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省级高官被骗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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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7月28日,河南省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对香港沙田区工商联合会名誉顾问胡建军假冒少将招摇撞骗—案作出—审判决,以诈骗罪判处胡建军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全部财产。
  这胡建军的名号听起来吓人,其实所谓的“名誉顾问”是如何得来的已是可想而知,因为这位假冒少将原先不过是个在外坑骗多年的河南混混而已。这个河南混混竟然“混”到了“少将”和香港沙田区工商联合会“名誉顾问”的头衔,已经够可怕了。但更可怕的是,被这个混混坑骗的不仅有众多工商界人士和官场中下级人士,甚至还包括高级领导干部。其中,曾任河南省委常委兼郑州市委书记、后任河南省人大副主任的王有杰,就是著名的一个。
  
  “王衙内”被中纪委带走 高官父亲“病急乱投医”
  
  
  2004年以来,时任河南省人大副主任的王有杰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先是他早年的两位部下因违法违纪问题被纪检机关查处,让他眼皮跳了好一阵子。毕竟是省部级领导干部,见过的世面多,在各种重要场合上,他仍然能够保持住高级领导干部的庄重本色,并且让人很难将他与那些贪赃枉法的事联系起来。
  王有杰的庄重脸面撑到了2004年10月,更加坏的消息传来了:他那长年经商的宝贝儿子王铠,突然被中央纪委办案人员带走。“打狗也得看主人。”现在,不仅一手栽培的“狗”被打了,亲生儿子也被带走了。看来,中央纪委很可能会对自己下手呀。
  这确实是个不怎么美妙的兆头。当然,在许多场合,王有杰仍然刻意将儿子的事与老子的事区分开来,不让人把水搅混。并且,他还要努力搞清儿子的事究竟有多严重。他知道,只要将儿子从中纪委手中“救”回来,自己的位置就能够保住。
  他四处打听儿子的事,同时也向有关部门了解中纪委办案的程序。按一般规律来讲,中纪委既然对儿子展开调查了,下一步调查自己问题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因为,省部级高官毕竟非同小可,通常是不会轻易去碰的。但王有杰也了解到,在中纪委调查高干子女的所有案件中,也有些是中途不了了之的。关键在于从高干子女身上,有没有发现该高干重要的违法违纪问题。
  王有杰有一子一女,生下来也都挺聪明的,但都不太上进。为什么呢?有人说都怪他这个父亲太能干,下一代在他的阴影下失去了奋斗的决心。
  确实,王有杰出道很早。三十出头就担任科级、处级干部。四十出头,就担任厅级(洛阳市委常委)干部,五十出头就做了副省级高官。他的儿子和女儿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充满欢笑和奉承的环境里,要让他们埋头苦头、做个勤学苦读的好学生,实在是太难了。
  开始,王有杰对儿子管教很严,希望龙生龙、凤生凤,将来和他一样做个有出息的人。可是管教了几年后,发现收效甚微。儿子王铠根本就不听他的话,在学校里调皮捣蛋,心思从来没在书本上停留过。等到一对儿女中学毕业,王有杰早已是威震一方的厅级领导,先后担任洛阳市委常委兼宣传部长、洛阳市委副书记、漯河市市长、市委书记。许多人也劝王有杰,让孩子读书考大学,将来上班拿工资也没多大意思。家里有一个人做大官就足够了,关键是多赚钱,组成个“政商家庭”。不如让儿女从商致富,家庭里既有人做大官也有人做大老板,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王有杰干脆让一对儿女都经商。其女儿王某原来在广东顺德做生意,赚到钱后去了香港。然后,她又返回父亲主政的地方,在漯河、郑州等地跟一个雷姓的老板借着工程招标的名义揽到了不少工程。这种从中抽头的做法,让她拿到了不少好处。
  但是,与他的兄弟王铠比起来,她还是差了点。王铠在大陆混了一阵后,也去了香港,并且担任了香港兆泽投资公司董事。其实,这个公司不过是个空壳子,注册资本只有5万港元。但是,王铠凭着他父亲的地位,能够把“空”的玩成“实”的。1999年11月,这家公司竟然全资收购了注册资本为2.46亿元的河南裕达置业有限公司。要知道,裕达置业在河南可是个大名鼎鼎的公司,创立于1993年9月。在王铠拿到裕达后,公司业务不断发展,主营房地产开发、物业管理、国际酒店、商场及娱乐业等,资产很快达到21亿元人民币。其中,郑州最高建筑裕达国贸大厦就是裕达置业所建。
  说起裕达国贸,郑州百姓几乎人人皆知。不仅因为这处建筑造价昂贵,每平方米高达上万元,而且单位拥有的小车号码竟然是0001、0002之类的,看了让人瞠目结舌。
  当然,在为之瞠目结舌的百姓中,也有很多看不下去的。他们四处搜集消息,传播着王铠依靠父亲的权力成为暴发户的种种劣迹。其中,关于裕达置业被低价收购的事是否与王有杰以权谋私有关,在市面上很有说法。
  王有杰越想越不对,觉得被带走的儿子犹如自己政治生涯中的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会将他全家引爆。无论如何,他得想个办法出来,将“炸弹”的“引线”拆除。
  急来抱佛脚,病急乱投医。此话用在当时的王有杰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就在那段时间里,他认识了一个叫赵自力(已判刑)的人。
  赵自力说,他有一个神通广大的朋友,手能通“天”,准能帮他的忙。
  
  自称中央军委领导“干儿子” “糊涂高官”先后奉送百万元
  
  赵自力说,他的这个朋友名叫胡建军,长期在中央军委总参情报局和国家安全局从事情报工作,现在的职务是总参情报局副局长,领少将军衔。由于长期从事情报工作,认识许多中央领导并且建立了较为密切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凭着自己八面玲珑的“间谍”才干,博得了中央军委某老领导(老将军)的信任,还被认作“干儿子”。
  听了赵自力的介绍,数十年来在官场打拼、身为副省级高官的王有杰顿时眼睛一亮。凭着他多年的官场经历,他觉得许多事情确实是要靠熟人帮忙的,官场原本就是个“关系场”,现在要救自己的儿子,就得找过硬的关系。于是,他继续问道:“不知道他与中央纪委的领导熟不熟?”赵自力道:“熟,当然熟。从事情报工作嘛,当然与中央纪委领导熟悉。现在许多腐败高官都叛逃国外,与国外建立千丝万缕的联系,中央纪委特别是分管办案工作的领导,当然也要求助于安全情报部门啦。”赵自力担心王有杰不信,又继续补充道:“听说上次某某领导家里也出了点事,也是找胡建军帮的忙。他在中央纪委这一条线上,不仅有熟人,而且说话管用。”
  听到这里,王有杰微微地笑了起来,道:“那好啊,你看,这事该怎么操办?”
  知道王有杰动心了,赵自力道:“你王主任的事,我当然会全力以赴的。”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不过,现在也是市场经济时代了,不论是从事情报工作的同志,还是中央纪委办案的同志,也都是需要打点打点的,要操办的话,少不了要开支一些。”   “那是那是,钱的事你尽管放心。”王有杰道。
  “不过,暂时也不急,”赵自力道:“我先跟胡建军沟通一下,看他需要再定,我到时候再跟您联系。”
  告别王有杰后,赵自力马上接通了胡建军的电话,向他报告王有杰的家事,希望他这个军委领导的“干儿子”帮助从中通融一下,然后商量一下此事该如何操办。
  事实上,这个赵自力也是个“糊涂虫”。他对胡建军的底细其实也并不知道多少。只是与胡建军一起吃过几次饭,在喝酒聊天时,听胡建军胡吹过许多次, 由此才得知他与中央领导的关系。赵自力自以为结识了一个“大人物”,并将以此为资本,通过帮人办事,一起发点财。
  那么,胡建军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呢?这个出生于五十年代中期,年已五旬的河南人,外表看上去的确有些来头。因为他曾在北京工作过几年,而且在某军事类刊物做过一年的记者,采访过军队的一些中高级将领和老同志,业余时间也经常研究军事方面的新闻尤其是我军高级将领的战斗生涯和现在的家庭状况等等,称得上是半个“军事通”。有了这方面的资源,特别是认识一些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老领导、老同志,他干脆有意夸大自己的身份地位,将自己装扮成某某老将军、老领导的“干儿子”,而且将这位老领导的家事和大小琐事说得活灵活现,着实镇住了不少基层干部和商界人士。他在骗术方面的成功足以使他赚到了不少钱,并且还真混到了香港居民的身份(但长住深圳),而且还获得香港某商会“名誉顾问”的头衔,四处招摇撞骗。由于他有时也通过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骗中带骗)偶尔帮助办成过几件事,这更扩大了他的知名度,求他办事的人便更加多了起来。这个赵自力,也正是在这个当口上认识胡建军的。当时,胡建军在深圳一带活动,正好在深圳办事的赵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胡,并且从此将他当作“天人”。
  在胡建军与赵自力二人展开活动的同时,身为河南省人大副主任的王有杰也开始了他的活动。活动需要经费,经费从哪开支?取自家的钱太心疼,还是按老规矩,找那些有求于己的人下手吧。前段时间有个姓李的副厅长找过他,于是,他给李副厅长打了电话,问他“借”50万元。接着,他又给郑州某房地产公司老板翟某打电话,同样“借”了50万元。有了这100万元打底,王有杰相信能够将中央军委的“干儿子”拿下了,万一不够,再说。
  2004年11月底,胡建军在北京给赵自力打来电话,说他已经找中央纪委负责办案的领导谈过了,对方也愿意帮忙,不过,这个时候应该拿出钱来打点一下。赵自力马上给王有杰打电话转告胡建军的意思。王有杰便从百万活动经费中拿出20万元,让赵转交给胡。
  过了几天,胡建军亲自来到郑州,要与王有杰见面。王有杰到宾馆拜访了胡,并且还带了高档烟酒以及书画古董等礼品。胡见了礼品后非常高兴,胡扯道:“前几天我与中纪委负责办案的同志谈过了,他们说会尽力帮忙的。另外,我还给中央某领导写了信。这位领导我以前到他家去过两次,也是熟悉的。我告诉他说,你儿子王铠是被人陷害的,希望他帮助说句话。后来这位领导说了,你儿子的事也不能说完全没事,但这种事可大可小,也不一定非要追究。”说到这里,胡建军笑了起来,道:“经过我这一番活动,你大可以放心了,王铠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元旦就能回来了。”
  王有杰对胡建军的到来尤其是在胡告诉了这番近况后非常满意。为了表示他对胡的感谢,他又拿出30万元钱交给赵自力,要他转交给胡。这个赵当然也不是个只会替人赚钱的傻子,他懂得“有钱大家赚”的道理,于是将这30万元克扣了10万下来,只交给胡20万元。有了这10万元的“利润”,他做“中介”的积极性就更高了。
  而胡建军在拿到两个20万之后,觉得仍然有发财的“潜力”可挖,捉到个副省级高官不容易,要捞就干脆捞个够。于是,这年年底,他又打电话给赵,说他又与中纪委的同志接过头了,事情已经基本搞定,但仍然还要打点打点。
  王有杰接到赵的电话后,便将百万活动经费中剩下的50万元全部交给了赵,让他转交给胡建军。有了上回的经验后,赵也变聪明起来了。这回,他从中克扣了20万元作为“中介费”,将另30万元转交给胡。
  胡建军拿到30万元后,觉得王有杰的钱太好赚了,就这样放手太可惜。于是,他继续给赵打电话,让他给王施压,让他再掏出钱来。正好,过了2005年元旦,王有杰的儿子还没有出来,胡便说情况又有点小变化,被人拖延了,不打点解决不了问题。
  于是,王有杰继续运用自己手中的“权杖”四处搞钱,准备再拿钱去孝敬胡建军。但是,他没想到接下去的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动,他想孝敬也没有时间和能力去孝敬胡了。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骗与被骗的纷纷落网
  
  正在王有杰继续筹集活动经费,准备孝敬骗子胡建军一伙时,中央纪委办案人员再次来到郑州,不仅没有将儿子王铠带回来,反而又带走了王有杰的妻子、女婿等人。
  到了这一步,王有杰忽然有些清醒过来,他知道,靠胡建军已经不太靠得住了。现在关键的问题不是能不能把儿子放回来,而是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问题。
  到了2005年3月底,也就是在妻子和女婿被带走一段时间后,中央纪委第三次派员来到郑州。那天,王有杰正好出差在外,他接到省委办公室的电话,说是省委某领导要找他谈话,让他尽快回来。第二天,王有杰便来到省委某领导办公室,但接着又被叫到一个小型会议室里。在那里,省委常委大多在场,某主要领导受中纪委委托,宣布了对王有杰“双规”的决定。然后,王有杰与在座的领导一一握手告别,跟着中纪委办案人员离开了会议室。
  一周后,河南省委某副书记来到省人大,向省人大中层以上干部传达了关于王有杰被双规的决定。这时,人们才恍然想起,在这一年的两会期间,王有杰总是心神不定,开会常常走神的样儿。
  半年后的2005年9月,中央纪委通过媒体通报了王有杰案的查处情况。经查,1994年至2005年初,王有杰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在职务提拔、工作调动、承揽工程、收购国有资产、征用土地、工程开发等方面谋取利益,收受人民币596万元、港币10万元、美元6万元。中央纪委常委会认为,王有杰身为党员领导干部,本应遵纪守法、廉洁从政,却利欲熏心、亵渎职责,利用职权,大肆收受钱款,其行为已构成严重违纪,并涉嫌受贿犯罪。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等有关规定,经中央纪委审议并报中共中央批准,决定给予王有杰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将王有杰涉嫌受贿犯罪的问题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而今,王有杰受贿案尚未开审,王有杰为了保住儿子而被胡建军诈骗案却已由河南省三门峡中级人民法院审结。
  法院审理查明,2004年11月底至2004年12月中旬,胡建军以为王某某帮忙需要花钱为由,通过赵自力,先后多次从王某处骗取现金90万元及价值4970元的字画45幅、价值300元的陶俑、象形瓶各二件。胡建军除用部分赃款购买索尼液晶电视机32寸、25寸各一台(价值合计为2.9万余元)、索尼笔记本电脑一台(价值为1.3万余元)外,将其余赃款据为己有。法院认为:胡建军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假冒军队将军,虚构认识中央领导和中纪委办案人员的事实,骗取他人钱财,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诈骗罪,公诉机关指控罪名成立,指控基本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遂依法以诈骗罪判处胡建军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全部财产。与此同时,赵自力也以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处罚金10万元,并继续追缴其违法所得。
  有意思的是,当办案人员问胡建军为什么敢如此大胆行骗时,胡建军说:“其实,我根本没有为王有杰的儿子王铠的事找过中纪委的人。即便要找,也根本帮不上忙。但是,我利用王有杰急来抱佛脚,急于消灾的心理,不断编造谎话来欺骗他,目的就是要他不断地拿出钱来。”办案人员问:“你没有帮他的忙,那你就不怕事情办不成而露马脚么?”胡建军说:“我不怕。如果实在办不成,我就往其他方面推。更何况,王有杰身为省部级领导,他的活动能力应该很强的,肯定也找了很多人帮忙。即便我没有帮他,他也可能会办成事。到那时,任我胡说一通,他就更相信我能办事了。”
  胡建军的这番话,的确是大实话,也是王有杰之类的领导干部的大悲哀。
  编辑 靳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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