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段性男主角”黄志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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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的12月,景色似北京的深秋,温度却已低至零下。连着两天的雨,屋子里阴冷得让人坐卧不安。黄志忠最怕这种天气,痛风果然又犯了,连着5天,输完液,拔了针头就得奔拍摄现场。摄影棚搭在南京郊区的山上,连日的阴雨把山路冲得泥泞不堪,布景时,演员们坐在用木头搭建的棚里候场,一个电暖风在四处漏风的木屋里摇摆着,那点儿暖意只能给人些许心理安慰。
  黄志忠在这部戏里演一个土匪,戏服是一件十几斤重的大氅,“这还不算最重的,前几天穿的衣服三十多斤。”
  
  没体会过痛,你演什么?
  出名前,黄志忠曾在两部特别有名的影视剧中出演过角色——《大宅门》里饰演管家黄立、《无间道3》里饰演沈亮。这两部众星云集的戏,没让多少人记住黄志忠,听他说起这段经历,常常一脸愕然。
  《大明王朝1566》里的海瑞是黄志忠抱以非常大期望的角色,为了这个角色,他12天减重19斤。现实是,海瑞并没有太多人看到。他说,这就是命。
  电视剧《人间正道是沧桑》开播时,观众是奔着孙红雷去的。几十集下来,黄志忠火了。那年,他39岁。
  年届不惑才出名,被媒体列入大器晚成的队伍里,黄志忠不置可否地撇了下嘴角,“你们总喜欢那么说。”
  在他看来,这特别正常,“尤其是男演员,你没有生活的积累、没有对生活的认识、没有磨砺,没有体会过人间冷暖、喜怒哀乐,没体会过痛,你演什么?你表达什么?”
  
  陈道明、张黎是我的贵人
  8岁开始学打篮球,14岁成为职业篮球运动员,18岁退役。黄志忠把那段日子称为纯真年代。“每天起床后先跑个1万米,一天训练十几个小时,脑子里没有任何杂念。”退役的首要原因是先天条件不足——个子到了181厘米就不长了,断送了他进国家队的梦想。
  “退役后参加工作,在单位工会里组织一些群众文化活动,有时候打打球,后来又在天津上了学,更多地接触到了文艺方面的东西。打小我妈总爱带我去看看电影、看看戏,有几个亲戚是戏曲演员,受到这方面的熏陶,自己也喜欢。有个表舅从事表演工作,鼓励我考中戏,就去试了,结果专业课第一、文化课免试进了中戏。”
  他像背流水账一样面无表情地叙述这段经历,因为“这些话聊过不止一次了”。采访最初很艰难,十几年的演艺之路,经常被他一句“没什么可说的”消解掉。不愿意接受采访。网上关于他的新闻,最多的就是2011年初结束了13年的婚姻。离婚的原因,有新闻说他有了新的感情。对这件事,黄志忠一直没做过任何回应。“演员最主要靠作品说话,而且,走过的路,很多事情、滋味还是希望自己慢慢品。”这种想法受陈道明影响,他说陈是自己的贵人,演艺之路上对自己多有提携。出演《无间道3》就是因为陈的推荐,虽然只有7场戏,“在那个组里,就是去学习的,看人家的工作方式,看他们对人物的解读。”
  另一个贵人,是《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导演张黎,他们至今合作了3部戏。
  “这两个人对我帮助很大,他们的职业态度、人生态度对我的影响也很大。”
  
  有人用天赋演戏,我是勤能补拙
  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后,为了留在北京,黄志忠服从分配去了儿童艺术剧院。在儿艺,他只演了一部戏——《皇帝的新衣》,饰演公主的恋人“牛仔布”。
  “小朋友们,皇帝是不是没穿衣服?我们揭露他好不好?”
  台下绝大多数小朋友喊“好”,几个大点儿的孩子嚷嚷:“叔叔叔叔,他穿了,穿连裤袜了。”
  这段日子并不是没有快乐,但他觉得那不是他该干的工作,“演小朋友牙里的一只虫子、一部电话、一棵树,不会演,因为没学过儿童剧表演。”黄志忠有种有劲儿没处使的郁闷。那是1995年,他和另一个同事住在单位分的宿舍,一间6平米的半地下室。每月工资156元,扣除30元的房租,吃饭也成了问题。虽然已过去了十几年,但他记得那段日子里的很多细节,因为那是一段离理想最远的日子。什么样的理想都会臣服于干瘪的胃,他只得找各种机会演电视剧赚生活费,管他什么角色,管他是几句台词。
  因为那段时间的饥饿,现在,看到好的角色,他会不惜力的投入。电视剧《家常菜》共1400多场戏,他演了1100多场,累病了,抽空儿去医院输液,下了病床就往现场奔。对于男演员来说,40岁是黄金期,但是,“毕竟40岁了,心力、体力什么的,支持这种大负荷工作量还是有难度”。
  《人间正道是沧桑》里杨立仁的角色他准备了4个月,“我不是一个你今天给我剧本,我明天站到摄像机前就能演的人。我得让自己静下来,试图跟人物的灵魂对上话,把自己扔里头琢磨才行。”
  导演张黎说,黄志忠是特别用功的演员。“有人用天赋演戏,我是勤能补拙,不过,殊途同归。”
  
  我不喜欢“成名”这个词
  人物周刊:你1995年毕业,直到2008年演了《人间正道是沧桑》才被观众熟知,这部戏播出前,都是什么样的角色在找你?
  黄志忠:什么都有。那时胆儿也大,什么都敢演。当你没有话语权的时候,人家会对你指手划脚:你是个什么样的演员,适合什么样的角色,你应该演什么。我也听过这类的话,因为我就是从底下过来的。当你有了一些成绩之后,他们便觉得你什么都可以演了。滑稽吧。
  人物周刊:你对所处的这个圈子怎么看?
  黄志忠:我热爱我的职业,但是生活中我会远离这个圈子。
  人物周刊:这样会不会失去一些机会?
  黄志忠:我失去很多机会。
  人物周刊:有播出后很火的作品吗?
  黄志忠:太多了。不过我不需要,每一个活儿,我得喜欢,包括合作的团队。创作如果没有幸福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人物周刊:这种愿望只能在你成名后得到满足吧?
  黄志忠:我特别不喜欢“成名”这个词,不是虚伪,不就是在这个阶段拍了点儿戏让人家觉得还行吗,还能怎么样?
  人物周刊:没名气的时候,如果听到当红演员这么说,会不会觉得对方饱汉不知饿汉饥?
  黄志忠:我记得以前我也说过类似的话,因为可能经受的太多了,从最早拍MTV,到几句话的小角色……从底下一点点走上来,到了这个年纪,机会来了,来了就接上,挺好,也挺高兴。如果没有,还是得这么走呗。我就像一头驴——不停地干活、不停地拍,比别人幸运点,很多人都是这样,很辛苦、很勤劳地工作。
  人物周刊:从驴变成名驹,需要什么条件?
  黄志忠:这关系到驴的眼力问题——在判断一个作品的时候看谁眼睛毒,这是个积累。大量的作品堆到面前,取舍就靠你的判断力了,包括对团队的选择。
  
  我是阶段性的男主角
  人物周刊:你心里有没有狂妄?
  黄志忠:创作上有。因为摄影机一响,在这个小四方块儿里头,对谁都是公平的。
  人物周刊:未必是这样吧。摄影机一响,导演希望这个镜头让谁表现得多一些,或者少一些,结果就会不一样,要不然你也不会在演《人间正道是沧桑》时,使劲儿给杨立仁的最后一声嚎叫争取多几秒、再多几秒的时间了。
  黄志忠:是这样。关于镜头长短的取舍,要看你和这个团队对这件事的理解是不是在一个层面上,比如这声嚎叫,短了它达不到留白的效果。现在这个长度可以了。(笑)知道要什么,知道什么是对的,就要坚持,就要对自己狠。
  人物周刊:你欣赏什么样的男演员?
  黄志忠:我喜欢两种演员:一种是你觉得他表达的就是这个人物,他们有创造力和和塑造力;还有一类演员,无论演谁,都带有强烈的个人信息。但你依然会被他牢牢抓住,因为他的个人魅力。
  人物周刊:你属于哪一类?
  黄志忠:我努力尝试让自己有些变化。
  人物周刊:有的演员少年得志,但是会随着时间销声匿迹,红几十年的演员有,但是太少。
  黄志忠:所以,走多高不重要,走多远才重要,你看看那些前辈,人家为什么能走到今天?你千万别说我成功,我就是阶段性的男主角。
  人物周刊:你怎么评价自己作为演员的价值?
  黄志忠:还是角色吧。你这材料是爹妈给的,就这么丑了吧唧一个人,但你的积累、阅历,读过的书,成长的路是别人替代不了的,你要对作品有独到的理解力、独特的表达能力,这才是重要的。
  以前杂念很多,在表达人物上会使劲,现在越来越静,尤其到片场之后,我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干扰你,进入这个状态非常幸福。有些感觉上的东西,年轻的时候抓不住,一旦抓住深化,鲜活的表达又跑了。现在这种担心没有了,尽管让它来,使劲地用,而且它会源源不断地给你,这些可能就是你所说的自信。
  
  我正在学习爱情
  人物周刊:你似乎很少演爱情戏。
  黄志忠:每个戏里面都有爱情。
  人物周刊:占的比例不一样。
  黄志忠:每个戏里爱情占的比例都挺大的。
  人物周刊:你排斥回答这类问题?
  黄志忠:我一点儿不排斥,谈情说爱的戏,你得剧本吸引我、打动我。
  人物周刊:你曾经在一个采访里说过,你并不擅长演谈情说爱的戏。
  黄志忠:我还是喜欢有力量、有劲儿的角色。这可能跟我当了多年运动员有关,不太喜欢那种磨磨唧唧的玩意儿。
  人物周刊:你觉得自己拍的爱情戏好吗?
  黄志忠:不好。
  人物周刊:生活中,你对于爱情的态度是怎样的?
  黄志忠:我正在学习爱情。这是要学一辈子的课题。
  人物周刊:网络上,关于你的新闻,离婚的事情占了很大比例。
  黄志忠:而且是一边倒是吧?作为媒体,你觉得正常吗?
  人物周刊:你的意思,这不正常?
  黄志忠:怎么说这个事儿呢?我得倒倒(沉默,回忆中)……好像当时公司也发了声明。没什么可说的。没什么可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毕竟这是我的私事,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清官难断家务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解释什么?说完也是别人的一盘下酒菜。每一段感情都是从美好开始的。
  解释、说,不就是为了获得一种安全感、获得更大的利益吗?你该做就做了,你在这条船上,你为这个家拼过命,你负过这责任,你结束这段感情的时候,走得也得像一个男人,该留下的你全都留下,背着包走了就完了。
  人物周刊:你觉得媒体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一边倒,让你觉得委屈?
  黄志忠:是,对朋友的伤害、对家人的伤害、对同事的伤害,这个事对柯蓝伤害特别大(有新闻说是因为柯蓝的介入导致黄离婚)。
  人物周刊:可你们不但没有避讳,现在还在同一个剧组拍戏。
  黄志忠:那怎么样?又能怎么样?你搭理那些有意义吗?因为这些事把你的时间、精力全部消耗掉?这个事我(对柯蓝)挺抱歉的,那么一个优秀的女性,我真的愿意为我的同事、朋友、亲人承担一切……现在这种情况,想这些有用吗?毕竟是我的私事,我知道就完了。所以这事过去了,让它过去,好好生活就完了,你该做的都做到了。其中的细节我也没法讲。
  人物周刊:你既然觉得有些新闻是错误的,并且已经伤害到了柯蓝,为什么不站出来表态?
  黄志忠:我的经纪公司已经有态度了。
  人物周刊:那个声明被更多的新闻淹没了。
  黄志忠:对,新闻杀死新闻,过去了。你解释什么呀,没意义。
  人物周刊:你现在是幸福感多,还是遗憾多?
  黄志忠:我很幸福。我对我现在的状态非常满意,我一直尊重我的选择,我觉得这种放手也是一种责任,对自己负责,对生命负责。10年后我们再看,时间能证明一切。惟一的遗憾就是这么多年妈妈没有和我一起生活过,“子欲孝而亲不在”,不能留这遗憾啊。我是第一次面对媒体说这件事,你勇敢地问了,我也没有回避。
  人物周刊:如果有可能,让你修改或删掉人生中的某个阶段,你会怎么做?
  黄志忠:不删,一点都不删,都是你这一辈子的,老了咂摸咂摸味儿,挺好的。我就嫌自己的事儿还少呢。体验吧,演员就是个积累、释放,再积累、再释放的职业。
  人物周刊:42岁,你还对什么深信不疑?
  黄志忠:相信的能量是巨大的。一定要相信,不管对什么。如果没有这两个字,你就是把自己抛弃了。我不相信你对所有的情感不相信,没有信念,你在镜头前表达的那一瞬间、人与人交往的那一瞬间,能是真诚的?你不快乐,怎么能在镜头前笑得起来?情感没到那个程度,你怎么能把人物最好的状态展现出来?一定要相信。尤其是这个职业。
  人物周刊:怎么评价自己42年的人生?
  黄志忠:我一直很努力地往前走,很阳光、很正面、很有责任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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