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雪域(组章,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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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原风
  
  透骨的寒彻是你的风骨么?
  浩浩荡荡是你的风骨么?
  迷迷茫茫是你的风骨么?
  清清爽爽是你的风骨么?
  高原风,咆哮时,万马奔腾、翻江倒海,是喜马拉雅的磅礴峻伟;浩浩荡荡、迷迷茫茫,有雪域的壮阔,有雪峰坍塌、石流飞泻的险恶暴戾,天摇地动。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山川养一方风。要是细若游丝,哪有极地的风采?哪有那般的魅力,吸引络绎不绝的人走访朝拜,莅临高原。
  生活需要壮丽与辽阔,人的胸襟不能是蜗牛的情怀。
  高原风春去秋来,随干净利落的冰雹、明丽嘹亮的雁声,清清爽爽,化腐朽为神奇,给万物积攒一身劲力。
  夏天,说来就来,干干脆脆。伴雷雨、伴阵雨,淋淋沥沥降临高原。
  冬日,乘第一片雪花,随北国的罡风,凌凌厉厉熔铸刚毅、扶持顽强。立成珠穆朗玛、干城章嘉峰、西夏帮玛峰的威严,卧成冈底斯山、喜马拉雅、巍巍昆仑的厚重,让雪原一派豪迈。
  谁要是心地狭窄,俗念太重,或痛不欲生,或乐极忘形,请置身极地,接受高原风的沐浴!
  
  雪域柳
  
  让唐时太阳长安月跟至极地,年年守望你的蓬勃葱茏。
  你是文成阿佳渭河折枝,捧一缽玉露慢慢浸润。五月的柔枝仍挂往日惜别的晶莹。左旋柳的妩媚、红柳的俏丽、杨柳的俊秀、垂柳的娇美,皆是宫娥舞女魂、千里相伴、歌舞雪域、笙簧萧瑟,热闹那度婚期。
  自有大唐嫁女例,二十万儿女陆续进高原。
  唐时风范,今犹在。川藏筑路,茫茫雪野,五千儿女血祭高原路。一个英魂一丛绿柳,丛丛柳丝绿高原。
  五月柳风至南吹拂,雪域春风迟。
  绿柳最早举起报春的信旗,引千岭呼应。
  有牧草随之而绿;
  有青稞跟随破土;
  有杨柳扯絮翩翩;
  有榆枝挂串串榆钱。
  春绿高原柳先知,处处柳绿伴莺啼。
  柳是向往的旗帜,生命的旗帜,随建藏男儿一路挺进。
  有柳至河谷,有柳栽向雪岭。雪岭有了第一条公路,河谷有了第一座大桥,荒野有了第一座新城。柳荫掩映第一座工厂,柳哨传递新时代的机声。
  我的高原火爆的日子,是红柳的倩影;
  游子思乡,是杨柳的倩影;
  雪域柳,没有你,就没有高原生命的旺盛;没有你,高原定会少却几分秀美。
  谁想青春不老,请栽种雪域柳。
  
  高原路
  
  我该怎样形容高原的路哟,是一声叹息、一种向往?只要走过一回,便会终生难忘。
  草原的辽阔、雪岭的巍峨、峡谷的峻峭、雪崩的翻江倒海、泥石流的险恶,都是你的形象。你集结了世界上所有路的特性,向世人挑战,也以自己的神秘艰险使多少人望而却步。你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专门收藏勇毅者的脚步,接受胜利者的检阅。
  一条川藏路,蜿蜒逶迤,披云驾雾,钻天入地……
  两千多公里,置道道险阻,检验当代人的胆魄。重重叠叠的冰峰雪岭,数以百计汹涌湍急的河流。二郎山、雀儿山、折多山、色齐拉……十四座崇山峻岭一山闪开,一江横拦;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尼洋河,将其按进深谷,将你抛上雪峰,任你气喘胸闷、头晕、脚软,令不少人生出叹息,畏惧极地亘古的威慑!
  有人扑然倒地、有人摇晃瘫软、有人吐一路胆汁,牙关紧咬,继续攀越。风卷一路黄沙,霜铺周天寒彻,雨洗热汗,雪掩路迹……一天走过四季。风、霜、雨、雪,你终于领略它的壮阔,它的神秘。壮阔如森林的蓊郁,雪峰的晶莹,鲜花的烂漫,太阳城的明丽;神秘如对它莫名的恐惧。
  于是,你便感到心灵的充实,生命的顽强,胜利者的骄傲,男儿的豪气!
  于是,你可以无愧地面对世人,面对儿孙,让你不至于缺钙;只要一比较,你就透出山般的刚毅和诚实。
  高原路呵,为使雪域少一份崎岖,数以千计的人用生命铺垫你的路基;数十万人前赴后继,为你的繁荣,以自己的坚毅,豪情。
  明天的路,有险峻,我想定多壮阔,
  但仍需具备一种精神!
  
  极地魂
  
  1.银岭、冰峰、雪地、荒坡,广袤的草原,陡峭的峡谷,一泻千里的江河,奔腾咆哮的飞瀑!
  面对你的苍莽、你的壮阔,谁能不为之心动!
  连连绵绵,风呼云吼,二千五百公里波澜壮阔的银峰,起伏奔涌,一峰高似一峰。十座巨峰,八千多米的挺拔,银甲闪闪,磅磅礴礴撑起蓝宇,这是何等的气概,何等的威风。
  2.伫立你的面前,我们犹如一粒小豆。
  感受你的威慑和气魄,顿觉充实和坚定。你这大山的精魂,民族的精魂!
  你因久经磨难,才这般公正威严和不屈。你把印度洋的热风拦挡,亦将北国的冷漠阻隔。
  于是,北方的风雪无法席卷亚热带的海岸;南国的炎热也袭击不到冰雪的疆域。
  尽管花的诱惑,裸浴的诱惑,稻香鱼跃的诱惑,你不为所动。年年如是,忠于职守,银盔银甲守护圣地——冰雪的乡土。
  太阳为你加冕。你把光辉献给极地,雪域才壮丽辉煌,世界屋脊才充满阳光,高原的云絮才那般浓烈凝重。让人膜拜,令人遐思遐想。
  呵,极地魂魄,我的喜马拉雅!
  3.在你的面前,世界名山阿尔卑斯、安第斯山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丘峦。你年年月月昂首雪野,为群山立一个高度,为世人立下高标;躺下便挡风抗雪;站立便顶天立地!
  你冷漠,是因你的渊博不甘平庸;
  你高傲,是亿万年的磨砺,看不起那些娇媚之态,柔弱之躯;
  千回百折,在你是应有风度!
  你鄙夷懦夫的不思进取,蔑视瞎吹海聊的高谈阔论;
  你不凌弱小,让千座雪山,万座丘峦做你的弟兄,团结、抗争、向上,互相搀扶。
  秦时明月汉时关都从你身边流过。你以自己的气概,让南美北欧天天仰望你的头颅!
  4.我无法企及你的高度,就仰仗你的气节和威严。
  你用欧亚大陆板块相撞的力度塑造我,你赋予我极地的刚毅博大与执著!
  可我也要直言:也许,由于你过于刚直,让人敬畏,也遭受寂寞。
  你说是么,我的喜马拉雅!
  
  藏王墓
  
  一串浅丘,几道道貌岸然的深岭,立成苍苍莽莽的屏风。
  你,只不过几堆泥土,散落层峦叠嶂的巍峨山中,朴实如发祥之地山南浑黄的丘峦河谷,却有千里羌塘的壮阔、拉萨红山的峻伟、年楚河谷的突兀,让人读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一部厚厚的史书。因你掩埋一个强盛王朝的脊骨呵,普通伟大而又不凡,每每提及,仍起雄风。
  面对你,英俊剽悍的王室统领,便横戈勒马跃然而出。松赞干布、赤松德赞,你可知多少军人对你的仰慕!
  眼前仍是高原的开阔,群峰巍峨、沟壑交错。这不正是你们当年叱咤风云的疆场么?
  然而,这早已不是唐时的明月、吐蕃的太阳,只有王陵的寺庙如旧、缅怀如旧、唐时的石狮如旧。
  我几分惆怅,几分失落。作为军人,你盼望什么?
  又圆又大的日头冉冉升起,如你的墓土。
  我看见你躺下的身躯,仍有山般的头颅。
  我开始悟出,只要赤诚地献予过,就会与大地同色,还遗憾什么?当战云横烧,谁能说我们的队伍不会有你们般的身躯掩成金字塔的陵墓?
  有蹄声如潮的涌动,是草原的牧马,还是你们当年驰骋疆场的宝驹长啸向我奔来?
  藏王墓,你听见了吗?
  
  女儿国部落的记忆
  
  A
  你从黄河之源辗转迁徙,带着战云,卷着风尘,向横断山脉,向西藏高原撤退,据守这块世界最高的土地。
  这是一场最艰苦卓绝的战争,或是一场横尸千里的瘟疫,不然咋会抛弃家园携儿带女数千里地转移。风烟滚滚,哭声震天,有人不时倒毙,这是一段最伤心的历史。九死一生,你们进入拉萨河谷,进入日喀则。
  大概那時的拉萨还很荒寂,日喀则还没有重兵把守,你人疲马乏地到了那里。没有厮杀,无须再走,就在这里休整,扎营练兵,再图挥师东进。
  B
  多难兴邦。
  最艰苦的磨炼,也是最顽强地倔起!
  男兵女耕,放牧雪原,东征西讨,发展成北接于阗,南向吐蕃,西抵印度,东与通天河为邻,强盛的苏毗王国。
  C
  我想你一定有个了不起的女王,干练雄才大略让人敬畏。
  谁想你也没有逃脱满缺盈亏的铁律!贪婪的祸水万代不绝,同室操戈,权力之争。内部的拼杀往往百倍地胜过对外的凶狠,内讧的烈火烧塌了王室的大厦,平静多年的战事又一度掀起。
  吐番的雄兵浩浩荡荡渡过雅鲁藏布江,攻占了王城。
  D
  鹤蚌相争,大权旁落,部族人头滚滚落地。
  不知两位大小女王可否啼血悔恨,有过面壁的追悔,总结这段血泪?
  E
  不管怎样,一个声名赫赫的王国就此消失,一个部族不复存在。只有史书痛心地掩藏着这一页,让我欣喜而又沉痛地打开。
  于是,你——苏毗,一个强盛的女王部落,在我生活的拉萨鲜鲜活活的存在。
  时代更迭,山川依旧、风采依然,只不过今日的太阳更加辉煌灿烂。
  有洗衣的普姆笑吟吟地走来;
  有收割的阿佳面庞红润地从麦地走来;
  有少女一路歌舞翩翩而来。我似又看见苏毗部族当年的风韵。
  今天,仍那样令世人骄傲地注目!
  
  大昭寺的圣光
  
  寺前的香火,浮升成日光城的祥云。
  暮鼓晨钟敲响拉萨的晨昏。
  法轮、金幢日露月华,注目世人的顶礼,虔诚地叩拜,年年月月。那份赤诚来自千里万里,来自四水六岗,整个雪域的子民。
  一步一拜,三步一拜,只有你能领受这份崇敬。
  大昭寺坚固的寺墙凝结千年的厚实,千般的敬仰。
  文成公主的塑像,松赞干布的金身虽然历经千年仍古老而年轻;
  悠远更系人心,人心会让青春常在,不老的是那份美好的藏汉姻缘,血脉相承,千年不衰;
  不老你铁骑驰骋雪域,战旗猎猎翻卷一个强盛王朝的屹立;
  不老你迤逦的车辗从盛唐驶入高原,日丽风轻,檀香萦绕,河谷花香盈盈,那粒粒种子,至今长成丰收,那时的房舍,亦是高原千年的不老,千年的厚重朴实。
  大昭寺仍是巍巍地屹立,屹立唐时的丽彩,吐蕃的风姿;
  风铃叮咚,诉说千年的悠远,夜风依然轻拂唐时的明月;
  拉萨早已风姿绰约,厮守四十年的公主已认不出它的容颜,那羊惹搬土的壮观早成为历史,可谁又能抽取它闪烁圣光的基石?
  大昭寺从朝至暮圣灯明亮,佛香袅袅。
  是祭奠?是追忆?是颂扬今天的繁荣?大昭寺知道,它不说,祥云却悄悄照临高原每方土地。
  
  宗山古堡
  
  A
  宗山,是一个民族的形象;
  古堡,仍雄风漫卷。
  你巍巍屹立不屈的铁骨,宗山如磐,峭壁如磐,耸立忠魂的英烈!
  B
  1904年,刻在宗山冷峭的铁壁,也刻在历史的梁柱上,让世代研读,长叹。
  ……日不落的铁深入,血染年楚河。数月的战云召四方男儿奔赴宗山,捍卫高原民族和一个大清帝国的尊严。枪炮声轰然地响起,又沉寂下去。侵略者的铁骑无数次被砍翻在这块不倔的土地。
  C
  宗山骄傲地记得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江孜军民铁桶般围住一千多英军的营垒,推倒营帐、轮番冲杀,刀折枪断。血浆喷洒昏黄的高原月,风声鹤唳,让英军统领荣赫鹏尿了一裤子的羞辱!
  D
  炮隆隆,枪啸啸,江孜咆哮,雪域怒吼,日不落帝国的旗帜成了尿布,流几道惨白!
  为了面子,有狼军扑来,红舌长伸重兵包围宗山。枪声、炮声和着喷涌的热血染红落日,浸染晨昏的血红。弹药库起火,烧红了宗山的岩石。敌军高挑枪刺近逼,滴血的壮士奋力搏击,血祭热土。
  火在烧,敌近逼,不倔的军民投出刀矛,逼退敌兵,向东跪拜,然后纵身跳下高耸的绝壁,塑造不朽风骨。
  整个大地在晃动,高原数天风雪覆盖,祭悼忠魂!
  E
  天地有日出月落。宗山,却一直巍然屹立成一种气魄,让人成为热血男儿,尔后长成雪域高原的防护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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