包里,被她关机了,因为不知道可以打给谁,也怕接到无法回答的电话。钥匙?有家里的,可是,她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无法回去了。还有办公室的钥匙,她的目光闪了一下,又暗淡了——放假了,学校没人了,就算不放假,这个时候,门卫师傅也会把校门锁上,两口子看电视了。每年寒暑假,师傅的爱人都会从老家来陪师傅。可是,她真的没地方可去,她的脚步终于迟滞地移动,方向是不远处的学校。或许是习惯吧,她的生活中只有这么两个熟悉的地方。
  到了,校门大开……有人。原来忘记了,暑假里,校舍维修。大概是工人们趁夜晚凉快赶工程呢。她贴着暗处,悄悄上了四楼,办公室门锁熟练地打开,她一闪就进去了。关了许久的房屋,一股热气。她不敢开门、开空调,更不敢开灯。她把门反锁上,把面向操场的后窗开了半扇,放下了窗帘。然后,把潮湿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搭在椅子靠背上,拉开午休时用的躺椅,从橱门里拿出小毛巾被,疲惫地倒下,眼睛合上,睡了。前面马路上一丝昏暗的光线,透过窗子的缝隙照进来,刚好投射在她的面庞上。这是一张干净美丽的脸,只是,细细弯弯的眉微蹙着,忧郁的神色让人心疼。
  喧嚷声让她睁开双眼,亮晶晶的细密汗珠布满了她的额头。她站起身,下意识地抱起双臂,遮掩洁白的身体,然后,抓过椅背上的衣裙匆匆穿上。走到洗手盆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地。半晌,两颗泪珠缓缓地溢出眼眶,沿脸颊滑落……收起躺椅,她坐在办公桌前,习惯地打开电脑,自动登陆的小企鹅急速地闪动。她静静地瞧着,不动。她知道,那是他,在网络那一头问早安了。他们是在博客上认识的,互读互评博文是他们最初的交往。这一年多,她和他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他们谈历史、诗歌、戏剧。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深锁内敛几十年的她,竟然在这个陌生人的面前卸下了锢封多年的铠甲。
  天很热,她打开电扇,搅动起一团热气。她拿出脸盆,倒上水壶里好几天前,同办公室老师值班时打的水,用洁净的小毛巾,细致地擦拭着面庞、身体。然后,又回到办公桌前,呆看着那个跳动的头像。
  中午,校园里安静了。她撩开窗帘,走廊上没有人。她拎起水壶,站在门前犹豫了很久,还是轻轻打开了门。等她从盥洗室回来,脸上的紧张还没褪去。把房门反锁上,她才轻吁了一口气。
  她这才觉出了干渴,看着小小的咖啡壶,她犹豫了。她怕喝了咖啡会更饥饿。
  一杯清茶在桌上,冒着袅袅的白气。她点击开头像,看着那一行行的问话,输入、删除,三个字:我不好……反反复复,终是没有发出去。
  两天两夜,没有人知道她在学校。她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只是每天夜深,她会偷偷到盥洗室洗漱,打水。抽屉里没带走的,给那些起早来迟的孩子们准备的几包饼干是她的食物。
  第三天,她终于发出了那三个字,缀着一长串的省略号。她不知道,此时,他的车子已经到了这座城市的境内。
  三天,在线而无应答,没有了忽而睿智忽而娇憨的话语,没有了对生活琐事和学生的细致惊喜,没有了遮掩不住的那一丝丝忧郁。他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虽然从未谋面,但是,他知道自己了解她。这个年长智慧却不谙世事的傻女人,历尽沧桑却依旧是那么简单纯净,没有一点儿的心机和计算。不知什么时候起,在他的心里,她早成了一个需要自己保护、指点的小女人。想起她,心里就有一丝丝酸痛。
  昨天傍晚,他终于无法等待,简单跟家人交代了一下,就连夜驱车赶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今早到达后,他打开了导航仪,输入了那个默念千遍的学校名字,是她给他寄书时留下的。只有找到学校,才可能找到她。此时,他敢肯定,她就在学校。一年了,她的生活极为规律,上班、下班回家。她习惯隐身,但对他是可见的。班上时是电脑QQ,根据她有规律的离开和上线、签名,几节课、什么课,没有问过他都清清楚楚。回到家,多数是手机在线,常说说给家人准备什么晚餐、催促他三餐规律。长达三天电脑在线,绝不会在家里。而她也绝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她的学校在当地小有名气,很顺利地找到了。这时候,他的手机QQ响起:我不好……这让他庆幸自己赶到了。面对门卫师傅狐疑的眼神,他谎称是她家乡的亲戚。是啊,他就来自她的故乡,说跟她约好来取东西。拿出了身份证登记后,婉谢了热心要陪同的师傅,他自己走上了楼。每走一步,他的心就拎起一点。他突然又急又怕,她真的在吗?她怎样了?
  四楼的走廊上,他停住了脚步。这里陌生而又熟悉。他从未到过此地,却无数次在博客的文章中,在她给学生们拍的照片中见过,梦中也无数次来过。
  极度的忐忑中,他握住了門把手,试探着一扭,真的开了。不知道是饥饿疲惫使得她忽略了锁门,还是她就想把门打开。
  看到了,她蜷缩在躺椅上。室内条理不乱,特别是她的桌上,洁净整齐。她看到他,睁大了双眼,那迷茫受惊的眼神让他的心猛然绞扭了起来。
  几步跨过去,他蹲在她的面前,清楚地看到她的面容苍白憔悴,发丝却很整齐。他的心突然一点点柔软下来。拉住那只无力抬起的手,他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她的双膝上。他们,在这种情形下见面了。
  他感到了她的衰弱,拔掉电脑的电源,他背起了她。
  她感到了他宽厚的肩背的热气、汗气,突然是那么的踏实。她不想问他要带她去哪里,哪里都可以。门卫师傅的狐疑,在她的笑容里、在他说她腿扭伤了的解释下消除了,看着他细心地把她扶进车里。
  车行稳而快,她沉沉地睡去,可是他分明看到她的眼角有一滴小小的泪沁出。
  他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朋友的姨母就住在这个城市的郊区。
  这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很旧的一排带小院的平房,在四周都是二层小楼的村子里很好找。
  朋友已经打了电话。他们到达时,慈祥的姨母已经把给女儿女婿回来住的房间收拾好了。他跟姨母老两口打了招呼,就把她抱进房间的床上,转身跟姨母出来。请姨母帮忙煮点稀饭,又要了两瓶开水、脸盆。用自己的杯子给她冲了一杯温糖水,扶着她慢慢喝下去。又给她揩抹了手、脸。他的动作轻柔,好像生怕碰疼了她,然后指指在路上给她买好的简单衣物,就走了出去,轻轻掩上门。
  等他细心地晾好了稀饭,接过姨母切得碎碎的拌上麻油的小菜时,她打开了门。看到她,他和姨母都不由得笑了:那条连衣筒裙显得太肥了。她的脸泛出了绯红,一抹娇羞使得她愈发像个孩子。他想起床上系蚊帐的那条绿色细布带,取了来,帮她拦腰扎上,她的脸更红了。他装作没有看见,拉着她坐到院子那棵老洋槐树下的饭桌旁。她怕是饿坏了,微温的稀饭、清口的小菜,她吃的很快,鼻尖沁出细细的汗珠。可是,才多半碗,不知怎么,她突然停住了,微低着头,不动了。正一边吃饭一边偷偷打量她的他看到,一滴一滴的泪落进了碗里。他慌忙伸出手,轻轻拍拍她捧着碗的手,示意他姨母在不远处。
  回到房里,她坐在床前。他坐在桌子旁一把木椅上。他凝视着她,探寻的眼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而那里的怜惜又让她一阵阵地泛起酸楚,这酸楚又使得她落下泪,而这泪再一次使他手足无措。
  天转暗了,小窗上的叶影变幻了图案。他看着她,她望着窗外,似乎不需要语言。
  他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她面前,用手轻轻揩去她面庞上的泪,蹲下身,再一次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她的双膝上。因为,他不想问,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他感觉到,她的手迟缓地抬起来,犹豫地放在了他的头上,缓慢地梳理着自己有些蓬乱的头发,一下,一下,他感受到了那手的细腻柔软,还有……温暖。他突然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美好,心里突然产生了让时间静止的念头。
  “哗!”厚重的窗帘被一只纤秀的手使劲拉开。一道刺眼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脸上满是泪水。
  这是一个梦。
  一个她走不出来的梦,她害怕而又渴望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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