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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阵子我很少用香水。我迷上了迷迭香，甚至“迷迭”这两个字的模样和“迷迭香”这三个字的发音。前几天，给我配植物精油的女孩问我喜欢什么花的味道，我说最近有点紧张。睡觉不踏实，迷迭香吧，气管也有点不好，再加点甜橙和尤加利。女孩说我是内行。知道她在恭维我，我是不懂的。女孩说再加一点点玫瑰和檀香。姐姐几乎可以成为专业香型师了。我靠在椅子上看她在棕色的小瓶子里一点一滴地配制我的精油，细巧的手指捏着滴管。虽然比不上聚斯金德小说《香水》中格雷诺耶那么浑然天成，倒也熟练严谨，上学的时候她学化学大概也不会错。女孩说她真的只对化学感兴趣，但因为数学不好，总也搞不好那些化学试剂的比例。其时。甜橙的味道先已缭绕过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气般呼出去。
　　配精油的女孩给我一个植物精油瓶做成的项链。深棕色的小小瓶子只有女生的小指甲大小，用深棕色和老绿色：的细丝绳系住瓶颈，向两边编出细密的花结。总有人做这些细巧的功夫满足女人的需要。女孩说，瓶塞的木头是从西班牙进口的，如果用做葡萄酒的瓶塞就是一个坏塞子，因为这个塞子渗透。但也因为渗透，所以作为香精油的瓶塞却是好的。还因为这个瓶塞的木头经过蒸煮以后没有了自己的味道，能比较真实地把瓶子里的精油味道传出来。我的那瓶香精油的比例是：甜橙5滴，尤加利4滴，迷迭香4滴。玫瑰4滴，檀香5滴。那个小瓶子只能放这么多的精油。瓶子挂在脖子上，贴着胸口，体温能加速精油的散发，那香味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如果是新的瓶塞。半个小时以后味道就出来了。这样的一小瓶精油可以用一周左右。不好的精油也能用三四天。精油用完了瓶塞上存的气味还可以保持三四天。香瓶项链昼夜戴在身上，连被子都有香香的味道。
　　关于瓶塞是从西班牙进口的，我拿不准是真还是假。因为最好的木塞的确来自葡萄牙和西班牙，而不好的木塞来自哪里我就不清楚了。上网查了查。得到如下资料。做好木塞的木头来自栓皮槠，这种树有非常长的生命周期。根据葡萄牙软木塞协会的生产标准，当树龄达到25年才能开始收割树皮，以后每隔9年才能回到同一棵树：再行采剥。前两个采收年的树皮叫做“处女软木”，还不能拿来做瓶塞。要等到第三个采收年，树皮的厚度和密度才能达到理想的制作软木塞的要求，采收的极限为十五六次。采回的树皮按厚度和质量分成不同等级，首先要经过6个月的风吹、雨淋和日晒，还要在沸水中浸泡蒸煮，再稳定3周后才能进入软木塞制作环节。所以女孩说木塞经过蒸煮也是有道理的。所谓的栓皮槠其实是橡树的一种。而栓皮则是一种细胞的名称，这种细胞组成的软木温软如玉，挤压变形后又可以恢复原状。高级的地板也有用栓皮槠铺就的。轻软无声，对关节有好处，站久了也不会脚痛，等咱有钱了也铺软木地板。
　　栓皮槠软木塞具有“密度低、弹性佳、可伸缩性强、良好的抗热胀冷缩性、不渗透、抗腐坏、抗分解、抗变质”等特性。好的香油精瓶木塞标准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想。除了“不渗透”以外，它应该具备葡萄酒木塞的其他特质，而渗透的要求就是既不能不渗透，也不能渗透得太快，那种分寸和拿捏的尺度应该有专业人员来做研究。会不会是栓皮槠的“处女软木”呢?因为处女软木的厚度和密度不够，所以应该是可渗透的，而其他的特质又完全具备。
　　过了不久，我的瓶塞开始掉渣。瓶瓶里细细碎碎的木屑。再不久，木塞掉了半边。好在迷迭香香精油也用完了。去换新的，女孩从一块大木头上切下一小块，先用小刀削成瓶塞形，再用指甲锉锉圆，手法老练。呼吸匀净，态度安静。天地间总有这些绝妙的搭配。红酒配栓皮槠软木塞，植物精油配处女软木塞，既阻挡着香油精的肆意流淌，又让它散发芬芳。百尝说瓶塞是葡萄酒的最后界限。那么处女软木塞应当是昆曲中的红娘，在迷迭香精油和我之间咿呀地唱着十二红，传递芬芳的情意。女孩弄好以后问我，这一次配什么呢?春天来了，有点上火，茉莉、薄荷和甘菊怎么样?我在心里暗自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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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修说她：喜欢《卡萨布兰卡》这支歌是因为“casablanca”里面有一堆儿小“a”。每当想起她的这个“因为”我都会禁不住微：笑，那真是怪有趣的原因。我喜欢《斯卡布罗集市》这支歌是因为里面有好多植物的名字“parsley，sage，rosemary andthyme”(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反复歌唱的这些植物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哀伤。音乐和植物都是我喜欢的，把它们放在一起让我沉醉。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把迷迭香(rosemary)和薰衣草(laven-der)弄混了。因为它们都是蓝色的花。在动画片《种树的男人》中，开始的“我”在普罗旺斯一片荒凉的高地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点野生的薰衣草。画面上怪石嶙峋的地方那点少少的蓝色让人心中更加凄凉，也同时获得安慰，还好，只要有植物生长。这个地方就有救。在电视里常会看到一片迷迭香的蓝色，我便固执地想到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其实，迷迭香的蓝色不像薰衣草那么纯粹，迷迭香的蓝有点偏浅紫。花形也不大相同。只是远远地看去，它们的颜色是那么接近，况且都是香的。但我觉得迷迭香的香味像年轻到快要熟的女人，而薰衣草则有点像老奶奶。不怪我把它们弄混，在植物的分类里，它们都是唇形科植物。都是伞型花序，叶子都是细长的。不过迷迭香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而薰衣草是常绿草本矮小灌木植物。《斯卡布罗集市》歌里的鼠尾草和百里香也是唇形科植物，民歌的直觉把相似的东西放在了一起。
　　迷迭香一词的英文名字是由两个拉丁文“ros”和“marl-nus”演变来的，意指“海之朝露”。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是。迷迭香的花本来是白色的，在圣母玛莉亚带着圣婴耶稣逃往埃及的途中，圣母曾将她的罩袍挂在迷迭香树上，从此以后，迷迭香的花就转为蓝色了。耶稣在逃离犹太前往埃及途中，将洗好的衣服晾晒在迷迭香上，迷迭香因此被赋予许多药效。实际上，迷迭香可以改善注意力不集中、肌肉松弛、低血压以及脾气暴躁等焦虑症状。因为迷迭香的香味浓郁。古代匈牙利女王喜欢用迷迭香泡澡，谁又不喜欢呢?花瓣浴从来都是女人的最爱。魏文帝曹丕和他弟弟曹植都写过《迷迭香赋》。曹丕在庭院里种了迷迭香，迷迭香扬条吐香。曹丕的帝下脾气便来了。要褒奖美好的花儿，写赋赞美迷迭香好看的容貌和佳妙的香味，其中有“薄西夷之秽俗兮，越万里而来征”之句，道出了迷迭香是外来的花卉，不足中原的产物。曹植被其帝兄招来，奉旨表扬迷迭香，他在《迷迭香赋》中这样写到，“芳暮秋之幽兰兮，丽昆仑之英芝。既经时而收采兮，遂幽杀以增芳，去枝叶而特御兮，入绡毅之雾裳”。那两个明合 暗离的兄弟因迷迭香而结下一段诗文的缘分，流传至今，让人唏嘘。
　　放在食物中的香味植物要比放在诗歌中来的实惠。也更加直接地给人以感官的享受。伊莎贝尔·阿莲德提到一款能让奥林匹斯众神享用的菜式叫做“潘琪塔的库兰多”，特别提示说不能忘了迷迭香和月桂叶。那款菜是这样做的：使用沙锅或铁锅、铝锅。锅底先铺一层菠菜叶和略煎过的洋葱，放几粒丁香。一把香草——别忘记放迷迭香和月桂叶——精心挑选的红萝卜、胡萝卜、青椒、几瓣蒜头。然后在大煎锅里。有条不紊而全神贯注地把熏猪排、去皮的嫩鸡块、晶质最好的香肠一起略微煎黄；煎成金黄色后，仔细排列在汤锅里，先放猪排，最后摆鸡块。前一天晚上应该先把鹰嘴豆泡水；去皮后立刻把鹰嘴豆放在纱布袋里，以免它在汤里散开。加这种佐料既美味又有娱乐效果：如果鹰嘴豆煮不烂，你那批准备闹酒的客人可以把它们扔着玩；如果煮烂了，鹰嘴豆会非常美味，且有春膳效果。加点盐、胡椒、几滴塔巴斯科辣椒酱，倒半瓶干白葡萄酒。用一块干净的布包住锅盖，压几本《大英百科全书》或者一块砖头，不让蒸汽漏出来。让所有的东西沸腾15分钟。虽然阿莲德喜欢把所有的菜都搞成具有催情作用的欢喜东西，而其中的催情剂多南香料来执行，但是这款菜式中的迷迭香却不是助情剂，它的作用是用来消除肉类腥味的。
　　迷迭香广泛运用于烹调，它的鲜枝嫩叶具强烈芳香。少少的几枝嫩茎叶即可香烤猪排、羊排及牛小排。但我更加倾向做色拉和做点心时使用。在北方很难搞到新鲜的迷迭香。买一瓶迷迭香植物精油是不错的选择。不论做蔬菜色拉还是水果色拉，只要滴人两滴就会在色拉中产生迷人的味道。如果怕两滴迷迭香精油不能均匀地拌在色拉里，可以把迷迭香精油调进芥末油或色拉酱里。把迷迭香精油两滴滴入一盅凉开水中，把干净的纱布浸入水中。拧干，包上蛋糕放进微波炉里转两三圈。迷迭香的味道就会染到蛋糕上，打开微波炉，就会有一股蒸汽把迷迭香的味道飘散出来，那香味“像献神的祭品飘向天空”，可以让所有的记忆苏醒。迷迭香的花语是回忆。但我希望吃到迷迭香蛋糕的人只记得一那些欢愉的情节。
　　过了春节，有植物的消息传来。包括薰衣草、鼠尾草、欧芹、罗勒和迷迭香在内的种子被弟弟搞到。弟弟信誓旦旦地说，发芽率百分之百。我立即上网查它们的种植方法。做好准备，只等着种子的到来。我的心已经感受到它们的香味，随着它们的芬芳而浮动了。一个男孩说他喜欢常开花的花。不开花的花让他“闹听”。种植花卉尤其是种养花期短、一年只开一次花的花是一个期待的过程，急功近利的人做不得花农，太性急、太要求结果的人多半会在种养的过程中暴跳如雷。而我欣赏植物的沉吟，也肯耐心地等待它们长大，既享受枝叶和花朵带来的快乐，也为它们重新做同种子而欣喜。今年，我要做花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