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范家的夏天(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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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松的夏天,鸟鸣落了一树。
  几只穿过林子,让只有一个人的地方更显空旷。
  没有河流没有山,只有一片开花的野地;
  一百户冒起炊烟的房屋;几十埫田地和纵横的林子。
  这不是某座宽硕的城市,这是一块儿叫做
  东范家的窄仄小村,低矮着从平地凸起来,
  像一朵开在平原的睡莲,像一座黝黑的城池,
  比你饥苦,比一片蛙声要薄。
  潮湿的风穿过去,在恍如隔世的门廊里,
  孩子肩背着人民的书包,肩背着人民的黑眼睛和灯,
  但我没能亮起,包括心肝肺,包括皮肤裹紧的骨头,
  亮起来的只有阿爸阿妈的血液;
  亮起来的只有接纳我们的村落;
  亮起来的只有摩擦而过的日子。
  雨水落下来,夏天和葵花一样高过我们的个子,
  看清陷进大地的影子,踩在泥泞里的童年便重又回来。
  漆黑的蚊子让血漆黑,农民抚摸村庄入夜的脚趾,
  用一瓶苦难的酒水,分享苦难也稀释苦难,
  倾听植物生长的声音,赶回地平线上的牛羊,
  途经草场中铺开的乱葬岗,成为黄昏时分的孔子,
  子曰:“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夜晚一深,
  灯火比夜晚明显,找到这里只能摸着熟悉的味道。
  
  人到青年
  
  人到青年,你只能反驳“自己”并成为自己。
  该忘记的都该忘记,该记起的都该记起。
  一小半的我在这里死去,一大半的我在这里重生。
  当身体一节节的亮出高度,胡须便爬满下巴的墙皮。
  黑黑的胡须写在脸上,像逆光青春栽进刺眼的光线。
  留起胡须和刮掉胡须的人,手中有刀。
  一把没有质感的刀,即使握在手中也杀不掉别人。
  剃掉胡须的声音一层覆盖一层,只有静下来
  才能听清胡须如何长高,如何从我们的皮肤里突袭出来。
  把一天交给另一天,也不会多出一天或多出一个未来。
  栽进一片光芒中,狠下心让光躁动。
  人到青年,流进血液里的请别抗拒,
  不去悼念自己的名字,不去为从前的自己悔恨。
  河流还未干涸,能流动的青春会继续流动。
  除了长久的延伸,我不会留下尸体给世人作为警告。
  人到青年,将成为自己屋顶的草籽,
  在提前搭好的坟茔上面绿起骨头和毛发。
  老在老的国度里,骨头还能敲出声响,
  证明还能为远方擂起三重战鼓,证明我们已人到青年,
  齐刷刷的黑眼睛不会变成蓝色也不会变成红色。
  人到青年,除了明天什么都可不要,为了明天的明天,
  人到青年,选择活下去,继续让人爱,让人痛恨。
  
  代 表 作
  
  夜晚盖不住我的思想,因此我的思想比夜晚要大。
  拥挤在荒凉的现实,不嘈杂的从前变成嘈杂的现在。
  我忘记如何做回或者如何做成一个安静的人。
  无论多牛的诗人,只有一首诗的权利,一首能说服自己也说服别人的诗。
  用一首诗开路、杀人、受难,用一首诗深入
  别人的体内,在别人的光阴里挣扎。
  一首诗的名字和一个人的名字一样,多好听都没有用。
  喊不干内心的咸汗,就必然会在灯光下瓦解。
  无论多牛的诗人,都必须承认,我们谁也避不开一首诗的眼睛。
  你用一首诗吸烟,他用一首诗下酒。
  我们的我用诗穿过世界的身体,一首诗炸开你也炸开我。
  但一首诗收不起我们的骨灰,只能踉踉跄跄收起我们的灵魂。
  诗压在我们心头的分量等同于我们存在过的一整个世界。
  诗和多余的历史一样,一刀下去就切成了中国的遗言。
  一首诗代表不了诗的整体,也代表不了诗的灵魂。
  态度塞进去,再提出来就有了分量。
  我要写一首不会低下头颅的诗,写在祖国的脸上。
  和人民一起观察光明和黑,一起找到羞愧的根源。
  我们不可能用一首诗照见自己的一生,只能显现截取的片段。
  我们提不起自己,就一定提不起一首诗的尊严。
  一首首诗的墙上是否写满“拆”,,外面时间是否比屋子里的时间要亮。
  用一首诗面对苦难面对黑,用一首诗捋出疼的根须。
  我们必须承认,一首诗有时不如一缕阳光实在。
  但有时,它就是我们心中的太阳心中的灯。
  一首诗说出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其背后要有人的良知。
  一首诗注定离不开人们的谩骂和褒奖,离不开岁月的拼杀。
  一首诗等于自己的时候,其实不是代表作。
  一首诗的伟大之处在哪?一首诗的温度究竟多高?
  一首诗代表不了自己,也就代表不了偌大的国土,也就代表不了历史。
  因为,在这一首诗诞生之前,你还没能拥有一首诗的权利。
  
  病痛的世界
  
  我们依旧谦卑,如土地里长出的每一个细节。
  需要承受灵魂的重量,需要成为自己的旁观者。
  需要时不时照亮自己,把明天揣进衣兜。
  镜子提供给我们现在,现在就落满独立思想的蚊子。
  我们从蚊子的身体拍出丢失的血液,也同时拍死文明与道德。
  在你面前多出一个熟悉的人,世界里你就少了一个陌生人。
  生与死称兄道弟,生与死同袍同泽,生与死莫名相似。
  世界为一些死去或苦痛的人流泪,但却不一定打开悲伤。
  在头颅和心脏处安装猫眼,偷窥自己的痛处。
  痛有痛的根须,当扎向贫瘠的肉身,痛不需谁主动拉伸。
  如纸轻的光芒打在身上的刀口处,疼痛如孩子般长大。
  生活是在不存在里提取存在,也是为不存在的自己找到存在的理由。
  我用双手在身体里摸到诞生和老去的因素,也摸到命运刮擦的声音。
  当我成为很多人的朋友和敌人,我也变成了让人疼爱和记恨的很多人。
  我们站在玻璃窗的里面,与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相比,孤独感并未减轻。
  大地的表情对着天空的表情,时间和空间摩,
  世界没有人醉去,也就没有人醒来。我把酒喝醉,我把我们喝醉。
  我们倾斜着身子滑向骤亮,朦胧中滑向光辉的灯。
  一枚亮着的烟头成为城市的隐患,佣钱主义者并未减少。
  架起自己生起火,烧干眼中的水,告诉人们这世界不适合流泪。
  周围的空气袭过来,头顶的雨水压下来,远方的硝烟杀过来,
  我们大可壮着胆子,用天空撑起愤怒,用土地撑起和平。
  团起纸灰,我们让双手和纸上的字一样黑,一样醒目。
  走在路上,我们俨然变成了会吹冲锋号的鞋,试图踩醒良知的穴位。
  这世界是否麻木?这世界是否痛并快乐着?
  你来说吧苦难的孩子!你来说吧吸毒的女人!你来说吧低矮的墓碑。
  
  故乡的方位
  
  村子中间,空落的土坯房一间挨着一间,
  屋顶落满草籽儿,滚起来一粒挨着一粒。
  太阳转动了,一切属于种子的光尾随土地的面容。
  从这里出走,收藏起夜的空旷,记住亮灯的位置。
  在时光中成为一只中伤的蚊子,一只直立行走的乌鸦,
  尸体比人血要红,态度比阴下的天空要暗!毒花花
  的阳光挤干寂寞的水分,我爱亮起来的村子和人们。
  村子以东,靠近零上七度的春天,能够早早聚拢羊群。
  靠近朝向天空微笑的花朵,一路滚过来嘈杂的车马声。
  阳光温暖幸福的人们,更温暖痛苦的人们。
  谁捏住春天的黑脚印,捏住绿叶子展眼的声响,
  谁和着绿蒙蒙的声音,从村子牙缝里挤出一首童谣: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
  村子以西,住着一亩庄稼,三亩水塘,五亩月光。
  住着早年归土的乡亲和家人,坟头上铺满离离青草。
  潮湿的棺材映在地下的水里,大大的舀子舀起灵魂。
  谁提着往年血淋淋的刀子?谁唱起如今悲凉凉的歌声?
  远在远远的地方一片土,远在远远的地方一片树。
  再远一些,你能看见低矮的村落,背景皆为黄昏。
  村子以南,隆起高高的土岗,夏风就从这个方向吹来。
  走进发芽的土地,趟过发芽的河流,在岗上驻脚。
  找到一枚枚剥壳的果实,找到黑暗中愤怒的灯光。
  请回到灯光里埋下祖先,用陶埙为远古招魂。
  村子以北,盛开迷人的星空,盛开醉人的蓝。
  狭小北窗打开宽大北方,以温暖目光自此突围。记住
  故乡的方位,越过狠疼的记忆,用耳朵盖住枕头的哭声。
  灭灯的窗子像夜晚掉落的牙齿,越暗越像荒沟的茅草。
  一些人开始拔节,一些人开始低矮,一些人开始归根。
  狗吠声捅破圆月,饮酒,睡觉,点明灯七十二盏。
  喉咙里的滚动爱恨的声响,胃里蠕动着薄下来的晚餐。
  坝河里弹不出蛙声,林子里弹不出鸟鸣。
  坐直身子的村落,面对磨亮刀锋的时间,不动声色。
  被野草覆盖的地皮和远方交谈,远方和你交谈,
  你和我交谈,我和小小的心脏交谈和小小的祖国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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