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送花给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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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弃所有毫无意义的挣扎,认命地由着热浪将自己席卷到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等待着最后的消亡。没有人会救自己,也从来不会有人能够救赎自己。
  前情提要:寄人篱下的莫卿和混混少爷林今桅之间的斗争才刚刚开始,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对方,很多次林今桅都故意刁难她,欺负她,草根少女莫卿战战兢兢,独自应对。
  林今桅漫不经心地回头瞥了一眼莫卿,登时就愣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嘴角抽搐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虽然是在黑暗里,但他不会连自己下手的轻重都分不出来,哪有现在包得这么夸张?!哪里还像是误会和意外,根本已经能被控告蓄意谋杀了!
  “喂,你——”
  莫卿极快地截断林今桅的话,她上前一步,咬了咬嘴唇,两只眼睛水汪汪地望向林父,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直到指尖泛白:“不关林今桅的事。”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局促不安地低下头:“是我不好……突然莫名其妙地过来住下,给你们添麻烦了。而且我这人也不讨喜,林……他不喜欢我也很自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真的很对不起,其实这次雯姐接我和夏续过来住两天,主要是趁着放假带我们俩到处玩一玩。我家里那边,我妈也不是很放心我过来读书,所以……”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哽咽,聽起来十分软弱。
  林今桅用了将近半分钟来消化她这段充满自责的忏悔之语,明白到核心内容之后,他目瞪口呆得几乎要喊叫出来了——你不聪明?你要不聪明这世界上就没精明的人了!这个世界难不成会叫这种“能够在几句话之间就能完全扭曲事实,将责任嫁祸到别人身上,还博得观众同情”的影后为笨蛋吗?!
  莫卿的话一说出口,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百口莫辩的林今桅。
  他先前死撑自己半夜时在家,那么身上的狼狈不堪只能是刚才和莫卿打架时得来的,加上莫卿身上夸张的绷带及她委屈退让的发言,令所谓的事情真相呼之欲出:莫卿半夜上厕所,被林今桅听到声音,出来一看是她,出于讨厌,所以他动手了。
  如果要说林今桅做出这种事情,那是有可能的。对于自己儿子这些年来到底有多么荒唐以及性情恶劣这点,林父比谁都要清楚。何况从莫卿踏入林家那一刻开始,林今桅对她使的那些零零碎碎的绊儿,林父心知肚明,只不过没点出来。
  一来,这些年林今桅对谁都是这副鬼样子,莫卿如果要长住下来的话,早晚也要习惯,自己若因此说他两句,他回头难保变本加厉地报复。二来……他也想不动声色地测一测这个莫卿。
  第一眼看来确实是个文静的女孩,并且因为自己困窘的身世而自卑胆怯。当然林父压根不在乎这些,只不过林今桅毕竟是自己的独生子,再怎么父子不和谐,也不至于为她这个外人内讧。
  远近亲疏本就是人的天性,没什么好说的。
  而现如今莫卿温顺的态度倒令林父对她产生了好感,对她说话时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宽慰道:“这不关你的事,不用帮他说话。家里要谁住谁不住还轮不到他来决定。而且转学那边的事情我都帮你办得差不多了,你母亲肯定没意见,哪个家长不愿意看到自己子女好呢?”
  莫卿一味点着头,怯怯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怜。这令林今桅越发烦躁:“喂,你装够没有?刚揍我的时候没这么柔弱吧?”
  “你说够没有!”林父再次沉了脸色和声音,骂道,“莫卿过来之前你就甩一副臭脸给全家看了一个星期!你以为我瞎了?这家里来不得人了!”
  “我——”林今桅气极,转而死死盯着莫卿,恨不得用目光在她身上挖出两个洞!她肯定和安雯商量好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绝没安好心!看着再怎么老实有什么用?这才二十四小时不到就露出狼尾巴了!
  莫卿余光瞟到他愤怒和鄙视的目光,心里猛地一顿,轻声说:“但是……可能真的是他看错了也说不定。毕竟客厅里那么黑,我也没看清楚是他,他可能真的以为是小偷才……”
  这句为林今桅说的辩护显得苍白无力,而林今桅正在气头上,就连这句话也一并当成了来自于莫卿的装委屈博同情剧本。
  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既然整件事都是林今桅的责任,那么一切好说。林父安抚着莫卿,示意安雯带她回房间去休息,明天再去医院仔细检查,重新上药。至于林今桅……
  莫卿离开的时候,回头极快地瞟了他一眼。
  他挺直着背脊站在那里,浑身僵得绷直,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脸侧,单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加上他一身的狼狈,整个人都仿若一只明明斗败了却直到死前都绝对不肯低下头的高贵公鸡。
  这是莫卿所能想到的最恰当的比喻,虽然听起来让人觉得好笑。
  事情解决完,大家各自回卧室。
  莫卿越发睡不着,在床上翻来翻去,像一只被人扔进了滚红油锅里煎炸的鱼。直到下腹一阵胀痛袭来,这才尴尬地想到,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决掉!
  她认命地从被子里爬起来。
  门外依旧是一片黑暗,她头脑昏昏地走着,终于摸到了门把手,扭开之后往里面走——然后呆在原地,嘴角一抽:“那个……不好意思……”
  虽然她想,从他龇牙咧嘴的表情来看,这个道歉他是不会接受的吧……
  林今桅浑身上下赤裸得只穿了条小短裤,正对着镜子努力尝试给自己背上的伤上药,不料听到门声一抬眼就看到了她。
  ——看到她就来气!
  本来在外面被揍的伤不算特别严重,回来和她莫名打了一架,原本止住血的伤口就裂开了。他强忍着没露出一丝怯色,打算听自家老爹骂完之后回房上药,结果她那一通谎话下来,害得他又被自家老爹关上书房门一通好打。
  而他咬着牙,一声痛都不肯喊。
  这个样子更让林父痛恨,于是打得越发厉害。
  以至于此时莫卿看到他身上满是鲜红青紫一大片。她明白大部分责任在于自己,越发内疚,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道歉。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林今桅气急败坏。
  遇到她之后还没满二十四小时就遇到一篓子破事!她这个丧门星!   一想到这里,他就满肚子气没地撒。他本来就恨极了安雯,现在再加莫卿这个一来就让自己倒霉的拖油瓶,更坐实了他心里一直以来的揣测:如果不是为了林家的钱,年轻貌美的安雯干吗嫁给一个老头子!这才结婚不足一年,已经迫不及待露出了狐狸尾巴,以后还得了!
  “喂。”林今桅皱眉,望着小心翼翼打算出去的莫卿,“叫你呢!聋了还是傻了?站住!”
  “……还有事?”
  林今桅扔给她一个小瓶子,趴到大床上,从枕头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帮我涂药。”
  刚才他一直在纠结着怎么涂背上的伤口,眼下既然已经被莫卿看到,也没必要白白放过劳动力。
  莫卿嘴角猛地一抽搐,望向林今桅。只可惜他如今脸埋在枕头里,半晌都没动静,跟死鱼似的。
  她站在原地犹豫许久,才走了过去,打开药瓶,细致地帮他涂起药来。心里同时在想:无论如何,虽然也不求他多喜欢自己,好歹彼此能融洽相处也是好的,毕竟以后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莫卿比常人体温要低,冬天会格外冰,然而在此时盛夏,就显得舒服。原本药涂到伤口上消炎,免不了针刺一样的灼痛感,但莫卿的手不经意拂过伤口,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大部分伤痛。
  林今桅困得不行,此时一舒服,意识渐渐涣散。朦胧间感觉到令自己舒服的凉感没了,不耐地嗯了两声。
  莫卿涂完药打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轻轻叫了他两声,见他没应,便将药瓶放到床头柜上,转身蹑手蹑脚地要开溜。此时听到他出声,她摸不清这个大少爷到底要干吗,迟疑着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眼皮实在太沉,他心理斗争了许久,才从枕头里稍稍抬起头,侧眼瞥莫卿:“过来。”
  莫卿往床边挪了两厘米。
  “再过来一点。”
  她再挪了两厘米,赶紧解释:“我已经贴着床站了。”
  “哦……”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又许久没了动静。莫卿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许久,试图偷偷转身——
  她的惊呼还未完全喊出喉咙,就已经被人扼杀回肚子里。
  林今桅在一瞬间将她扯到了床上,并且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用两条腿锁住了她的动作,把她牢牢压制在了他的床上。这身手一气呵成,流畅得很,哪里像个睡迷糊了的人,让莫卿立刻在心里暗骂起来:这个浑蛋装得倒挺像!
  见她先是一脸诧然惊惧,随即又恍然的样子,林今桅嗤笑一声,不再捂她嘴,一点也不怕她会叫。
  他看透了她,所以绝对笃定,她绝不会叫出声把所有人引来。到时候大家看到她半夜三更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会怎么想?这下子她还能找到什么理由?
  他得意地笑起来。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空气里弥漫着药膏的刺鼻味道,闻久了令人觉得头晕。虽然莫卿并不矫情,但这种姿势毕竟不雅,特别是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家伙还裸得只剩了一条小短裤……变态!
  她压低声音:“今晚的事情对不起,我知道我有苦衷是我自己的事情,害你挨了一顿打和骂,我也不打算狡辩。你松开我,我站起来由你揍行不行?”
  这恳切的语气已经是十分的服软,同时也条理分明。
  林今桅半是诧然半是轻蔑地说:“这不脑袋挺清楚的嘛,先前装那一脸委屈相给谁看?给我爸?那你倒是成功了。”他看不惯先前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安雯给他买了个童养媳呢。
  她并不想多说什么,想来说了也是白说。
  在这个世上,存在很多截然不同的圈子。林今桅可以这么嚣张,无非是因为他投了个好胎。她自认没有这个好命,那么就只有认命。人贵在自知,若这么多年了连这点都学不会,那才是真正可怕。
  无论怎么解释,林今桅也不会明白“机会”一词对莫卿的巨大吸引力,正如莫卿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林今桅会这么讨人厌。
  她垂眼这么想着,抬眼便看到林今桅放大的一张脸凑近了自己,被吓了一跳。本来不惊慌的原因除了她惯来表情寡淡,也是想到他该不会真的在这里对自己做什么……用常理来看待林今桅做什么!她心里警钟大响:“那个……你要干什么?”
  他嘿嘿笑两声,回答得简明扼要:“当然是你。”
  “你……”莫卿一时大窘,林今桅会粗鄙到这种地步是她完全没料到的,差点气死当场,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下流!”
  林今桅反倒乐了,低下头有意暧昧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急啊,还有更下流的没来呢。”
  他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皮肤上,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林今桅强硬地拽起她的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蹭了蹭,她被迫感受到了上面蜿蜒的疤痕,是十分恐怖的手感。莫卿越发气极,死死咬着嘴唇,双眼通红,强忍着没哭出来。
  声音却还是有些发抖,泄露了她的胆怯:“林今桅你有病啊!”
  他坦然:“我也这么觉得,改天陪我去医院看看?”
  俗话说,死猪不怕开水烫。林今桅他绝对就是那头猪!
  身份低微就只能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就只能被人欺负。明明是从小就最先懂得的人生哲理,可似乎还是永远无法接受。所以当母親面对安雯的提议而犹豫不决时,自己最先表示了同意,为的就是死也要跳出这种不公平的怪圈,何况只是要暂时离开母亲身边而已。然而现在才知道,自己根本忘记了世事绝不会这么轻易的道理。
  低贱的人到了哪里都还是低贱,命运才没有那么宽容!即便没有继父那边的苛待,这里也还有个林今桅排着队。
  她终于忍受不了,眼泪沿着眼角流了出来,落到纯棉的枕头上,极快就被吸收,只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水痕。而她一声不发,水汪汪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明亮,闪烁着她委屈而倔强的恨意。
  ——委屈?恨?他还没找到地儿来说自己的委屈和恨呢,她倒好意思!
  原本她的手贴在他身上确实冰冰凉凉挺舒服,尤其对那些正在结痂的伤口来说,疼痒的难耐也被缓解许多。然而被她的眼神一望,林今桅顿时觉得自己越发烦躁起来。   “记住了,以后少给老子惹麻烦,不然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下流。”他起身将她用力拽下床,往门口一推,“滚!”
  望着她出去,他往床上一躺,不料碰到伤口,痛得龇牙咧嘴,低声骂出来。
  莫卿从林今桅房里出来,将门关好,一转身差点被吓得奓毛。她及时稳住心神,望着直直看着自己的夏续,欲言又止间被夏续扯过手腕,一声不吭地拖着她往他的房间走。
  夏续住的客房也在一楼,关好门后,他望着脸上泪痕还没干的莫卿,低声道:“姐,跟我回去。”
  莫卿摇了摇头。
  “他欺负你。”
  “回去了也不见得比现在好。”莫卿抬手揉了揉夏续的头发——他一直很瘦弱,现在读初中了,却还是比她矮半个头,所以总令她觉得需要保护,“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夏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黑漆漆的双眸盯着莫卿:“如果我哪天也能买这种大房子了,是不是你就回来?”
  听到他这种孩子话,莫卿哑然失笑,一晚上的惊心和委屈全都被压了下去:“嗯,以后你买这种大房子,我就赖进去住着不走了。”顿了顿,她不放心地嘱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一定要认真读书。至于你爸那……能躲就躲,尽量和他避开。”
  因为自己和他还是这样弱小,根本无法去反抗来自于外界的压迫和伤害,只能慌不择路地逃跑。可是终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她能拥有力量,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是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第二章
  安雯领她和夏续去逛街,大包小包恨不得把整个店子都买下来。
  莫卿拼命说够了,被安雯横了一眼:“我都不心疼钱,你瞎操心什么。”说着又从架子上拿起一件小洋装朝莫卿身上比画,“这件也不错……”她见莫卿依旧不安,叹了口气,“你也看到林今桅那样子了,说得不好听点,这钱咱们不用,留下来以后也是给他,有什么好舍不得。”说着,她朝夏续道,“去楼上看看有没有你穿的,等会儿我们再去买点东西给你带回去。”
  莫卿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是特别舒服,却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多嘴,只好保持沉默。
  这样逛了一天回家,正遇上林今桅在家。林今桅瞥了一眼他仨手中的大包小包,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继续打着他的电话,声音不大不小地传了过来:“喂,问你个事,你知不知道一味喜欢穿金戴银,结果越发俗不可耐的地主婆是什么样的?”
  安雯的脸色瞬间青了。
  林今桅进卧室前停了脚步,侧脸过来盯着安雯,嘴角的弧度十分轻蔑:“不过我跟你说,野鸡就是野鸡,插多少毛都不会变凤凰。”说完之后,目光缓缓移到莫卿脸上遛了一圈,这才进屋关门。
  虽然是在盛夏,客厅里的温度一瞬间降到零点,安雯死死地、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车钥匙。
  有这么一种人,总是能最直接地将毒针扎到对方的死穴。
  原本夏续计划多玩两天,可夏父一个电话便提前将夏续召回去了。虽然借口是不想夏续放松了学习,可莫卿和夏续心知肚明,对于夏父这个疯子来说,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让所有人跟他一样永远生活在不幸的阴霾中。他见不得别人笑,也不准别人哭,好像所有人活着都是在折磨他,死了都是对他的挑衅:这个十足的疯子!
  安雯开车送夏续回去,林父出差去了外地,林今桅则一大早便不见人影。莫卿巴不得永远看不到他,凑在厨房帮张姨的忙。
  张姨对莫卿颇客气,大概也有她和安雯立场一致的原因在其中——张姨特别讨厌林今桅,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莫卿甚至发现,张姨当着林父的面都会对林今桅冷嘲热讽,虽然林今桅当没听到,奇怪的是林父居然默许。
  莫卿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安雯撇嘴:“那活该是他自己造的孽,能怪谁!”接着细细地跟莫卿讲了事情原委。
  张姨的女儿比林今桅大不了几岁,以前常来林家玩。这个女孩生得高挑秀丽,为人嘴甜伶俐,颇得林父的喜爱,挺喜欢跟着林今桅跑。那时张姨虽然觉得林今桅性格怪癖,但也没多说什么。
  后来她发现自己女儿开始脱离了乖乖女的轨道,整天跟不良少女混一起,抽烟喝酒什么都学会了,劝都劝不听。张姨觉得不对劲,旁敲侧击地跟林今桅说了两次,暗示他不要把自己女儿继续往坏里带。
  不说还好,这一说,张姨事后悔不当初。
  些许是她的语气说得重了点,林今桅当时笑着应承下,转背就将张姨的女儿从学校直接领着逃课去了地下舞厅。
  “那是个什么地方?!造孽啊!里面一个个乱搞的……”这是张姨对安雯哭诉时的原话。
  张姨接到女儿朋友的电话时,围裙都来不及解就往外跑。
  当她到舞厅里,看到那一幕时差点背过气去。她的宝贝女儿衣服被撕破,被一群满身打孔的混混围在中央,扯着头发往嘴里灌酒。女儿挣扎着不张口,酒沿着嘴角哗哗地流了满身。她猛地挣脱开来,号啕大哭地抱住母亲浑身发抖,嘴里直念着再也不敢,再也不混了。
  张姨以护犊的姿态将她抱在怀里,警惕地环顾四周,猛地望见靠在沙发上打呵欠的林今桅。见到一起长大的女孩子被人这样凌辱求救,他居然悠悠闲闲地坐在一边当看戏!张姨一直以来只当他是青春期叛逆,也惯來把他当儿子看待,这一刻彻彻底底凉了心。
  见她看到了自己,林今桅也不躲不惊,慢悠悠地起身过来。他在这群混混里颇有地位,大家原本闹哄哄地围住张姨,此时乖乖让出一条路,安静下来。
  林今桅将嘴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朝张姨笑:“成!既然是张姨你来了,这个面子不给不行,走吧。”
  “你——”张姨气得发抖,“你是因为我说了你两句才——”
  “废话。”林今桅拍了拍张姨女儿的脸,满意地看到她拼命将头往母亲怀里钻,这才抬眼冷淡地与张姨目光相对,“你不过是个保姆,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女儿也就是个保姆的女儿,少叫她跟我后面,你嫌我带坏了她,我还嫌她脏。”
  张姨事后对安雯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坏心肠的孩子!我就说了他两句,就这么报复我。幸亏我家囡囡没被……他会遭雷劈的啊!”   莫卿听安雯说完,也是咂舌不已,在心里把林今桅的等级由神经病上升为头号恐怖分子。
  张姨对勤快低调的莫卿十分喜欢,很快便聊开:“要我女儿有你一半听话该多好。”
  莫卿不动声色地摆着碗筷:“哦?张姨您女儿多大啦?”
  “比你大几岁,现在读高中呢。”张姨笑着把菜端来,“她啊,以前不好好念书,荒废了几年,现在倒知道读书才最重要,整天埋在书堆里啃。”说着,她笑容敛了敛,自言自语地念叨,“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没那么糊涂……”
  看样子是在那件事后被吓得收了心思,无论怎么说,迷途知返也是个好结果。莫卿点点头,坐下来吃饭。却注意到张姨没坐下来,往小碗里分别夹了些饭菜,端到托盘里。
  “哎?张姨你不吃?”
  “给人家做事,也没办法。”张姨不阴不阳地说,朝某个方向努努嘴,“真把自己当少爷了,怎么肯跟咱们这些人同桌吃饭。”
  莫卿低下头吃饭,保持缄默态度。
  她听到张姨敲了两下门便进去了,出来后压低声音道:“昨晚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现在还在被子里,叫都不应声,这都中午……”
  莫卿左右觉得他睡死也和自己无关,只是岔开话题,和张姨讨论起饭菜。
  没说得两句,从林今桅房里就传来了哐当的巨大声响,似乎是装饭菜的瓷碗被人扫到了地上,还掺杂着其他的东西被一并砸了。张姨腾地站起身,想了想又坐下来,愠怒地叹气:“由他去!”
  午饭后,张姨决定出门买菜。林家所在的高级小区建在小山上,环境幽雅清静,唯一的不便就是出入麻烦。平时买个菜也要上山下山,所以必须趁早,还能和别家的保姆约个伴。
  和林今桅单独待在家里,莫卿心里紧张,又不方便说出来,只得自我安慰:那个家伙在睡觉,说不定睡到晚上也不会起来。
  她这么想着,回自己房间翻参考书,拿着笔画了几个重点,她便听到轰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转头看到外头阴沉沉的风雨欲来之势。夏日里的天气变化无常,又积了好一段日子的酷暑,今日终于要降下来。
  很快屋外就噼里啪啦下起了倾盆暴雨,且有持续的势头。
  莫卿听到客厅里的电话响,忙跑下楼去接:“你好!”
  “莫卿?”
  莫卿认出是林父的声音,一时有些尴尬。如果叫林父为姐夫的话,实在有点怪,若叫叔叔,肯定也不当。说起来如果按资排辈,林今桅倒还要叫她一声姑……莫卿心中一阵恶寒,打了个冷战,收回心思讲电话:“张姨和雯姐出门了。”
  “嗯。林今桅在家嗎?”
  “在。”
  “帮我叫他接电话。”林父顿了顿,又改口道,“算了,你叫他手机开机,马上打过来给我。”
  “嗯。”莫卿应下来,两人不冷不暖地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她长呼一口气,然而想起自己接下的这个棘手任务,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头疼地往林今桅的房间走去。
  敲一下门,没人应。
  敲第二下……
  “林叔叔有事找你。你听到了吗?”莫卿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不触怒他,“林今桅?你在里面吧?林叔叔找你,似乎有急事……你在吗?”
  吵死了……这种细碎的声音好烦……
  林今桅烦躁得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在自己耳边念个不停的声源,可惜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只能继续忍受这种折磨。
  他从昨天半夜开始就觉得不对劲,随便吞了两颗感冒药,想着倒头睡一觉就好。结果今天连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喉咙火烧火燎,只能发出沙哑细微的零碎声音,想喝口水润一润都做不到。就算勉强睁开眼睛,也只能两眼冒星星地盯着模糊的天花板发呆等死。
  中午似乎是张姨送了饭菜进来,搁在桌上立刻就出去了。她恨他恨得牙痒,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求救,却只听到张姨出去时关门的声音。他颓败地闻着饭菜香味,咬一咬牙,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去拿筷子——
  哐当一声,所有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他脑子里一片天旋地转,摔在了地上。
  放弃了,随便吧。
  他躺在地上,这样绝望地想着。
  外面明明有人,但是也绝不会听到声音进来看一看。因为以前自己摔过好几次东西,狼来了的故事又不是没有听过,到底还抱有什么希望呢?
  从一开始,就没有了任何希望,何必再想这种可笑的事情。
  所谓希望……
  这种虚无缥缈的,用来欺骗小孩子的东西。
  人在生病的时候,意志总是格外脆弱,并且极易绝望。
  到这个时候,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认命。放弃所有毫无意义的挣扎,认命地由着热浪将自己席卷到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等待着最后的消亡。没有人会救自己,也从来不会有人能够救赎自己。
  就这样吧。
  然后……
  下雨了?
  下期预告:
  林今桅和莫卿之间的斗争继续升级,虽然身为富家子弟,但林今桅却并不深得父亲喜欢,他执拗,桀骜的性格,让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莫卿与他相处小心翼翼,他们的关系会有所改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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