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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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浔陪客户吃完饭正要离开,旁边包厢里忽然有人喊她进去。
  包厢里一大桌子她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正喝得酒酣耳热。
  伊浔是广告公司主管,没有这些富家公子小姐那么矜持,而且她一向最懂圈子里的规矩,挽起袖子就先干了两杯。
  接着,有人起哄说:“我们在给段公子接风洗尘,伊浔你再表示表示。”
  他们隔三岔五就给人接风,伊浔二话不说又干了两杯。
  后来,段有惟说就喜欢伊浔的豪爽。
  对方用到了“豪爽”这个形容词,可见是对她没什么别的想法了。
  段有惟的名声算不得好,与他门当户对的未婚妻都没有拴住他的心。他一向风流不羁、温柔多情,身边的红颜知己加起来估计能绕地球一圈。
  这类公子哥儿,伊浔一向对其敬谢不敏,但他们颇谈得来,一顿饭下来,段有惟对她的称呼已经从“伊小姐”变成“小伊”。散场的时候,他送了伊浔一瓶1990年的罗曼尼康帝,她知道这酒的价值,坚持不肯要。
  可段有惟说:“好酒要给懂酒的人。”
  其实她并不怎么懂酒,只是能喝而已。她千杯不醉,在城中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传奇人物。
  许是这个原因,段有惟后来经常找她喝酒。他们也不去多考究的地方,因为天气冷,所以去的大都是火锅店,涮一锅蔬菜、肉品,隔着腾腾热气推杯换盏。
  段有惟见识广博,伊浔博览群书,于是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
  酒酣耳热的高谈阔论,这场景并不浪漫,所以,即使次数多了,伊浔也从不觉得段有惟对她有其他意思。
  她不排斥跟段有惟交朋友,何况他还是一个特别仗义的朋友。
  那次圣诞节,一个三流小模特在公司拍了一组镜头,指名道姓要伊浔修片儿。修片儿是伊浔的绝活儿,但升了主管之后,她已经很少亲自动手,而对方也不过是个不出名的嫩模,她自然是拒绝了。
  因此她就得罪了人。小模特背后有金主,多方施压,上头给她两个选择,要么辞职,要么道歉。在她左右为难之际,倒是小嫩模跑来和她示弱,亲亲热热地喊她“姐姐”。
  她这才知道是段有惟出面摆平了这件事儿,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
  “碰巧看见你在挨训,就稍稍打听了一下。”他在电话里笑道,“虽然是举手之劳,但你还是要谢谢我。”
  “是是是。”她连声应道,“我请你喝酒。”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请客。
  地方是段有惟挑的,露天的烤肉大排档,一到晚上就特别热闹,“咝咝”的烤肉声不绝于耳。段有惟烤肉也很有两把刷子,伊浔吃得尽兴,忍不住打趣他道:“原来段公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怪不得市里的女子都心甘情愿做你的红颜知己。”
  他淡淡道:“我并不是个滥情的人。”
  他难得向谁解释什么,但明显不高兴了。伊浔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他们以往说话很少涉及私生活,比如他从来不提及自己的未婚妻。她连忙倒酒赔罪,这才发现他的杯子里还是满的。
  段有惟慢条斯理地说:“都喝酒了,谁开车?这个点很难叫到车的。”
  “叫不到车就走回去。”她把酒杯送到他嘴边,他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颇有忍了许久的感觉。
  后来,他们果真是走回去的。
  下了雪,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冰碴子,踩上去很有感觉。她只顾低着头使劲踩,没察觉对面的车辆,还好段有惟拽了她一把,她才堪堪躲过去。
  她的手很暖和,他的手却是冰凉的,其实他穿得并不少。她轻轻挣扎了一下,可他并没有放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被城市灯火掩去光辉的月亮忽然清明一片,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轻轻将他笼罩其中。
  伊浔莫名地心慌,掌心几乎热出汗来,但是下一秒他就松开手,不动声色道:“走吧。”
  他并没有送她到家,他们在路口分道扬镳。走到小区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黑色大衣像镶了一层银边似的。
  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她仿佛听到他叹了一口气。
  夜里,她接到他的电话,此刻,借着月光还能看到外头大雪纷飞,他低沉的声音自电话中传出:“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我面前。”他打了一个比方,“我烧旺了炉子,如果再添一把柴,炉子上的水就会沸腾,我很烦恼该不该添这一把柴火。”
  他说得很隐晦,伊浔并没有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只是很中肯地给出意见:“如果你需要炉子里的水沸腾,那你就添吧。”
  他沉默片刻,道:“可是我怕沸腾的水烫伤别人。”
  他这样小心翼翼,伊浔不免笑他:“你管别人做什么?”
  挂了电话后,她仍然摸不着头脑。在她看来,段有惟不是一个该有烦恼的人,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生顺遂,实在是他们这些小市民羡慕忌妒恨的对象。
  第二天,她和一个难缠的客户在咖啡厅谈项目。对方来自大公司,一直神情倨傲,对她爱答不理,伊浔即使脸皮再厚也快说不下去,气馁间,忽见对方满面笑容地站起来,客客气气地打招呼:“有惟也在这儿喝咖啡呢。”
  伊浔眼皮子一颤,瞧见段有惟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也不坐下,就立在她身边似笑非笑道:“我来找小伊吃饭,你们聊你们的,我在边上等着就是。”
  有他这尊大神杵着,谁还能聊得下去?
  那客户神情讪讪,赔笑道:“我和伊小姐已经谈妥,明儿就把合同签了字送上门去。”接着他又把伊浔的办事能力夸奖一番,方退场离去。
  她低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不禁笑起来。
  段有惟在她对面坐下来,眨眨眼说:“我很好用吧?你又该谢谢我了。”
  他这样意气风发,哪里瞧得出他之前心思凝重!
  伊浔把菜单推到他跟前,说:“想吃什么我请客,这家的甜点是招牌。”
  他笑眯眯地低下头看菜单,伊浔不经意看过去,发现他低头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他好像在看菜单,其实并不是。虽然她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她猜它一定是涣散游离的。   她的手放在桌上,他的另一只手也搭着桌子,隔了不过一块方糖的距离,好似指尖微抬就可互相触碰。
  伊浔一丝都不敢动弹,想把手拿回来,却又觉动作太过于明显。也许是她太在意的缘故,说不定段有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终于蜷起手指,这时,段有惟把菜单往桌上一放,恰好把他和她的手一起覆盖在菜单底下。
  “服务员。”他点了一杯咖啡。
  他的手在菜单底下握住她的手,微凉,有一点儿汗湿。服务员把咖啡端过来,他就一只手放糖,搅拌,一直搅拌。
  他一直没抬眼看她,她也没有,好像他们只是在喝咖啡,实际上,他们也确实只是在喝咖啡。
  半晌后,他看着窗外,侧脸上有晕开的光影:“对不起。”
  她以为他是为握了她的手而道歉,便淡淡笑着说:“没关系。”
  其实他并不是为这件事儿。
  伊浔听到谣言是三天后。
  段有惟有那么多红颜知己,为什么对未婚妻从不过问?名门世家养出的千金小姐大方得体,知晓这些红颜撼动不了她的地位,何况段有惟一直是有分寸的,左右不过是玩耍取乐而已。但伊浔不一样,段公子第一次为某个女人关照了她几项生意,使得他的未婚妻大大提高了警惕。
  伊浔想起那天在咖啡厅,他帮忙拿下的广告项目,是不是就是他说的柴火?
  她站在公司的台阶上一时恍惚,忽然听到一道尖锐嗓音像厉风呼啸而来:“不要脸的狐狸精!贱女人!”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就被一巴掌扇得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事情进展得有些快,伊浔以为千金小姐会做足姿态,放下支票出言嘲讽,没想到慕容秦性情火暴,出手狠辣。如果不是保全冲出来阻拦,她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伊浔。
  因为是在公司正门口发生的冲突,所以这件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伊浔在医院还能感觉到异样的目光。她脚踝高高肿起,一时不能下地走路,脸上冷敷过,擦了药,但还看得出淡淡的痕迹。
  段有惟挑了时间来看她时,她正坐在病床上看杂志,并没有抬头招呼他。
  他晓得她是故意不搭理他,便默默把水果篮放下,轻声说:“我不喜欢她,我想和她解除婚约。”
  伊浔憋不住,冷笑一声:“可是慕容家不是善茬,段公子既想解除婚约,又想慕容家背负过失,为此真是费尽心思。”
  段有惟的计划全赖“朋友”二字,他与伊浔并没有亲密关系,行得正,坐得端,到哪里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一声“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的未婚妻慕容秦便是无理取闹了。近日段家有公司上市,慕容秦闹成这样,势必会产生坏影响,慕容家对不住段家,首先就失了气势。
  “我知道她的脾气,一出手肯定是要伤人的。我原本的计划是,在你住院时,往你的吊瓶里加点儿药,嫁祸给她,反正背地里下药的事儿她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伊浔微微眯了眼睛。原来那个传闻是真的——慕容秦在段有惟的酒中下了药,借机和他滚了床单,又设计被两家长辈撞见,这才有了那一纸婚约。
  她嘲讽道:“你这个计划不错,慕容大小姐不仅打伤人,还意图谋杀,消息被传出去后,恐怕她都要负刑事责任了吧?”她定定地看着他,“这是你原本的计划,那你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他拿了一个橘子慢慢剥皮,边剥边道:“其实我一开始就选错了人……”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郑重其事道,“现在我的计划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
  他把剥好的橘子塞进她手里,指尖微微在她掌心停留:“你的手一直是暖的,也许是我天生凉薄,所以连手都是凉的。”他垂下眸子,长长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即使慕容秦做下这许多事儿,段家也不一定会跟她家解除婚约,我们两家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所以我只能做得更狠一点儿了。小伊,到时你千万不要觉得我狠心。别人都可以这样以为,唯有你不可以。”
  他没有把现在的计划告诉伊浔。
  到第二天,在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中,救护人员抬着担架,急匆匆将段有惟送入急诊室,伊浔方明白他的计划。
  他的酒中被人放入了大量安眠药,他现在已经陷入重度昏迷。
  伊浔一瘸一拐地走到急救室,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儿上,但比起段有惟所受的痛苦,这应该不算什么吧?一遍一遍地洗胃,他把自己折磨得像破败的布偶。
  伊浔把脸贴在玻璃上,透过层层玻璃凝视他的苍白面孔,耳边回响着他的话:“现在我的计划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
  她不禁眼眶一热,他选择了伤害他自己。
  同时被送入另一家医院的还有慕容秦。
  她在段有惟的酒中下了药,一时得意忘形,不慎从楼梯上滚下来,下身见红,流产了——她怀了段有惟的孩子,这才是她嚣张的资本。
  自作孽不可活,她不仅失去了孩子,还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媳妇,想必段家无论如何也不肯要了。
  段有惟这招果然狠,不仅解除了婚约,还把自己变成了受害人。
  慕容秦错在捕风捉影,无理取闹,最后害人害己,慕容家无话可说。
  这场仗胜利的前提是,段有惟和伊浔是朋友,永远只能是朋友。伊浔明白这个道理,段有惟也明白。他们瓜田李下,总要避嫌,自此不相见是最好。
  但段有惟表现出十二分的坦荡,在“大金砖”摆了一桌子酒席,请了一帮朋友作陪,特地向伊浔赔礼道歉。
  “我连累小伊受伤住院,自罚三杯。”
  “我害小伊名声受损,再罚三杯。”
  那天他喝了许多酒,走路都有些踉跄。
  伊浔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洗漱完毕,待要上床睡觉时接到他的电话,他在那边可怜巴巴地说:“你们都走了,没有人送我回家。小伊,你来送我回家……”
  “你还在‘大金砖’?”她细细回想一遍,好像真的想不起段有惟搭了谁的车子,“你叫出租车。”
  “不要。”喝了酒的段有惟格外任性,“你送我。”   隔着电话,伊浔前所未有地认真道:“三更半夜被人看到你喝得醉醺醺的同我在一起,旁人会怎么想?他们会想,原来慕容秦才是被冤枉的,原来她并不是无的放矢。段有惟,你受了那么多罪,就想这样功亏一篑?”
  他沉默了一会儿,伊浔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呼啦呼啦的风声,以为自己已经将他说服,没想到他借酒耍赖道:“不管!你若不来,我就在门口一直等。”
  她气得挂了电话,外头那么冷,他才不会在门口一直等。再不济,他那样的身份,“大金砖”给个包厢让他睡觉总是会的。
  虽然伊浔这样安慰自己,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距离段有惟给她打电话已经一个小时,她心里一直像有只蚂蚁爬来爬去似的。
  最后她还是去了,把车停在“大金砖”对面。窗户上结了一层霜花,她摇下车窗才看到段有惟,他果真固执地蹲在“大金砖”门口,裹着黑大衣,冻得直发抖。
  伊浔将车开过去,冷着脸让他上车。他笑了一下,动作僵硬地爬上来,看来被冻得不轻。
  伊浔没有送他到家门口,在路口就停了车。他不肯下车,先是说“外头冷,我再暖一会儿”,又说“我就睡你车里吧”。
  她去推他,刚刚碰着他胳膊就被他一拉,差点儿撞进他怀里,再近一点儿都要碰到他的鼻尖了。他的气息混杂着烈酒的醇香,黑色的瞳仁像深不见底的水潭。伊浔心跳如擂鼓,也许那顿饭她也喝多了。
  “小伊,”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伊浔反而平静了:“你想向外界证实伊浔与段有惟果然有奸情吗?从此段家与慕容家反目,慕容家不会放过我,段家也会迁怒于我,樯橹间我就灰飞烟灭了。也许慕容家还会逼着你继续娶慕容秦,也许慕容家和段家还要斗得两败俱伤……”
  他倾身抱了她,下巴眷恋地在她脖子里蹭来蹭去,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似的,完全无视她的话:“干他们什么事儿?我才不管他们。”
  她微微笑了,这便是醉话了,清醒的段有惟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
  出身豪门的段有惟虽然是他父亲捧在手心里的独苗,但段家不止他父亲一支,段家家主段有惟的爷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孙子、孙女一大堆,平日里怎么钩心斗角可想而知。
  他自小清楚利害关系,又怎会如此随心所欲?
  这天晚上,他抱着伊浔说了许多话,伊浔也只是听听而已。最后,他是自己走回公寓的,临走时还控诉她:“小伊,你真狠心。”
  喝多了的段有惟真是脆弱。
  第二天一大早,伊浔就在公司大堂遇到他。他容光焕发、丰神俊朗,一点儿都没有宿醉的痕迹,往那儿一站,绝对一浊世翩翩佳公子。伊浔就面容憔悴、精神不济了,看见他有一点儿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他笑得很有分寸:“你大约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和你们社长有点儿事情要谈。”
  她睨了他一眼,对他的装模作样很是不屑:“你还有工作呢?我以为段公子平日里不用上班呢!”
  “我有一家模特公司。”
  他和她在电梯门口规规矩矩地闲聊了一会儿,看上去好像两个巧遇的朋友。等电梯的人不少,涌进电梯后,他和她被挤到了最后面,他趁机偷偷抓她的手,反正也没有人看见。
  伊浔拿指甲狠狠抠了他一下,他面不改色,也不放手。不过,电梯一停他就松了手,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走出去,特别装模作样。
  段有惟亲自上门令社长受宠若惊,社长对他又是请上座又是倒茶,完了还叫伊浔陪着他转一转摄影棚。看来,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朋友。
  他是来推荐旗下模特上杂志封面的。其实,这于他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儿,想来没有人不买他的面子,可他偏偏亲自走了一回,倒显得很有诚意。
  他们讨论了杂志销量、各地秀展、摄影、旅游等方面的事儿,之后他忽然轻轻说:“也许说一辈子,我们也有说不完的话。”
  热闹的摄影棚中,他的这句低语好似宁静庙宇中的古老钟声,震得伊浔心弦发颤。
  有的人一辈子也遇不到这样的对象,而他们,是不是因为过早相遇,所以许不了一辈子?
  她低头不语,一辈子的事儿谁也不敢轻易搭腔。
  晚上,社长请段有惟吃饭,还是在这种自带泳池的高级会所,可见是下了大血本,全公司的人都跟着沾了光。女员工都喜欢围着段有惟转,他谈吐风趣,酒杯在他的手上就是让他所向披靡的武器。伊浔坐得远,并没有过去凑趣,只依稀感觉他的视线不动声色扫过来。
  这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她频繁看向他的缘故。
  这时,销售部主管杨迪坐到她对面,搜肠刮肚地同她聊了一会儿。他一直对伊浔有好感,只是嘴皮子不利索,伊浔同他说话也觉得费力,这个时候就显出她与段有惟的志同道合了。
  她漫不经心地应了几个话题,杨迪大约瞧出她态度敷衍,略坐坐就起身离开了。
  忽然听到“扑通”一声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儿,只见泳池里溅起老大的水花,岸上的人叫道:“杨迪落水了!”
  她下意识去看段有惟,发现他恰恰就立在池子边上,不着痕迹收起伸出去的大长腿,嘴角噙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伊浔立刻跳入水中救人。杨迪是不会水的,围在池子边上的那几个也是旱鸭子。段有惟倒是个游泳健将,但她估摸着他不会见义勇为。她把杨迪拖上岸交给几个男同事,要了间客房自行洗澡换衣。
  段有惟也真是神通广大,她洗完澡出来就见他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沙发上,差点儿没吓死。
  “这家会所是我家的。”段公子饶是不开心也先解释了一句,“不会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他不会水,当时旁边也没有会水的同事。”伊浔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也解释给他听。
  这便是默契,他们都没有问出口,却都知道对方想问什么。
  段有惟脸色稍稍缓和,没有迟疑地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她怔了一下,他已经站到她身侧为她擦头发,时不时将手指插入发中轻轻梳理,动作轻柔。   伊浔小时候最喜欢妈妈给她擦头发,很舒服,她常常昏昏欲睡。但换成段有惟,她无论如何都打不了瞌睡,肌肤有轻微的颤动,耳根子也稍稍发烫。
  段有惟低声笑了,略显粗糙的指腹在她耳边流连,他说:“抱你牵你的时候不见你脸红,擦个头发你倒不好意思了。”
  她狠狠踩了他一脚,他笑得越发欢畅,过一会儿,又不高兴地说:“我不喜欢杨迪同你说话。”
  这便是男人的小心眼儿了。前些天她还看见他带着女伴在外头招摇过市——解除婚约的段公子越发成了香饽饽。
  伊浔一撩眼皮,浅笑道:“我单身,自然有旁人追求。”
  不知道是不是这话刺激了段有惟,隔天就有大束香槟玫瑰被送到公司,没有署名,但伊浔知道是他送的。她有些感冒,大约是昨晚下水救人的缘故,就又有大包感冒药和维C被送上来。有时,她早上能在办公桌上看到苹果和三明治,偶尔会收到一些精致的小礼物,不名贵,但是温暖。
  慢慢地,公司上下都猜她有一个贴心有钱的男朋友,只是不知道是段有惟。他也越发胆肥皮厚,私下里常以她的男朋友自居,白日里遇上了还是人模狗样的,一到晚上往她这里跑就变成了衣冠禽兽。
  他很喜欢亲她,她做饭的时候、洗碗的时候、看书的时候,他冷不丁就在她唇上啄一口,还特别理直气壮地说:“白天不能亲,只有晚上亲个够了。”
  有一次,段有惟实在憋不住了,半夜带她去看电影,路上看到一个熟人走过来,他拉着她就拐进一个巷子里。那是一条特别窄的巷子,他搂着她贴在墙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外头。
  那人走远后,他方松了一口气,一低头看到伊浔在笑,他面上忽觉燥热,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伊浔紧紧环住他的腰,仰头望着他说:“不,我没有嘲笑你。我只是以为你最初的反应会是丢下我自行躲开,但你没有,所以我很高兴。”
  这是她第一次表达她对他的感情。其实,他知道她是有点儿排斥这段感情的,就像她从来没有主动牵过他,抱过他,亲过他。他俯下身,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她相信他有承诺的资本,只是不知道他的“不丢下”能做到哪一步,是携手并肩、不离不弃,还是金屋藏娇、见不得光?
  段有惟其实骨子里个精明的商人,他知晓怎么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给自己最大的利益,从和慕容秦订婚到解除婚约就是很好的例子。
  伊浔后来遇到过慕容秦,她斩钉截铁地认为伊浔是段有惟的新欢,并满怀恶意地告诉伊浔:“有慕容家和段家两座大山的阻碍,你永远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记住,偷偷摸摸也不要,但凡有蛛丝马迹,我一定会揪住并公之于世,我受的苦难和冤屈一定会从你们身上讨回来!”
  伊浔从来不知道,原来,要和一个人在一起这么难。
  这天傍晚,伊浔下班经过一家咖啡厅,瞥见段有惟同一个女子在喝咖啡。这个女子伊浔有印象,是某个集团的千金。
  这是一场相亲宴。
  她静静地看着浅笑说话的段有惟,暗自猜想他是不是打算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然后将她变成地下情人。
  她正出神,段有惟忽然转过头朝她笑了一下,她一惊,如兔子般跳开。
  段有惟回来时还笑吟吟地问:“你猜我们喝完咖啡去哪儿了!”
  “如果你打算结婚,”伊浔一向不喜拐弯抹角,“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
  她不接受其他安排。
  他敛了神色,松了松领带,说:“慕容秦以前还是很可爱的,我把她当妹妹,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娶她。”她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很认真地听着,他不禁笑起来,继续道,“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我想说,我不想娶一个女人,就无论如何都不会娶。”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只会因为喜欢而娶一个女人,不会为了其他。”他看到她的眼睛里去,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似腹诽被人听见,面上火辣辣地红起来。
  伊浔把头扭过去,他从背后环住她,轻声说:“我也许会付出很大代价,到时你千万不要嫌弃我。”
  她能想到的代价是段有惟脱离家族,净身出户,或是段家与慕容家正式开战,两败俱伤,段有惟破产。
  “我和那位集团千金喝完咖啡去干什么了?答案揭晓——”段有惟拧了一下她的耳朵,耀武扬威地告诉她,“我们去开房了。”
  近来本市流传的最大秘闻就是,段家大公子段有惟不能人道。
  段有惟跪在段家老头子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其实,这些年我招惹了那么多红颜知己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自打慕容秦给我下了药,那一剂猛药之后,我就不行了……我一直偷偷在看心理医生,医生说这是心理疾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一直很小心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忽然被传出去了,我都没脸见人了……”
  老爷子拍案而起:“一定是慕容氏干的!他养了个好女儿,快把我孙子毁了,我与他势不两立!”
  听到消息的还有慕容秦,她恍然大悟:“怪不得自那之后他就没碰过我,原来……”
  慕容老爷子作为一个男人,顿时觉得不能人道比不能生育严重多了,这些日子笼罩在心底的阴霾一下就消散不少。
  那厢,段有惟还在卖力地演:“至于那个伊浔,我是偶然发现自己对她有反应,医生说可能是她有缓解我病症的特质……不过爷爷你放心,我只是玩玩儿而已,她家世一般,又没长相,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子我一向不放在眼里……”
  老爷子一掌就拍在段有惟脑门上:“你还挑三拣四?赶紧把人娶了,然后生个娃娃给外头那些说三道四的人看看!这些日子,公司的股票受流言影响大幅下跌,该死的老慕容!”
  对于段有惟的说辞,老头子起初也是怀疑的,派了人去查段有惟口中的心理诊所,又安排了女人去试探段有惟。不过他早有准备,老头子自然就信了。
  自此,段家在商场上向慕容家发起了猛烈进攻,一时间,两家斗得难解难分。
  段有惟如愿以偿,风风火火地迎娶了伊浔。
  婚礼上,观礼的太太、小姐们都对伊浔很同情,拐弯抹角地安慰伊浔。
  所以,晚上的时候,伊浔问段有惟:“你说,万一哪天段家的商敌想从我这边弄点儿商业机密,派个猛男来勾引我怎么办啊?”
  “怎么办?”段有惟淫笑着扑过去,“让你看看你老公是不是不能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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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简介】米小九是游戏里的挖矿工,某日被大神求婚,两人到了洞房门口,大神却突然下线了。第二天,米小九戳之“大神,昨晚你突然下线,我还以为你被盗号了”。良久,那边答道——“是的,我真的是被、盗、号了!”  【楔子】  连夜在公司奋战的黎歌早上回到家,电脑上挂着的游戏已经自动下线,她重新登录后瞧了一眼帮派,发现里头热闹非凡。  【帮会】天下第一:哟,老大上线了,要我给您揉腰吗?  【帮会】包租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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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罗茶茶偏执地爱着罗西,即使他一次次强调他们的叔侄身份、即使他总在和别的女人谈恋爱、即使他从不对她说爱。可他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傻到不顾一切为他背负虚有的杀人罪名,曾经那个赶不走的女孩,这回如他所愿,再也不会纠缠他了……  壹  米岳辛被罗西接回来的时候,就像一只被开水烫去所有骄傲的落败公鸡,罗茶茶双臂环胸靠在墙边看着,“扑哧”笑出了声。  罗西责备地瞪了她一眼:“茶茶!”  罗西把米岳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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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校服到工作服,从兰州到西昌,许平平和胡学平这对年轻的硕士夫妻相知相伴15年,985名校毕业后,两人选择走进四川大凉山,来到西昌卫星发射中心,为祖国的航天事业奉献自己的青春岁月。  在这座“月亮城”里,两人已参加执行航天发射任务八十余次,在各自的岗位散发着“80后”的主力军风采。7年航天路,这对小夫妻让太空见证着他们的爱情誓言:星辰大海,筑梦航天。  携手大凉山:  学霸夫妻的航天梦  许平平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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