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新四军无名烈士墓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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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徽定远县观寺乡马厂村王小庙,这片江淮丘陵地带极为常见的荒岗野岭,却因60年前埋葬至少570名新四军无名烈士,陡然垒起的174座坟茔使此地显得崇高而神圣。
  据《定远县志》记载:“民国31—34年,新四军二师卫生部设在观寺乡东南官塘陈村,医院下设三个分所,一分所设在官塘刘村,3分所设在马厂村。多为站鸡岗、黄桐庙等战斗伤病员转送到这医治,医治无效牺牲的就安葬在王小庙。”
  县志所载的站鸡岗战斗指的是1944年11月10日至19日,新四军二师先击退6000余名日伪军的“扫荡”,又在站鸡岗全歼配合日伪军夹击的1600余名顽军。黄桐庙战斗则是1945年4月14日至20日,新四军二师在友邻部队的配合下,经过连续6昼夜战斗,打败顽军1.3万余人的进攻,先后攻克肥东王子城、黄桐庙等据点13处,歼灭顽军3600余人。这两次战斗中,新四军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伤亡人数达2000余人。
  
  王小庙掩埋多少忠骨
  
  王小庙是全国最大新四军无名烈士墓群,至少安葬着570名新四军烈士,具体数字至今仍存有不同意见。当地老人说有800人,甚至上千人,但据曾战斗在这里的新四军二师6旅卫生部部长、后曾担任云南省卫生厅厅长的郭光华老人回忆说:“1942年至1945年,新四军二师在淮南抗日根据地几乎所有的战斗,我都参加了,王小庙是因伤不治而死亡烈士最集中的地方,当时医院下设三个分院,仅伤员就有2000多人,仅站鸡岗战斗因重伤不治的有100多人,黄桐庙战斗不治身亡的有600人。”
  郭光华老人的回忆有很大的权威性,不过许多人对此持不同看法。今年8月份,曾生活与战斗在这里的定远县新四军研究会老同志也来到王小庙,又一次对700多名无名烈士持怀疑态度。在此期间,笔者先后两次深入王小庙,并认真查阅了有限的文史资料,竟意外发现一个为人忽略的记载:当时新四军二师卫生部一、三分所设在定远观寺境内,二分所却一度设在定远岱山镇大朱家,在五尖山、站鸡岗等战斗中的伤员,有一部分送到那里治疗,先后约300名重伤员医治无效牺牲,遗体先安葬在当地,后来根据地情况好转,移到定远县仁和乡崇山村大钱家山头,当时还立有烈士的姓名、职务木牌。
  为此,笔者作个大胆的推测,郭光华老人所提供的王小庙安葬着700余名无名烈士,除去王小庙有570余名外,很可能还包括10公里外大钱家山头的300多名无名英烈。
  
  新四军二师卫生部
  
  1939年7月,罗炳辉将军率新四军第5支队到达定远藕塘镇开辟根据地,藕塘则成为抗日战争时期津浦路西革命根据地中心。11月,刘少奇同志来到新四军江北指挥部驻地大桥集,多次召开中原局会议,随之华中地区第一个县级民主政权——定远县抗日民主政府成立。1941年1月皖南事变后,新四军军部在苏北重建,点燃抗日的烽火,新组建的第二师深入皖东,在津浦路两侧与日、伪、顽展开激烈的战斗,救治伤员的二师卫生部就设在根据地中心、群众基础好的距王小庙仅有一公里之遥的村庄祠堂内。
  二师卫生部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大力支持。当时由于连年战火,王小庙几近倒塌,群众自发拆庙献木,帮助新四军在村东的池河上搭建了一座木桥。当地老人告诉笔者,木桥用四个三角架支撑,上面是四棵木头并排捆扎,50余米长,1米多宽,这座桥连接着皖东各个抗日战场,许多军需物品通过它运送,许多受伤的战士从这座木桥上抬到后方医院,当时群众亲切地称这座桥为“新桥”。1960年夏季,这座桥毁于一场大水之中。
  当时新四军二师指战员中流传着一句话:“打起仗来,前方有罗师长,后方有宫部长,我们什么都不怕!”罗师长指的是令敌寇闻风丧胆的罗炳辉将军,而宫部长指的是新四军二师卫生部部长宫乃泉。宫乃泉是新四军“四大名医”之一,他不仅医术精湛,还结合自己的实践,编写《战伤疗法》一书,培养了一大批新四军医护人才。在二师卫生部,宫乃泉指挥医护人员治愈了一大批身负重伤的新四军指战员,让他们重返抗日前线,同时他还想方设法从敌占区运来医疗药品。1943年秋,宫乃泉通过地下党组织从南京水西门国强药房购买了一批外科医药用品,精心包装从南京日寇的严密封锁下装上了火车,但药品运至明光管店车站,还是被驻守的伪军查获。二师师部负责人安排专人前去接应,最后疏通伪军金大队长,才将全部药品安全运到师卫生院。
  然而,由于敌人的长期封锁,急需大量的医疗设备和药品根本运不到根据地,尤其是新四军经常与日、伪、顽展开大规模的激战,日渐增多伤病员有相当一部分原本是能够治愈的,但是缺医少药,最终眼睁睁在看着他们牺牲了。
  新四军二师卫生部一分所设在官塘刘的六间祠堂中,黄桐庙战斗中,受伤的新四军战士特别多,堂内堂外都躺满了挂了彩的重伤员。当地一名村干部指着官塘刘官塘村头一口池塘告诉笔者:这叫芦苇塘,当时老百姓曾帮助医护人员洗血衣和绷带,以致池塘被染成红色,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而刘家祠堂不时地传来十分揪心的痛苦呻呤声。这里曾有一个十五、六岁姓王的伤员,他嘴唇上挂一层细细的绒毛,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大孩子,在一次肉博战中,他的右前臂中了弹,并被砍去了左臂。由于没有麻药,他被捆在病床上,取子弹时,随着锯子“吱吱”地作响,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直到虚脱昏迷。战争把小战士砥砺得异常勇敢和坚强,子弹取出后,他强忍剧痛安慰着束手无策的医护人员,半个多月后,他的伤口终于感染化脓……弥留之际,他喃喃自语:“娘,娘,俺好想你。”医护人员含泪将他充满渴望的眼睛合上。
  新四军为了不占用当地群众耕种的土地,将医治无效而牺牲的烈士们安葬在王小庙这块公有庙地上。笔者采写中了解到,当一位叫刘忠朴的老人两年前才作古,当时他是位给新四军烈士制作棺椁的木匠,最了解安葬的情况。一开始,少部分牺牲的新四军战士每人都有一口棺材,说是棺材,那也只不过是薄薄的几块木板拼装的,棺木都是从滁州大柳镇那儿运来的柳树、榆树等杂木。负责抬运安葬烈士遗体的人都是附近村庄一些年龄较大的劳力,叫“杠子队”。起先新四军还补助给“杠子队”一些大米,后来实在支付不起,“杠子队”也毫无怨言,主动跑来安葬。随着大规模战斗的增多,由于伤病员伤逝过重和得不到有效治疗,不断有人牺牲,有时一天就达到数十人,无奈的情况下,“杠子队”最后只能挖一个大坑将十余人合葬在一起,这也是王小庙的174座坟茔中安葬着至少570名烈士的主要原因,不过烈士被掩埋之后,每座坟头都插有一块写有部队番号、姓名的木牌,但是半个多世纪的风雨沧桑,王小庙与大钱家烈士墓群一样,这些木牌早已甄灭,王小庙也就成为最大的无名烈士墓群。
  
  发现与保护
  
  新四军二师师长罗炳辉曾说过:“一将成名万骨枯。真正伟大的,是战士!”王小庙无名烈士墓中埋葬的基本上都是新四军战士,当地群众对这些无名烈士怀有极其深厚的感情,60年来,王小庙烈士墓群保护得较为完整,得益于当地基层党组织和老百姓。
  1963年土地承包时,个别群众在王小庙附近开荒种地,恰好被路过这里的藕塘区委书发现,区委书记勃然大怒。随后王小庙所在地时为张巷大队支书组织全大队的党团员和生产队长以上干部对墓群进行了恢复和修整。史料记载,当时王小庙立有两块碑记,一块是出生于张巷村后担任新四军某部营长张华龙在苏北路东与日寇作战中牺牲后移葬而来的,另一块也是一名营长墓碑,但具体情况已无从查考,不过这块墓碑的背后却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一天早晨,大队书记带人去王小庙途经官塘陈南的老丘处,一名老汉指着旁边的一座孤坟说:“书记,这里面埋得是一名新四军营长。”这名营长是在黄桐庙战斗中阵亡的,那天一个村民刚走过“新桥”,就发现一名新四军通信员模样的战士浑身是血,扑在一具尸体上放声哭,不停地呼喊着:“营长,营长。”过了好长一会,通信员把眼泪一抹,从营长的口袋里掏出九块银元和一个大烟斗,他本想买口棺材,但附近村庄根本就没有,老百姓送他一块门板,帮他安葬了营长。临走前,通信员跪在营长的墓前哭着说:“营长,俺回去替你报完仇再来看你。”然而几十年来,通信员再也没有回来过,可能也牺牲了,也许就埋葬在王小庙。大队书记叫人做一个“筋盒”,要把这位不知名的营长移葬到2公里外的王小庙,并立一块石碑,挖开营长的墓葬,大家还发现了陪葬的九块银元和那个大烟斗。
  从1964年开始,每一个雨染新翠的清明,张巷大队党支部都会组织党团员和中小学生来王小庙扫墓,祭奠英灵,聆听附近村庄里的老同志讲革命传统故事,这项活动一直持续到1979年。
  当地老百姓对待王小庙甚至超过自家的祖坟,上个世纪70年代末期和90年代中期,曾有过两次大规模的“退墓还耕”运动,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对王小庙抱有非份之想。1994年夏,时任观寺乡党委书记下乡抗旱时,途经王小庙,听完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感慨之余,他立即与县民政部门联系,在王小庙立了一块米多高书有“革命烈士之墓”的墓碑。
  王小庙最早发现并公布于世者当属高立海,生长在观寺乡马厂村的高立海早年参军,在部队从事宣传工作,1995年冬,他回家时凭着军人强烈的责任感和独特的新闻敏锐性,写出了《荒岭中那174座坟茔》等一系列通讯报道,不仅在社会上引起强烈的反响,同时也引起了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经考证,王小庙是全国最大的无名烈士墓群。从1997年开始,当地政府、社会各界以及观寺乡老百姓捐资高达60万元,修一条4.5公里的砂石路,将墓地从5亩扩增到10.6,并拉起围墙,建了一座象征着174座坟茔17.4米高的纪念碑,新四军老战士傅奎清将军亲自为战友们题写了“无名烈士纪念碑”碑名,并于1998年国庆参加了落成典礼。
  
  在无名烈士墓群前
  
  一寸山河一寸血,千百骨骸封于茔。9月的一天,笔者只身再次来到王小庙,凭吊长眠在这个荒野中的无名英烈。也许王小庙安葬抗战期间英烈的名字将永远能为一个不解之谜,但是他们共赴国难,抵御外侮,为抗日战争的胜利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他们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必将永垂青史。
  一个花甲转瞬即逝,冲天的狼烟早已尘埃落定。60年前的今天,中国军民经过八年的浴血奋战,取得了反法西斯的伟大胜利,日军终于在投降书上签了字,但是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侵华战争给却中国人民带来深重灾难,对世界和平和人道犯下滔天罪行罄竹难书,然而日本右翼竟冒天下之大不韪,每一年都在靖国神社、教科书上大做文章,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安葬在王小庙至少有570名抗战烈士,为了捍卫和平,他们死后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因此铭记昨天的历史,更要正视今日的挑衅。曾写过《我所认识的鬼子兵》而好评如潮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研究员方军准备采写《寻找最后一批人》一书,他要让“抗战时还活着的最后一批人开口说话”,他要“代表普通老百姓的政治观念:你们日本人不谢罪,我们中国人是不答应的。”定远的王小庙无名烈士墓群正是他的首选对象。
  “迄今为止发现的规模最大的王小庙无名烈士墓群,由于没有得到有效保护,墓群正在逐渐消失。定远县准备修建王小庙无名烈士陵园,但资金缺口较大。”这是2004年夏天,上海新四军研究会会长、罗炳辉的儿子罗新安来到王小庙,随行的记者目睹过后撰文所言。的确笔者眼前的王小庙,诺大一个院子除一座纪念碑外,就是一片齐腰深的蒿草,墓地显得十分简陋和荒凉。但是值得欣慰地是在世界反法西斯胜利60周年的今天,当地政府已确定了红色经典旅游项目规划,正积极申请与筹措资金。以定远藕塘为中心的淮南抗日根据地是全国十九块抗日革命根据地之一,已被国家列为全国百个红色旅游经典景区之一和安徽九条红色旅游路的“抗日烽火之旅”。藕塘烈士陵园、王小庙无名烈士陵园、大桥集的中原局会议旧址等地都将成为旅游经典景点,整个景区要达到国家旅游景区3A级以上标准,年接待规模达到50万人次以上。
  伫立在刻有浮雕的纪念碑前:英雄的新四军战士高举战旗,手握钢枪,挥舞钢刀,勇往直前。此时此刻暴风雨正从墓群上呼啸而过,这更像烈士生前汹涌的杀敌呼声。笔者的耳畔不禁又响起那支高亢嘹亮的《新四军军歌》:“光荣北伐武昌城下,血染着我们的姓名。八省健儿汇成一道抗日的铁流。扬子江头淮河之滨,任我们纵横驰骋。抗战建国高举独立自由的旗帜,前进,前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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