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草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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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长一段时间,一到春天,我都在老家的那片田野上游荡。
  是游荡不是闲逛,闲逛是无所事事,我却是有事可做。我的左胳膊上挎个篮子,右手拿把镰刀,镰刀有时也放在篮子里。篮子是荆条编的,有的用蜡条,有的用紫穗槐,蜡条编的篮子比紫穗槐的结实;也有用柳条的,剥去一层青皮,编成篮子白白的,好看;竹篮很少见到,原因是老家那边不产竹子,偶尔也能见到一两只,细细的篾片,看着都稀奇,它们不挎在我们的胳膊上,多半是奶奶妈妈婶娘大姐们用来淘米的。镰刀直口,头是斜的,带个尖,不是刚来我家时候的模样,刚买来的镰刀头是圆的,大人们用錾子斜斜地錾掉了一块,斜头的镰刀好剜猪菜。
  不错,我是去挑猪菜。
  除了几只鸡,家里还养了一头猪、一只羊,挑猪菜、打羊草就成了我们开春以后每天必修的功课,放学以后,我和妹妹就挎着篮子、拿着小镰刀去野地里了。跟着一起去的,还有一帮小伙伴们,他们和我们一样,家里也养了猪和羊。
  双芽子把两片紫红的叶片从泥土中拱出来的时候,田野里就开始热闹了,烂脚丫、婆婆丁、野端端,还有荠菜,都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生怕慢了一步,就进不了我们的篮子。我们在田野上四处游走,寻找这些刚露头的小家伙,就像一群快乐的小蜜蜂寻找一片盛开的花朵。
  是的,那时的日子是快乐的,快乐的理由简单而直接:在完成妈妈交给我们挑猪菜任务的同时,还能寻些好东西饱饱口腹,解解嘴馋。
  婆婆丁、荠菜都是好东西,婆婆丁挑回家以后,洗洗干净,白的根、绿的叶,看着都让人眼馋,掺进玉米面稀饭里,带点苦涩的清香;荠菜可以包饼,还能包饺子,放点油渣进去剁成馅,会馋得我们不肯丢手。只是这样的美味不能天天吃,隔段时间才能吃上一次,充其量也就算是打个牙祭。更多的时候,我们吃酸溜子,还有茅草。
  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财主和一个农民打赌,互相吃对方的东西,谁先流口水谁就算输。在这场赌赛中,财主觉得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赢家,取得胜利比用三个指头捏个田螺还要有把握,自己有那么多好东西,别说是吃,让农民看看就要流口水了。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最先流下口水的却是财主。农民给财主吃的正是酸溜子,这种长在野地里的野草,也适合一穷二白的农民,除了这个,农民还能拿出什么呢?这让财主流口水的酸溜子,是我们童年时期春天嘴里常嚼的点心,紫红的梗、碧绿的叶,摘上一片放进嘴里,立即齿颊生津,满嘴都是口水了。嚼酸溜子最直接的效果,就是能让我们胃口大开,连每天喝腻了的玉米面糊糊也能多喝上一两碗。
  相对于酸溜子,我们更钟情于茅草。茅草这东西,猪是不吃它的,羊也不肯吃,卻让孩子们当成了个宝。我们还不至于白痴到要吃茅草叶片的程度,我们吃它的穗——一种叫“茅眼”的东西,还有它的根。春天的时候,刚抽出嫩穗的茅草像是一支小箭,直直指向天空,仿佛在等谁扣上弓弦,我们剥去小穗外面那层绿绿的外衣,露出嫩白带绿的嫩芽,抽出来,咬在嘴里,绵绵的有一丝甜味。秋天来了,我们会用小铲锹挖出它那长长的白嫩嫩的根,顺手用路边沟里的清水洗干净,放在嘴里一嚼,一丝甜蜜顺着舌尖蔓延到舌根,一路流进喉咙,遍布全身。
  跟猪羊一样,我们还吃榆钱儿,吃洋槐花,吃桑葚,但我们不吃树皮,我们没有山羊那么贪嘴,树皮太苦,我们吃不下。我们在野地里寻觅着快乐,就像一群食草动物。
  但我们毕竟还不同于真正的食草动物,真正的食草动物是不允许进庄稼地的,我们却可以。一排排玉米站在田里,像一队队威武的士兵,排着方阵,等它们真正成为全副武装的士兵——腰间插上缀着红穗子的驳壳枪的时候,我们就钻进了它们的队列,去检阅队伍,我们把眼睛睁得像雷达一样,随时准备挑它们的毛病。好,找到一个没带枪的家伙,当兵连枪都不带,还算一个好兵吗?我们当然不能容忍它在这群好兵里滥竽充数,要把它从这个方阵中清除出去,以儆效尤。我们用镰刀把它砍下,这样还不解恨,撕去包皮,就在衣服上擦擦干净,从根部咬起,在嘴里嚼嚼,再恨恨地把渣吐掉。看我们那恶狠狠的样子,仿佛这个玉米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其实天知道,这是我们蓄谋已久的行动,我们把不长玉米棒的玉米秆叫做“甜秆”,它是我们童年时期的又一道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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