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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你我生死难相逢！
我是一条白蛇，出生在靖江千佛山的一个山洞里。当我来到这世上时，我听到了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了一阵苍白无力的声音：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传说中，八仙游历东海的时候经过了江面，张果老的毛驴哒哒的跺了跺水面，于是江面上浮出了一片绿洲，这便是靖江。
东海龙宫的三太子很贪玩，他听八仙们说天宫比龙宫更好玩，天天想飞往天宫。灵光陡现，他看到天上的朝霞拨开了云雾，误认那是天宫已开的大门，化作清烟飞出龙宫，飞向了天空，但是他没有找到去天宫的路，落在了靖江。靖江便多了一座像龙型一样蜿蜒盘旋的山脉，人们称它为“千佛山”。
千佛山的竹林里有口深深的古井。不知道为什么，井水在深夜里天天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泪汪汪的古井如人哭泣的眼睛，故名“四眼井”。每到雨天，井口会冒出一道紫气烟霞，山民们说这口井通往东海的龙宫，还说那是龙王在行云布雨。
千佛山的林阴小道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年久失修的残破小寺庙，庙里只有一座沾满灰尘泥砌的观音像。
残冬欲来时，我搬去了小庙，一住便是五百年。五百年里我没有见过一个生人。无聊的时候，我细长的身子会盘在观音的莲台上，伸出“哧哧哧”的舌头，吁唏过路的蚊子。小庙的墙壁上刻满了异域的经文，百无聊赖。因为没有人陪我玩耍，我渐渐地喜欢上这些不说话的梵文，它们成了我惟一的朋友。在与梵文为伍的日子里，我渐渐地有了灵性，隐约地读懂了石壁上的经文，“万相希形，大悲无苦”。终于有一天，观音菩萨开口说话了，“白蛇，你本是东海龙宫的三太子，因私闯天庭，触犯天条，被贬入凡尘千年，如今你还需要修炼五百年才能得正果，返回仙界。”山外的落叶轻击长空沙沙地作响，我的耳朵又传来遥远迷茫的声音：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多年以后，我学会了一点儿小法术，化作人形，代替观音执掌这个落寞的小庙。小庙在我的精心料理下，每天来访的香客络绎不绝，香火日益鼎盛。
元宵节来临的时候，山下聚起了红灯绿照的花会，五百年过去了，我还不知道千佛山下的世界是否还如同往昔。
竹林里的翠竹还是那么的清碧盈绿，幽幽弥漫。我跑去四眼井梳洗发丝。井水倒映着一个翩翩少年。长发飘飘，面如美玉，衣白如雪，从未想过我的模样竟是这般的俊秀和飘逸。
千佛山下小桥流水，长街柳巷，千树玉花，十里垂波。平日里足不出户，在深闺内院弹琴织绣的女子在这一天都能有幸地在外游园花会。
花会上摆满了千首垂怜的玉兰花。白白的玉兰一尘不染像是天上洁净无瑕的白云，我信步垂手攀折花枝，浓浓的香味吐蕊了我的衣带和发丝。
花丛中飘来一阵轻微的哽泣，我很好奇，不知道哭为何物。走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头发凌乱的小女孩。
我问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儿哭？她说娘亲得了重病，她把给娘亲抓药的钱弄丢了。我修行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普渡众生。
我见不得世人受苦受难，心头好乱，眼角不禁缓缓流出两行无言的泪水，泪珠滴在地上光华玲珑，凝成一粒粒的珍珠。
“这些珍珠拿去给你母亲治病吧！”我爱怜地叹息着，轻轻地伸手挽向小女孩。
小女孩抹去眼泪，婉然一笑地说：“公子，谢谢你，来世我做牛做马一定好好地报答你。”
我惊呆了，我从没有见过如此天真可爱地笑容。
刹那间，我的心底飞光走石，几近窒息……
回到小庙时，已是星星月月，鸟鸣凋惆，夜色袭人。那个小女孩在我的心口不断徘徊，魂飞梦渡。
我紧紧地贴在石壁上，摸着那触目已久的经文，我忍不住问观音：“大悲真的无苦吗？”观音的慧眼好像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忧愁苦，她很惊奇一条已经修炼五百年的白蛇会有和凡人一样的喜怒哀乐。观音闭目诵道：“凡尘与仙道天地之隔，如果你动了凡心，眷恋凡尘，你的五百年道行将功亏一篑，还会堕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我心里却还想和她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我又问观音：“凡间为何会有痴男怨女？”观音说：“因为世人被纷扰障目，六根未净，无法放下心中的枷锁。”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小女孩美丽烂漫的侧影，仿佛轻轻地捏指弹扣便可穿破湖水一般宁静而又幽雅。
观音含笑不语，我望着她眼眸里透出的深邃迷惑不解。
次日，我早早地起床诵经修行，抬眼便看见了昨日在花会上遇到的小女孩。她跪在观音菩萨前，进香祈愿。
她的眼神祥和、澄澈，仿若一池清泉。我是修行得道的妖怪，如果我不现身，肉眼凡胎的女孩根本看不到我。
我悄然跑去小女孩的身后，香火的云烟雾绕在她的头顶，我听见她在说：“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的恩公一切安好，好人一生平安……”
因为人妖殊途，本不相溶。我咬紧牙关，化作一阵清风飞去南海普陀。观音菩萨正端坐在南海忘忧河的莲花池内。我痛哭流涕恳求观音度化女孩，让女孩变成仙人。观音苦笑了一声，说：“凡有仙缘者，方可度化升天成仙，此乃定数。”我的眼泪随着呜咽的声音啪嗒啪嗒的没完没了。原来这便是凡人口中常常说的“哭”。我泣不成声地恳求观音菩萨把我变成人，让我能和女孩在一起。观音哀怜的看着我叹息道：“你凡心碎动，慧根已破。无法修行登天入仙。去吧！”莲花池内的一草一木不断流逝在无影又虚无的飘渺之中。观音掬起手掌，送我入了凡尘。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我已经躺在靖江江边的小渔船上，我终于转入凡尘为人。这一天江面的风很大。巨浪惊涛万丈，浪起风林金光闪烁。长江的鱼虾都聚满在我的周围，五光十色，鳞光闪闪，紫气腾升。风击流水的浪头里又传来凄厉透惋的残音：“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村口占卜的瞎子说我会给靖江带来灾难。我投胎在江边渔村一户很穷的渔家。我生下来便很聪慧。无师自通，湛其琴棋诗画，挥墨点睛，样样皆绝。
转眼过了18年，我赴京赶考。路遇荒山，厚厚的黑云早已驱走了残阳。我望见远处一座小客栈。山谷内绿草如茵，红花绿柳，给小客栈染上了别样的情致。
我不由地走进客栈。酒家是个小女孩，她走近我，对我笑语嫣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天真可爱的笑容。刹那间，我的心口鸿灵惊飞，这笑容既陌生又熟悉。
夜宿客店，无处消遣。玩弄起随身携带的五弦琴，一曲“高山流水”，清新流畅，悠扬洒出。小女孩走进我的客房，说：“好曲子，好精湛的琴艺。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女孩淡淡的细语中有着独特哀怨，“公子只是偶宿客栈，不知公子何日离去，只怕公子走后，小女再也无缘闻此琴音，若是公子不弃，小女想与公子秉烛夜谈。”女孩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这夜晚极美丽，极寂静，极惨淡。弯弯的月儿照阑了窗纱，照亮了我和女孩，包裹着我们的灵魂。依栏望月，月老为证，在满天繁星的月下拜天叩地我们结为夫妇。相许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远处传来凄哀的鸡鸣报晓，天已放亮。我打点了行李准备继续上路。女孩的神情恋恋不舍，闪动了沉沉的心酸。我叹了口气，说：“待我金榜提名时，我必用花红大轿来接你。”女孩泪湿襟袖，说：“我不要你的殿试花魁，如果可以，我只想和你平平淡淡地过一生。”我抚着窗外繁茂的叶子，继续说道：“为夫既有凌云之志，又有万丈之才，且又生逢乱世，岂能甘居人下。”拂晓时，我拜别女孩。经过桥栏时，风模糊了我的眼睛，回头望去，雨水冲埋了道旁深深的足痕。女孩儿正撑着油纸伞立在烟雨中哭泣。我心又阑起波动，寻忖不语。待我归来时，我必用流年的琴音，弹洗你千年的心音。
玉兰花洒落的日子，我来到了京城。巍峨的城墙，辉煌的宫殿，登徒的浪子，流采的艳姬，在我眼前穿过，了无痕迹。皇帝在龙华殿召见我，对我的文才大为嘉赏，欲招我为驸马，并封我为钦差大臣。我的笑容如繁花似照，女孩的丽影在斜阳的残风中流来。我说，小臣已有妻室，今生所爱永不辜负。皇帝知晓后无可奈何地惋惜。天雾蒙亮。京城还在幽暗中奔袭。我找了好些轿夫抬着红绸大轿赶去山谷迎娶女孩儿。山野小道，晨雾迷离，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我曾经住过的客栈。我脚下踩的土地正是我曾经住过的客房。可是现在这儿什么也没有了，只留下一片黑黑的焦土。青柳翠瓦的门庭，四野洋溢的百花，都涩然地消失。我问上山砍材的樵夫此为何因？樵夫说：“听人说这店家的主人是个小女孩，喜欢上了一个过路的书生，俩人在此相约终生。小女孩没有等到那位书生，引火烧掉了客栈，并焚火自灭。”她死前的眼神一定很幽怨，她一定很恨我，恨我迟迟未到，我心口一阵抽痛，眼前一黑……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我已经躺在千佛山下。观音正含笑祥坐在我的身旁。
我忍不住问观音：“为什么我和小女孩不能在一起呢？”
观音爱怜的说：“这是天道，命数。凡尘与仙界本不相溶。”
迷迷茫茫的我跑去江边，这里曾是我转世投胎出生的地方。
江边的银浪海千波回，鱼藻虾贝纷纷跳出了水面，天边乌云翻滚，电闪雷鸣，霞光万丈，我知道那是父亲驾着五色灵车来接我了。
那一日，江水滚滚翻滚，大水漫过了千佛山，淹没了靖江，无数的人流离失所。寂寂的水面上飘荡着我孤零零的哭声，仿佛在诉说未亡人的故事。
……
如果时光可以逆流，我宁愿一切也没有发生，宁愿我从没有来过这世上。大水真的太冷了，生于枯寂，死亦呜悲。
我是一条白蛇，出生在靖江千佛山的一个山洞里。当我来到这世上时，我听到了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了一阵苍白无力的声音：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传说中，八仙游历东海的时候经过了江面，张果老的毛驴哒哒的跺了跺水面，于是江面上浮出了一片绿洲，这便是靖江。
东海龙宫的三太子很贪玩，他听八仙们说天宫比龙宫更好玩，天天想飞往天宫。灵光陡现，他看到天上的朝霞拨开了云雾，误认那是天宫已开的大门，化作清烟飞出龙宫，飞向了天空，但是他没有找到去天宫的路，落在了靖江。靖江便多了一座像龙型一样蜿蜒盘旋的山脉，人们称它为“千佛山”。
千佛山的竹林里有口深深的古井。不知道为什么，井水在深夜里天天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泪汪汪的古井如人哭泣的眼睛，故名“四眼井”。每到雨天，井口会冒出一道紫气烟霞，山民们说这口井通往东海的龙宫，还说那是龙王在行云布雨。
千佛山的林阴小道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年久失修的残破小寺庙，庙里只有一座沾满灰尘泥砌的观音像。
残冬欲来时，我搬去了小庙，一住便是五百年。五百年里我没有见过一个生人。无聊的时候，我细长的身子会盘在观音的莲台上，伸出“哧哧哧”的舌头，吁唏过路的蚊子。小庙的墙壁上刻满了异域的经文，百无聊赖。因为没有人陪我玩耍，我渐渐地喜欢上这些不说话的梵文，它们成了我惟一的朋友。在与梵文为伍的日子里，我渐渐地有了灵性，隐约地读懂了石壁上的经文，“万相希形，大悲无苦”。终于有一天，观音菩萨开口说话了，“白蛇，你本是东海龙宫的三太子，因私闯天庭，触犯天条，被贬入凡尘千年，如今你还需要修炼五百年才能得正果，返回仙界。”山外的落叶轻击长空沙沙地作响，我的耳朵又传来遥远迷茫的声音：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多年以后，我学会了一点儿小法术，化作人形，代替观音执掌这个落寞的小庙。小庙在我的精心料理下，每天来访的香客络绎不绝，香火日益鼎盛。
元宵节来临的时候，山下聚起了红灯绿照的花会，五百年过去了，我还不知道千佛山下的世界是否还如同往昔。
竹林里的翠竹还是那么的清碧盈绿，幽幽弥漫。我跑去四眼井梳洗发丝。井水倒映着一个翩翩少年。长发飘飘，面如美玉，衣白如雪，从未想过我的模样竟是这般的俊秀和飘逸。
千佛山下小桥流水，长街柳巷，千树玉花，十里垂波。平日里足不出户，在深闺内院弹琴织绣的女子在这一天都能有幸地在外游园花会。
花会上摆满了千首垂怜的玉兰花。白白的玉兰一尘不染像是天上洁净无瑕的白云，我信步垂手攀折花枝，浓浓的香味吐蕊了我的衣带和发丝。
花丛中飘来一阵轻微的哽泣，我很好奇，不知道哭为何物。走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头发凌乱的小女孩。
我问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儿哭？她说娘亲得了重病，她把给娘亲抓药的钱弄丢了。我修行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普渡众生。
我见不得世人受苦受难，心头好乱，眼角不禁缓缓流出两行无言的泪水，泪珠滴在地上光华玲珑，凝成一粒粒的珍珠。
“这些珍珠拿去给你母亲治病吧！”我爱怜地叹息着，轻轻地伸手挽向小女孩。
小女孩抹去眼泪，婉然一笑地说：“公子，谢谢你，来世我做牛做马一定好好地报答你。”
我惊呆了，我从没有见过如此天真可爱地笑容。
刹那间，我的心底飞光走石，几近窒息……
回到小庙时，已是星星月月，鸟鸣凋惆，夜色袭人。那个小女孩在我的心口不断徘徊，魂飞梦渡。
我紧紧地贴在石壁上，摸着那触目已久的经文，我忍不住问观音：“大悲真的无苦吗？”观音的慧眼好像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忧愁苦，她很惊奇一条已经修炼五百年的白蛇会有和凡人一样的喜怒哀乐。观音闭目诵道：“凡尘与仙道天地之隔，如果你动了凡心，眷恋凡尘，你的五百年道行将功亏一篑，还会堕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我心里却还想和她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我又问观音：“凡间为何会有痴男怨女？”观音说：“因为世人被纷扰障目，六根未净，无法放下心中的枷锁。”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小女孩美丽烂漫的侧影，仿佛轻轻地捏指弹扣便可穿破湖水一般宁静而又幽雅。
观音含笑不语，我望着她眼眸里透出的深邃迷惑不解。
次日，我早早地起床诵经修行，抬眼便看见了昨日在花会上遇到的小女孩。她跪在观音菩萨前，进香祈愿。
她的眼神祥和、澄澈，仿若一池清泉。我是修行得道的妖怪，如果我不现身，肉眼凡胎的女孩根本看不到我。
我悄然跑去小女孩的身后，香火的云烟雾绕在她的头顶，我听见她在说：“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的恩公一切安好，好人一生平安……”
因为人妖殊途，本不相溶。我咬紧牙关，化作一阵清风飞去南海普陀。观音菩萨正端坐在南海忘忧河的莲花池内。我痛哭流涕恳求观音度化女孩，让女孩变成仙人。观音苦笑了一声，说：“凡有仙缘者，方可度化升天成仙，此乃定数。”我的眼泪随着呜咽的声音啪嗒啪嗒的没完没了。原来这便是凡人口中常常说的“哭”。我泣不成声地恳求观音菩萨把我变成人，让我能和女孩在一起。观音哀怜的看着我叹息道：“你凡心碎动，慧根已破。无法修行登天入仙。去吧！”莲花池内的一草一木不断流逝在无影又虚无的飘渺之中。观音掬起手掌，送我入了凡尘。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我已经躺在靖江江边的小渔船上，我终于转入凡尘为人。这一天江面的风很大。巨浪惊涛万丈，浪起风林金光闪烁。长江的鱼虾都聚满在我的周围，五光十色，鳞光闪闪，紫气腾升。风击流水的浪头里又传来凄厉透惋的残音：“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村口占卜的瞎子说我会给靖江带来灾难。我投胎在江边渔村一户很穷的渔家。我生下来便很聪慧。无师自通，湛其琴棋诗画，挥墨点睛，样样皆绝。
转眼过了18年，我赴京赶考。路遇荒山，厚厚的黑云早已驱走了残阳。我望见远处一座小客栈。山谷内绿草如茵，红花绿柳，给小客栈染上了别样的情致。
我不由地走进客栈。酒家是个小女孩，她走近我，对我笑语嫣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天真可爱的笑容。刹那间，我的心口鸿灵惊飞，这笑容既陌生又熟悉。
夜宿客店，无处消遣。玩弄起随身携带的五弦琴，一曲“高山流水”，清新流畅，悠扬洒出。小女孩走进我的客房，说：“好曲子，好精湛的琴艺。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女孩淡淡的细语中有着独特哀怨，“公子只是偶宿客栈，不知公子何日离去，只怕公子走后，小女再也无缘闻此琴音，若是公子不弃，小女想与公子秉烛夜谈。”女孩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这夜晚极美丽，极寂静，极惨淡。弯弯的月儿照阑了窗纱，照亮了我和女孩，包裹着我们的灵魂。依栏望月，月老为证，在满天繁星的月下拜天叩地我们结为夫妇。相许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远处传来凄哀的鸡鸣报晓，天已放亮。我打点了行李准备继续上路。女孩的神情恋恋不舍，闪动了沉沉的心酸。我叹了口气，说：“待我金榜提名时，我必用花红大轿来接你。”女孩泪湿襟袖，说：“我不要你的殿试花魁，如果可以，我只想和你平平淡淡地过一生。”我抚着窗外繁茂的叶子，继续说道：“为夫既有凌云之志，又有万丈之才，且又生逢乱世，岂能甘居人下。”拂晓时，我拜别女孩。经过桥栏时，风模糊了我的眼睛，回头望去，雨水冲埋了道旁深深的足痕。女孩儿正撑着油纸伞立在烟雨中哭泣。我心又阑起波动，寻忖不语。待我归来时，我必用流年的琴音，弹洗你千年的心音。
玉兰花洒落的日子，我来到了京城。巍峨的城墙，辉煌的宫殿，登徒的浪子，流采的艳姬，在我眼前穿过，了无痕迹。皇帝在龙华殿召见我，对我的文才大为嘉赏，欲招我为驸马，并封我为钦差大臣。我的笑容如繁花似照，女孩的丽影在斜阳的残风中流来。我说，小臣已有妻室，今生所爱永不辜负。皇帝知晓后无可奈何地惋惜。天雾蒙亮。京城还在幽暗中奔袭。我找了好些轿夫抬着红绸大轿赶去山谷迎娶女孩儿。山野小道，晨雾迷离，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我曾经住过的客栈。我脚下踩的土地正是我曾经住过的客房。可是现在这儿什么也没有了，只留下一片黑黑的焦土。青柳翠瓦的门庭，四野洋溢的百花，都涩然地消失。我问上山砍材的樵夫此为何因？樵夫说：“听人说这店家的主人是个小女孩，喜欢上了一个过路的书生，俩人在此相约终生。小女孩没有等到那位书生，引火烧掉了客栈，并焚火自灭。”她死前的眼神一定很幽怨，她一定很恨我，恨我迟迟未到，我心口一阵抽痛，眼前一黑……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我已经躺在千佛山下。观音正含笑祥坐在我的身旁。
我忍不住问观音：“为什么我和小女孩不能在一起呢？”
观音爱怜的说：“这是天道，命数。凡尘与仙界本不相溶。”
迷迷茫茫的我跑去江边，这里曾是我转世投胎出生的地方。
江边的银浪海千波回，鱼藻虾贝纷纷跳出了水面，天边乌云翻滚，电闪雷鸣，霞光万丈，我知道那是父亲驾着五色灵车来接我了。
那一日，江水滚滚翻滚，大水漫过了千佛山，淹没了靖江，无数的人流离失所。寂寂的水面上飘荡着我孤零零的哭声，仿佛在诉说未亡人的故事。
……
如果时光可以逆流，我宁愿一切也没有发生，宁愿我从没有来过这世上。大水真的太冷了，生于枯寂，死亦呜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