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记者司马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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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理想是办一份发出台湾声音的杂志。在他看来,中时、联合两大报系无法代表台湾
  
  
  《中国时报》是司马文武新闻生涯的第一站,当时他主跑政治和外交。一次,《中国时报》老板余纪忠在国民党中常会上听说美国要与台湾“断交”,立即让司马文武去做深入报道。很快,安全部门找上门来,问他从哪儿了解到这样的信息,要他把余纪忠供出来。
  多年后回首这段日子,司马文武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记者,不过是一名“文宣人员”。
  
  和“警总”玩“猫和老鼠”
  
  因为与“党外”人士走得太近,司马被迫离开《中国时报》。游学归来,他在岛内媒体兜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党外”杂志,走了一条异见者的道路。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正是台湾急速发展的年代。经济腾飞,中产阶级日渐壮大,他们强烈要求在政治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与此同时,台湾本土意识觉醒,台美断交,“中华民国”退出联合国……
  整个社会处在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兴奋和迷茫之中。
  司马文武的理想是办一份发出台湾声音的杂志。在他看来,中时、联合两大报系无法代表台湾。
  
  当时媒体要面临四大压力:警备总部、调查局、国民党文工会和军队政治系统,前两者杀伤力尤为强大。
  办“党外”杂志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从采访秘密消息源、写稿到印刷、发行,都要偷偷摸摸,赶在查禁之前。
  电话窃听,信件拦截,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司马和他的战友不得不经常换印刷厂,改变印刷时间;约稿时都有暗号,“我家里今天做了新菜,你来吧”……每一次在高速公路和大街小巷中的追逐,都像战斗一样。《纽约时报》曾以“Taiwan Magazines Play ‘Mice’ to the Censor’s ‘Cats’”为题,报道“党外”杂志生存的艰辛。
  日子久了,“猫”和“老鼠”也开始有了接触,甚至发生了“共生多赢”局面。
  根据当时台湾政府的制度,成功查禁“党外”杂志,警总情报人员就能领取奖金;印刷厂主动检举、配合查禁,每查到一本,能领取10元奖金。
  司马就先印2000本,让政府“查禁”。等印刷厂的检举和警总的查禁告一段落,才开始正式印刷和发行。
  这样一来,情报人员和印刷厂都拿足奖金,“党外”杂志照常发行,发行量蒸蒸日上,没有一页广告(没企业敢在他们这儿登广告),单靠发行就能养活自己。
  时间一长,情报部门长官发觉情况不对:奖金越发越多,杂志也越禁越多。于是换了更厉害的人来查禁。
  新一拨情报人员一来就抢书。司马干脆找来一些立委和记者,情报人员抢书,他们就拍下来,把照片登在下一期杂志上,结果这些情报人员不是被调走,就是请吃饭,说:“拜托别这样,大家都是为政府嘛!”
  司马文武和他的战友试图和情报人员辩论,想知道到底哪一页、哪一行、哪一句违法了。让他们震惊的是,警总来查禁时,公文已经盖好章,内容空着,随便填,不然就是事先写好的一些语义含糊、笼统的原因,比如“影响民心士气”、“违背发行旨趣”。司马很奇怪,我们杂志还没印出来,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影响民心了?
  
  两个“新闻局长”
  
  党外杂志开始走向不同的道路:一派是《美丽岛》为代表的行动派。《美丽岛》网罗了全台各地的党外人物,在各大城市设立分社及服务处,每在一地成立服务处,便在该地举行演讲会;另一派则是《八十年代》为代表的理论派,主张言论为主,不搞政治运动。
  令司马文武失望的是,当时台湾的新闻传播学界,不但没有站出来为“党外”杂志说话,很多学者干脆就是政府的喉舌,为查禁“党外”杂志寻找理论根据。
  当时的“党外”媒体中,司马文武是少数英文好又是大报出身的资深传媒人之一,因此,很多国外记者来台湾,跑过政府机构后,就会找他了解情况。人们戏称台湾有两个“新闻局长”——台面上是宋楚瑜,台面下是司马文武。
  正是透过与西方新闻记者的接触与互动,司马文武逐渐意识到新闻专业主义的重要性。
  1986年,民进党成立。1987年,台湾解严。1988年,解除报禁。
  一系列大事件的发生,让司马觉得大功告成,可以安居乐业。
  
  商业时代的困境
  
  台湾社会在80年代末实现转型,“党外”势力走上前台,司马文武开始反思报业的职能。
  戒严时期,媒体要争取新闻自由,现在讲求的是企业利润最大化。
  以前只要有理想、有主张、有才气,就能成功,有的杂志原先没有读者,但只要它被查封,立刻成为英雄,杂志也立即大卖。现在没有警总来查禁了,办不下去的都是因为资金不足。
  他和周天瑞、王健壮、王杏庆(南方朔)一起创办了《新新闻》杂志。他们认为解严之后,“党外”杂志就该功成身退,专业新闻杂志应该成为社会所需。他们认为既然财团可以办报,没道理我们就办不到,我们可是台湾最好的新闻人。
  在《首都早报》时,他有过天真的想法:传媒不能被财团和政客控制,于是不要大老板,集合了60多个小股东,以为这样最独立。后来才知道这是最愚蠢的做法,因为报纸出问题时没有人愿意负责。
  因为资金和经营问题,《首都早报》在1990年8月停刊。
  最让他费心的是英文《台北时报》(《Taipei Times》)。他企图用这份报纸来向世界发出台湾的声音,可老板不这么想,为了降低采访成本,他要求直接将中文报道翻译成英文,甚至宁愿把这份报纸办成学英语的刊物。
  
  执掌情报系统
  
  司马文武没有加入民进党。在他看来,传媒人可以做政治新闻,但不能陷入党争之中,不能带着党派的眼光来工作。
  他对国民党并没有太大的不满。他的很多研究生同学都进入了国民党官员体系。在他看来,那么多人在国民党做官,为什么整个党所表现的成果就那么差呢?一定是制度出了问题。
  2000年,台湾实现了政党轮替。陈水扁委托司马文武来写就职演讲辞。随后他便被委任为“国安会”副秘书长。
  从一个被情报人员监视的异见者,到情报部门二当家,这中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理过程?人们认为他从此被政府招安,背弃了青年时代的理想。
  但在司马文武看来,去“国安会”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国安会”4年的经历,让他更深刻地明白了那些外交消息、军事情报背后的价值。这名曾经名震岛内的大记者甚至会去以色列考察军火。
  在“国安会”任内,他不与记者交往,不写文章,不对外发言。
  但是骨子里的记者情结,最终还是让他选择了离开。他总结出记者的一种特质,就是路见不平,总想行侠仗义,面对遮蔽,总想把真实的一面呈现出来。
  2004年,陈水扁连任“总统”,司马文武重归新闻界。
  
  专栏作家最过瘾
  
  这一回,司马感到的却是陌生的窒息感。
  政党轮替后的4年里,台湾媒体基本上已经在蓝绿阵营中就位。凶杀、暴力、色情开始成为新闻业的主旋律,媒体不再把社会正义奉为最大理想,转而去追求利润最大化。
  《苹果日报》老板黎智英请他来做报社的顾问和专栏作家。在司马文武看来,当专栏作家最过瘾,可以主张理想、推销正义,又不必冲锋陷阵。
  在体制内待了4年的司马文武对媒介也有了新的看法:批评不代表永远站在对立面,如果媒体要当“永远的反对者”,应该是所有政党都要批评,而不是为了反对执政党就同情在野党。
  戒严时代的台湾记者都是知识分子,没名没利,后来一有机会,就跑去当官或者教书了。
  很多次,他扪心自问,“这是一个正当行业”么?记者在社会上被人看低,是否还有必要从事这一行当呢?
  他在心里盘算着:当年的同学经商的,不是健康出状况,就是家庭有问题;当教授的,帮助年轻人成长自己却未必成长;跑去当官的,为出头煞费苦心,就算当了政务官,没有任期保证,说不定哪天,一下就没了位子;当公务员的,一辈子在公文里打转,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当记者,能够维持生活的品质,又可以为这个社会做有价值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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