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已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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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会在光阴里磨平棱角,有些人会在时光中失去初心,当杨壹长得够高,走得更远的时候,就越来越不愿意当林林的救赎,他只想救赎自己。
  杨壹不会抽烟,可他点了一支,他学着林林以前的样子背靠着墙蹲着,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一截一截地燃成灰烬。
  林林进了监狱以后被人发现精神有点问题,转入精神病院治疗,杨壹脑子里还在挣扎要不要来看她,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决定。
  可他不敢进去。
  他想起他在医院的时候,林林和他说过的话,她说,杨杨,我生病了,你和我说说话,我难受。
  他那时候正恨着林林,看都没看她一眼,杨壹吸了一口烟,被呛得直咳嗽,他应该和她说说话的,这样想着,他心口一疼,一滴滚烫的泪便砸在了手背上。
  1
  杨壹与林林幼年的时候住在同一栋老楼里,住在那里的人大都没什么钱,妇人几乎都被生活逼得十分泼辣,家里长邻里短,为了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吵半天,老旧的油烟机“嘎吱嘎吱”转,那些污垢便糊在外墙上,一点一滴,一人一物,汇成一片环境恶劣的居民区。
  杨壹父母感情并不好,三天两头砸锅摔碗,杨壹为了不被那些飞来飞去的东西砸到头,便学会了离开父母的战场。
  他去到楼梯口,便看见那里已经蹲了一个小女孩,她蹲在那儿啃馒头,见他走过来便给他挪了一块地方。
  她问他道:“你爸爸妈妈也在打架呢?”
  杨壹点点头,她又问道:“你吃晚饭没?”
  杨壹摇摇头,她便掰了一半馒头给他,认真教他道:“下次机灵点,出来的时候拿点吃的,他们打完不会有人做饭吃的。”
  表情没有任何难过和沮丧,经验老道,一点都不像个六岁的孩子,而那时杨壹还被父母之间的矛盾吓得哭鼻子。
  那就是林林,从小没什么人爱,所以比谁都坚强的林林。
  杨壹与林林就是这样在各自鸡飞狗跳的生活中相熟,一起坐在楼梯口等家里的战争偃旗息鼓。
  后来再大点,他们又上了同一所小学,老师在第一堂课上说了一句话,知识改变命运,杨壹不懂那是什么意思,问林林,林林便和他解释,就是可以让你离开现在的生活。
  杨壹便与林林约定,要好好读书,一起离开现在的生活。
  初三的时候林林已经长成一个半大的姑娘,她和杨壹还是喜欢在父母吵起来的时候端着晚饭跑到楼梯口,互相分享今日父母又是因为什么好笑的理由大打出手,然后挑过对方碗里爱吃的菜,笑着扒拉饭。
  “其实我父母现在没以前吵得那么厉害了。”杨壹伸了个懒腰,轻松地笑了笑,“也许以后不会吵了也说不定,真好。”
  林林靠在栏杆上看着他,也咧着嘴笑,“我父母已经不吵了。”
  杨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那你那边还比我这边更好啊!”
  “他们决定离婚了,真好。”林林嘴角的笑容连弧度都没有变,轻松如常。
  杨壹的表情却凝固在了脸上,他担忧地看着林林,林林便伸出手来揉他的脸,“没事的,离婚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我都担心他们什么时候一发狠,便掐死对方。”
  说着哈哈大笑,夕阳的余晖照进林林的眼里,波光粼粼,杨壹假装没看见林林眼里的湿润。
  离婚是一件很快的事情,没过几天杨壹便看见林林的父母叫来的货运车,把大件小件先后全都拖走了,唯独忘了带走林林。
  林林站在家门口,里面空空如也,一贫如洗,杨壹不知道怎么劝她,林林却笑得无所谓,“没事,每个月还是给钱的。”
  她拿出一根烟点上,整只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杨壹沉默了许久,低声问道:“那高中呢?”
  “不上了。”林林轻轻地吐出一个烟圈,“反正读书那么没意思。”
  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林林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不笑了,她把烟头丢在地上捻,和杨壹说道:“杨杨,你好好读,离开这里。”
  杨壹看着林林低头执拗地重复着捻烟头的动作,心里一疼,他摸着林林湿润的眼睛,“我会好好读,带你离开这里的。”
  林林呆滞地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眼泪便溢了出来。
  单纯的少年对从小相互扶持的少女许下了第一个承诺,觉得只要她能笑起来,什么话他都愿意说,殊不知承诺这东西,会种在心里,日夜滋润,便会长出一朵叫希望的花來。
  杨壹成了林林的希望。
  2
  当面临选择的时候,脑子里任何一个念头都可能在未来掀起惊涛骇浪。
  杨壹上了高中以后成绩优异,俨然是个名校胚子,他的父母因为儿子的优秀挺直了腰杆,仿佛成了老楼里高人一等的人物,他们甚至不再吵架,就怕影响杨壹的心情。
  林林初中辍学以后跟人去学美容,认识了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每天早出晚归,偶尔杨壹坐在窗台上做数学题,便能看见下面有人骑着机车,大声喊着林林下来,然后在引擎声中绝尘而去。
  杨壹与林林面向的不是同一个方向。
  楼里的人都说林林学坏了,他父母也会鄙夷地关上门,可林林对他还是一样好的。
  那时候流行用复读机听磁带,那东西不便宜,他想了想没和父母说,只是和林林提了一句,第二天林林便兴奋地把东西送到了他跟前。
  几百块的东西,说买就买,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笑吟吟地拿过杨壹的试题册翻了翻,眯着眼睛看他,“没事,我现在有工资呢!买个复读机也饿不死。”
  杨壹就那样红了眼睛,那时他便想,一定要带林林一起走。
  高二的时候,林林把头发染成了红色,十七岁的少女热烈得像一团燃烧的火。杨壹住校,只有周日才有半天的假,林林便蹲在校门口,叼着一根烟,打量着身旁经过的女孩子,等着杨壹出来。
  偶尔会有人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林林,林林便站起来踢出脚边的石子,恶狠狠地瞪着人家,说道:“看什么看!”
  被杨壹逮了个正着,他皱着眉说道:“不是和你说过别抽了?”   林林讨好似地把烟丢在地上踩灭,“杨杨,你知道我烟瘾大,我已经抽得很少了。”
  杨壹怕她抽出毛病,她却屡教不改,他也生了气,觉得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林林见他木着脸,手足无措地搓了搓手,再也没有刚才吼别人的气势,她小声说道:“杨杨,我们一周才能见一次呐……”
  语气委屈,让杨壹一阵心疼,只得叹了一口气,告诫她道:“没有第二次了。”
  林林便笑着过来挽他的手,开心得一蹦一跳,随口坚定地承诺绝对不抽了。
  杨壹拿她没有办法。
  林林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说法,说是最好的朋友都会互赠头发,嚷嚷着非要杨壹送她一缕,还不要黑色的,非得要蓝色。
  杨壹让她剪了自己染去,她却说不知道哪一缕染出来最好看。那天返校的时候,林林给了杨壹一个小袋子,苦着脸和他说:“又要一个星期呀……”
  杨壹知道袋子里肯定装着林林的一小撮头发,按照林林的说法,这是让他睹物思人的。他看不得林林难过的样子,星期天请了半天假,把整个头都染成了蓝色。
  林林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捂着肚子大笑,杨壹恼羞成怒,大声说道:“你还要不要头发了!”
  林林便立刻不笑了,噔噔噔地跑上楼,拿了剪刀剪了她觉得最好看的一缕,郑而重之地放进小袋子里,霸道地和他交代,“杨杨,你以后不能再染蓝色了,蓝色是你送给我的。”
  杨壹想着还得马上把头染回来,觉得自己以后哪还会染头发,无奈地点头答应她,“放心吧,我以后不染蓝色的。”
  杨壹刚染的蓝色,理发师为了他的头发着想不肯立刻为他染回去,他只好顶着一头蓝色返校,被目瞪口呆的班主任骂了一晚上,他虽然有些难堪,但是他觉得还是值得去做的,希望林林以后不那么任性就好了罢。杨壹后来想起的时候觉得,他是爱过林林的。
  3
  高三的时候,杨壹连周日都用来刷题做题,林林只得好好交代杨壹,“杨杨,好好加油啊!”
  到了最后两个月,便是一个月才能见一次。
  杨壹已经开始各种各样的模拟考了,可那一天上午刚考完语文,他打开手机便看见林林发来的短信。
  說她一个人在医院,杨壹打电话回去没人接,也慌了神,怕林林是出了什么事,也不管下午还有考试,书包都没拿就出了校。
  他到的时候林林已经检查完毕,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打点滴,见他过来开心得就想下床,杨壹没好气地把她按回去,问道:“怎么回事?”
  一旁的医生接话道:“小姑娘肚子疼,已经检查完了,她有很严重的胃病,你是她男朋友?可得看着点,年纪轻轻的,不要因为减肥就不吃饭。”
  不吃饭?杨壹看着林林,林林就瑟缩着把头埋在被子里,见外面没有了声音又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来。
  杨壹沉着脸看她,她憋着嘴道歉道:“杨杨你别生气,我每天都按时吃饭了,没减肥来着……”
  杨壹看着她编,她说着说着就编不下去了,伸出一只手握住他,坦白道:“杨杨,我想攒点钱。”
  “攒钱干什么?你缺钱可以和我说,我来想办法。”说着杨壹把林林的手塞进被子里。
  林林沉默了一会儿,“杨杨,你就要去读大学了,我如果不攒钱,我怕跟你走不了,我就只有你了。”
  杨壹一怔,这些天他忙着学习考试,只想着一定要考个好学校,全然没有想到林林要怎么办。
  杨壹有些感动,也有几分愧疚,那时候他是真心想要陪着林林,陪着这个从小就坚强的女孩子。
  可那天返校以后,他错过了下午的考试,老师找他去办公室谈话,他解释道是一个朋友住院,是紧急情况。
  老师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斟酌着和他说道:“老师知道你的情况,杨壹你的成绩很好,稳定发挥名校肯定是没问题的,这个时候不要分心啊!”
  说得十分婉转含蓄,可杨壹却明白他的意思,第二天他的父母便坐着车赶了过来,他们拽着杨壹的手,语气坚定,不容反驳,“你不许和林林来往了!她会拖累你的!”
  杨壹不愿,争辩道:“林林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
  他的妈妈红着眼睛,严厉地打断他的话,“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你现在还小,不知道柴米油盐的艰辛,林林是个可怜的孩子,可我们不能赔了自己的儿子,儿子,外面的世界大着!”
  那时杨壹不懂父母口中世界大着是什么意思,不过曾经有几分向往。但是他只知道父母何其狠心,林林就只有他了。
  后来再见到林林是在高考的那两天,学校那几天准许家长送饭,那些父母都绞尽脑汁给自家孩子物色最好的吃的。
  杨壹的父母隔得远,他知道他们不会来,可还是去校门口看了一眼,一下子便看见林林挤在最前面,提着个大大的饭盒,她把头发染回了黑色。
  他急忙迎上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林把饭盒给他,“我来给你送吃的,都是自己做的。”
  杨壹鼻子一酸,“我要是没到校门口来怎么办,你就在这儿晒着啊?”
  “没事儿。”林林抹了一把汗,笑着说,“吃好了营养才跟得上,跟你高考比起来,晒一晒算得的了什么。”
  那时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找过林林,用了他这辈子可能也想不到的恶毒的话去形容她,林林没敢吱声,却把头发染了回去,只想着以后不会有人说:“你看看你这个乱七八糟的样子,怎么配得上杨壹。”
  4
  高考结束之后,一众同学聚在一起吃饭唱歌,像是要把这一年的艰辛全化成吼声发泄出来,杨壹坐在角落看着一群人又唱又跳鬼哭狼嚎,却想着今晚没陪林林吃饭她会不会生气。
  包房里空间不大,好学生们卸下高中生的身份以后好像就急切的想要放纵自己,会抽的不会抽的全点上了烟,烟雾缭绕的样子像升华了一大块干冰。
  杨壹被呛得受不住,便走到楼梯口清净清净,没想到刚站定,班上有一个女孩子便拿着两个酒杯跟了上来。   杨壹和她闲聊了几句,却觉得她心不在焉,果不其然,女生考虑了一下说道:“杨壹,高中毕业了,以后可能很难见到了,我一直想跟你说,我挺喜欢你的。”
  杨壹觉得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他与女生碰了碰杯,不失风度地说道:“谢谢你的喜欢,毕业快乐。”
  都是聪明人,不说破不点破,但却理解其中拒绝的意思,女生的神色有点落寞,但几个呼吸间便调整了过来,酒杯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她说:“毕业快乐。”
  但毕竟还是有几分尴尬的,杨壹知道女生是如何细腻的一种生物,识趣的把楼梯让出来,可走到包房又想起来今日许多人都在这里,鱼龙混杂,楼梯口人又少,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便回去想叫女生回来。
  才刚走到便听见门口一声闷响,他小跑了两步,刚要打开门,却像触电一般地愣住了。
  “你喜欢杨壹?”是林林的声音。
  然后便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林林上扬的语调,“你喜欢杨壹?”
  女生倔强地回答:“是,我是喜欢,怎么了?我不能喜欢他吗?”
  杨壹听见林林低低地咒骂了一声,随之又是一声闷响,“他是我的!”
  杨壹打开一条门缝朝里看,林林将女生踹倒在地,似乎还不解气,又补了两脚,她在口袋里掏了掏,突然懊恼地嘀咕,“杨杨不许我抽了。”
  她蹲下去揪着女生的头发,强迫她仰着头,恶狠狠地威胁道:“今天便宜你了,杨壹是我的,再有下次,烫死你。”
  她似乎要走了,可下了一层却又一步并两步地跑上来,补了一脚,像无数次她欢快地跑上楼梯迎接杨壹一样,可脸上却带着那样狰狞的表情,这样的林林他很陌生。
  杨壹不敢面对那样的林林,女生蜷缩在地上,杨壹默默把她扶了起来,女生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便委屈得红了眼眶,杨壹想问她疼不疼,张嘴却变成了对不起。
  对不起,你因为喜欢我遭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
  女生挺直身体和他对视,倔强地说道:“杨壹,如果你是因为她才拒绝我,那我不服气。”
  那一刻杨壹想了很多。想到林林小时候的坚强,被父母抛弃的可怜,以及对他掏心掏肺的好,可到最后都轉变为对她这幅样子的畏惧。
  林林任性妄为,没读书那三年抽烟喝酒染上很多恶习,除了在他面前有所收敛,很多时候喜欢肆意妄为,她早已不是幼年时好心分他一半馒头的善良女童,她长大了,甚至连用烟头烫人这样的话都说得那么理所应当。这些都是林林的好不能掩盖的东西。
  他听见自己说,“不是。”
  那是抛弃林林的开始。
  5
  杨壹第二天直接回了家,没有告诉林林,在家里闷了两天,第四天早上打开门便看见林林双手环抱着膝盖坐在他家的门前,头发乱糟糟的,像是一只找不到栖息地而惊慌失措的小鸟。
  她没有如同她父母离婚那一天那样云淡风轻,反而抱着杨壹嚎啕大哭,“杨杨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啊?我找了你两天!”
  她那天的样子一直在杨壹脑子里萦绕,他突然觉得被林林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胡乱找了个喝多了的借口搪塞过去。
  好在林林一直是相信他的。
  杨壹报了北京的大学,林林得知后喃喃地问道:“以前不是要留在南方吗?”
  杨壹眼神闪烁,他别开头,“我高考发挥得好,可以上北京的大学,林林你知道的,那边可以发展得更好。”
  杨壹知道林林在担心什么,林林这些年攒下的钱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去北京那种物价高的地方。杨壹面不改色地宽慰她,“没关系的,林林你先留在这儿,等我在那边站稳脚跟,我就来接你。”
  林林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可她没有再提要和他去北京。
  杨壹一边唾弃自己的虚伪无情,一边又庆幸自己摆脱了林林这座沉重的大山。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芥蒂埋下,就会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不断抽取恶毒的养分,林林性格暴躁,林林占有欲强,林林没读过什么书,审美也差得要命。
  老楼里的人赞美他有出息的时候,看见林林蹦蹦跳跳地过来搂他的脖子,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鄙夷像是刻在了杨壹脑子里,他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什么,可下一秒便听见有人在他背后絮絮叨叨,杨壹怎么会和那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她也不再坚强了,而是像菟丝子一样紧紧攀附在他身上。
  这些挣扎日日夜夜让他心神不宁,杨壹便屈服了,屈服于世俗的眼光,和自己的自私。
  令人心动的都是小事,令人厌倦的也都是小事,他告诉自己等以后工作了就把林林当亲妹妹养着,然后心安理得地抛弃了曾经的承诺。
  而这些林林都不知道。
  她从窗台下紧紧拽着杨壹的手,火车慢慢启动她便哭得越急,像个孩子一样执拗地要杨壹承诺,“你一定要多给我打电话。”
  杨壹笑着答应,然后挣脱了林林的手,她跟着跑了一截,杨壹感觉到那种久违的心疼又回来了,可转眼间又被轻松掩盖。
  火车的那一头等待他的是属于他的光明前景,广阔未来。
  他对林林说了一个错误的校区,买了手机却没有告诉林林,头几个月都是用公共电话给她打电话,后来忙起来,电话便也打得少了。
  他妈妈说得对,外面的世界很大,北京的车水马龙,琳琅满目,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汇集在这里,这里的姑娘沉静而美好,常常拿着一本书在图书馆待到余晖洒满窗台。
  他恋爱了,对方是个热爱文学的女孩,出口成章,浑身上下都是书卷气,但是却又热烈活泼,叫刘织。
  有几点倒是和林林有些相像,他生病的时候,刘织跑上跑下买药送饭,他恍惚间便以为是林林来了,她那么害怕杨壹的离去,所以对他的照料总是格外用心,可他已经有一年半没见过林林了,也许林林明白他的有意疏远了,也许她很难过,杨壹想他应该给林林打个电话的。
  可他一直没有打,直到他听闻老楼被拆迁,里头的居民都得了一笔不小的拆迁费,然后一起住了几十年的人便拍拍屁股,喜笑颜开地一拍两散。   他听父母说林林的房子早已改成她的名字,但一聽有拆迁费,林林的爸妈却又嚷嚷着要林林把钱给他们,不依不饶了几天,林林就卷着钱跑了。
  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杨壹拨了那个烂熟于心却许久没有打过的号码,却被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再过了两个月,杨壹要去另一个校区办事,刚出校门便看见林林在对面的小饭店里,系着一条围裙,端着盘子在怔怔地看着他。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林林胡乱把盘子一放,拢了拢散落的头发,手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才仰起头,眼睛在哭却笑着颤声和他打招呼。
  杨杨,好久不见了。
  6
  杨壹觉得林林变了很多,性格比以前要安静,也没那么黏着他,杨壹有几分落寞,却又觉得这样最好。
  杨壹把刘织介绍给林林,林林也只是阴沉着脸打量着刘织,虽然没有跟刘织示好,但是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见得多了,林林眉间的抑郁也淡了很多,杨壹以为这是因为林林成长了,所以不再执着地把他紧紧拽在手里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直到他应刘织的要求与她一起挑染了几缕头发,林林瞥见他头上那抹淡淡的蓝色,像是随口一问,“怎么把头发染了?”
  杨壹无奈地耸肩,“刘织磨了我几天了,硬要我陪着她染。”
  林林淡淡应了一声,没有任何异样,可却在第二天趁中午休息的时候跑去了刘织的宿舍。她神色如常,宿管阿姨只是登记了一下,刘织每天有午休的习惯林林是知道的,她就是趁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剪了刘织的头发。
  刘织醒来就发现林林踩着凳子贴在她的床前,手里拿着从她头上剪下来的蓝色头发,刘织被她冷漠的神色吓得尖叫,林林也不走。
  是刘织的室友打电话叫来了杨壹,林林那一瞬间阴沉的神色来不及收回去,让杨壹看得胆战心惊,他像是从未真正认识过林林。
  他来不及安抚刘织,只想着要把林林带着离开这里。
  出了校门林林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反握住杨壹,讨好地说道:“杨杨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那副样子与杨壹记忆里的林林重合在一起,让他异常烦躁,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询问她,想着要和她平心静气地谈谈,可话出口却还是带了几分责怪的意思,“你怎么能剪了刘织的头发?”
  林林把手里一直拽着的头发丢在地上,碾了碾,偏执地回答,“你答应过我的,蓝色的头发是送给我的,你不染了的!”
  杨壹这才想起来被他遗忘的这个承诺,他揉揉眉心,有几分心虚,语气也软了一点,“你不开心了和我说,我染回去就行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去找刘织,她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约定。”
  林林古怪地盯着他看,盯了几分钟以后大把大把的泪就从眼眶里涌出来,语焉不详地控诉道:“杨杨,你变了,都是因为刘织!”
  几句话让杨壹浑身僵硬,对林林的那几分愧疚又被死死地压回了心底,他害怕了,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招惹上了林林。
  那时候他与刘织已经商量好了一起出国交换,已经获得了资格,杨壹考虑了许久并没有告诉林林,此刻却成了杨壹逃避的退路,他与刘织决定提前过去,无论如何也不要留在北京。
  从决定到离开的短短几天里,杨壹没再见过林林。
  杨壹趁这个空档与刘织上了去美国的飞机,下飞机以后手机显示八十二个未接来电,全是林林打来的,杨壹狠狠心,掏出电话卡掰成两半丢进了机场的垃圾桶。
  他又一次逃跑了,第一次逃到北京,第二次逃到美国,逃难一样地离开曾经心疼过的这个女孩子。
  7
  有些人会在光阴里磨平棱角,有些人会在时光中失去初心,当杨壹长得够高,走得更远的时候,就越来越不愿意当林林的救赎,他只想救赎自己。
  也不是没有过愧疚的时候,偶尔做梦,他似乎总是听见林林叫他,欣喜的,哽咽的,怨恨地叫他,醒来一摸,满脸都是泪。
  可她那么偏执,像是溺水的人紧紧地抓着他的脖子,他拽不上来,也不愿意被她拖下水。
  他在国外交换了一年,期间只联系过他的父母,他妈妈在挂电话的时候却突然说了一句,如果有空的话,打个电话给林林吧。
  他妈妈一直都是不赞同他和林林来往的,杨壹直觉有事,想再问他妈妈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多说,杨壹就放弃了。看,他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有关林林的一切都不愿意深究,好像这样就可以置身事外。
  可总是要回国的,他一直在和同学旁敲侧击地打听,有没有人找过他,他同学说,之前是有个女孩子没日没夜地守着学院,可已经几个月没见了。
  杨壹便放下心来一个人回学院办手续,可当他拿着文件袋走出门口,林林却突然如同鬼魅一般从旁边蹿出来,木着一张脸伸出手来拽他的衣摆。
  表情无悲无喜,说道:“杨杨,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又是错觉。”
  那平静却让杨壹更恐惧,他脑子空白一片,只想着逃跑,路况和车辆在他脑子里都变成了无概念的一团混沌,直到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他被车撞了。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一个很大的单间,一只腿被打上了石膏板,林林拿着一支画笔在那上面写写画画,嘴角翘起的弧度显得那么天真烂漫。
  她见杨壹醒来,皱着眉帮他掖着被角,眼角还有泪痕:“杨杨你跑什么呀?过马路都这么不小心,有摩托车也不知道躲躲!”
  杨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还是初中的时候,林林教训他吃饭太急,总是呛到,可林林的眉眼间带着那么诡异的神采,提醒着他什么是现实。
  杨壹沉下脸:“林林,拿给我手机,我打电话给我父母。”
  林林像是没听见似地自顾自地说话,“医生说你要静养,不能动。”
  杨壹盯着她看了半响,放缓了语气,“林林,这里是哪里?”
  林林垂下眼睛,像是无力再维持她的伪装,声音嘶哑地说道,“杨壹,你陪我一阵子吧。”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叫过他的全名,杨壹神色复杂地看着林林的头顶,她一动不动,也没有抬头看他,整个人颓废地坐在那里,像是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杨壹以为林林只是在闹一时的脾气,可她有整整一周都形影不离地看着杨壹,不让他有任何离开,或者联系别人的机会。林林对他的祈求警告通通置若罔闻,杨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林变了。
  他知道刘织肯定在疯狂地联系他,杨壹焦急不已,到最后,他开始拒绝和林林说话。
  林林却不在乎,喋喋不休地和他说她的父母如何想要她手里的钱,她又是怎样拿着钱去北京找他,他没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她像是背着一篇记叙文一样说给他听。
  直到最后无话可说,林林就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他。第十五天的晚上,杨壹侧着身子看窗外,林林坐在旁边像是个假人,连呼吸都轻得可怕,像是怕吓到他。
  直到半夜,林林用她干涩的嗓子哑着声音说道:“杨杨,我生病了,你和我说说话,我難受。”
  杨壹侧躺着,眼泪就淌过鼻梁渗进枕头,什么时候,他们开始互相折磨呢?
  他没出声,直到天快放亮,他才轻轻地说道:“林林,你放我走吧,已经半个月了。我们会原谅你的。”
  杨壹不知道林林有没有听到,他以为他这句话会和之前所有的话一样,起不了任何作用,可第二天,他的父母便找来了,他妈妈抹着泪将他翻来覆去地看,他还觉得不真实,林林放过他了?
  他怔怔地问道:“林林呢?”
  她妈妈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声,“没良心的疯丫头,被警察带走了。”
  杨壹后来知道,刘织调了监控发现他出了车祸并且是林林陪同去了医院的时候,并没有和他父母说,也没有报警,而是自己联系同学在各大医院寻找。
  刘织知道林林不会伤害杨壹,也不想把林林逼到绝路,直到半个月依旧没有音信,刘织才告诉了他的父母,而那时候刚好有人打电话到家里,说他在这家偏僻的小医院。
  林林没有防备,被抓了个正着。
  他出院的时候,医生来过一次,他问道:“那天带着警察来的是你的父母?”
  杨壹点点头,医生便继续说道:“是我通知他们的,被抓走的那个女孩让我打的电话。”
  杨壹浑身一颤,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收着行李,像是不经意地问道:“她有说什么吗?”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她说,他们会原谅我的。”
  我们都会原谅你的。杨壹的眼泪“吧嗒”“吧嗒”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掉下来,直到最后忍不住呜咽出声。
  时光是怎样大刀阔斧地砍伐,才会将感情修理成这样狼狈而面目全非的模样?
  8
  他们说这件事情,怪不得杨壹,谁也没规定谁一定要负担起另一个人的人生,那些责任换谁都会想要逃避,可这句话却不能说服他。
  有很多事情是杨壹后来才知道的,当一件愧疚的事情出现,就像是拽出了一个线头,然后拉拉扯扯把那些过往通通拉出水面,让他知道自己这些年对林林究竟有多残忍。
  那一年拆迁,林林被父母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来北京找他,没办法联系就守在对面的店子里,没日没夜地盯着校门口,指望从千万个人里找出杨壹来,可杨壹骗了她。
  后来他无声无息地去了美国,林林只能采取同样的方法守着他的宿舍,守了大半年,每天神经紧绷到后来魂不守舍,最后时不时产生幻觉,林林就是那时候生了病。
  最让杨壹无法释怀的,是林林将那笔拆迁款的一半留给了杨壹的父母,说是送给杨壹的礼物,而她自己守着另一半耗在北京,等他回来。林林老家的房子已经拆了,对她来说那笔拆迁款就是她的全部身家了,可她留了一半给杨壹。
  林林入狱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钱,也没有杨壹。
  杨壹最后也没有去看林林,他在医院外面抽了一整宿的烟。他和警察解释是一场误会,林林没有拘禁他,然后给了医院一大笔钱,让他们好好治林林的病。
  杨壹有好几个晚上就睁着眼睛到了天明,刘织与他说话他都渐渐开始走神,他反反复复地想林林要怎么办,刘织说她不能看着杨壹也这样被逼疯了,她在一个阳光尚好的早晨离开了,杨壹迟钝了几秒,却没有挽回,他要怎么背负着对林林的愧疚一心一意对待刘织,这多不公平。
  杨壹想等林林病好。
  林林的病治了一年半,可当医院通知他的时候林林已经走了,他当即冲了出去,可面对人来人往却不知道怎么走,林林是怪他的,杨壹怔怔地想,她怎么能不怪他。
  他捂着头蹲在马路上,就好像他曾经无数次没有带走林林,这一次,林林也不肯带走他了。
  可是林林,我还没有告诉你我错了,告诉你我懦弱无能,和我虽然廉价却也真正存在的真心。
  时光里有一些错事是无法弥补的,杨壹后来老梦见回到高考那一年,他拽着林林上了去北京的火车,林林的笑脸定格在火车窗框里,对他说,杨杨,我们要一起走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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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接到玉子的电话时,我已经回国一个月了。  回国后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我,收到她的电话不免诧异。  自从出国,同学们就像一袋被播撒到世界各地的花种,自顾自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点开彼此的微信,也只剩空白的聊天记录。  距离上次聊天,大概已经过了大半年了。现实的骨感就在于,你曾以为你拥有很多情比金坚的友情,但其实都抵不过光阴这个大筛子,只有最为细腻的友谊才能被透析出来。  并不能说是感情不好,只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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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要敬往事一杯酒,再爱也不回头。实际就算你醉到黄昏独自愁,如果那人伸出手,你还是会跟着走。”  1.  彼时舒迦陵学成回国,她家境良好,又有些可以安身立命的小聪明。她本想在国内先休息一年再考虑工作事宜,哪知没多久,日日在家的母亲又同她相看两厌。  来来去去,舒迦陵这才明白,原来女人学不来钻石王老五的花天酒地,女人似乎天生就要做事。一来做事业,二来当母亲。要不然时光虚掷,总有人会看不过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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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晏清风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房间里认认真真地擦拭一套银色铠甲。  下人通报的声音还没落地,他已急急掀了帘子进来,好看的眉微微拧在一起,声音依稀有冷峻之意,“年岁岁,你不准去!”  我颇觉好笑,“你大半夜闯进将军府,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我连头都懒得抬,接着该做什么做什么,他见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焦躁地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腕,“年岁岁,朝中又不是没有别的武将,平定匈奴叛乱的事,轮也轮不到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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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你是微醺的上集,你是微妙的下集,你是未完待续当局者的迷。”  “你的温柔那么缓慢,小心翼翼脆弱又安静。”  “你是火,你是风,你是织网的恶魔。”  “你的笑支撑着我虔诚的最初。”  “你是我的梦,像北方的风。”  “你的名字是愛情。”  一  五月的风吹来了成都的雨季。  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雨里,贺知秋收到了一份薄薄的快递,里面是她一个月前蹲点抢到的演唱会门票。  她是梁静茹的歌迷,从懵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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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徐竹蕴十八岁那年尚不知女人味为何物。总是一头利落短发配凌厉眉眼,走在路上大长腿迈得极有气势,从骨子里透出几分肃杀气,酷似武侠小说里才有的人物。是以刚入大学不久,便被江湖人称为“徐女侠”。  八卦室友唯恐天下不乱,向徐竹蕴通报此事,而她的反应是淡淡一笑,评价一句“很符合我的气质”,便扭头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彼时一款名为剑侠情的大型网游正风靡,徐竹蕴被其精美的画质和纷繁的武侠背景吸引。她从小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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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年的时候,一部《舌尖上的中国》火遍大江南北。而“吃”这个字仿佛也在一夜之间成了人们使用频率最高的字。  如果要问中国哪个地方的人最会吃、最敢吃?大家一致认为非广东人莫属。而要应付广东人挑剔的味蕾,答案也非“黑暗料理”不可。但凡是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没有广东人不吃的。清蒸、红烧、油焖、生吞、活剥,烹饪手法层出不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和吃不了的。  在我大学的时候,就有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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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生那么多过客,可都是只在她面前匆匆一瞥,便像看透了似的离开,唯有林森,为她在暴风骤雨中砌好了堡垒。  一  余里第二次见到林森是在做兼职的画室。  她保持一个姿势已经有了半个多小时,那天天气有些热,门未关。她心里算着在这儿已经赚了多少钱,便看见林森背着一个大背包从楼上下来,拐角时瞥了画室一眼,一个出神脚下便踩空了一个台阶,一屁股摔在楼梯上。  林森爬起来第一件事便是看她的反应,余里木着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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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她只是一个诗人  那天腾讯破天荒地给情侣空间用户送了三天的情侣黄钻,然而还没到第三天的时候,颜童就离开了夏铭。  向来抠门的马化腾的心意没有感动颜童,在一起谈了六年恋爱的夏铭也没有感动颜童。  感动颜童的,一直是她自己。  说分手时,颜童第一次没控制自己的脾气,句句咄咄逼人,声声控诉夏铭几年来对感情的敷衍和冷漠。  然而夏铭依旧只有几种回答“嗯”、“没错”、“你说得对”、“的确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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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街314弄216号,是光时的ETERNAL礼物店。光时会为所有顾客,为平行世界他们所爱的人,送上一份穿越时间的礼物。而光时在平行世界送出礼物后发生的故事,会进入送礼者那一夜的梦境……  2018年4月,暮春的春光弥留在C城。  一只导盲犬带着他的主人—— 一个瘦高男人款款踏入ETERNAL礼物店。他戴着墨镜,手里的盲杖有节奏地击打着地面。  尽管知道这位男人看不到光时脸上的笑容,他还是努力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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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凉华在编辑部大肆鼓吹国外风景如何优美,生活如何惬意,旅游该去什么地方!  木子无情地戳穿了他。大家正惊异于他为何突然良心发现为我们进行了一次国外旅游攻略科普时,  木子:你们难道不知道他最近要出国旅游吗?  阿滩突然醒悟过来他最近总是抱着出国攻略翻看个不停,电脑屏幕也时常停留在普吉岛、涠洲岛、夏威夷岛等风景图上。  阿滩:怪不得好心给我们做科普,原来是为了炫耀自己将要来临的假期。  木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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