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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济近几年的底都是政策托出来的。只要我们停止经济刺激,市场底就会到来。如果不采取刺激政策,经济触底反弹需具备以下条件:经济泡沫已挤出,如房价等资产价格、金融暴利和实体经济产能过剩等泡沫挤出;对中周期底部来说,作为新的增长点的新兴产业形成;对长周期底部来说,新技术革命取得突破。在中国特定的国情下,制度变革取得重要进展,也会产生经济发展的巨大红利。
新“稳增长”争议
《南风窗》:上半年,政府对“改革”的提法很多,并在“钱荒”等关键性时刻,发出“不托底”的信号,但最近一段时期,随着“稳增长”、“合理空间”、“新4万亿”等政策话语及具体措施的出台,给人感觉是,政府又开始出台保增长措施了。
李佐军:领导不光要考虑经济,还要考虑政治。而且一种发展模式往往具有惯性,要重新开始一种新的发展模式,肯定面临诸多难点,因此有时不得不采取一些策略行为。
但市场经济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政策底对市场底的干预,最终还是要接受经济规律的考验。
《南风窗》:这次政府出台新的“稳增长”措施后,您一直试图将稳增长解释为经济不发生大起大落,而非具体的数字。
李佐军:最近,很多人在关心稳增长的增速底线,究竟是7.5%,还是7%,或者6%等。其实,稳增长只是为了防止经济的大起大落,很难有具体的经济增速数字底线。数字是可以造出来的,高一点低一点没有绝对意义。真正的底线应是防范区域性系统性金融风险,平稳地释放风险,并顺利地推进改革和转型。
注意“稳增长”和以前提的“保增长”是有区别的。“保增长”是指将经济增速保持在某个百分点之上,如“保八”;稳增长是指使经济增速变化保持平稳态势。保增长只能使经济增速向上;稳增长既可使经济增速向上,也可使经济增速向下,只是要平稳向上或向下,防止经济大起大落。 《南风窗》:社会上对这种新的刺激政策争议仍然很大,不少人觉得可能会加剧经济原有的泡沫,延缓改革进程。
李佐军:稳增长只是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的暂时手段,在周期下行阶段减缓下行的速度,不能改变周期。在经济增速合理区间内,更应抓紧的是调结构和促改革。只有调结构才能挤出已有泡沫,培养新增长点,迎来可持续的健康增长。只有促改革才能为稳增长和调结构提供根本性动力。不能为稳增长而忽视了调结构和促改革。过度的稳增长会减轻调结构的压力,延缓改革的时机。
经济增长的动力因素主要有以下四大类:一是包括出口、投资和消费在内的需求因素;二是包括劳动力、资本、资源和技术等在内的要素投入因素;三是影响全要素生产率的制度变革、结构优化和要素升级等因素;四是中国特色的动力因素,包括扭曲和压低生产要素价格,压低福利保障支出、增加经济建设支出,刺激政策和政府企业化等。
当前中国经济已经到了一、三和四类因素都遇到问题、难以为继的阶段,出路在于重回“斯密定理”,依靠制度促分工,分工提效率,效率促发展。
近年来,学界、媒体和政府在讨论经济增长时,言必称出口、投资和消费“三驾马车”,外需不行了就扩大内需,投资不行了就增加消费。不可否认,“三驾马车”是经济增长的三大短期需求动力。政府喜欢这“三驾马车”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这种凯恩斯主义对GDP的拉动作用见效快,立竿见影。但这种短期见效的手段,往往有许多长期的副作用和“后遗症”。
按照见效快慢排序,稳增长措施可大致排序如下:1、调整统计数字;2、央行释放流动性(含印钞、降息、降准、放松信贷等);3、大规模项目投资特别是基础设施投资(如棚户区改造);4、出口退税和消费刺激;5、鼓励重点产业发展(最近是信息产业和节能环保产业等);6、释放改革红利。
见效最快的方法,往往是“后遗症”最大的。改革是最慢的方法,却是长效最健康的方法。
改革是解决中国经济问题的根本
《南风窗》:您对中国经济发展新动力的分析很独特,而且特别强调“改革”对于解决当前中国宏观经济问题的重要性。
李佐军:对。制度变革是观察中国经济增长的最重要视角,在经济增长供给边“三大发动机”中,制度变革是根源性动力,因为结构优化和要素升级都依赖于制度变革。观察中国经济增长关键看新一轮改革能否顺利推进,若能,则中国经济再保持10年左右的6%~8%的中速增长是完全可能的,否则前景堪忧。
改革是最大的红利,是解决问题化解矛盾的唯一出路。目前,我国经济处于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相叠加的阶段,世界经济也处于深度调整之中。越是在这种矛盾集中时期,越是要依靠改革,加快改革步伐,这是过去30多年实践反复证明的真理。因此,以经济社会政治的全面改革促进结构调整,乃当务之急。
《南风窗》:接下来想听听您对当前一些具体热点经济问题的看法。比如,前段时间出现的“钱荒”,您觉得反映了什么问题?
李佐军:“钱荒”反复来袭的最主要原因是,制度和模式导致经济整体效率下降,政府干预经济过多,资金被配置到不合理地方。7月底银行间拆借利率重新上升,部分银行提高抵押贷款利率和理财产品收益率,取消房贷优惠,说明钱荒还未走远。
中国经济问题的主要表现是高房价、钱荒、债务风险和产能过剩等,追根溯源是企业效率和国民经济配置效率的下降。造成两个效率下降的原因是企业成本上升、创新活力减少、国有企业过多进入竞争性领域、政府控制资源过多且进行低效率经营,而这些又是由政改与经改不平衡造成的。
《南风窗》:最近中央要求全面审查地方债务,反映了对地方债务问题的巨大担忧,就您来看,目前地方债的风险有多大?
李佐军:两年前,随着大规模投资集中还款期的到来,一些地方政府就开始面临很大的债务偿还压力,但因有如下招数,很多风险被暂时掩盖了:继续卖地,以及房价上涨的助力;债务延期展期;借新还旧;强征预征税收等。但这些举措并不能从根源上化解债务,只是将矛盾后推了。
要化解地方债务危机,根本出路是政府要回归公共服务职能,将经济职能交给企业和市场,政府不能办企业;从政绩考核上,不能再以GDP论英雄;还有就是,硬化政府预算约束,建立投资决策失误责任终身追究制。
《南风窗》:您如何理解最近国务院出台的“促进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这一政策?
李佐军:从以往经验看,在土地、财税等制度不改革情况下进行房地产调控效果不好,而这些改革尚需时日,为避免愈调愈涨,所以提平稳健康发展。房价波动牵一发动全身,为严防金融风险,故促房产市场平稳发展。房地产积弊甚多,必须推进改革和转型,故要促其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