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

来源 :花雨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alexkent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涂山氏?”一声轻蔑的讥笑毫不遮掩地逸出。
  “您若是不愿,我即刻回绝了这亲事。”来人见了他的神情,心知这门亲事撮合无望,便识相地起身告辞。
  “谁说我不愿?七日后我即去迎娶!”敛去明显的讥笑,他冷漠地宣布。
  “七日后?您八日后就要接任治水,太仓促了点吧!”这门亲事结得莫名,来人无暇顾之,只为婚期与任期的接近而好言相劝。
  “不,就在七日后!”带着恶意的笑,他阴冷地说。
  
  夏,他的妻子。
  一个极天真的女子。更是涂山家的女儿。
  他扬着阴沉的笑,踏上他漫长的任期。
  
  他是不是要回来了?她含羞带怯地在河边打理着自己的仪容。
  成亲才一日,他就走了。她不怪他,知他为天下苍生造福。
  她,以他为荣。只是,她好想他。他可知道,她怀了他的骨肉?他若是知道,应是和她一般欣喜吧!
  定是了。她怎会傻到怀疑他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呢?真是胡思乱想啊!
  
  接近家门。
  不知她是否还是那副天真得惹人怜爱的样子?
  想她作啥!她是涂山家的女儿!他猛地沉下脸,转个方向绕过。
  “首领,首领,夫人刚为你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他的步子顿有千斤重。
  她,为他生子……他,当父亲了!
  僵硬的嘴角难以克制地放柔,上扬。
  “首领,快回去看看夫人和孩子吧!”
  好……口一张,他怎么也吐不出这个字。该死的,他怎么可以忘记,她是涂山女!
  她是涂山女啊!
  他娶她,不是想与她过日子,而是,而是……
  “首领!”
  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他清了清喉咙,道 :“南方洪水肆虐,百姓流离失所,性命堪忧,我此时回去就是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啊!”
  “首领……”一翻慷慨陈词引得无数血性汉子热泪盈眶。大禹义名,自此传开。
  只有迈着沉重的步子带领着队伍向南走的他,在心中默默地唾弃自己——伪君子!
  
  他,没有回来。没有回来看孩子一眼。
  来报信的人只说,他给孩子取名叫——启。
  他一句也没有提到她。一句也没有……
  
  潮起,潮落。
  水涨,水退。
  “娘,为什么爹从不回来看我们?”
  “他忙。启儿,看到这水没有?你爹日夜操劳着治理这泛滥的大水呢!”
  “可是,我好想爹!”
  我也好想他!她默默地在心底说道。
  “启儿,你爹是天下的大英雄,他是我们的骄傲!”骄傲……她能拥有的,似乎也只有骄傲了。
  “我爹是英雄!那,娘,爹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她也好想知道。什么时候?他从未给过她归期。
  “等大水退去的时候,你爹就回来了。”
  “那大水什么时候能退?”
  是啊,大水什么时候能退?
  
  水,终于退了。帝舜大喜,赏赐百千。
  “闻你治水数年,三过家门而不入,为天下苍生至此,其情可动天地。今特准你归家省亲三月,一享天伦!”
  “谢主隆恩!”
  
  这是他的儿子!当梦中描绘过千万遍的眉眼真实可触时,他终于落下男儿泪。
  “爹!”
  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喊一下子挤去时空的隔阂,让父子二人双双抱头痛哭。
  她扬着笑,抹去夺眶的晶莹。泪雾中的他,年轻不再,却成熟不少。更让她怦然心动。
  他看到了她。
  夏。
  奈何,沙哑的喉咙硬是将这美丽的名磨碎成片。
  为何你偏是涂山家的女儿?!可她若不是,他还会在接过重任前急于迎娶吗?
  不会,不会!
  那么,失控的,不是她的身世,而是他孤寂已久的心。
  他痛苦地垂下双眸,用眼帘锁住那一个个孤寂的长夜发酵出的感情。
  于是,她看到的是一个麻木的男人。一个钝如木的男人。
  
  “大禹治水,功在千秋。其贤其能,天地可感。帝舜年迈,无德无能。日月昭示,禅位于禹。”
  
  他又走了。为着天下苍生,再一次弃她而去。
  大禹?!
  “哈哈哈哈哈哈——大禹?!那是天下的大帝!”不是她的夫,从来都不是!
  “娘,你怎么了?娘——”
  “启儿,启儿,启儿——”她发丝纠缠,满面蒙尘,泪流不止。
  “娘,你不要这样哭!这样哭会把眼睛哭瞎的!”儿子惊慌地拿着粗麻擦着她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还有多少泪可以为他流,就一起流光吧!”她凄厉地向天嘶吼着,踉踉跄跄地站上水边的沙丘。
  泪流了多久,她早已不记得。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没了气息。她只记得,只记得那一天——
  “去吧,那是你的归宿,孩子。”
  族中长老慈祥的面容并未在她脑中停滞太久,只因,她已为远处那英挺的身影所迷。
  那就是她的夫!
  红色的纱巾从天而降,漫天的红刺目得让她闭上眼。她是他的妻了。
  她是他的妻……
  
  石。
  望夫石。
  那不是什么石,那分明是他的妻啊!
  不,不是,不是!夏怎么可能变成石头呢?
  “娘——娘——”启抱着石,放声大哭。爹真是大仁大义吗?为何娘会化身石像?谁来告诉他!
  “娘——”
  不,那不是你娘!启儿,那不是!你娘怎么会变成石头呢!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他颤动着唇,却无力吐出一个字。
  “夏。”
  许久,他轻轻地唤。那竟是他第一次唤出这个名字!
  “夏?”
  他好害怕,为什么她不回答他?从前,他从不理她,她却总是爱一声声地唤着,禹。
  “夏!”
  夏,求你应我一声啊!应我一声啊,夏!
  “娘已经死了。”
  不,假的,假的!可是,她为什么不会动,不会笑,连哭也不会?
  “夏——”
  
  大仁?大义?都是假的!
  那个伪君子!为何他三过家门而不入?为何他从不委涂山族人以任以博不私亲的美名?
  只因,当年斩杀鲧的是涂山族人!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啊——啊——啊——”苍茫的天地间,只有启悲愤的嘶吼在盘旋回荡。
  
  公元前21世纪,启斩杀了大禹将禅位之人伯懿,自任为帝,建立华夏史上第一个封建王朝——夏。
  帝启封禹为夏朝第一帝,建立世袭王朝。
  荣焉?辱焉?
  荣也罢,辱也罢,禹都不在乎了,不在乎了。
  这天地间,再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
  他终于迟钝麻木。
  只因,她早已是那枯石,碾碎他的心……
其他文献
那天,观世音一脸奸笑地来到我家。  我紧紧捂住小乖的嘴,试图装出无人在家的假象。但他冲着门口装置的摄像头挥舞手臂,嘴里喊着:“小金金,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家。你那辆都市贝贝还停在门口呢。”  我只得将门拉开一条缝,露出半只眼睛,充满防备地问道:“你、你想干吗?”  他立刻伸进一只脚,还无赖兮兮地摸摸我的脸蛋,“小金金,几日不见,你更水灵了。”  “你到底想干吗?”面对天界第一花花公子,我万分警惕,虽
期刊
纯白的信封接在手中,轻得就似不存在,  我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拆。我已决定在剩余的年岁中不再去触碰这个伤心的往事,就让一切随风。    Part 1    我叫凌静雯,我的先生叫宣蓦,我们在三年前结的婚。婚后生活美满幸福,宣蓦始终包容我、照顾我。他很爱我,我知道。他爱我甚于我爱他,我们知道。平静的日子总有波澜,每当提到“他”,我和宣蓦总会尴尬地转移视线和话题,就比如现在。  “静雯,卫宇的信又来了,你
期刊
一    红昭说,红羽曾经对她说过,一定要快乐地活着。  红昭对我讲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喝醉了,大笑着,摇摇晃晃地走在湿滑的大街上。那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街上除了她和我,再没有别的人。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天气很好,因为天上月光明亮,没有星星,幽蓝的天空更像上等的丝绸锦缎。空气中,湿冷带着露水的味道。  多年以后任何一个无眠的夜晚,我都会想起那一夜。一个走在我前面的美丽女子;一轮硕大明亮的月
期刊
PART 1    她站在街头,身上带着仅剩的所有财产。  一个背包、几件换洗衣服、一个皮包,里面只有几百块钱。她弯弯的眉毛打着死结,美丽的面容蒙上一层忧郁。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虽然身世坎坷,从小就是个孤儿,但是她凭着努力及不知遗传自哪一对男女身上的优秀基因,一心一意想出人头地。从高职毕业后,她进入商界,以极度的优秀,在这个属于男性的战场中杀出一条血路。  明明已经快得到她所追
期刊
在青春的尾巴尖上回忆     那天阳光很好,专线车飞一般地行驶在101国道上。车窗外的白杨树急速地向后面倒退,运河的水脱下冬衣,清澈得可以看见河底那层茂盛的水草。  车上的很多人都是同校的学生,但是全没有一个认识的,到了站各自奔向宿舍的方向。操场上的沙土在脚下扬起烟尘,回过头,恰巧看见同宿舍的女孩儿背着包冲我笑,心里面五味杂陈:再过一年,自己再也享受不了这样的情景了吧?青春在我们手中逃得特别快,一
期刊
A    隔壁超市面包特价。蓝以郁整整买了一袋。打开收音机,MIYA说,当你开始怀疑一个男人的爱的时候,答案通常只有爱或不爱,没有所谓感觉还爱着的。  何必继续自欺欺人?离开莫西已经半年。偶尔还是会想念。他的恋爱理论是残酷的。行就行,不行就坦白。来来去去,无非是刹那的事。但,无可厚非,他是一个极端称职的恋人。这也是蓝以郁至今仍会怀念流光岁月的缘故。曾经太美好,现在什么都会和那时侯比较。稍有逊色,便
期刊
1    宝贝,  可能在很多人眼里,  你是他们的英雄,  你是他们的偶像。  但在我的眼里,  你只是我的宝贝,  一个生气时会噘嘴,  高兴时会捧着我的脸亲吻,  饿了就会大叫,  困了就窝在沙发上睡觉的宝贝。  但是原谅我,宝贝,  我没有遵守诺言,  我逃跑了,  在你和她的名字频繁地出现在各大媒体时,  在你手挽着她出席各种盛典时。  对不起,只给你留下了只言片语。对不起,在你不知道的
期刊
他爱她,她是知道的。     1     元赫说,慢慢地陪着她走,便慢慢地知道结果。   作为元赫的哥们,俊浩是不喜欢砚耘的,说不上理由,但又有很多理由。     青岛是一座属于夏的城,有着长长的海岸线与欧式的古老建筑。元赫三年前从汉城来到此地,不为别的,只因这两座属于两个国度的城离得太近了,一不小心便让那些迷恋行走的人跨过了界限。   开这家琉璃作坊是俊浩的主意,元赫喜欢,便就此定下,小小营生,
期刊
ONE    那一日下午她独自去了博物馆,要找那一只甜白花瓶。  她总记得博物馆那种带着神秘气息的灯光下甜白恍惚不定的美丽,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白,剔透、娇艳,看一眼便从心底里涌起一阵留恋,这些天她常常念着,心想果然应该叫做甜白。  她心里喜欢的事情总会和室友分享,她们耐心听着,微微笑着。她知道她们是不怎么相信,博物馆是大家都去过的地方,没有人和她一样被一种白吸引。    two    星期四的下午
期刊
“你希望变成绝世美人吗?”  如果这个问题,有人回答说不愿意。那么,恭喜你,你一定至今为止都生活得非常幸福。  你一定没有像《丑女大翻身》中的甘奈一样,从冰激灵里吃出过香烟头。  你一定没有像《寂寞杀死最后一只恐龙》中的梅梅一样,被向窗外高呼“小强——”的网友逃避不及般地扔在一旁。  你一定没有被迎面走来的男人大喊“好恐怖”的经历。  你一定没有体验过在桌椅紧张的音乐教室被老师问“为什么没有人坐在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