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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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多伦多,朋友们,特别是土木工程专业圈里的朋友们,都叫他“柳哥”。是不是太“民间”了点儿?
  所以叫他“柳哥”当然有原因,一是与那些年轻的新移民相比,他年龄长了几岁:二是他的为人处事。言谈举止,像个“哥”;三是外形上他实在不像个“知识分子”,叫“哥”更自然。
  乍一见“柳哥”,倍觉熟悉和亲切,像极了乡下召集开会的庄户人家的“头儿”黝黑,精瘦,脸多皱,手粗糙,更惹眼的是那双上世纪50年代流行的只有老头儿才穿的圆口青帮布鞋。“柳哥”的口才极佳,是那种脂粉尽脱缘于乡土狡黠诡谲可应付三教九流的口才。
  果然,他真的是从村里走出来的。
  “柳哥”叫柳中满,辽宁人,具体说是辽西人。生在乡间,长在乡间,初中毕业后,回到乡间当了两年的生产队长。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那年,他没敢报考大学,只报了中专,但却因分数出色被大学抢了去,成了东北林业大学土木工程系学生,也是村里以及家里多个兄弟姐妹中唯一的大学生。小时候的好学生,大学也是,而且是学生会干部。毕业时,系主任对他说:你想上哪里工作?跟我说一声。但他没有说,因此也就没有进大城市。时至今日,他还在想:如果当初进了大城市,也不知道现在我是个啥样儿。
  毕业后的“柳哥”一直在土木建筑工地进进出出,垒高楼、架桥梁、铺公路、盖厂房……积累了二十多年的技术和经验,技术职称和行政职务节节升,出国前,已经是正教授级的高级工程师,正县级的领导干部,以多重身份、多种角色宏观策划,综合实施,现场指挥过多项大型工程建设项目,管理、技术、政策烂熟于心到了只用三分之一的脑子就会有圆满结果的程度。临出国前,他正在“高速公路”建设项目上任项目经理。
  这都是“柳哥”过去的事情了。
  
  都是同胞 互相帮帮
  
  结识“柳哥”,是因为人们在说加拿大中国专业人士协会有个土木工程分会,它吸引了很多“土木人”,帮助没工作的找到工作,有了工作的提高水平,一些迫于无奈已经改行的重归土木工程这一行。
  “柳哥”移民后一番周折找到了同专业的差事,但那差事学学徒就能胜任,不是他这等人应该干的。有了工作的“柳哥”身边聚了一群具有同样专业背景的朋友,他想号召有工作的来帮帮没工作的,“咱们都是同胞,互相帮帮。”“柳哥”常这样说。
  同是土木专业人士的冯建德找到“柳哥”说,咱们是不是成立个组织,把学土木专业的人组织起来,互相帮助帮助,要不你是学医的,他是算账的,这些人跑到一起能干什么?还是同专业的人士在一起能交流信息。
  土木工程分会成立了,“柳哥”毛遂自荐当副会长,他说,会长要由注册的专业工程师来做,而我不是,我来当副手,扶植会长,他把关,我张罗。
  专业人士组成的专业分会出手不凡,一“开张”就宾客满棚。在一个月举行一次的活动中,讲座,屡屡百多人参加;培训,走廊也站着人,所有的课题都是土木专业人士的关切所在。“柳哥”自己也去讲,讲“怎样找到第一份专业工作”,讲“怎样才能保住第一份工作”。所谓经历、经验、警示、告诫都出自他的生花妙口,大家捧腹也受益。他说:“每次讲座、培训结束后,大家不走哇,唠啊唠啊,那我们就提供个机会,让他们唠去呗。”为让大伙尽情地唠,他们组织了野外聚餐交流活动,一百多号人来了,拖家带口,男男女女,顶着大雨,在野外公园唠了半晌的嗑儿。
  土木工程分会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共同寻找工作机会,相互传递信息资源,他说:“土木工程方面的公司经常有人走,老板不可能都发广告,要是那样,‘咔嚓’来了100份简历,看得过来吗?小公司更没专人看这东西。哪家走人了,说句话,我们的人可以顶上去嘛。”
  专业人进入专业领域的敲门砖就是那张“简历”,“生”与“死”都维系在那张纸上,很多人怀揣“绝技”却因那张纸写的不够“技巧”而不得其门而入。土木专业也是如此。“柳哥”说:“我们的会长不是注册工程师吗?他有资格推荐专业人士去建筑等公司工作,他签字推荐的人一报一个准儿。为什么呢?因为他推荐你之前,一定要帮你把简历修改成用人公司需要的那样,本土化,专业化,让你的简历里的用词金山词霸里都找不到,在电脑上打出来下面都会画出红杠杠。这样的简历,人家当然满意。
  “柳哥”专门组织了怎么写简历讲座,请会长主讲。“柳哥”对效果很满意,他说,会一散,哇,人们‘呼啦’一家伙全‘唿’上他了。以后很多人都找他看简历,改简历,都是在业余时间,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会长不爱支声儿,我们得想个办法。”“柳哥”开始替会长发“愁”了。
  “有啥事儿。说。”
  更多的人认识了柳哥,他经常接到求助、报喜、泄愤的电话,电话总是这样开头:“柳哥吗?我是xxx……”柳哥也总是回答:“啊,你是xxx哇……”嘴上说着,脑子转着:“xxx?我‘存’盘了吗?‘存’哪儿了?”在“搜索”的当口,他总习惯地跟上一句:“有啥事儿,说。”这一“说”,“说”出一圈儿朋友。
  吕鹏是个刚刚30岁的小伙子,移民后,在一家工厂做橱柜台面的labour工。他不甘心专业就这么丢了,想进社区学院重新学一遍“加拿大的土木技术”。鬼知道,天下的土木技术有何根本的不同?!盖楼不都是先刨坑再打桩?!如果说不同,不是技术而是标准,标准是不用进学校学的。可小伙子这幢在“中国盖的楼”不拆了重盖,“卖”不上价儿呀!正当举棋不定之时,他去听了一次土木工程专业分会的讲座,认识了“柳哥”。
  都是“土木人”,都是东北人,都是辽宁人,说啥都亲切,自相识以后,俩人经常凑到一起说说话。一天,“柳哥”的一个朋友打电话对他说,他要离开他工作的公司了,让“柳哥”介绍一个人过去。“柳哥”说:“OK!没问题!”扭过头去,对坐在旁边一筹莫展的吕鹏说:“你去!”机会就这么来了!什么叫大喜过望,那个时刻,就是,对他们俩来说,都是。
  吕鹏去试工了,但不到一星期,老板对他说:工地反映你语言不行,我不能用你了。吕鹏对老板说,再做一星期,不行,我走人。那一周,小伙子拼了命了,把工作完成得漂漂亮亮,不懂的就问“柳哥”:“柳哥,路基的夯实度怎么做才能达到精确的数值?”“柳哥”在电话里说:“夯实标准和咱国内不一样,是不?那你就……”“柳哥,现场混凝土检验有点问题。”“别着急,你先这样……后那样……”第三周,考试通过CSA证书,小伙子真争气,考了个前几名,一切问题就此解决了,公司给小伙子配备了手机。
  吕鹏非常感谢“柳哥”,他说,是“柳哥”帮他找到了机会,是“柳哥”帮他解决技术难题,是“柳哥”的鼓励使他心里有了底。
  有个叫刘博的“土木人”来加拿大半年了没认识一个本行的朋友,转来转去地找,通过这个认识那个,通过那个认识这个地结识了“柳哥”。他对“柳哥” 说:“我发了好多简历,都石沉大海,看来没什么希望了。”“柳哥”要帮帮这个有点儿垂头丧气的小老弟。他马上联系冯建德帮刘博修改了简历。一周内,信息回来了,一天3个面谈,最后聘用他的那家公司老板只问了两个问题:做过什么?还做过什么?
  现在刘博的工作位置高了,工资长了,他也成了土木工程专业分会的积极分子,几乎参加所有的活动,还挂着个照相机,跑来跑去地照相,给“土木人”留个影,也站在台上“讲课”了——“如何找专业工作”。
  
  “你就是语言不行啊……”老板很遗憾
  
  “柳哥”说,很多人听了我们的讲座,经过我们的培训找到了工作,有的做到了更高级的位置,也有的进了政府部门。我们会员中很多是博士、硕士,又年轻,英语又好,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如鱼得水,会“蹦”得很高。我是那个“蹦”不高的人。
  “柳哥”一肚子的“专业技术”让那张嘴牢牢地封住了——他说,他英语不是很好:“其实,我天天都在学英语,只要开车就听磁带,没事就在家晃着脑瓜儿背单词,可这个门怎么就关上了,进不去了呢?”特别是刚到加拿大的那段时间。
  回忆起当初找工的时候,他乐了,说,我准备得很充分了,可人家问的有的我还是没听懂,又不能总“pardonme”,我就“蒙”,当然“蒙”不过去了。我还接到过一个可能是约我面试的电话,人家问:“How are you doing?”当时我正在睡觉,我就说:“I amsleeping。”人家说:“谢谢,再见。”最后一次见工,他们把我放在一间小屋里等着。我从不信什么教,但那天我什么教都信了,在心里又是祈祷又是拜,只求两条,一是不要问我太难的问题,二是给我一张伶俐的嘴说好英语,哪怕就一会儿也好。老板进来了,第一句话就是“你说说你自己。”我张口就讲。老板说:“你英语不错啊。”我心里想,敢情,我都背了100遍了。那天还真行,还和老板聊了会儿天儿。老板说去过蒙古,他找来一张地图,我就在上面指指点点说,谈兴正浓,老板突然问:“你想要多少钱?”我说了一个小数儿。到家不一会儿。电话来了,让我第二天去上班。
  第二天,他们把我扔在工地上,没有图纸,嘴不能说,字不认识,仪器咱也整不明白,老板下午3点还要来验我的工,那真是叫天叫地都不灵。我就戴着安全帽,穿着黄马甲,一身工装地躲在一角儿整那仪器。后来,我猛地省悟了,我不懂他们的那套,可我懂工程,懂工地呀,这块“yes”那块“no”不就得了?!我就以眼睛为仪器,巡视了一遍工地,老板来了,我汇报了,老板说:very good。
  “柳哥”工作的是一家工程咨询公司,他是工程检测人员,每天“长”在工地上,检查混凝土的塌落度、含气量、温度,路基填筑压实质量等技术指标,自己的车就是自己的办公室,没事坐在车里,有事跑出去取样儿,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工地是多种多样的,公路、桥梁、商业区、工业区、住宅小区;工地是流动的,几年来围着多伦多东西南北跑了不知多少遍。
  跑工地对人生地不熟的“柳哥”来说太难了。老板一个电话,开车就得走,老板路名说得快,也不说明方位,他又不好多问,即使问了也听不懂,所以只有先“OK”,再想办法查地图,有时还得提前一天去找。一次,他清晨六点多往他觉得是正确地址的工地赶,准时到了,但不对劲儿,那里是静悄悄的一片住宅,工地在哪儿?他就竖起耳朵听,工地是有声音的,那声音他熟悉的很。是过来的一辆truck把他引进了工地。进入工地还必须确认是不是你公司负责的工程,一上阵就开检,白给人家忙活了的事儿不是没有发生过。
  几年过来了,现在的“柳哥”完全被老板接受了,“把我放在工地上,他就放心了。几年来,我从来没把老板整到工地上去,也就是说,从没给老板添过麻烦。”他的老板很满意,但也很遗憾,总说这么半句话“你就是语言不行啊……”“柳哥”自己何尝不晓得?
  
  诚实,取信于人
  
  跑工地,没有人监督,上下班,特别是下班时间全由个人掌握。“柳哥”几乎全部是干满点,工地没活儿了,看看表,还早,再跑一个工地,或者到实验室去做做实验。缘于此,老板很信任他,即使他偶尔不实事求是了,老板也相信他是实事求是的。他经常告诫那些“脑筋灵活”的年轻人,在信誉这个问题上耍不得半点聪明,即便不讲做人,也要从保住工作考虑,否则早晚会吃亏的。
  产生信誉,是一个过程,其中……“柳哥”曾受过一次工伤,扭伤了腰。保险公司来一个电话,问:伤在哪里?他说明了,支票就过来了。有人对他说,歇歇吧,反正有保险嘛。但他听了一位老中医的话:别动,躺着,请假一周,我能给你治好。一周后,他扎着护腰上班了。保险公司难以置信,老板和工头也很惊讶,都跑到工地去看他。真伤假伤就此歇下去吃保险的不是没有啊!
  信誉是神圣的,也帮他承载后果。“柳哥”给公司损坏了一台仪器,老板曾反复强调,这台仪器不能离开你半步,因为它贵重,因为它放射伽马射线。那天,仪器被工地的卡车压坏了,“柳哥”也有责任,很不安,但老板对他说:“你没有错,如果有错,大家都有错误。”老板能和自己共同担待,“柳哥”很知足。
  “柳哥”是公司分公司唯一的中国人,想学点儿什么,或不想孤独,或者说被那些小镇来的、口音很重、说话粗鲁的工人接受,就必须和他们一起谈冰球,一起聊女人,一起罢工,甚至一起骂街。“柳哥”经常端着杯咖啡凑到他们的堆儿里去,其实他不喜欢咖啡那玩意儿,他说:“喝完了,心里直扑通。”老板喜欢他,时不时地找上他一起上餐馆。第一次,“柳哥”说他请客,人家说:不用,公司出钱。第二次是中国餐,“柳哥”理所当然地想做东,但还是被拒绝了。第三次,他不带钱包了,可人家却说,大家分摊,他狼狈了。至今他也没搞懂这是啥规矩,但再也不敢不带钱了。
  和“柳哥”聊天的几个小时,他不断地重复着一个意思:我真的没有成功,写我什么呢?
  但,还是写了。谁也没有规定必须写成功的,再说,谁也说不清何谓成功。
  “柳哥”的结束语是“我会修房子,我会剃头,那时候一家伙一气儿剃十几个脑瓜儿,我还会做大酱,积酸菜,磨豆腐,啥时候请你吃我做的豆腐,比外面的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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