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把自己赔给你,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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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所有人都觉得,韩落落和季航早晚要凑成一对。
  他们在同一座大厦就职,韩落落是五楼外贸公司的翻译,季航是三楼科技协会的办事员,每天同乘一辆车上班,出入成双,站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
  只有韩落落自己清楚,她和季航只是拼车的关系,她每个月付他一半油钱,他负责上下班接送,除了路上那一个小时左右的相处时光,她和季航的生活可以说是泾渭分明。
  她大多数时候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的生活除了有一点小小的寂寞外,韩落落对自己目前的状态还算得上满意,她有相对稳定的工作,还算年轻的容颜,一套半新不旧小两居室的贷款房。穿梭在深圳这座一线城市,即有战场,也有阵地,生活也算进可攻退可守。
  套用她闺蜜小露的话说,韩落落这个女人,最大的优点是有几分姿色,其次就是办事绝对靠谱。
  韩落落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她知道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季航。
  她之所以不会选择季航是有原因的。
  那还是三年前她刚入职的时候,她和季航还并不相识。
  有一天,她到得有些早,便没有坐电梯,沿着楼梯慢慢往上走,刚走到二楼的转角便听到楼上有女子的哭声,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韩落落不禁放慢了脚步。
  只听女子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你也太狠心了……对你十分好,也換不回你一分……
  然后是男子冷淡而不耐烦的声音,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女子很快便哭着下楼了,与在二楼转角的韩落落正好打了个照面。
  韩落落一怔,她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女子竟然是位珠光宝气的孕妇,拎着那一年正流行LV水桶包,眼睛微微红肿,面容倒生得十分清丽。
  那个男子就是季航,他皱着眉,玉树临风般地站在三楼的楼梯口,看样子并没想追下去。
  几个月之后,韩落落再一次见到那个女子,是在一家购物中心的门口,她开着一辆红色的跑车,依然一身奢侈品名牌,身材已经恢复了苗条,越发的风姿绰约,明艳照人。
  车后座上坐着一个保姆模样的人,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婴,那女婴的相貌竟和季航出奇地相似。
  韩落落震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心里感叹道,有钱真是任性啊!

2


  韩落落同季航认识,是很自然的事,他们活动半径相同,低头不见抬头见。
  韩落落公司所租的写字间,产权属于科技协会,两个人难免会打交道。
  韩落落觉得季航这个人虽然感情上挺不是东西,为人处事倒还算井井有条,谦恭得体。比如有时候,他会请她帮忙写一些科技展会的中英文公告,事后他会送给她一些展会活动的小纪念品,虽然只是一些印制精美的台历、科技馆的门票和笔记本、钢笔之类,也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不轻易占人便宜。心里不觉对他生了几份好感,心说我又不和他谈婚论嫁,不过是工作上那点事儿,有什么拎不清的。
  在她心里,她和季航是完全不同的人,他们的人生轨迹不过偶然交汇在一起,你有你的归途,我有我的彼岸。
  偶尔,她也会有一些小好奇,他和那个富家女还有来往吗?他见过那个和自己十分相像的小女孩么?他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过去?
  真正让韩落落对季航有进一步的了解是在他们拼车半年后的一个秋雨天,韩落落奉母之命,下班后要去同一男子相亲。那天的雨实在太大了,整座城市都陷在一片汪洋里,他们行驶的那条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出去打车都打不到。
  季航歉意地笑笑说,不好意思,坏了你的好事。
  韩落落倒并不十分介意,大不了回去挨一顿骂。她只是有些惊讶,她没有漏任何口风,他是怎么知道的?
  看她一脸问号,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说,你平时不爱化妆,今天涂了口红,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
  韩落落有些尴尬,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他心这么细。
  她笑笑说,没办法,父母催得紧,你若像我这样大龄未婚,你爸妈也会着急的。
  季航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比你还大两岁呢,不过我没你这样的福气,我父母在我高中时就去世了,我是同外婆一起长大的,她在我工作后第一年也去世了。
  韩落落没想到他的身世这么可怜,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有些抱歉地望着他。
  季航善解人意地笑笑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两个人就这样被困在了大雨里,车窗外雨声潇潇,车内却是温暖而舒适的,他们在舒缓的音乐中各想各的心事,都没有说话。
  气氛有一点点寂寞,也有一点点浪漫。
  韩落落突然觉得,其实自己并不是那么讨厌季航,相反还有一点点喜欢,他实在是一个很有风度的人,办事得体,又知情识趣,若不是知道他有那样的过去,说不定她会主动去追求他。
  那天回到家里,她收到季航一条微信,打开时信息已经撤回了,什么内容也没看到。
  她笑了笑,心说,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3


  从那以后,韩落落和季航的关系似乎比从前亲近了一些,大概是季航那孤苦伶仃的身世触发了她鲜为人知的母性,她有时会把自己新买的零食分他一两包,如果下班后偶尔想吃点好的,也会一起结伴而行,但是却拒绝了和他一起看电影的提议。
  有些事情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比如点菜时从最开始的平分秋色,渐渐变成他总是点她喜欢的,车里放的音乐也是,还比如有时吃完饭回家,夜黑风凉,他会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她披上。
  最让她感动的是,有一次她在车上睡着了,他没有叫醒她,一直把车停在她家楼下直到她醒来,为了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还帮她把安全带解开。
  他解安全带的时候,她其实是半梦半醒的,朦朦胧胧中感觉他离她非常非常的近,他的动作很轻柔,整个人的气息似乎就在她的上方,像一张网一样把她笼罩在其中,那样的姿势太过暧昧,令她的心突然狂跳不止,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但是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下意识把头偏向一边。   那要命的气息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那一段时间韩落落一坐进季航的车里,置身于他的气息范围内,就情不自禁地脸热心跳,手脚发软。她不得不时时提醒自己心里的那条底线,心说韩落落呀,这个男人你可千万不能碰,他那笔要命的风流账可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
  于是每当他们的关系有再近一步的趋势,韩落落立刻悬崖勒马,界限分明地与季航保持距离。

4


  韩落落依旧每个月去相亲,去之前把嘴唇涂得娇艳欲滴。
  季航识趣地不置一词,只是目光会沉默地在她唇上停留片刻。
  他的这一举动令她的脸莫名地发烧,她竟有些心虚,以至于相亲的时候魂不守舍,眼前总是浮现季航的影子,一顿饭下来,连对方的名字都没记住,更别提下文了。
  更要命的是,每次相完亲,她会下意识地将他们同季航暗暗比较,然后他们一个个败下阵来。
  她越来越多地想他,梦里都会出现他的身影,只不过梦里他可不只是盯着她的嘴唇看。
  韩落落觉得自己快完了,离沦陷只差一步之遥。
  就在她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时,那位珠光宝气的美丽女子终于又出现了,她是专门来找季航的。
  在大厦门口的停车场,她先是将韩落落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嫣然一笑说,你好,我叫邓琬,是季航的中学同学。
  季航却像没有看见她一样,拉着韩落落就走。
  那個叫邓琬的女人神色有些尴尬,她急忙喊,季航,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季航头也不回地说:“我该说的都说了,不是跟你说别再来找我吗?”
  车开出很远后,韩落落回头发现那个女人还站在原地,眼巴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季航黑着一张脸沉默地开着车,韩落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忍住,她问:“你的那个同学……你似乎很讨厌她?”
  季航只是语气冷冷地说:“你似乎也很讨厌我,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她突然委屈得想哭。

5


  韩落落很快就再一次见到邓琬,只不过这次她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她们一起坐在大厦一楼的咖啡厅,韩落落心情复杂地望着她妆容精致的脸,心里想着她过一会儿是不是要甩给她一张支票,要自己离她孩子的爹远一点。
  果然,邓琬优雅地呷了一口咖啡后,云淡风清地说:“我和季航不只是中学同学,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他父亲和我父亲是好朋友,他们曾经一起合伙经商,只不过我父亲去世得早,季航的父亲一直很照顾我和我妈,所以我从小就把季航当成亲人……”
  韩落落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不由得有些生气,有钱了不起吗?她酸溜溜地打断邓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见过你的女儿,她实在和季航长得很像。”
  邓琬笑了:“真的吗?什么时候,是和季航一起吗?同一个父亲生的,长得像很正常,不过像成他们那样倒是少有……”
  韩落落被一口咖啡呛得咳嗽不止,她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那个孩子是季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是,季航的父亲不是在他上高中时就死了吗?”
  邓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苦笑着叹口气说:“季航竟然是这样对你讲的……”
  韩落落仿佛坠入了云里雾里,她没想到季航与邓琬竟是这种关系,他们虽然从小青梅竹马,却与风月无缘,倒是季航的父亲季学伦,年轻时就风流倜傥,后来做建材生意发了家,身畔自然少不了闲花野草。
  季航的母亲在他高中时患了乳腺癌,本来手术做得很成功,就是因为野花闹到了家里,气得她旧病复发,不到半年就撒手人世了,季航从此同父亲的关系势如水火。
  季学伦大概也从这事受了些刺激,从那之后洗心革面,想专心做一个好父亲,季航却只当他死了,再也不肯见他。
  这些年一直是邓琬从中帮忙撮合,没想到一来二去,他们两个竟然看对了眼。
  韩落落感叹道,这样的男人你也敢嫁!
  邓琬笑了,她说:“你的语气简直和季航一模一样!我从小就崇拜他,他现在老了,见惯风月,看尽繁华,早就收了心,我很幸运,赶上了他的好时候。他现在最大的遗憾是季航,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6


  韩落落直到下班后坐在季航的车里,还在消化邓琬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怔怔地望着季航,突然很想抱一抱他,为他这些年来所经受的所有冷落和委屈。
  季航被她盯得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我今天中午看见季学伦小老婆的车停在楼下,她却没有上来找我,难道……她去找了你?希望没把你给策反。”
  韩落落听他给邓琬这样一个称谓,不由得笑了,她感叹道:“我今天才发现,我其实对你并不十分了解。”
  季航有些怅然地说,那是你从来没想过要了解我,可是我却很早很早就注意到了你。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缓缓地说:“我每天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你从大厦出入,你在公司里穿着高跟鞋,下班立刻换成了平底鞋,你不爱化妆,等车时总是拿着一本书,你从不和那些等车的人一窝蜂般地挤车,你总是排着队,要不就远远地站开,等下一辆。有一次我特意用高倍望远镜看你拿的书,看是古龙的《名剑风流》,后来我也买了一本看……”
  他接着说:“听说你要找人拼车,我专门从亲戚那里买了这辆二手车,只为每天能和你上下班同乘一车,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对我拒之千里。
  “你知道吗?你每次去相亲的时候,我都尽量挑最拥堵的路去行,可惜只成功搅局一回,就是那次下大雨。”
  韩落落只是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一颗心忽上忽下,忽悲忽喜,她轻轻地说:“我记得那次,那天晚上你还给我发了条微信,后来又撤了回去。”
  他竟然有些脸红,不敢看她的眼睛,他说:“我那天发的是,你若觉得没办法跟父母交差,那么我想把我自己赔给你,你愿意吗?”
  韩落落的脸也红了,她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涂上口红,然后趁季航不注意,飞快地在他脸上印上一个淡玫瑰红的唇印,她轻轻地说,我当然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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