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金陵的时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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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初见



  回想起对南京的第一印象,除了慌乱别无其他。
  3年前,我带着一纸单薄的录取通知书和沉重的行李,手足无措地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张望着。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从开始就不太顺利。学校地处江浦的偏远地段,跟着导航走了5个小时,中途又遇上了堵车,磕磕绊绊绕了许久,接近黄昏终于抵达。
  一通忙乱之后剩下我一个人,我塞着耳机呆呆地坐在阳台,像一只回不了家的流浪猫,迷茫而又无助。
  在学校的第一年,我独自熬过那段举目无亲的日子,南京的夜太长,灯太亮,所有的思念都无所遁形。9月的南京一片炎热和繁杂,夹杂着疲惫与想念逐渐蔓延。我躺在床上,听着风扇呼呼作响,在这个有着6个人狭小而又闷热的空间里,她们用嘈杂的南京话无形地隔绝我这个异乡人。那是一个与我格格不入的世界,也是一个难以融入的世界。
  时夏是宿舍里第一个和我讲话的人,我还能清楚地记得她那天穿了件黄色的裙子,太过明亮的颜色和她略黑的皮肤极不相称。
  她坐在我的后面,放学时用笔戳了戳我的后背:“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她的语气熟稔,好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询问。
  人们常说一个人孤单太久,就变得不再放弃任何一个靠近阳光的机会。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也抓住了带给我幸运的那束光。
  后来我问她那天怎么突然会邀我去食堂,她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其实,是因为那天她们先走了,我找不到人去吃饭。”
  这是出乎我的预料的回答,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可人生奇妙之处大概也就在于生活的阴差阳错。
  (二)初春
  如果要问是怎样了解和喜欢上南京的,那一定是因为时夏。
  时夏的家就在江浦,离学校不远的小区。每个周末她都会骑着那辆大红色的电驴,风驰电掣地过来接我,用她一口土得掉渣的江浦话为我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
  江浦位于南京北部,俗称南京的“后花园”,到处都是以种地为生的农民。时夏无数次指着我们学校图书馆后的高山,自豪地对我说:“瞧,这是南京的绿肺啊!”
  那是老山,南京空气最新鲜的地方,也是江浦唯一的鲜明标志。
  多年之后,有人问起我的学校在哪,我便学着时夏的语气:“在老山脚下,那可是南京的绿肺啊!”
  时夏说,大到秦淮河,小到学校两旁的梧桐,和这座历史悠久的六朝古都一样,顾盼之间皆是风情。
  我和时夏穿过一座又一座的桥,去寻访这所有的归源,穿梭在这座城市里,用一张张照片纪念我们走过的路,然后续写出我们的故事。
  南京的春天是花的世界,南理工的二月兰、江宁的薰衣草、莫愁湖的海棠、鸡鸣寺的樱花……花深春风醉,一天里我们辗转于多个地方,感受着南京春天独有的娇艳和轻盈。
  鸡鸣寺地处偏远,我们倒了几趟车,又走了很久才到。结果却是令人大失所望,尽管4月里已经很温暖,但樱花的花期仍未开始,只有依稀的几个花骨朵孤零零地挂在枝头。
  路的尽头,斑驳迁延的城墙却为我们带来了惊喜。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城墙上,拼命追赶着西垂的太阳。照片里抓拍到的我们有一瞬间离余晖真的很近,一伸手仿佛就能够到那些不曾被时间碾压过的时光。
  我俩做过最疯狂的事,是在滂沱大雨里跑去了中山陵。那时正值梅雨季,路已经走了一半,豆大的雨点往下砸,我有些害怕,费力地在风中撑着伞,抬头对时夏说:“要不我们回去吧?”
  时夏静静的不说话,半晌,她卷起裤脚,向我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大喊一声:“再不疯狂我们就老啦!”也许是受到了她的感染,我也变得斗志昂扬起来,两个人大有一种不上中山不罢休的气势。
  后来雨越下越大,我们顶着风雨,一步一滑地走在登山道上。在登顶的那刻我们紧紧抱在一起,像疯子般欢呼雀跃。疯狂后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两个人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拎着湿透的鞋,极其狼狈地赤脚走在青石路上,并且回去后华丽丽的得了一场重感冒。
  之后,有朋友来南京找我玩,我再也没有上去过中山陵,总是站得远远的眺望顶端中山先生的雕像。
  没有人知道,有些回忆太深刻,以至于无论如何都替代不了。



  (三)又一春
  南京的梧桐因为蒋介石的深情赋予了它独特的魅力,但作为一个地道的南京人,时夏每年春天能感受到的只有梧桐絮强大的破坏力。用她的话说,她没有死在南京的雾霾,却葬身于爱情的伟大。
  开春去一趟医院,已经成为时夏的必修课,因为这些烦人的絮状物,她不得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彼时的我说着一口流利的南京话,一边挂号一边嘲笑她的无能。
  回去的路上时夏弄丢了口罩,她看着飘散在空中的棉絮,满脸惊恐地把脑袋缩在衣服里。旁边的人递过一只口罩,她抖抖索索地戴上,万分激动地握着那人的手道谢。
  偶像剧里的狗血剧情竟然发生在时夏的身上,她对这个男生一见钟情,轰轰烈烈地迎来了属于她的春天。
  再次遇见秦风是在学校的操场,时夏翻过宿舍外矮小的围墙,在昏暗的灯光下窸窣地寻找遗落在看台上的手机。
  又是那双好看的手,把手机送到她面前。时夏望着他隐没在黑暗里的脸刚准备开口,有人大喊:“学工处主任来了。”
  一对对情侣四下逃散,时夏愣了愣,下意识地拉起那双手立即飞奔。



  跑到一半,她忽然又停下来,看着不远处赶来的主任,她扯了扯秦风的衣袖,有些困惑地问他:“哎,我为什么要拉着你跑?我又不是来操场偷情的。”
  秦风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关于这件事的后续,时夏被请进了办公室。她晃着小脑袋反复强调和秦风不认识,自己是跑到操场找手机的。
  庆幸的是主任最后相信了,但时夏还是写了5000字的检讨,因为她半夜翻墙违反纪律。
  操场的乌龙事件后,时夏更加坚信她和秦风缘分不浅,一本正经地展开了她的追爱计划。那段日子她的种种举动,让我至今想起都觉得被她喜欢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
  时夏人脉宽广,先是挖掘出秦风的信息,哪里人、什么专业、哪个教室……事无巨细。
  紧接着,她开始发展食堂的“偶遇”。每当要吃饭时,她就会拿着课程表,溜到秦风班蹲点。



  时夏悄悄跟了秦风一路,趁着他打饭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抢占旁边的位置。秦风一转头,老远就看见笑得一脸慈祥的时夏激动地冲他打招呼。
  起初秦风对于频繁遇见时夏还感到很吃惊,到后来也做到目不斜视、习以为常。
  一直渴望能因此有新进展的时夏很挫败,她幻想的两人坐在食堂甜蜜喂食、侃侃而谈的场景就此破灭。与此同时她启动了第二个计划——打入敌人内部。
  时夏经常在没人的时候潜入秦风的教室,坐在他的座位上,拍下他的准考证号,带着他的眼镜发自拍,甚至在睡不着时假装售楼部打电话给他,听见秦风嘟囔着挂掉电话,又锲而不舍地编织另一个身份。
  我嘲笑她像个狗仔,她甩甩头发,张牙舞爪地告诉我那是爱的特别。
  时夏“深沉”的爱慕不到两个月就宣告结束,在她终于鼓足勇气送情书给秦风的那天,秦风说昨天他和前女友复合了。
  时夏点点头,然后一把夺过情书,潇洒地扭头就走。
  那天晚上,我们在遍布南京的小尾羊自助餐店一顿狂吃,时夏腆着肚子响亮地打个饱嗝,干嚎一阵子后,来了一句:“吃饱了,心就不空了。”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大笑,笑着笑着又觉得有些心疼,
  时夏,在她最讨厌的初夏,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她人生的第一次恋爱。



  (三)时夏
  离开南京半年,和时夏的联系有增无减。她仍然是那个我行我素的女子,不停地抱怨上班有多辛苦,放假了又很无聊。无意间瞧见秀恩爱的情侣,又有些艳羡地回忆起秦风和那场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的爱情,轻叹一声,“我就是差了一天啊。”
  关于我和时夏,有很多都是稀疏平常的小事,却又是像宝石般耀眼的美丽日常,值得放进回忆里珍藏一辈子。
  顺得溜嘴的方言,敢爱敢恨的性格,无意间透露出的南方人的羞怯,这不仅仅是时夏,更是所有南京人的共性。他们深爱着这座老城,她像是一坛陈酿,越品越为之沉醉,经过岁月的打磨,留下的都是好故事。
  如果哪天你路过这片柔软的南方之地,请告诉那位住在金陵的时夏小姐,我很想她,也很想念这个城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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