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财神:七年不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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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财神是中国第一代网络写手,被封为网络“三驾马车”之一。论坛时代,他早期的代表作是与俞白眉等人编剧、英达导演的《网虫日记》,而让他大火的则是2006年的编剧作品《武林外传》。七年后,他编剧的《龙门镖局》开播。相比《武林外传》,改变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时代”,从论坛时代到微博时代。
  “‘武林’朴素,理想主义,经常会想当然;‘龙门’比较理性,比较务实,更贴地。‘武林’像刚毕业的大学生,‘龙门’像毕业两三年的白领……”在《龙门镖局》开播当日,宁财神在微博如是感慨。
  而这七年,他也从编剧,逐渐涉及其他领域。无论论坛时代,还是微博时代,他都是“红人”。不同的是姿态,前者较被动,后者更主动。主动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和观点。
  从武林到龙门,宁财神能打破七年之痒的魔咒吗 ?他不置可否。但看得出来,他憋着一股劲儿。
  (一)
  镖局少奶奶盛秋月去世的丈夫是《武林外传》中佟湘玉的弟弟,镖师白敬祺是白展堂与佟湘玉的儿子,吕青橙是吕秀才与郭芙蓉的小女儿,这对青梅竹马的小情侣离家闯荡江湖,来到白敬祺舅妈掌事的龙门镖局……
  尽管宁财神称《龙门镖局》绝非《武林外传》的续集,但因镖局中的人物都跟“武林”有扯不开的关系。所以,对话宁财神伊始,不可能绕过与“武林”比较的话题。
  “《武林外传》和《龙门镖局》的背景有什么不同?”
  “《武林外传》是论坛时代的产物,《龙门镖局》则是微博时代的产物。微博时代的资讯更碎片化,更多的观点没有论据。观点冲突更激烈,原来会有个定论,现在可能没有了。现在的社会环境、人和社会的关系都发生着变化。”
  “《龙门镖局》 和《武林外传》你在创作上有什么改变?
  “《武林外传》更多依靠的是写作的本能,这次可能更多的是靠自觉吧,会多一点社会责任感。《武林外传》更强调它是个喜剧,《龙门镖局》喜剧性比较淡。我觉得喜剧是味精而不是主菜。有就有,没有也不强求。之前是以语言为主,这次的情节性更强一点。”
  “《龙门镖局》与《武林外传》都是借古讽今,但‘龙门 ’所处的碎片时代信息更替速度很快,写作时的话题、笑点和焦点,现在会过时吗?”
  “事件会老化,包袱会老化,但是观点不会老化。值得拿出来讨论的观点,它会一直延续下去。除了一些不能讨论的问题,比如宪政、民主制之类的,其余的观点可能 50年之后还会用到。”
  “《龙门镖局》也许不一定再创《武林外传》的收视奇迹?”
  “我也没特别高的期望。我自己保持平常心,大家也要保持平常心,人们都有怀旧的心理,小时候听到的一首歌就会觉得很好听,现在听到的歌都觉得不好听,所以,目标预设得低一点,失望的可能性就小,得到了就会觉得很惊喜,对心理健康也是有好处的。如果开始想得特好,最终没达到,挨骂了,不舒服。
  “你担心看了《龙门镖局》后,当年《武林外传》的粉丝会流失吗?”
  “两可吧。来,欢迎,不来,也不强求。我自己应该把这个预期值降低一点。 ”
  “《武林外传》捧红了很多演员,《龙门镖局》能复制这种成功吗?”
  “看命。”
  “《龙门镖局》没想过启用《武林外传》的原班人马吗?”
  “没想,不现实也没意义。和一个人合作多了会有疲劳感,他能表现的部分,他能演的东西,彼此都有疲劳感,观众也有疲劳感。尤其是电视剧对演员的透支是很严重的,比如周星驰保持那个量才能保证那个质,多了也不行,喜剧是需要新鲜感的。”
  宁财神在回答这些问题时,表情淡定,语气平和,声音甚至有一点轻,需要凝神细听。每个问题的回答,似乎没有经过那么多思考,但也不是信口而说。
  他应该是有备而来。


  (二)
  宁财神坦言,《武林外传》与《龙门镖局》仿若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的关系,《龙门镖局》讲的是《武林外传》二十年后的故事。
  《武林外传》热播后宁财神去了十几个大学做演讲,大学生的问题基本集中在情感和职场,有些问题他当时能回答,回答不了的他都攒了下来,现在把答案都写在《龙门镖局》里。
  如果说有关“武林”的提问是规定动作,没的选。那么关于“龙门”的话题,对宁财神来说,则是自选动作,他更有表达的欲望。
  “写这个剧本我正经写了 7个月,40集,之前案头工作做了一年多。我觉得对于创作者来说,表达的欲望是最重要的。我这次写 40集,一点疲劳感都没有。如果说是为钱写,可能就撑不住。”
  “《龙门镖局》的第一读者还是我太太,她看了前 20集,看完样片之后她很喜欢,我妈妈也很喜欢。 ”
  “《龙门镖局》是古装职场剧,但我们告诉的不是大而化一的准则,那没意义。每个人都该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
  “《龙门镖局》每一集都有观点。有的是大家关心的,有的是我自己比较关心的,基本上都是和生活有关的。比如如何界定个人隐私的范围、媒体的自律等,还有我关心的怎么藏私房钱。”
  正值暑假期间,按动遥控器,有些台还在播着《编辑部的故事》、《我爱我家》。
  有评论说这两部剧的成功是无法突破的,包括这两部剧的创作者本身。问宁财神是否认同?他点头:“是的,做不到。《我爱我家》创造了一套官话的体系,语言风格很明显,讽刺的力量也很强,大量的使用俚语,是王朔语言风格的集成,无法复制。”
  无论是论坛时代还是微博时代,宁财神都是网络红人。前者让他有了“宁财神”的笔名,并与英达合作了情景剧《网虫日记》。后者则让他成为意见领袖之一,并因人气攀升开始涉足其他领域,做策划、当监制、搞宣传。   他说微博时代,带给了他创作《龙门镖局》许多灵感,也增加了一些难度。“微博时代任何公众事件爆发的时候,大规模的段子全部冲上去,把所有的笑点都已经透支完了,留给编剧的空间很小。但另一方面,微博时代,信息量越来越大,大家对公众事件、法治观点都在发生变化,对编剧来说,素材会比较多。”
  (三)
  采访宁财神有一些意外。
  本以为,他说话会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实际上,他言简意赅,不繁复且有料。
  本以为,他很幽默很会说笑话。实际上,他不苟言笑。他说生活里很少说笑话。他评价自己的幽默更适合别人表演出来;而有些人自己说起来很好笑,但是无法转化到表演上。
  本以为他是“毒舌”,实际上,刚说起这个话题,他就给自己正名。“我一点不毒舌,你听谁说的,一定是你误会了。 ”
  本以为,他挺想往幕前走的,这不,刚又去了《非诚勿扰》当嘉宾。实际上,他称没一丁点儿这个意思。所以封面拍摄伊始,就问摄影师得要拍多久,他觉得在镜头前挺受罪的,他怕自己扛不了太长时间。
  本以为他是北方人,实际上他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本以为,他是学文的,实际上他是典型的理工男。本以为他的青春是“痛”过的,他说自己过得阳光灿烂的。
  本以为,37岁的他,想做丁克家族。他曾在之前的采访中说过不要小孩。因为有了孩子,反倒会影响夫妻感情的经营,有可能会为了孩子维持婚姻。
  但实际上,他说的是:“马上就要孩子了,岁数大了就生不了了。”
  还没等你反应,他继续轻描淡写地说着:“想要就要呗,无论是好也好,不好也好。”
  我说,如果他参加辩论赛一定是高手,无论正方与反方,他都能找到足够的理由支撑。
  如果说寂寞的高手更见功力。宁财神如是。
   BQ=《北京青年》周刊N=宁财神
  创作的乐趣,像做一个小摆件,不断地抛光
  BQ: 你是上海人,看不大出来。你觉得自己身上最显著的“上海人”表征是什么?
  N:契约精神。就是按照合同办事。
  BQ: 个性上呢?
  N:敏感、脆弱。对创作是最重要的。
  BQ: 现在北京和上海,你会更适应哪?
  N:上海。(还记得最初对北京的印
  象吗?)1994年来北京做期货,当时的北京非常好,三环很新,四环还没开通,大部分四合院还都保留着,没有巨大的建筑,二环附近有一些荒凉,但能看见古城的影子。有一种北方城市的慵懒、舒适,没那么功利。谁都想慢下来,慢下来多舒服啊,生活逼着你往前走的时候你肯定希望停下来,只是得看能不能停下来。
  BQ: 你学的是金融,算是典型的理工男,但却做了编剧,还挺有戏剧性的。
  N:编剧需要逻辑思维。(编剧不是要更感性些吗?)编剧本质上是偏理性的,理性远大于感性。戏剧结构、人物性格都需理性架构,只是学文科的语感会好一些。
  BQ: 小时候想过当作家吗?据说上学时你作文经常不及格。
  N:可能突然灵光一闪,天生就适合干这行吧,一写就能写得很好。其实写作本身是表达欲驱动的,表达欲一上来就能写得很好。
  BQ: 你的作品里很少涉及你做过的金融和期货?
  N:观众不感兴趣。而且我自己也不感兴趣,我也不理财。我对数字没什么兴趣。
  BQ:创作给你最大的乐趣是什么?
  N:就是创作本身,构造一个世界,编造一个故事,把它打理干净。就像做一个小摆件,不断抛光,还是一个很快乐的过程。
  BQ: 你创作的起点是因为在论坛上写“鬼故事”……
  N:就是随手写了几篇,可能因为流传得比较广,大家印象比较深。其实当时就是写着玩,你不提我都忘了。
  BQ: 现在你的创作包括哪几块?
  N:主要是写剧本,也帮别人做一些监制和制片的事。(也会在博客和微博上写一些影评?) 现在很少写了。现在电影已经到了大量的水军,大量的营销和大量的人情的时代了,所以基本上网民已经不相信任何人对于电影的判断了。夸人家说我收钱了,骂人家说我收对方钱了。我觉得这种情况下影评是没有意义的,各种各样无效的虚弱的观点。所以喜欢我就说两句,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BQ:你觉得《小时代》怎么样?
  N:我觉得挺好的。对他的目标人群已经完成他的使命,人家不是给你看的,你骂人家干吗?人家科波拉也不会去骂《暮光之城》。我们也不会逼着小女孩去喜欢《钢的琴》,那人家小女孩也没骂《钢的琴》啊。
  BQ: 有评论说被宁财神骂的电影都会火?
  N:我其实没怎么骂过电影,这是别人的误会吧。今年我比较认真的写的影评就是《一代宗师》,因为它值得我花那么多精力对它。
  《一代宗师》首先是个好电影,王家卫认真对待电影,我也会认真对待他的作品。我是在这个前提下说他哪里不好,纯属鸡蛋里挑骨头。我也开宗明义,前两篇一直是在说问题,比如情感枯竭。后来发现没人和我战斗,第三篇我就把自己反驳了,我觉得他们应该有人可以反驳我,但是他们没做,呵呵,有点不像话。
  BQ:你挺有斗志的?
  N:我不是斗,我确实是觉得《一代宗师》在叙事上有问题,所以前两篇讲叙事的问题,第三篇就是反驳前两篇,其实这世界上不应该只有一种叙事方式,不应该只有好莱坞一种电影,他可以是文学化的趋势。谁又有权利说他的不是呢?!
  BQ:你对《人在囧途之泰囧》和《北京遇上西雅图》颇有好评。
  N:《人在囧途之泰囧》是一部非常成熟完整的商业类型片,做到了所有类型片的要求,结构也好,笑点也好。《北京遇上西雅图》是好莱坞的叙事结构加上本土化的润色和细节。所以这两个片子的成功一定不是偶然的。它只是 10亿和 5亿的区别,符合这一代人的趋势和心理。   BQ:看过《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吗?
  N:没有,不爱看。因为我自己的青春过得阳光灿烂的,所以黑色、相对疼痛的青春不太爱看。
  BQ:一直觉得嘴巴和文字比较毒的,似乎青春都“痛”过。
  N:不会啊,青春有疼痛的可以写言情小说,疼痛都是从爱情中来。基本上小时候恋爱没谈好的,长大了都去写言情小说去了。算是宣泄吧。
  BQ:你的个性一直这么直接?
  N:从小就这样,但我也不是说直接得没有分寸,比如说碰到相对有安全感的,我会直接,但是陌生的环境,还是不会那么直接。
  BQ:如何定义自己的青春?
  N:缩水版的“中国式合伙人”,那时候就忙着泡妞,忙着做生意挣钱,没有特别值得记录的事情。年轻时的梦想就是泡妞,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都是荷尔蒙的驱动。
  BQ:网络上有一种说法 ——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
  N:嗯,也不一定吧,你看我们长得不好看也有漂亮的女朋友。
  BQ:你的优势是什么?幽默?
  N:首先是执著,喜欢谁就是死缠烂打,但得体,有距离的执著。再就是有钱,因为自己做小买卖,比同学都有钱。卖牛仔裤,打口儿带,大四毕业就收购所有人的笔记本,卖给大一的,差价还是颇丰的,赚个两三千。
  BQ:你当时在学校有名吗?
  N:没名。永远保持低调,用在学习上的时间几乎为零,但是也不后悔,我们同学都是做银行的,我觉得我以后也不是干那个的,我学了一堆数学到现在都没用,如今连99乘法表都不太会了,就剩点加减法了,打车的时候找点零钱脑子还算的过来。
  BQ:前不久看你在微博上写有两种梦是噩梦,一个是高考考数学,一个是做嘉宾。
  N:现在《非常勿扰》做嘉宾已经很自在很适应了。其实我上《非诚勿扰》是挺莫名其妙的一个契机。当时就是想写电影,正好《非常勿扰》那边也有联系我,跟我说来当两期嘉宾吧,我想就当是体验生活吧。
  一开始上,我有一些紧张,现习惯了就好了。在这种场合说话还是要有观点,怎么想就怎么说。原来害怕得罪人,现在也不怕了。我认为情感上的东西没有人能够说的全对,所以错了也没关系。
  BQ:在台上看到最多的是什么?
  N:我在那上面看不到爱,只能看到人的百态。一个人上来自我介绍五分钟,问几个问题就能牵手走,这哪有爱,这哪来的爱?在这个舞台上间能够接触大量的人,对写作很有帮助。
  BQ:你觉得《非诚勿扰》有那么高的收视率,有它的必然性吗?
  N:当然,它的幕后团队非常棒,他们对人物的性格,戏剧冲突,把握得非常好。这个团队的成功绝非偶然,做其他的节目肯定也没问题。
  对我来说这是个学习过程,学习他们的思维方式,互相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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