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走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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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同学相邀到华山。
  这是一个不易见到的月朗星稀的夜晚。
  慢慢走着进了山。被重重叠叠的山峦包裹着,月亮躲在山后,把她的银辉从山垭处倾泻而出,小道在月光的阴影里蜿蜒伸展,我们盼顾着,往山上追寻着月光出处……
  蓦然,玉盘般又大又圆的中秋明月出现在山口,顿时万物生辉,所有人欢呼起来,人们沐浴着月光席地而坐,赞叹着、体验着绝美的自然景色。
  我静静仰躺,仰面凝望圆月,圆月似变成了一幅幅荧幕,亲人们的面孔电影镜头般特写这荧幕上,我坐起身,对着浩瀚的天穹大声呼喊起来“妈妈——爸爸——”泪水充盈了眼眶,模糊了群山,模糊了圆月,一切皆不存在,我飘飘然好似“乘风归去”。
  良久,坐于身旁猛灌啤酒的一个伙伴打趣道:“又在酝酿一首悲秋的诗吗?”由是我回到现实,再也叫不出,怔怔坐着,望着明月渐渐地升高。
  华山管理者们的辛勤劳动非常令人遗憾,路不险了。千尺洞、百尺峡已经开辟了两条通道,上下各走一条;当年华山抢险处又新开劈了一条道,旧路几乎废弃不用;“长空栈”、“鹞子翻身”不过是华山路险的古迹;路旁粗大的铁链一路伴随,除了那些对死怀着特殊感情的人,我想人们都不会失足坠下悬崖。
  兀自突出的石梁山脊上,被人用钢钎开辟了一条条一米见宽的小路,即使在不能攀登的笔直山崖处,人们也开凿天梯,让人拉着铁链往上爬,或在山壁下垒石头小路,或垂直于山崖打进大型钢钎搭上木板形成小路。
  甚至,一些年轻人象下峨眉山一样奔跑起来。慕“华山天下险”之名,人们从四面八方奔来,然而险却让位于安全。华山四通八达的石级小路!上东峰从中峰可走,从西峰可去,华山不再有往日的险。
  在几乎把人卷走的大风中,我们伫立东峰等待日出,这是一个漫长、难熬的黎明。在半山腰时,我们曾由衷赞叹大风掠过峰顶的鸿声,那以整个华山为共鸣的,以松柏为乐弦的交响曲深深地震撼了我们。这时,猎猎大风大施淫威,一簇簇灰白的云团随风涌动,群峰的轮廓时隐时现。那顽强的朝阳不仅要冲破群山的阻隔,还得征服起伏不定的云层,东方的一抹红云代表她的努力。
  可怜的是我们,一夜爬涉,又饥又寒,此时恨不得钻进山洞地缝避风,更希望,能有一块硕饼分食。我们真的钻进了一条“地缝”——两块岩石的断裂处,蜷缩着,喝着一小瓶白酒,静静等待着。突然,外面一阵躁动,急忙从岩缝中探出头,原来有人衣服随风飘扬起来,摇摇摆摆下山去了。
  人们挤成一团,凝望着东方,天边的一抹红云给翘首者们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兴奋,终于一颗圆圆的血红的火球慢悠悠的露出脸来,人们欢腾雀跃,照相机卡擦之声不绝与耳。当那轮朝阳在欢呼声中冲向高空时,我转身凝望昨夜使万物生辉,可歌可泣的中秋月,她色泽惨淡,孤独的悬在中天。
  心不由一阵悲凉,可怜的月儿呀,她或许承载了太多的梦,已经精疲力竭。再向东方,似血的朝阳也失却了特色,这朝阳不过千百次升起,千百次落下,周而复始而已。由是我颤栗起来,逃下东峰。
  华山石峰挺拔人云,刀砍斧劈,有些峰顶人迹不到,我们只有远远的瞩望,它雄健、刚毅、厚重的阳刚之美是峨眉山圆润、柔嫩、细腻的阴柔之美所不能比的。在山下时,耸入云霄的石峰层层叠叠紧紧包裹,令人压抑和透不过气来,登上峰顶,红日以她明丽的美给整个华山披上一件彩衣,千山万壑尽收眼底,那时,因西岳华山就在脚下,或许会感骄傲和奔放。
  带回一颗华山石,它型似微型小山,把它置于案头,不时地掩卷凝望。它就是华山的风骨,它就是华山的气质,它就是华山的生命。令人惊奇的是整个华山都是这种白里透着点点黑色的山石构成的,只有在山脚才发现一点点例外。它构成了华山的路、华山的楼台亭榭,华山的叹为观止的峰崖,毫不愧言,没有华山石就没有华山!见过雨花石的玲珑剔透,大理石的凝重冷峻,钻石的堂皇华贵,而华山石的质朴难以忘怀。
  华山的挑担人使人感慨。这些挑担人袒露着他们男性健壮的肌肤,负重一百多斤步履稳健地穿行于山道,淋漓的汗珠儿闪着光顺流到他们唯一的附着物短裤上,形成环环白色晶体,和他们交谈,会发现他们愉快而健谈,就是缄口不提收入二字,一个似乎未成年的挑担人揭开了这个谜,原来他们是正在服刑的囚徒!除了劳动力一无所有。
  “有知识,有技术的同伴可以干轻松的活,来自农村的就只有干这个”未成年人笑道:“干活可以吃饱饭,不挨打,有自由”。
  一个年轻的挑担人步履艰辛地走上来,他大汗淋淋,揣着粗气,但是昂着头迎着阳光,健步登上了游客们双手抓着铁链还战战兢兢的笔直天梯,哦!一个卑微的灵魂,渴求阳光,渴求自由,用勇气与高山险峰较量呢。有人怀着敬佩抢拍了这一镜头。
  苍峻的华山石峰上顽强地生长着许多植物,远远望去,红、黄、绿、白四色相间,一阵风过,树木摇曳,象极无数蠕动着的附着在山石庞大躯体上的毛毛虫。
  为华山添上一点阴柔之美的当首推秋色中的红叶和黄叶了,远远望着一丛丛黄叶和红叶,会担心萧瑟的秋景会带来淡愁,一旦走近它们,惊讶的发现那黄叶并不枯黄凋零,而是充满生机,那红叶象一团团火苗,不是枫叶,却比枫叶更红更美。
  华山的夜游人绝大多数是年轻人,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处处可见依偎在月光下的情侣。他们或高谈阔论,或做诗吟赋,或放开喉咙向着大山发出一阵阵显示自己存在的音响,而我们则把能记起的关山明月的歌凑到一起来唱,轻柔的歌声化着游丝溢向高山浅夜。
  感叹深蓝的天穹,盼倩生辉的明月,闪烁晶莹的星星,沉寂厚重的峰峦,汹涌澎湃的松涛,血红似火的朝阳,崎岖万折的山路,卓约风姿的大树。紧贴大自然,他们无忧无虑,他们纯真、宽容、热情,年轻,充满生命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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