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向海,像星坠入云

来源 :故事家·高考季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vensen_g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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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我以为黑板上的日期只是个标志,是不会走到尽头的。
  我不喜欢入冬,寒潮的来袭总是让人下意识地想把自己裹紧,用口罩掩住口鼻,只留一双眼睛,盯着刚发下来的绿皮练习册迟迟不肯下手——因为从口袋里拿出两只手实在是太需要勇气了。
  冬季在我的记忆里一直那么漫长,有着听不完的物理课,写不完的理综题,找不完的外卖店,还有每次去都没有墨的教学区一楼的打印机。
  高三的气氛是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的,一开始紧张兮兮,掺杂着一些欣喜,后来无可奈何,对自己愤怒到极点,这些都是冬天的气息,就像刚印出来的新卷子总是白白的、冷冷的一样。
  在那段时期,我一直在寻找些什么,我也明白所有人都在寻找些什么。或许是大人口中月薪上万的工作,也有可能是儿时用手中紧紧攥着的蜡笔画出的云。我想我一开始做的白日梦应该属于一个笔下有千秋墨毫的作家,可惜年少不知事,妄想自己也沾点书卷气,吐出的却都是些俗气之言。后来又想去做个编导,以可视的途径,分享我的思想,可惜父母的身影像座山一样挡在我面前。
  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我对世间万物有着敏锐的感知,最后却无助地躲在角落,我拥抱千万星辰,却不愿冒险看着他人迈步。潮起潮落过,花开花败过,我想珍惜还剩一半的自己。
  我记得自己曾经对着床头的小熊宣誓,说要做个不一样的人。毕竟,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随意找到,但我怕,怕自己过了30岁,就得在卖掉自由的合约上签下名字。
  我想做个把白日梦统统变成现实的艺术家,让每个路人,都可以记住。
  挣扎,就像在海洋的最深处挣扎,我离岸不远,但我想往前游,看看前面的黑夜中,有没有可以落脚的灯塔。
  我把自己隐藏在同学的嬉闹中,让我也可以误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儿,哪有那么多可选的路烦恼,只要分数够高就行了。
  多少次的考试,或难或易;数不完的排名,或高或低。就这样一次一次往前走,摔倒了,就躺那儿歇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得爬起来,也必须得爬起来,尽管孤身一人,但也在为了将来而努力。
  就是这样一份麻木、一份小憩,让我撑过了传说中的人生转折点之一,做出了一次不回头的决定。
  6月是闷热的,心也随着日期的临近开始怦怦乱跳,夏日的蝉鸣就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我向前。环顾周围,都是穿着黑白相间的熊猫校服的学生,宛如复制粘贴一般,不同的是人,相同的是情。
  有人说回忆是人类最深层的渴望,因为总是有遗憾,总是会后悔。我们不断地翻阅着回忆簿,想要在重来中找到安慰,从遐想中找到可能。但是你看,年轮是一圈一圈的,溪流是不断往下流的,火车也只顾着低头向前走。
  在我漫长的学生生涯中,我是爱高中的。初中太幼稚,总是学大人装作十分懂得人情世故;大学又太老成,太讲究人情世故。高中匀得刚好,那前桌的汽水加了冰,氤氲飘起的水雾遮住了黑板上的公式,让人看不太清,就一把抢过来,和着暗笑吞咽入喉。
  高考就像一场梦,就像我在酒店里睡了两天,打扫房间的阿姨把我叫醒说,得退房了。
  我记下的那些定义概念、理论公式、字母诗词,都被时间烫得妥帖,却又为它们蒙上一层薄纱,再也看不见丝毫痕迹。
  畢业宴席上倒是快活,同学们一桌一桌地向老师敬茶,当了太久的师生,这一次就做推盏交杯的朋友吧。
  记忆中没有电影剧情的恋爱秘史,也没有热血的高校斗殴,甚至没有哭,只有菜一盘一盘地接着吃,饮料不够的,可以继续倒。
  毕业照发到每个人的手里,阳光很足,我记得我那天是眯着眼睛的,果然不太好看。
  然后故事就结束了。
  连续剧的结尾是会有预告的,书的结尾也是有征兆的,这样人们可以留着,等一等,等到不会看得哭天喊地的时候,再偷偷瞄一眼。这样是不痛的,尽管也许会有点舍不得。
  可生活不会等你,它会直接让你发蒙,让你以为这字写完了还有下页,这曲唱完了还有下首,这日期到头了,还能重来。
  其实不是,结束了就是真的结束了。好像明天我还能回到我的座位上,完成上周没有交的那几道数学题。只是真的结束了。
  我感谢他们的笑颜,让我温暖;我感谢他们的玩笑,让我轻松。听过形形色色的大道理,但还没过好这一生,有人说这是一些人还没出现,我觉得,是一些人离开了,但还没适应。
  十七八岁是最好的年纪吧,只有梦,只想冲。
  宫崎骏说,曾经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忘记,只是想不起来了。我不想去过分追究细节,不想假装是一个智者指点人生百态,我只想做芸芸众生,兜兜转转,但剪影还会投映在脑海。
  世间的一切不都是遇见吗?蝉鸣邂逅落叶,便是岁月;泛黄照片碰上旧磁带,便是回忆。而频频回首却擦肩而过,就是你我。
  我得往前走,每一次分离,都是为了更好的遇见。
  唯一的可惜是我最终还是上了岸。
  我听说鲸之间通过声波聊天,但有一头鲸,它的频率是独有的,对于别的鲸来说,它是头哑巴鲸。
  孤独又倔强,但它依旧会好好游下去的。
  鲸落向海,像星坠入云,不说话,但绝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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