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冰，唱着歌，
　　唱到兴高采烈时，
　　化作了水。
　　水，用波纹笑着，
　　暖风无边，
　　世事从容。
　　长在时间的
　　业已结痂的伤口上，
　　花，开成，
　　五颜六色的疼。
　　大地，
　　遁入满地枯黄的
　　空门。
　　阳光复明，
　　阳光复明，
　　嫩芽，
　　在暖意的拥戴下，
　　成功当选为，
　　绿色的
　　眼睛。

生 日 帖

　　我走上那座桥，
　　河两边的野菊花依旧开得那么茂盛，
　　蜻蜓飞舞着觅食，
　　偶尔有几声蛙鸣，
　　桥下的流水，
　　一刻也没有停过。
　　没有任何意外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也对所有的事物失去了渴求之心，
　　今天和别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
　　但我清楚地知道，
　　终点就在繁花散尽的地方，
　　那个地方，
　　从来就没有被挪动过。
　　我走过那座桥后，
　　天空变得安然、明静了。

冬至乃至

　　——写给父亲
　　瘦石头，
　　在一棵棵拔掉，它自己
　　山上的草。
　　水，
　　身上长满了
　　孔洞，
　　它在一滴滴漏掉自己。
　　徒留嘆息的
　　风，
　　在召集
　　干瘪的云和沙漠，
　　预设，
　　雨过天晴后，
　　把彩虹挂在哪片天空？
　　父亲，
　　躺在病床上。
　　雪花的母亲，
　　在梳理自己的一头白发。
　　空洞的光阴里，
　　父亲，平静安详，
　　他在用一把扇子，
　　把镜面上所有的灰尘，
　　扇掉。

这天清晨

　　这天清晨，
　　从天上落下的雨，
　　砸在地上，
　　它们高呼着，庆祝顺利，
　　庆祝自己，
　　成为水的赝品。
　　这天清晨，
　　许多人列队，急急匆匆，
　　向生命相反的方向前进。
　　他们走出的队形，
　　好似地下的，
　　树的，
　　弯弯曲曲的根。
　　这天清晨，
　　风把骨头，还给大地，
　　把祖传的颂歌，
　　唱给云听。
　　风，
　　等着五彩缤纷，
　　等着天花乱坠。
　　这天清晨，
　　许多人生下许多孩子。
　　孩子哇哇的哭声，
　　多么喜人。

火 苗

　　那一团团火苗，
　　背叛了
　　它发出的光。
　　它的光，
　　就成为黑暗的
　　揪心的疼。
　　那一团团火苗，
　　它们一起
　　出逃。
　　它们必须在自己熄灭前，
　　逃到黎明。
　　黎明之湖啊！
　　湖里的鱼，自此
　　看透了水，
　　开始
　　怀疑生命。

连根拔起

　　——致特朗斯特罗姆
　　地球，
　　长出了它的白胡子。
　　我的想象里，
　　只剩下遍地的冰凌碴子。
　　思考如烟，升腾，
　　向着太阳，
　　废墟里的太阳，和它理性的光。
　　欢呼声热烈，高涨，经久不息，
　　你死去，
　　你快死去，
　　你在一点点死去。
　　冬天的原野，和它白色的花，
　　铺天盖地。
　　我等待了千年的消息：
　　一口钟，
　　一心一意地生着锈，
　　嘶哑的声音，
　　从黑暗深处，连根拔起。
　　记忆美好，
　　沉默坚如磐石。
　　（以上选自《青年文学》2020 年5 期）

春 日 诗

　　向上，向上，向上，
　　大地，
　　它欢快的血液，
　　飞溅出绿色笑声。
　　春天，
　　摸着自己洁白如玉的
　　脖颈，
　　一头乌黑长发的
　　花朵们，
　　她们赢了。
　　水面上，
　　漂着数不清的照片，
　　不是你，
　　没有我。
　　一只乌篷船，
　　载着用于献祭的
　　青春，
　　划过水面，波澜不惊。
　　（选自《诗选刊》微信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