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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社会比较不透明,因为社会不透明,遂比较容易教化,规范性容易形成,适合规范的榜样也容易塑造。因此,古代社会的人都相信社会的存在有它的义理,每个人也被教着要去做好人、立大志、做大事。所谓的立大志、做大事都是在指立德、立言、立功等具有道德性的人生目标。
但社会是会变的,到了近代,特别是到了所谓的后现代的此刻,社会已发生了本质性的改变。后现代社会指的是媒体和社群媒体发达,社会被媒体盯着看,透明度大增。
一个透明的社会,理论上应该是一个更进步的社会。但人类远未发展出更好的后现代行为模式,因此旧行为模式被透明化之后,人们遂发现它的千疮百孔。政治上都是高明或不高明的骗术,许多大商人其实都是官商勾串,许多所谓的名流,原本只不过是满口仁义道德,行为却是男盗女娼之辈,他们只是擅于作秀而已。当代社会由于透明化而被人察觉到它的虚假性,因而形成了人们对当今社会由信转为不信,人们对社会都普遍有着一种怀疑、调侃、讽刺甚至嬉笑怒骂的态度。当社会上没有了什么榜样人物,人们对社会也就少了尊敬之心。
以前的社会,由于主流势力的规范性强,容易形成社会的价值秩序。而现在的社会,主流势力已经不行了,每个人已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他们有话就说,想骂就骂,尤其是新的社交媒体兴起后,网络已成了最大的表现平台。这也就是说,现在已没有了集体性的社会这个东西,只有无数的个人。个人以我为一个主体,对是非善恶、喜怒哀乐都有自己的判断,在理论上,可以把这种现象称为“个人的原子化”。
对于一个已没有了榜样,人们也不再抱以尊敬的社会,人们对这个社会的秩序的服从度也会逐渐变低。随着社会犯罪行为的增多,最后会出现一种个人性的恐怖主义。犯罪者不像政治恐怖主义,他们没有什么意识形态,因而不是政治极端分子。他们只是痛恨这个社会,遂干出非以特定人物为对象的杀人事件。人已从原子化,蜕变成了人的孤狼化,他们是内心孤独的野狼,生存在这个荒凉的人间旷野。这种孤狼意识,在年轻、内向、易受伤的族群中相当普遍。他们对社会充满了痛恨,随时准备报复。
这种孤狼式的心态,有许多例证。2008年,日本发生秋叶原杀人事件,一名25岁的青年加藤智大,他最先在闹市区开车撞人,而后当街砍人,使7人丧命。他在被捕后表示:“在网上世界和现实世界都是孤独一人,想做出网上的人都知道的大事。”
不久前的5月21日,台湾发生了一起捷运(地铁)车上的随机杀人事件,一个21岁大学理工系大二学生,短短4分多钟在车上连砍26人,4死22伤。他表示从小就想做一件杀人大事,本来是准备大学毕业后进行,现在不愿再忍耐、等待,遂提前着手。另外一则是5月23日,美国加州,有个22岁的大学生艾略特·罗杰,在街上见人就开枪,至少7人死亡。他家庭不错,算是有钱人,但社交能力显然较差,22岁还没有女朋友,“甚至没吻过女孩”,也还是处男。因此他对社会上别人充满了恨,决定对社会施加惩罚。另外,5月24日,日本也产生了少女偶像歌手团体AKB48被一名24岁的男子梅田悟刺伤的事件。由这些杀人事件,已可看出在这个现代社会里,“荒野一匹狼”这种性格是相当普遍。
每个社会,对各种人都是应该有路可走的,不能让某个年龄层有受伤之感。但今天的社会,却是有些人活得很风光,更多人活得郁闷无力,甚至有些人更觉得有受害之感。当我们在指责这种新形态的杀人事件时,可能更该问的是,这些人变成孤独一匹狼,是怎么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