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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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屋的院子里曾长着一棵香椿,那是父亲从一位亲戚家移植来的。它的主干虽然只有婴儿的胳膊粗细,却光洁挺拔,超过了老屋的屋脊。
  每到春天,香椿便生出柔嫩的叶芽。我们就会把那些像雉鸡翎一样对生的、散发着特殊芳香的嫩叶采摘下来。用盐水卤过,便可以就着玉米饼子或馒头食用。嚼在口里,香气四溢。另外,还有一种在当时看来较为奢侈的吃法,那就是将卤过的香椿叶用刀剁成细末,而后再打上几个鸡蛋,用油炒着吃,更是鲜美无比。
  那时候,母亲总是要把采摘下来的香椿叶分成许多份,打发我给周围的邻居送去,让大家伙都尝尝鲜。因此,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时常会因为自家拥有一棵香椿而感到骄傲。
  那年夏天,突然袭来一场台风。街头上那些碗口粗细的柳树,有许多都被连根拔起。我家院子里的那棵香椿也没能幸免,被台风拦腰折断,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树干。尽管我们一家人对它精心呵护,在它剩余的半截树干上,也曾生出过绿芽。可是不久,它便染上一种怪病,从断裂处到根部一点一点地干枯了。没有香椿的春天,我们一家人总感觉少了一点东西。
  又一年春天,我和小伙伴在村头的树林里玩耍时,发现了一棵酷似香椿的小树苗。它伸展着几排像香椿叶一样的叶芽,令我激动不已。在几个小伙伴的帮助下,我们将那棵小树苗挖了回来,补种在先前那棵香椿的位置上。
  傍晚,父亲从外面回来,他发现了院子里的那一棵小树苗后,惊讶地问道:“这是你栽的吗?”我得意地说:“是啊,这棵香椿是我在村头的树林里发现的。”父亲俯下身去,摘下一片嫩叶,用手指揉捏,而后放在鼻子边嗅嗅,笑着对我说:“它虽然长得跟香椿一样,但它可不是香椿,是臭椿。你不信摘一片叶子闻一闻,上面有一股怪怪的臭味。”我将信将疑地摘下一片叶子,像父亲那样将它揉碎,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果然有一股难闻的臭味。此时,我才相信父亲的判断,极其失望地盯着那棵小树苗。这时候,父亲好像是想安慰我:“反正院子里还缺一棵树,就让它长在那儿吧,臭椿也没什么不好。”
  父亲的安慰,丝毫遮掩不了我内心的失望。我像受到它的欺骗一样,越看它越不顺眼。第二天,我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愤懑,将它连根拔了出来,折成几段后,扔到一边去了。父亲见到那棵被我折断的小树苗之后,却惋惜地对我说:“臭椿树的叶子虽然不像香椿树叶子一样好吃。可是,臭椿树也有它们的价值。它们成材快,木质轻而坚韧,是制作家具的好材料;它们的根、皮、果实都可入药,叶子还可以喂蚕,抽丝可织椿绸。简直浑身是宝啊!”
  听了父亲的这番话之后,我开始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后悔。即使在许多年以后,我仍会想起那棵被我伤害的小臭椿,并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羞愧。
  其实,生活中有很多错误,往往都是因为我们的无知,或被急功近利的心绪所操纵而导致的。愧对一棵树是一种警示,而愧对一颗心便是一种莫大的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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