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香港浸会大学西方分析哲学硕士、西方政治哲学博士。现任时代周报主笔。
　　
　　从2007年开始大行其道的“山寨”浪潮,深圳是急先锋和弄潮儿。由于山寨产品主要集中在手机等3C产品领域,而深圳恰恰在这方面具有产业集群的优势,加上深圳的中小企业比其他地区创新更为迅速,拥有高效的成本控制和灵活的分销手段,这一波山寨潮成就了深圳的许多中小企业,特别是在最初的两年暴利期,华强北一大批人因山寨而暴富。
　　2007和2008年是山寨产品爆炸式增长的两年,很多深圳人甚至信心爆棚,认为第二波、第三波山寨浪潮都将接踵而至,下一步就是“山寨汽车”了,大有除了“山寨夫人”不生产,别的什么都可以被“山寨”的架势。
　　虽然有人谴责山寨产业不尊重知识产权,在道德上不可取,但很多人还是私下里为山寨叫好,欣赏它的灵活、狼性,甚至被说成是反权威的自由精神。不少人认为这是深圳未来发展的方向,甚至认为像中国这样的后发国家,就应该靠这样的狼性手段生存。
　　然而后来山寨产业的进展轨迹并没有证实那些乐观的判断,第二波山寨浪潮没有来临,而且除了3C领域,山寨产品也未能在其他领域立足。更糟糕的是,在手机等3C领域,山寨潮也日益势微。山寨手机如今已经被越来越多的消费者所抛弃,只能混迹于三四线市场,而且由于过度竞争,利润也急剧下滑,早期的超额利润时代已经远去。
　　其实,我们只要对山寨的本质有一些透彻的了解,就会发现山寨浪潮的迅速退去是必然结果,山寨决不能给深圳带来持续的繁荣,去山寨化的深圳才能赢得未来。
　　那么,什么是山寨的本质呢?山寨的本质是品牌和信誉体系崩溃后产生的怪胎,它最致命的地方并不在于知识产权上的道德瑕疵,关键是它启动的是一轮“劣胜优汰”的竞争,其发展轨迹必然是向下堕落的,其产品质量和口碑必然下滑至崩溃才会停住。山寨实际是一种与文明背道而驰的东西,必将被市场淘汰。
　　为什么这么说呢?要看清山寨的本质,首先要弄清楚品牌是什么?因为山寨的本质就是去品牌化。品牌的本质是一个信誉体系,消费者不需要亲自搞技术检测,可以品牌来判断产品的优劣。具体专业化的技术检测,留给专业部门去做,这其实是一种社会分工体系,是文明的产物。
　　而商家也会自觉维护商品的质量信誉以获得品牌附加值。品牌的目的就在于把优质产品和劣质产品区分开来,让优秀者得利,只有这样,才有人愿意生产更好的产品,社会才会进步。
　　可是山寨的特点就是去品牌化,等于公开宣称不提供任何保障,价钱便宜,爱买不买。在山寨领域,企业之间也有竞争,不过这种竞争的实质在于,由于大家都没有品牌,竞争就看谁能将同一个外壳的东西的成本降到最低,这等于是开始一场偷工减料、“劣胜优汰”的竞赛。因为劣质产品成本更低,卖的时候消费者又没有品牌信息来识别好坏。
　　经济学上也有一个理论,叫做“劣币驱逐良币”,比较形象地说明了劣胜优汰的现象,和山寨现象蔓延是一个道理。这个理论是说在铸币时代,如果任由不足值货币即“劣币”流入市场,在商品交换中发挥同足值币同样的作用,那么那些本来在市场上流通的足值币即“良币”将被排挤掉,逐渐退出市场,最后流通的将都是劣币。这个理论很容易理解,足值币成本高,不足值币成本低,但在现行制度下却发挥同样的作用,因而人们自然会选择成本低的。
　　山寨手机几年的发展史也证明了这种向下堕落的轨迹。开始的时候还是竞相偷工减料,后来这种恶的竞赛甚至发展到了在手机中内置吸费的软件,不知情的用户点击后自动被扣除资费。有的更为疯狂,部分顽固的收费陷阱不需要用户点击,也会自动扣资费,更为严重的是,用户压根无法删除那些收费菜单。央视的《焦点访谈》前一段就报道了这一新闻。
　　山寨产品必然走向越来越劣质,这实际是一种文明的倒退,一方面浪费资源,另一方面由于缺乏品牌附加值,缺乏基本门槛,也必然因为同质化竞争过度而使得利润越来越薄。所有这些,实际上都是与深圳走品牌化,提倡产业升级的方向完全相反。
　　不要迷恋山寨,去山寨化的深圳才能赢得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