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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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1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放入信封里并封好,再将它锁进抽屉里。明天吧,如果有空她一定会将信寄出的。
  然而到了第二天,她依然是那么忙碌地工作着。她真的很忙吗?不是的,她几乎用一个早上就能将一天该完成的工作完成了。然而,她看上去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似的。原因在于那句她每天都会重复一次的话——“明天吧,有空一定要将信寄出。”
  在平凡中,她自愿庸碌、随波逐流、终此一生。也许,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也就随波逐流去吧;也许,只是因为她找不到需要走出平凡的理由了,也就那么庸碌着吧。
  离开他有五年多了,如同一颗明珠般耀眼的她,竟就如此地暗淡了下来。
  不解释,不后悔,只因走过了这一段,她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原来,并非无意,只是爱被藏得太深太深了,所以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罢了。
  秋天,一个容易勾起人愁思的季节。
  她静静地站在枫树下,思索着一个关于她,也关于他的问题。
  “等很久了?”他歉意地问。
  “嗯。”伸手接住飘下来的一片枫叶,她轻轻地说:“你看,生命走到了尽头,就只有消逝了。”
  他似懂非懂地问:“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愁善感了?”
  突然?不突然的。她摇摇头,微笑道:“我们的爱情就如同这片枫叶,已经枯萎了,不是吗?”
  他终于有所领悟,却又无力反驳。但说要放弃,又怎么放得下呢?他叹道:“飘落的枫叶不也很美吗?”
  “再美,也只是个驱壳,它的灵魂,早已在它将要掉落时就抛弃它了。”
  他伤心地道:“可是我仍然很爱你!”
  他是不愿去懂吧,她想。她只好明白地说:“我不爱你。”
  爱,可以来得惊天动地;同样地,也可以去得毫不留情。这,就是爱情。
  他不甘心地问:“是不再爱了,还是从来没爱过?!”
  “不知道。”她应该回答说从来没爱过的,只是不知为何,她竟说不出口。她无所谓地说:“你喜欢怎么认为都可以。”
  “我……”他不再言语。原以为还能再守候一段时间的,然而他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那都只是泡沫而已。也许,这样也好吧。他所担忧的终究没发生,那么,这就足够了。
  转身,他打算离开这里,离开这片伤心地,离开……有她存在的世界。反正分离是不可能避免的,那就让一切真相都深埋在泥土里吧。当真相暴露在阳光下后,也许会变得更残酷的。
  
  Part 2
  
  他们是同一个社团里的社员,久而久之,开始互相了解,互相仰慕。到后来,也就很顺其自然地走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阻碍,因为他们都很专一;没有任何争吵,因为他们都太过理智;没有任何困扰,因为他们都太过独立。然而这样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碰撞在一起,会擦出点小火花吗?也许有,也许没有。这一点,连她也不清楚。
  就是因为太过于顺畅了,不得不让人怀疑——那算是爱吗?心思细密的她当然无法忽略这一点。
  在枫叶落到她手中的那一刻,她终于想通了。那,并不是爱情,就算是爱情,也实在是爱得太浅太浅了。
  于是,她提出了分手。理由很简单,没感觉。他也答应了放手,原因同样明了,大家不适合。
  正因为同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都很清楚,在他们世界里,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不能有任何的牵绊,也不会付出太多感情。然而,他仍是选择了付出一切,她却依然孤芳自赏。
  被伤得遍体鳞伤,他不怨。从决定付出一切时,他就知道最终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的了。只是,知道,并不一定能做得到。这,就是人的无奈之处呀——心,很多时候都不由己。
  
  Part 3
  
  分手已五年多了,她并没有忘记他,是忘不了吧。
  渐渐地,她养成了给他写信的习惯。不是没有他的电话,不是不知道他的住址。只是她更喜欢用文字来表达,而文字也更容易隐藏她现在的落魄,能更好地将那份感情掩饰。
  一开始,他还有给她回信。但后来,信由原来的每个月一封,变成了两三个月才一封。到了现在,他已经不再回她的信了。然而,她依然每隔几天就写一封信给他。不知为何,她觉得他是收到她的信的,只是不知由于何种原因而没有回信。她就是有那样的感觉。
  但慢慢地,她寄出去的信也少了。她依然常常给他写信,只是,更多的是锁在了抽屉里,没有寄出去。
  
  Part 4
  
  今天公司放了她一天假。其实,是病假。带着那一大包的信,她来到了他家门前。
  她按了很久门铃,却没有人来应门。住在旁边的邻居路过,惊奇地问:“好久不见了,小信。你是来找枫的吗?你不知道这个房子里早已没人住了吗?!”
  当问清为何时,她才知道,原来在四年前,枫的一家就移民到国外去了。而枫留了下来。只是在三年前,他也住院了。这间大房子里也就空下来了。
  没等对方说完,她已经直向前方奔去了。这里虽然有好几所医院,但他说过他得了大病小病都只会去那所医院看病的。因为那是他母亲离世的地方。
  人为了逃避事实,而总是躲开任何有可能会触到伤口的事物。然而他却相反,想要将事实摆在眼前,告戒自己要勇敢去面对。
  终于来到了医院,她走到服务台前问道:“请问这里有一位叫秦慕枫的病人吗?”
  护士小姐有些为难地问:“请问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她一时语塞。她是他什么人呢?什么也不是。但要她就此离开是不可能的,她随便说道:“我是他女朋友。”她在心里暗暗地加了“前女友”这句话。
  “哦。”护士小姐考虑了一会儿,用既敬佩又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告诉她他的病房号。
  她沿路走来,总不断听到类似的话。就像现在的那样。
  “真可惜呀,还那么年轻就……”一个老婆婆叹息道。
  “那个年轻人的命不好,倒霉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呀。”
  她走到指定的病房前,还没弄清为什么那位护士小姐会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也还没细想一路走来行人的话为何意。敲过门后就径自进入了病房。
  “铃儿,有我的信吗?”铃儿,是枫的妹妹,最近从国外回来看望哥哥。
  在开门那一瞬间,一切的谜都被解开了。坐在轮椅上的他,右手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而现在,他头也没抬地问着,左手仍在不停地练着字。然而那写得乱七八糟的字,却比不上她的心乱呀。
  得不到回答,他又问了一次:“还是没有吗?”
  她静静地走到他身旁,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容貌。一滴泪水落在了他的练习纸上,接着又是一滴,又一滴。
  他惊讶地看着纸张,安慰道:“没有信寄来又不是你的错。傻丫头,别哭了。”也许,她早已将他给忘了吧。
  他抬起头想要为妹妹擦拭泪水,不料映入眼帘的竟是他日夜思念的人儿!
  “嗨,好久不见了。”她微笑道,边说着还连擦拭着泪水。
  他拉下她的手,拿过纸巾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为她擦拭泪水,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
  她微笑着带过,并没有回答。她将那一大包信递到他面前,娇憨地说:“枫,你有来信,而且是很多很多,多到你三天三夜也看不完呢。”
  他感动地看着她,然而没有接过信,只是疑惑地问:“为什么?”
  她也不介意,将信塞到他怀里,从后面揽着他说:“从前有一只很笨的鸟,原以为会飞就可以了。然而它飞得太远了,竟忘了回家的路。所以它游荡了很久,这令它明白到当初认为的可有可无的家,竟是如此的温暖。所以,它又开始了旅途,走上了寻找家园之路。现在,它终于找到家了,而且它就站在家门前了。但它却不知何时掉了钥匙,不知在鸟巢里的那只笨鸟愿不愿意给它开个门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当那个家还很美的时候,那只笨鸟却离家出走了,掉下另一只笨鸟孤零零的。终于,那只笨鸟又回来了。只是今非昔比,鸟巢日久失修,已经残破不堪了。而另一只笨鸟不是不愿去开门,只是它已经没有那个能力去开门了。”
  她将他抱得更紧,认真地道:“那么我就从窗口爬进去吧。我不会在乎房子如何的,重要的是你在就可以了。之所以是家,是因为有你在呀。不然,那就算不上是家了。”
  他用左手握着她的右手,长久的等待终于得到了回应。也许,上天对他还是不薄的吧。
  爱,可以来得惊天动地;同样地,也可以去得毫不留情。原来,爱,同样可以是长久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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