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仍在少年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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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神秘朋友半秋,终于还是出现在我如今的生活里了。可是,她只出现了短短的一个下午,人生的轨迹却似乎被谁转了个弯,从此要离我而去了。向来心直口快的相君,终于捅破了一直蒙蔽着我的彩色泡泡,给了我沉重的一击。只是,为什么每次难过的时候,还偏要遇到安梓荣这样的冤家对头?

[1 ]


  周六是个凛冽的晴天,新落的白雪松松软软,填平了坑坑洼洼的柏油路面。那些明显变得光滑发亮的地方,显然是有人肢体失控刚刚滑倒过。
  滑倒又怎样呢?可我这人惜命,一手死死拽住相君,让她擎住我百分之八十的重量。
  “你别拽我,我要沉死了!”她努力想从我胳膊里抽出去,好像我是什么黄金大蟒。
  我干脆使出环绕大法,整个胳膊缠住她的手,顺势把自己的手揣进她兜里振振有词:“不行,不拽着你我会摔倒的。”
  “哎呀你拽着我我也会摔倒的!”
  “两个人一起摔不会太尴尬啊。”
  相君鄙视地眯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很无赖。”
  一路磨磨叽叽到食堂门口,说话声要么飘进风里,要么埋在雪里,传到对方耳边已经降低了音量,最后不得不面对面大喊起来才足以表达心底的不服。
  相君才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第一次见到她时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坚决要跟她套近乎,谁知道她竟然是这种除了发神经就是发脾气的烈火少女,眼前这个正与行李和我努力做斗争的拼命少女简直和我的想象判若两人。默默叹了口气,心说第一印象都是骗人的。
  一边感叹一边将手慢吞吞地从她兜里掏出来伸进自己兜里。空落落的。
  我心里一凉。今天是周末,下午休息,为了出校门不被路人嘲笑我特地换了新大衣。饭卡在棉服里,棉服在衣柜里,衣柜在宿舍里。距离走到打饭窗口还有一分钟。
  当机立断作出机智的决定:“那个……嘻嘻……”
  “你……别用那种谄媚的微笑看着我,我很慌。有事就说。”
  “土豪,请我吃饭吧!”
  “为什么?”
  “我的饭卡……被我愚蠢地忘在行李箱里了。”
  “你还能记住什么?”相君鄙视地看着我,“不知道蹭了我多少顿饭了。”
  我赶忙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没事儿,我知道你这么慷慨大方一定不计较这点小钱!”
  “……就你说话好听。”
  “啊?”听这语气是同意了,“女侠果真仗义疏财,走走走吃饭!”
  在教室门口遇到王景琦向我借手机。我本来胆子没这么大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相君在一起待久了,已经忘了学校是不让带手机的。
  “我借你吧。”小米的电话立即递上去,我无意识抬眼看了看,嗬,真的是小米手机。她没有穿校服,蝙蝠袖的淡青色毛衣,胸口别了个玫瑰花的发卡,景琦送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人把发卡当胸针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尚潮流。
  “不用了,她有我妈手机号。我记不住。”
  小米机警地偏着头目光直射向我,像是找到什么重要线索。“你们很熟悉的哦。”
  “对啊,”是我记忆错乱还是她反应迟钝了?明明前几天还不停地向我套人家的八卦来着,“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哦,对啊,”她挠着头傻笑,手缩进毛衣袖口里。像那些狗血韩剧里什么也搞不清还能被高富帅看中的女主角,连放慢语速、夸大嘴型的样子都有几分神似。
  相君双手抱胸冷笑了一声:“放心吧,张一言这种总爱自称爸爸的人,不可能威胁到你小龙女的地位的。”
  我和小米对视了一眼,她脸上写了一个“尴”,我脸上写了一个“尬”,头顶飞的全是黑乌鸦。谁前一阵还说我“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怎么说变就变。
  相君脸上写了四个字:若无其事。趁着场面还没有太冷,她拉着我去了洗手间。
  “哎,你今天早上吃的辣椒面吗?说话这么冲。”我俩在镜子里对视着做鬼脸。她是个对自己下手最狠的姑娘,看她扎头发比看画皮还揪心。
  “你没看出来吗?”相君用力把短发揪在一起,“她在吃醋啊。”
  “啊?你哪里看出来的?”从某种角度上讲,相君对小米有些偏见。
  “嫉妒使人丑陋,她现在正变得丑陋。”她翻了个白眼,“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她那种一说话嗲声嗲气的样子,你难道不觉得她连走路都透着矫情的气息吗?王景琦真是眼睛不好使,他就算喜欢我也不能喜欢她呀!”
  好了,接下来是相君的自恋时间。
  离中午十二点还有五分钟就开始倒数,时刻准备着冲出校门。其实校外也没有什么有趣,只是和待在这座学校里相比,去哪儿都充满了乐趣。
  还有两分钟,这节自习结束,自由就在招手了。
  还有一分钟,我斗胆在课桌下开机,未接来电一股脑涌过来,冲得我阵阵晕眩。
  铃声响了,我一手抓起背包,一手接通电话。
  我的周六下午泡汤了。

[2 ]


  她果然站在那里。
  两只手握在嘴边不停地哈着气,弱弱小小地躲在极不显眼的角落里跺脚,尽量不去引人注意。
  “啊!你可算出来了!”她扑向我的时候就像是在大海中漂流已久的人抓住了岸边的木桩。
  “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太任性了你知道吗?”
  记得自己那天晚上劝了她半夜让她不要一时冲动就来,可是我忽略了一件事情:她并没有答应。
  半秋还是和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一样,瘦削而悲伤,一眼望上去就好像能看到她从内到外都冰凉。我看着她,觉得更冷了,不停地打寒噤。
  “我就是想来找你啊,我觉得我再看不到你就要死了。”她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把我要問的一切问题都堵住了。我只好带着她出校门,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原本想去商场逛一圈顺便蹭一下午网的,现在去不成了。
  牵着她沿着人行道向东一直走,直到听见身后有人像哭丧一样大喊我的名字,才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祸不单行。
  安梓荣在往这边走。眼不见为净,我第一反应是跑。可是半秋拽着我的袖子站定了,好心提醒我:“他叫你。”
  不然我也不会跑啊!只好尴尬地陪着她站着,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影越来越近却无能为力。
  “你往哪儿走啊?再往东要到荒山了!”
  “我往哪儿走你管得着啊?”
  “你走过去就回不来了!荒山全是坟地啊!”他看起来不挨骂浑身难受,可是很快目光就偏转到半秋身上,莫名其妙地耸耸眉毛,“不是你们班同学吧?没见过。”
  “呵,你是开了天眼吗,自带人脸识别系统的?”虽然并校了,却是在两个楼里上课,作息时间也有意分别安排,南北不往来。安梓荣真以为他这么几天就认识了所有人?
  谁知他眯起眼睛嗤了一声,在空气中留下一团白气:“我每天都从窗户看到你奋不顾身地冲在抢饭最前线——毫无形象。”最后四个字他说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哇塞视力这么好啊,钛合金的吧?”
  “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没有理我,转向半秋眨了眨眼。她像受惊的猫一样紧靠在我身上,一只手牢牢地抓着我的袖子。
  我下意识地把她护到身后:“信他的鬼话。”
  “何半秋。”
  胳膊上的手明显松动了一下,我第一次看到半秋那么阴冷的目光,是猫发起攻击前的预兆。我脑袋里嗡的一响。
  也是第一次,看到安梓荣笑的时候有虎牙。呵,跟我说话从没这么客气过。他舔舔嘴边,绽放出讨好的笑容:“我是听你们班王景琦和一女生说的,我们一起打球来着。”
  “靠!”一想就知道那女生是谁,合着这雌雄双煞暗中还勾结了南校,等晚上回学校要把他大卸八块。脑海里有声音在响:你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
  “我说,咱非得在这大街上一边儿吸霾一边儿吸鼻涕吗?”安梓荣已经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了。
  “我们无家可归啊,哪像你们放学就有家可回。”
  “驴脾气,”他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骂完我又彬彬有礼地看着半秋,“要不跟我走吧,去我爷爷的咖啡馆暖和,离学校不远。”
  “算了吧受不起!”再也忍不了了,我转身就要走。
  可是安梓荣的无赖是真无赖,一下子戳中了要害:“你冻死不要紧,朋友不能不管吧?”

[3 ]


  我很不愿意骂我自己。然而这一次我很不甘心要骂一句:我在关键时刻一般是个怂人。半秋一点头,我就被拉着上了十七路公交。
  抛开个人恩怨,咖啡馆是个很让人感动的地方。屋内的墙打满了木制的大大小小的格子架,蔓延伸展到桌子上的绿萝盈满了视线;半旧的书和杂志三三两两摆在架子里,有人来抽走一本,拿到角落处去看;简洁的白色小桌随性地摆在靠墙靠窗的各个地方,明媚得像是日本漫画里的场景。
  我太爱这个地方了。如果换一个人带我到这里来,我或许可以爱上带我来的人的。偏偏这么美好的地方要和这样两个人一起来。我决定全程保持沉默,维护最后一点儿不服气的尊严。
  “那个,其实我不认识你。”安梓荣坐在对面偏着头打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了一句,“只听王景琦提过一次。”
  半秋眼神又冷下来了,自说自话地苦笑:“他肯定骂我了。”
  “没有没有,他夸你好看来着。”
  “呵。信他的鬼话。”
  “可不是!信他的鬼话,你本人比她说的还好看。”
  “我的天你变了,”我终于一怂到底,连最后的尊严都没保住,“怎么一看见不认识的女生就成长这么快呢。我之前真是低估了你脸皮的厚度。”
  半秋突然诡异地冷笑了一声。
  “笑啥呀?我不是对谁都这样的。”他故意得意地瞥了我一眼。
  “没什么。他们说我精神有问题,满嘴胡话。”
  “啧,这就是他们错了,”他一拍手掌,摆出要一本正经开始讲道理的样子,“研究表明,随着人类活动使全球变暖导致两极冰山融化,海平面上升,地球的磁场正在发生微妙的改变,使得一些感应灵敏的人的脑电波发生改变,才会说出一般人想不到的话来——所以你这是一种天赋异禀的表现。”
  半秋奇怪地瞧着他,抿着嘴想忍住不笑出来:“我看你比我还不正常。”
  “你看,这下你也看出来我超乎常人了吧?”
  这一下午究竟经历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只记得自己当时蠢得可以,看半秋能够面露笑容地聊天了,就悄悄溜了出去,到邻近商场逛一圈买个书签蹭了网。再回来的时候,躲在前台远远观望了一会儿,他们居然还在聊。
  “哎,照你们这样,别说巨轮,一下午泰坦尼克号都聊出来了吧?”我说不准为什么,自己语气有些酸溜溜的。我回去的时候,竟然有点儿多余的感觉,像一盏明亮的氙气大灯。
  “一言,我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半秋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睛里是我没见过的闪光。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半秋的确很少这么多话,或者几乎不说话,即使跟我也没有。她笑起来的样子格外灿烂,虽然不是因为我。
  那么,自己对她是不是不再那么重要了?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能拯救这个神经质的姑娘,现在看来连我都不行,安梓荣却可以。我感到有一点点慌乱和难过。一点点。我估计自己就快要跟别人说,我失去了一个朋友。
  当晚还是把半秋送上了回家的车。安梓荣是走读生有周末,我却要回学校上自习,总不能一直在外边流浪。她没有想象中那么胡搅蛮缠,痛快地答应了。临走前抱了我一下,仿佛告别却格外决绝。
  “我们都要努力成为更好的人,过上不一样的生活。”她突然说,像是想到了很久远的事情。很想问她怎么了,可她似乎并不打算告訴我。
  也好,不知道最好了。我竟然有点赌气。
  之后的很久,也不再接到她令人心碎的电话了。

[4 ]


  “哎你不知道我今天下午……”   晚上回寝室的时候刚要跟相君吐槽——魏思和怀舒沉迷学习,每天上大晚自习,在寝室捉不着影——她凝重凶狠的神情却把我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她站在自己打开的柜门前,手里捧着个精美小盒子。
  我见过这个盒子。今天早上我走得晚,临走前不小心撞在她柜子上,把柜门撞开了,东西掉一地,其中有这个盒子。
  盒子里面,原来是一支金属制的书签,被摔得身首异处。
  “啊!那个你听我说啊,我今天下午去给你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本来打算放学时第一个冲回来来一招狸猫换太子,没想到太子比我先回来了,而我沉浸在失去半秋的愁闷中,没心没肺地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书签现在应该躺在我的书包里。早知这样,应该先告诉她的,不然谁知道她会发什么脾气。
  “我要是没发现,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啊?”她笑得阴冷。
  “哪里哪里,”为了表示我的真诚,我赶紧双手呈上书签,“特此奉还,百分百一样,如假包换。”
  “呵。那能一样吗。”
  “啊?”我拍拍她的肩膀,露出讨好的笑容,“都是书签有什么不一样的,再说我看你平时也不怎么看书啊,一个书签也没啥吧。”
  以往相君的愤怒持续不超过五分钟,每次我这么开玩笑她就破功,这一次却坚持得很持久。
  “你还有心思讽刺我是吧?”
  “不不不……好啦,对不起啦。”
  “‘抱歉对不起不好意思’,你说过几千遍了,这次没有用了。”她说得格外冷漠。
  “那你就是不原谅我啦?”我摊开手张了张嘴。
  “难道只要你说一句对不起我就得不计前嫌立刻原谅你吗?你自己数一数知不知道你每天给别人说多少句对不起啊?已经成了你口头禅了吧?你那对不起里有一点儿愧疚的意思吗?你每一次对不起之后有一点儿弥补的举动吗?你能不能别把被人的宽容看得这么理所应当啊!”
  “哎我什么时候这样了!”相君是个吵架的高手,芝麻大点事儿也能闹个天翻地覆,但她从没这样跟我发过火, “不就为一个书签你至于发这么大火吗?咱别总计较这……”
  “我今儿就要计较了怎么着吧!”她冷笑着,眼睛瞪得通红,“张一言,你能不能别总是得罪人还不当回事儿!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怎么知道别人不在乎啊!”
  “哎……”相君的脾气比火山爆发来得还突然, “我也道歉了,也给你买新的了,你至于这么生我气?为一个书签?虽然它贵了一点,十九块九还不积分,但多花钱的也不是你啊。”
  她轻蔑地冷笑着看向一边,发起狠来的样子显得尤其陌生:“张一言,其实你根本不知道照顾别人的感受。你蹭顿饭借我东西我不在乎,现在你摔坏了我的书签还这么理直气壮合适吗?张一言,你这种随便的态度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就受够你了。”
  回音在静止的空气中显得空茫而凄凉。
  干裂的风渗过窗缝,瑟瑟地刮在胳膊上。
  熄灯号响彻了整栋宿舍楼。相君麻利地将书包甩到后背上,出门,关灯,关门,去上大晚自习。印象里,她从没去过大晚。我愣愣地原地站了好久,手脚一下子脱力。
  她大概真的生气了吧。
  明明记得从小家长教过的,对不起是礼貌用语。
  是不是道歉说得太多太轻易,就不那么让人容易原谅了?
  她什么时候开始计较这些的呢?是因为我蹭了她几顿饭却没有感谢吗?还是因为我吃饭时喜欢夹她盘里的肉?也可能是那次打翻了她的墨水?再远一点,是不愿意我们开玩笑时把她当反面教材,还是不耐烦我一下课就跑去和她聊天?
  她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开始生气了?在过去的无数个不为人知的时刻。她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想了很多吧。
  我闭上眼睛。如果连相君都受够我了,我在别人眼里大概像个笑话。
  我本想跟相君说,我下午好像失去了一个朋友,你安慰安慰我吧。
  现在我不知道该跟谁说了,我失去了两个朋友。

[5 ]


  “唉!可算是逮着你了!这两天没见你还以为你辍学了。”
  厌恶地抬起头,怒视着眼前万分无赖把餐盘放在我对面的安梓荣。
  都说穿白衬衫的男生有魅力,风度翩翩,可是眼前这个偏着头毫不让步回瞪我的男生,一派人模狗样,哪哪都不顺眼。我嗤了一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喂,喂?”他一只手放在耳边,另一只手伸到我脑袋边假装打电话,“你掉线了吗?”
  “你有病吧。”筷子一撂,气势汹汹地注视着他,却一不小心喷出一粒饭掉在桌子上。
  他扭曲着五官连忙向后躲,掏出一包餐巾纸双手呈上:“女孩子注意一点形象。”
  “滾。”
  “啧,你看你,我都不计前嫌原谅你之前对我出言不逊,你怎么不珍惜这个机会呢?”我不理他,他倒也不见外,自顾自地也开始吃起来,“我说,你今天怎么一个人来吃饭?”
  因为没有相君了。生活突然变得非常清净,听不到她咋咋呼呼地说话了。她看不出一点儿失落的样子,行动的速度比以前更快,没有牵绊也没有顾忌,放肆地和别人嬉笑怒骂,好像失去我就跟考试一样,毫无伤害。我猜,她这次终于对我忍无可忍了,才决定从我的生活中离开。
  “哇你好孤独啊!还以为你这脾气在北校呼风唤雨,谁知混得这么惨。”
  “你有完没完?吃饭,就安安静静地吃,”我翻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发泄自己的怒气才既爽快又不失体面,“我真想把我这一盘菜扣你脸上去。”
  “扣到脸上就不用了,你要是不爱吃,直接扣到我胃里也行。”
  “你!”
  “啊?”安梓荣故意张着嘴无辜地瞪着我,虎眼虎牙,老奸巨猾, “不对啊,我记得之前看你老是跟一个女生一起来的。那女生长得比你好看多了。”
  “去死吧!”我开始绞尽脑汁想用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解释这件事,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语调,“她跟我生气了。”   说完,我想反手给自己一个耳光。跟他这种人完全不必说实话啊!随便敷衍个什么理由就好的。果然,他惊奇地扭动着身子,目光炯炯像是找到话题的小报记者。
  “你惹到她了?欠钱不还还是什么?”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安梓荣长得就是一副欠债的样子,“我问你啊,要是有人把你东西弄坏了又赔给你,你生气吗?”
  他思考了一秒:“那得看是什么。小东西就算了,练习册弄丢了最好连赔都不要赔,不过很重要的东西的话就不一定了。”
  “比如?”很重要的东西,书签对相君很重要?可她真的不怎么看书啊。
  他身子往后一靠,得意地笑了笑:“定情信物之类的。”
  “拉倒吧你!你上下八百辈子不会收到定情信物的。”
  谁知他吃得津津有味,很坦然地回复道:“你也是。”
  昨晚看手机星座显示今天不宜动怒。我忍住了掀翻桌子跟他恶战的欲望。食堂的饭本来就不好吃,这顿饭因为安梓荣的到来而格外难吃,我死盯着大米粒,觉得它们真是不讨喜,一个个长成青蛙卵一样的形状。
  咦!这样想起来更恶心了,我下意识用勺子把它抿开。
  手机。我突然想起来,中午打算找老师要手机的。一早贺姐突然把酣睡于桌的我叫到办公室,让我上交手机,打得我措手不及。按贺姐的性格,应该不会立刻上报到学校给我处分,不过手机在老师手中,无异于把命寄托在双色球上,能撑多久完全看贺姐的心情,随机。我的波澜壮阔大计划是:先主动去承认错误,和她促膝长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好能声泪俱下,最后趁势要回手机。
  不过这件事很诡异,我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严谨的,贺姐怎么还是发现了,而且还是突然袭击。
  神算子吗?沉重地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听见英语老师开玩笑问了一句。
  贺姐当时怎么回答的?米嘉怡说她看见她打电话订外卖了。
  我心里一沉。手机,外卖,数罪并罚。我的审判还没完呢。
  等等。米嘉怡,小米?她告诉老师的?
  “哎,你沒事吧?”
  “啊?啊,”我缓过神来,安梓荣指了指我的餐盘,到处是粉身碎骨的饭粒,“我要走了。”
  要手机是次要,现在我只想先找到小米问清楚。她为什么告诉老师?她自己不是也带了手机?打小报告可是幼儿园小班的孩子才做的事情。
  “这么着急?”安梓荣穷追不舍,倒像是我欠了他巨额债款一样,“你是赶着投胎还是杀人啊?气势汹汹像被附体了一样。”
  “你,”我灵机一动,“带我去找王景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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