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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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夜 意外
   张强是W大学二年级的研究生,他有一个很严厉的导师。导师要求他们早上七点到办公室,他们就要七点到办公室,导师让他们给他改论文,他们就乖乖改论文,导师让他们晚点回家,放假了他们也不敢走……
   导师安排他们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但是导师不发钱,他们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因为你如果敢违抗他的命令,他就会把你的答辩日期一拖再拖,张强已经24了,他拖不起。
   当然导师不可能24小时都盯在办公室,所以导师不在的时候,他偶尔也打打游戏,看看小说。他很喜欢看小说,钉在墙上的书柜里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他自己买来的书,奇幻、悬疑、恐怖、校园……各种各样的都有。
   张强最近在看一本外国小说,名叫《宿命之轮》,很有意思。书里说,世界就像一个庞大的程序,而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东西任何一个人都是一个变数,变数太多总是难免会出一点点小差错,但是程序总体的运行结果不会受到影响。
   变数?呵呵,真有意思,我也是一个变数。张强联想到了蝴蝶效应,他拿出一支钢笔,拔出笔帽然后又扣上,然后自言自语地说:“这支笔拔开还是扣上,世界会大不一样。”
   他又打开一个网页:“我选择新浪还是搜狐,世界会大不一样。”原本世界会有无限种可能的样子,但是因为一个微小的犹豫或者一闪而过的念头,世界愈来愈向唯一的一种结果前进了。
   这个结果是随机的吗?还是早就设定好的?
   就在张强想到这里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响了一下,传来一阵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声音,他以为是导师来了,慌忙把网页关掉,然后打开自己研究课题的文档,并迅速将那本小说塞到墙上的书架上。
   刚刚坐好,墙上的书架“哗啦一声”就砸了下来,一根突出的钉子穿透了那本《宿命之轮》,又穿透了张强的脑袋,然后钉在眼前的办公桌上。
   因为放在上面的书太多,早就超过了书柜的承受力,那本《宿命之轮》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掀翻了整个书柜。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进来。刚才开门的那个人其实只是一个莽撞的新生,他把518看成了510,发现自己开错门之后他又不慌不忙地吹着口哨走了。
   而此时此刻,张强的导师正在自己家里请客,几杯白酒下肚,他忽然想到自己中午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里订做的几个书柜貌似有点松动,过几天得赶紧找人来加固一下,否则没准会伤到人,尽管这种事情的几率微乎其微。
   “喝啊喝啊。”又一杯酒下肚,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忘了。
  第二夜 迷梦
   时间转回到80年代初。王琳琳是一名护士,刚从医学院毕业,分配在P县的县医院当护士。县医院虽然不大,但却不是那么好进的,多少人请客吃饭削尖了脑袋往里挤都未必挤得进去。王琳琳运气好,同村的一个姓刘的大叔在这里做主任医师,上上下下一打点,虽说钱也没少花,但毕竟是安顿好了。
   医院里管吃管住,啥都好,就是有一点,每个星期要排两次夜班。县医院本来就在城郊,周围还种着各种各样不知名的树木,到了晚上夜风一吹,那些树枝树叶就摇摇晃晃的仿佛在向人招手。
   王琳琳最怕值夜班了。尽管在医学院那会儿也上过解剖课,没少跟尸体打交道,但那时候毕竟人多,人多的时候热闹,阳气旺,那些被福尔马林泡过的尸体就显得没那么恐怖。可一到了晚上,而且还是一个人,那些阴森森的气息就迅速占领了所有的空间,甚至渗进活人的毛孔里去,想想都忍不住打冷战。
   这天晚上星期四,又轮到王琳琳值夜班。她趁着天还没完全黑透赶紧前前后后把门诊部、住院部、停尸房一一巡视了一遍,然后就躲在值班室里把门锁好,早早地睡下了。
   周围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就在她将要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的时候,走廊里的灯唰的一下亮了起来。王琳琳立刻警觉地睁开了眼睛,医院里为了省电,也为了起夜方便,走廊里安的都是声控灯,外面明明没有人,也没听见有什么大的响声,声控灯怎么会亮呢?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猜测,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从楼梯走上来,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又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走廊深处,王琳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接着她听到洗手间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然后那个脚步声又不紧不慢地走回到了值班室的门口,停住了。
   几秒钟之后,走廊里的灯熄灭了,四周又沉浸在黑暗中。王琳琳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想听清楚外面的动静,就在这时,敲门上“笃笃”地响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谁?”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沙哑的男声有气无力地说:“我。”
   “你找谁?”
   “找人。”
   找人?王琳琳默默地想,难道你不是人?随之她又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到底有什么事?这里是医院。”
   “我被一辆卡车给撞了,外面怪冷的,漏风。”男人还是显得有气无力。
   “什么?哪里漏风?”王琳琳没听明白他的话。
   男人咳嗽了一声,说:“我被卡车撞了,脑袋被一根钉子扎碎了,漏风,你快让我进去,外面怪冷的。”
   王琳琳吓得毛骨悚然,连忙死死地倚住门,手忙脚乱地想打电话报警。
   男人摇晃着他那个破了一个洞的脑袋,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唉,脑袋碎了,进去也漏风,我还是到你肚子里暖和暖和吧。”
   王琳琳的电话一直没打通,所以她抱着被子缩在墙角哆哆嗦嗦地过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上班,陆陆续续有人来敲门她才战战兢兢地打开。外面什么人也没有,大家都笑她胆子小,一定是做噩梦了,但是细心的王琳琳在门口发现了一小滩血迹。
   或许是受了惊吓,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吃不好睡不着,还老是恶心想呕吐,去化验室一查,自己竟然怀孕了。
   这下可把她吓坏了,王琳琳先天性的没有生殖器,就因为这个,读医学院的时候她一直没敢谈男朋友,难道昨天那个脑袋碎了的男人真的钻到自己肚子里来了?一想到这个,她就不寒而栗。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没想到他们一听还挺高兴,晚上父亲还特地烫了一壶小酒,喝得醉醺醺的,睡觉的时候悄悄跟老婆说:“这事儿真是挺邪乎的,琳琳还没出生的时候,有个算命的瞎子就跟我说,我女儿会生个儿子。”
   王琳琳的母亲白了他一眼:“你咋知道琳琳怀的就是儿子?”
   还真是挺邪乎的,十个月之后,王琳琳真的剖腹产生下一个儿子。最恐怖的是,儿子生下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有一天王琳琳值夜班抱着他喂奶,他忽然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搂着王琳琳的脖子把小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叫张强。”
  第三夜 血浴
   其实世界上本来是没有吸血鬼这种东西的,那么这个传说是怎么流行起来的呢?据说14世纪的时候,欧洲瘟疫流行,在那种本能的惊惧下,人心的凶残和恶毒远甚于魔鬼。在极度恐惧的心理的支配下,健康的人们同仇敌忾,将很多病人在尚未确定生死之前就仓促地掩埋和焚烧了。于是在一个个阴森恐怖的夜晚,那些奄奄一息的病人会血淋淋地挣扎着从坟地里爬出来寻找食物,有时候甚至会由于极度饥饿而互相蚕食……
   互相猜忌,互相迫害,每个世纪、每个国家都会有那么一些人心惶惶的年代,这一点,67年的王洪军也许还理解得不那么透彻。此刻的他,头戴绿军帽,身着绿军装,腰束武装带,肩配红袖标,手拿红宝书,正一个人趁着夜色意气风发地走向县城郊外的一栋红瓦房。
   为什么要这座红瓦房呢?因为这栋房子里住着一个老教师——他们管他们叫“臭老九”。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呢?因为这个名叫周明祥的老头有点怪。具体怪在哪里说不好,总之上课的时候他一走近,总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而且他的皮肤很白,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同时嘴唇又红得很鲜艳,有时候来的匆忙牙齿里还会塞着一些类似于血肉的东西,令人作呕。
   平日里红卫兵们总是打着扫荡一切牛鬼蛇神的旗号,可是真的牛鬼蛇神来了,他们也怕,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王洪军。但是他和他们有一点不一样,他又害怕又好面子,尤其是在喜欢的女同学陈素菊面前,更不能暴露一丝怯意。
   王洪军敲了敲老师家的门,没有人开。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把门推开了。
   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适应眼前的环境。客厅布置得简单而整洁,只是没有人在里面。
   他缓缓地沿着墙根走了一圈,隐隐听到厨房后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王洪军绕过厨房,在一扇黑色的木门前停了下来,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门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因为门的后面永远充满神秘、危险以及不可预知。
   推开门的刹那,王洪军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了。
   周明祥躺在一个木制的浴盆里,面容狰狞,在他的身下,是满满的黑红色的血!随着他身子的晃动,血哗啦哗啦地溢到了地上。
   王洪军本能地想跑,两腿却不听使唤地瘫在了地上。
   “你来了。”周明祥似乎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意外。
   “你……这……”王洪军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你……你是吸血鬼!”
   “吸血鬼?”周明祥笑了,满脸的皱纹都挤到一起,“我不是吸血鬼,这也不是血,是高锰酸钾溶液,我有皮肤病。”
   “哦。”王洪军的恐惧缓和了一些,他想起此行的目的,“你,快点穿衣服,跟我到县里去,明早有个大会。”
   “开会哦,我可走不了了。”周明祥冲他苦笑了一下,“你来看看,他们把我的双腿砍掉了,现在还在流血呢。”
   王洪军的心又是一紧,但还是强作镇定:“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我们对阶级敌人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周明祥扯了扯嘴角,一副很痛苦的表情:“我真的动不了了,你要不你来扶我一把吧。”
   老东西!王洪军暗暗地骂了一句,看明天批斗会上怎么整你!
   王洪军搓了搓手,一步一步地走过去。高锰酸钾的浓度很大,他看不清周明祥腿上的状况,就在他弯下腰去的时候,周明祥猛地扯住他的头发,狠狠地按进了浴盆里。
   没有人想死!没有人甘心束手待毙!周明祥如此,王洪军也是如此,他拼命屏住呼吸,同时挥舞着双手去抓周明祥的脑袋,周明祥则用尽全力死死地把王洪军的头压在水下。
   这场混乱持续了没多久,周明祥的手忽然松开了。王洪军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周明祥的脑袋歪在浴盆边上,一缕血丝顺着他的后脑勺一路蜿蜒到水里。
   用不了多久,浴盆里的红色就会变成真正的血液的。王洪军推了推周明祥,发现他的脑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他弯下腰,发现那是一颗钉子。刚才在挣扎的时候王洪军推了周明祥一把,他的后脑勺刚好撞在浴盆边一颗突起的钉子上,生命就此定格。
   王洪军独闯龙潭扫灭牛鬼蛇神的孤单英雄形象很快发扬开来,为此他还赢得了一直暗恋的女同学陈素菊的芳心。
   陈素菊后来就成了他的妻子,生了一个叫王琳琳的姑娘。
  第四夜 霓虹
   周明祥年轻的时候不叫周明祥,叫陈怀义。他在三十年代的上海给一个叫陆骏的大老板开车,每个月能有两块大洋的收入。
   陆老板经常出入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陈怀义也跟着认识了不少上海滩的名媛,其中最让他魂牵梦绕的,是一个叫曼殊的小姑娘。
   陈怀义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有多美,而是因为她冷,这种冷是源自于骨子里的冷,即使笑得花枝乱颤也掩饰不了眼神里的落寞。而当她穿着一身鲜艳的旗袍斜倚在沙发上抽烟的时候,这种冷就愈发深入骨髓。
   他曾无数次地想象她曾有过怎样的经历,也曾无数次地幻想自己像一个英雄一般从天而降,开着车带她脱离苦海,远走高飞。
   但这是很不现实的,他有令人艳羡的工作和稳定的收入,而她除了在十里洋场卖笑以外身无长处,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个有老婆的人。他是一条游鱼,而上海于他就是一片汪洋,离开了这里,他寸步难行。
   改变命运的往往都是一个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子。
   那天已经是深夜了,陈怀义一个人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抽着烟,外面就是上海有名的白玫瑰夜总会,不知道陆骏在里面玩到什么时候。天空阴沉沉的,随时都会下下雨来。
   就在他半睡半醒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啪啪地响,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雨,曼殊站在车窗外面焦急地拍打着玻璃,浑身都已经湿透,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陈怀义急忙把车门打开:“曼殊小姐,有事吗?”
   “陆老板喝醉了,您帮我扶一把好吗?”曼殊恳求道。
   “当然没问题。”陈怀义很痛快地答应了。
   看起来陆老板今天心情不错,陈怀义跟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像今天这样喝得像一摊烂泥似的,浑身的酒气令人作呕。他把陆骏背上车之后,曼殊也跟着坐到后面:“你看,要不我和你一起送陆老板回去吧,我挺担心他的,经理那里也不好交代。”
   陈怀义想想也对,就启动汽车,直奔着陆骏的豪华别墅驶去。
   大雨倾盆,午夜的街道空无一人。陈怀义透过后视镜,看到曼殊低着头一动不动,长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他忽然想起听人讲过的午夜女鬼的故事,心底隐隐有些害怕。
   “曼殊姑娘,你家是哪里的啊?”他没话找话,想缓解一下压抑的气氛。
   过了好久,她才低声回答道:“乡下。”
   他又问:“曼殊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老低着头?”
   话音刚落,曼殊忽然把头抬起来,长长的头发往两边分开,一张惨白的脸被一道道血痕分割得千沟万壑支离破碎。
   陈怀义“啊”的一声,方向盘打偏,眼看就要撞上路灯,他慌忙踩下刹车,再一看,曼殊小姐已经不见了,只有陆骏一个人躺在后排的座位上,一动不动。
   他死了。一根七寸长的钢钉整个地钉入了他头顶的百会穴,钉得很严实,只在周围有少量的血迹。陈怀义想也许陆骏离开夜总会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现在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上海不能再呆了。陈怀义把陆骏的尸体推到路边的沟里,没顾得上和他怀孕六个月的老婆道别,就开着车连夜逃离了上海。
   他没有再见过曼殊。只是在解放后,他偶然路过一个贩卖旧报纸的小摊,看到有一张报纸的头条写着:“上海金融大鳄陆骏遭弃尸路旁,疑遭革命党暗杀!”
   尽管那张报纸旧得有些发黄了,陈怀义还是一眼认出了嫌疑人曼殊的照片。
  第五夜 飘摇
   宣统三年(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次年2月12日,隆裕太后被迫代溥仪颁布《退位诏书》,宣告了清王朝的灭亡和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的结束。1917年6月14日,张勋以调解段祺瑞代表的国务院与黎元洪代表的总统府之间的矛盾为由,率武军4000人入京,把黎元洪赶下台。7月1日,张勋复辟,年仅12岁的溥仪又坐上龙椅,大封群臣。7月3日,段祺瑞出兵讨伐,12日,张勋逃入荷兰使馆,次日溥仪宣布第二次退位。
   唐叶在总统府换班之后,就总感觉有人在跟着他,他不自觉地把肩上的枪摘了下来。
   他走过长安街,又拐入一条胡同,离家就越来越近了,他心里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四合院的门是紧锁的,他掏出钥匙捅了半天,却没打开,细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把新锁。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唐叶抬起枪托,狠狠地砸了几下,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他望着院子里的情景,只感觉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随后拄着步枪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四合院里一共23口人,排成四排跪着,额头抵着地面,他们的双手被反捆在背后,后脑勺被人扣上那种梳成长长麻花辫的假发套,辫子的末梢还缓缓滴下血来。
   而在这些人的前面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供着象征宣统帝的牌位。
   报复的意味很明显了。就在几天前,唐叶接到密令,和另外几个卫兵在后山秘密枪决了几个跟着张勋复辟的遗老。而现在,凶手给他的家人邻居全部扣上发套,似乎是在警告老百姓——你们的头颅是满清的头颅,不要妄图剃掉满清的标志!
   唐叶围着人群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妻子,却看到儿子小小的身躯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小小的身躯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布偶娃娃。
   这下唐叶看清楚了,每个人的后脑勺上,都钉着一根钢钉,假发辫就是用这根钢钉固定在脑袋上的。
   唐叶感到一股热血猛地冲上脑门,他抬起枪,瞄准了宣统帝的牌位。与此同时,一把手枪也悄无声息地抵到他的后脑勺上。
   “承瑾,是你吗?”唐叶想要转身,那把枪却抵得更紧了。
   “为什么这么做?”唐叶感到心口一阵绞痛,“我们的儿子,才五岁……”
   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满清已经完了,已经完了你看不出来吗?你们现在的倒行逆施,只是螳臂当车!”
   唐叶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你当初又何必嫁给我?”
   “承瑾……”唐叶还想说什么,枪声响了,唐叶面朝着宣统帝的牌位,跪倒在了地上。
   “因为我的全名是爱新觉罗·承瑾,你杀的何尝不是我的亲人。”女子缓缓地擦干脸上的血痕,“唐叶,我爱上你,却改变不了我的血统。”
   一个弓腰驼背的老者在旁边阴阳怪气地问道:“格格,现在我们怎么办?”
   “放火烧了这里。”承瑾冷冷地命令道,“然后跟我去找覃柳青。”
   一场大火掩盖了所有的真相,四合院里的老老小小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没有人猜到是承瑾所为,因为没有人知道她曾是贝勒府的格格,人们都以为她也和唐叶一起,在这场意外的大火中丧生。
   那天杀害复辟遗老的几个卫兵中,她唯一没能杀死的就是覃柳青。之前几个卫兵的死让他警觉地逃到了上海,化名陆骏下海经商,十几年后,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已成云烟。
   他没想到当年的格格竟然会接受新思想,加入了革命党,然后化名曼殊在夜总会卖唱。
   他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也无法确定曼殊杀他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心,唯一能够肯定的一点是,无论经过多少年,他们都摆脱不了当面厮杀的宿命。
  第六夜 复仇
   王洪军最近的精神状态很差。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闪着三个画面:一个是周明祥脑袋钉在浴盆上的画面;一个是男人被卡车上的钉子钉碎脑袋的画面;还有一个是张强被书架上的钉子钉在办公桌上的画面。
   三根钉子像是钉在了他的心口,让他时而绞痛,时而窒息。
   在这三幅画面中,第一幅是和他有直接关系的,第二幅也是和他有直接关系的,因为撞死那个诡异男人的卡车司机,就是王洪军。
   王洪军那天本来是想借朋友的卡车去外地拉一车砖盖个小平房的,回来的时候有点晚,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公路的中间有什么东西,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大浴盆,浴盆里躺着一个人,惨白的面色,猩红的嘴唇,就像是,就像是……
   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就踩下了油门,卡车呼啸而过。
   这两幅画面直接导致了第三幅画面的出现。王洪军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实际上他对张强这个外孙是充满恐惧的,尤其是当他听说王琳琳在医院那晚发生的事情之后。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他等了很久很久。
   当他无意中得知张强所在的实验室正在聘请装修队的时候,他偷偷地报了名。那个书架就是他做下的手脚,少拧了一半的螺丝,而且还有一根突起的钉子。
   从表面上来看,用这种方式杀人存在很大的随机性,但实际上他做的手脚还不止于此。比如张强头顶的吊灯,比如张强侧面的玻璃,再比如张强眼前的衣帽钩……
   他一直觉得撞死的那个人就是周明祥,而张强是那个人钻进王琳琳肚子里生出来的,那他无疑也是周明祥,周明祥是杀不死的,可周明祥必须要死,否则死的就会是自己。
   张强死后的第七天晚上,陈素菊忽然问他:“你有没有听见一个男人在哭?”
   王洪军拉窗帘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把窗帘拉紧:“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听,他说话了,什么东西漏风,好像是强强的声音……”陈素菊两眼呆滞地站起来把窗户打开,“看,下面有个人在向我招手,是不是他?你快来看看是不是他?”
   “看什么看?”王洪军嘴上说着,还是心虚地把头探出去看了一眼,“哪有人……”
   只听见“啪”的一声,他的声音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不知道陈素菊偷偷在窗框上钉了一根长钉,就在他把头伸出去的刹那,陈素菊扯住窗户的把手狠狠地一关,那根长钉就斜插进了他的脑袋。
   陈素菊看着王洪军还在微微痉挛的尸体,喃喃道:“你知不知道周明祥原来叫陈怀义?你知不知道他逃离上海的时候留下了怀孕六个月的老婆?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真的想杀了你,也杀了我自己。”
   说完这些,她抱着王洪军的尸体从17楼一跃而下。
  第七夜 终章
   2001年,在医院组织的关注百岁老人的活动中,王琳琳再一次看到了她。此时的她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皱巴巴的脸活像一个核桃。
   活动要求医院的所有工作人员照顾老人三天,所以当天晚上,王琳琳没有走。
   夜已经很深很深,白花花的路灯照进来,透出一片死寂的气氛。
   “你是谁?”王琳琳忽然开口冷冷地问道。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她虽然很老了,但是思路依然很清晰,“我先来问问你,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他死了,一场意外。”王琳琳淡淡地说道,她对张强并没有太深的母子情谊。
   “哦,那你的父亲呢?”
   “他也死了,被我母亲杀死的。”王琳琳的呼吸有些急促,“然后母亲自杀了。”
   “死得好,死得好啊。”她似乎在喃喃自语,“这样我的心事也了了。”
   “母亲为什么会杀他?”王琳琳的声音近乎咆哮。
   她神秘地笑了笑:“因为当年他杀了你的外公啊。”
   王琳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难以将这一切的因果理顺清楚,只是她隐隐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间接害死了父母。
   天哪!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呢?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把老人订做的蜡人放在浴盆里,摆在父亲的必经之路上,然后把老人替她编的那个医院里的鬼故事讲给父母听,她所做的,不就是这些吗?
   而她得到的报酬却是丰厚的。老人替她介绍了国内顶尖的科学家,并提供了一大笔资金帮她做了试管婴儿的手术,圆了她做母亲的梦。
   难道说老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害死自己的父母,可她这么老了,和自己的父母根本不是一个年代的人,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恩怨呢?
   那些太久远的事情,她没有兴趣追究了。
   王琳琳从包里掏出一根注射器,拉开,吸满空气。
   老人躺在床上,安详地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如果不是因为我,陈怀义也不必离开上海,他也许不会死,对此我深感内疚,你父母和孩子的死,我也同样深感内疚,现在杀了我吧,我们爱新觉罗家,从不欠人什么。”
   王琳琳把针扎在她的手臂上,将满满的一管空气推进了她的静脉。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的制裁,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什么也没有了,卷入这样恩怨纠葛的漩涡里,注定无人可以生还。
   很多秘密无人提及,而且也永远不会有人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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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礼物  “长刀镖局”的总镖头张自流今天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此刻,他的神情有些不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表情了。从他二十岁出道到现在的二十五年中,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只记得血从他们脖子中喷溅在自己长刀上的绚丽。在他杀完这么多人之后,他一手创立的“长刀镖局”已经在江湖中生存了下来,并且赫赫有名。  自从他功成名就之后,他的生活似乎平静了许多,再没有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也没有人敢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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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先生,您有一份快递。”邮递员微笑地说。  “这么大的箱子?”收信人怀疑地看着两个搬运工搬进了一个大纸箱。  “哪个朋友给你寄棉被吗?”邮递员问,“真是太嘘寒问暖了。”  收信人打开纸箱,里面不是棉被,却躺着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左手一束鲜花,右手一  盒巧克力。  “SURPRISE!生日快乐!”她冉冉地站起,踮起脚吻了收信人一下。  大屏幕前的人们被这份浪漫惊呆了,过了一会,才爆发出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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