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板书名家张志宽55载曲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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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当今快板书表演艺术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大家马上会想到他的名字——
  他,是快板书艺术创始人李润杰先生的高徒,在继承和发展快板书艺术方面功绩卓著。《三打白骨精》、《二万五千里长征》、《武松赶会》、《鲁达除霸》、《巧劫狱》、《东方旭打擂》、《武松打虎》……从艺五十五年来,他演唱了近百个曲目,让竹板声声响彻中国的大江南北,并将快板书这一曲艺表演形式带到了美国、法国、葡萄牙、澳大利亚等国家以及我国港台地区。台湾媒体称赞他演唱的《武松打虎》是“真武松打活虎”。
  他,就是快板书表演艺术家张志宽。
  我哭着从考场跑了出去
  刚一来到张志宽老师家门前,就听见屋里传来清悦的快板声;一进门,见许多徒弟正在这里向他学习。于是,伴着客厅里的竹板声声,张老师和我聊起了自己的艺术人生:
  1945年,张志宽出生于天津市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家中兄弟姐妹共有八个,“我上面有五个哥哥两个姐姐,我是‘老疙瘩’,而且是‘暮生’,就是‘遗腹子’,母亲怀我才几个月,我父亲就去世了。我从小跟着三哥一起生活。”由于家境贫寒,少年时代的张志宽就希望自己能尽早上班,尽早独立,帮助家里解决经济上的压力。
  “小学时我就特别喜欢快板,但我们家里没有搞文艺的,没人教我。我有个同班同学会唱快板,我就和他一起学,五六年级的时候还参加了(天津)全市的中小学汇演。那时候我家对门儿住着一个日本华侨,他家里有个收音机。那时是我(日后的)恩师李润杰先生快板书艺术最红火的年代,电台经常播他的一段快板书,叫《金门宴》。我天天听对门儿人家的广播,慢慢地就听会了,还学着自己演。”
  1960年,刚刚上初二的张志宽偶然听说天津曲艺团少年训练队招生,便怀着满腔的热情前去报名,并顺利地通过了考试。当他兴奋地从学校开来证明时,老师才发现,他的年龄已经超过了此次招生的范围:少年训练队只招收小学三至六年级的学生,而他当时已经上初二了,自然不能获得批准。“我是瞒着家里人去考曲艺团的,我哥哥听说之后还把我打了一顿;我好不容易考上了,人家却不批。不能进训练队,还白白地挨了一顿打,我这心里别提多委屈了,当时哭着就跑出去了……”
  家中来了陌生的客人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正当张志宽哭着跑出去时,一位主考老师跟了出来,从身后叫住了他。老师亲切慈爱的话语给了他很大的安慰;而且,这位老师还请他留下了家庭地址。
  两个月后的一天,张志宽的家里来了一位陌生的贵客,他就是著名曲艺作家张昆吾(笔名夏之冰)老师,此次他是受快板书创始人李润杰先生之托前来。当时,天津广播曲艺团正在为李润杰先生寻找侠板书艺术接班人,李润杰便托付相声前辈郭荣启先生帮他物色合适的人选。原来,那天张志宽哭着跑出去时,那位从身后叫住他并且请他留下地址的主考老师,正是郭荣启先生。
  张昆吾先生此次前来,是通知他去天津广播曲艺团面试的。张志宽至今依然难忘面试时的场景,当时主考官有常宝霆、白全福等曲艺名家,李润杰先生因为去福建进行创作没能到场。张志宽以一段《金门宴》,得到了老师们的认可,顺利地通过了面试。就这样,经过特批,张志宽成为天津广播曲艺团(后与天津市曲艺团合并)唯一的学员,从此专业从事快板书表演艺术。
  从因年龄问题与理想失之交臂的落选者,一下子成为了踏上了艺术道路直通车的幸运儿,两个月来“空欢喜”后的沮丧失落,又一下子变成了惊喜。
  “以前我只是在广播里听到我师傅的名字和声音,像我这样普通工人家的孩子,上哪儿见李润杰去啊?!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啊!我高兴得整整一宿没睡。”到电台去报到、领工作证的那天,这个幸运的少年胸前还戴着红领巾。当第一次拿到17元钱工资的时候,他的心里禁不住高声喊着:“妈妈,哥哥,我挣钱了!”直到如今,每当提起当年的幸运,张志宽依然无法抑制激动和感恩的心情。
  “进团之后,领导对我很重视,让我主攻快板书表演,同时向白全福老师学习相声表演,从‘报菜名’练起。因为我是天津娃娃,所以吐字发音不是很好,有些尖团音分不清,语调也有明显的天津味儿,团里的老师们都帮我纠正。”恩师李润杰从福建回来后,一见到这个浓眉大眼、聪明伶俐的孩子,就特别地喜欢。他循循善诱,将自己的精湛技艺和舞台经验倾囊相授。
  在名师的指点下,张志宽进步飞快。“转年到了六一儿童节,天津市举办专业的少年训练队曲艺汇演,我是广播说唱团的唯一代表,参赛的节目是我恩师写的《夜袭金门岛》。没想到比赛前两天,我在帮老师打水的时候,暖水瓶炸了,把我的左脚烫伤了。脚上都是水疱,当时我也不懂,一脱袜子,脚面上的皮都被带了下来。老师们都来照顾我,帮我上药。当时我就带着药、瘸着腿参加了比赛,得了一等奖。老师们都非常关心我、惦记着我,听说我得了奖,都特别高兴。我自己也特别高兴,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参加专业比赛获奖。”
  二十世纪60年代,张志宽与师傅李润杰合作演唱对口快板《立井架》,一老一少,节奏相合,语气相融,激情四溢、神完气足,师徒二人珠联璧合的演唱誉满全国。
  天津 曲艺演员又爱又怕的“魔鬼之地”
  天津是曲艺之乡,曲种繁盛,流派纷呈,名家辈出。当年,张志宽所在的天津市曲艺团名家众多,张寿臣、常连安、李寿增、马三立、郭荣启、常宝霆、白全福、小彩舞、小岚云、石慧儒、王佩臣、王毓宝……诸多曲种的代表人物云集于此,那真是一个艺术的大熔炉。能够在这样一个艺术团体工作,能够目睹这么多曲艺名家精湛的表演,对张志宽在艺术方面的学习积累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天津观众的热情,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但是天津观众的挑剔,也是让很多曲艺演员甚至是已经取得辉煌艺术成就的“名演员”望而却步的。
  然而,在张志宽看来,观众的挑剔,是源于对曲艺艺术的热爱,对于演员来说,既是压力也是激励。“那时候我们是一年365天每天都要演出,平日是从下午两点演到晚上十点,周日是从早上十点演到晚上十点。当时我们训练队演员包括乐队一共有三十多人,京韵(大鼓)、梅花(大鼓)、相声、快板书、天津时调……大家轮番上阵,循环演出。”当时的演出是计时收费,看十分钟两分钱,观众可以随时进出,因此,如果觉得哪个节目不爱看,观众就会马上起身出去结账,在场子外面休息。直到听到里面有自己喜欢的演员出场,观众才会再次走进场子,再次计时观看。如果哪位演员一上场,观众马上呼啦啦地都出去了,演员在台上会觉得特别颜面尽失。下一个节目的演员即使能把观众再次吸引进场,陆陆续续进场的观众也会令台下秩序混乱,影响台上演员的情绪和演出的效果。因此,如果你的表演流失了观众,也会被后面上场的演员抱怨。而且,在一个地方演出,至少要演上三个月到半年,很多卿众都是常客,这就要求演员掌握的节目多,才不会让观众总看重复的节目,一个演员会二十个节目都不够用。这是一种巨大的压力,张志宽就是在这样的舞台实践中摸爬滚打、勤学苦练、精益求精。   结婚时 我才第一次穿上皮鞋
  一副竹板,让张志宽收获了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同时也悄悄地为他牵了一根红线,让他与妻子曹淑珍结下了一世情缘。1966年,年轻的张志宽在天津已是小有名气的曲艺演员,他和恩师李润杰一同与曹淑珍所在的卫生系统业余宣传队在同一个剧场演出。一出场,一打板,一开口,师徒二人精湛的表演让曹淑珍看得目瞪口呆。她被张志宽的表演所震撼折眼,更为打动她的,是张志宽热情、正直、坦诚的品格。
  “当时我的母亲已经到了癌症晚期,住进了医院,我爱人帮我照顾老人。我母亲特别喜欢她,可是却不同意我们俩结成夫妻。因为我爱人比我个儿高,老辈人的观念认为,如果女人比男人个子高,一辈子都会压男人的财运。最后,还是我的恩师李润杰开导我母亲,让她打消了心中的顾虑。我母亲跟我师傅说:‘志宽这孩子打小没有爹,你是他的师傅,所以也就是他的爹。我就把志宽托付给你了,他俩的婚事,只要你同意,我就同意了!’”
  “结婚那会儿,我们的生活条件相当艰苦。老岳母送给我一双皮鞋,那年我22岁,已经工作7年了,才第一次穿上皮鞋。那阵儿大家工资都不高,为了凑结婚的钱,我组织了一个互助会:组织十个人,他们每人每月拿出十块,十个人就是一百;我是会头,每月拿出二十块钱,两个月大伙儿一共凑出240块钱,让我用来结婚。这些钱拿来购置生活用品、新郎新娘的衣服,办婚宴……我们当时的婚宴是十三块钱一桌,请了十三桌,每桌一瓶白酒、四瓶啤酒、六个凉菜八个热菜,鸡鸭鱼肉全都有……”两位恩师每人送了他一件最珍贵的礼物,李润杰先生送了他一个铁皮暖壶,白全福先生给了他一个脸盆;十几位同事一起送给他一面镜子,还用红油漆写上了大家的名字。提起结婚时的场景,张志宽至今记忆犹新。
  尽管生活拮据,但爱人的心灵手巧、精打细算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家中白色的墙壁看腻了,我爱人就自己动手把它刷成黄色的,时间久了又看腻了,再刷成淡青色的……那时我们家里有一张又破又旧的八仙桌、一个小地柜,还有我爱人娘家陪送的两个樟木箱子,那是我们屋里全部的家具。我爱人拿火碱把家具本来的颜色烧下去,用油漆油成新的颜色。隔个一年半载,就给这几件家具换个颜色。”提起老伴,张志宽充满了感激之情。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对于热爱生活、患难与共的张志宽夫妇来说,贫困艰辛的生活中依然充满了乐趣。
  改革开放后,团里搞了承包,演员们开始组织演出队,到天津的周边演出。那时常常一走就是一个月,有的时候大年初一就去演出了,无论去哪里,他们都会自带干粮,用队里的电炉子轮流做饭。尽管从那时开始,张志宽的家庭经济条件逐渐改善,但演员的生活依然是经常风餐露宿,与家人聚少离多。
  爸爸在台上“被枪毙”这事儿“元芳怎么看”
  张志宽老师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周围谁家有困难,他都跑在前头。他常常帮助别人家的孩子购买奶粉,但他自己的儿子却从小没有喝过奶粉和牛奶。一副快板、一把木头削成的小手枪、一把用通地沟的竹竿制成的“宝剑”,是这位曲艺名家的儿子小时候仅有的三件玩具。这个煅喝过奶粉和牛奶的男孩,成年后竟然长到了一米八三的身高,威武英俊,和儿时玩耍时一样,他的手里依然常常拿着一把“宝剑”,那是他塑造的最为观众熟悉和喜爱的艺术形象——他,就是《神探狄仁杰》中“元芳”的饰演者,著名影视演员张子健。因此,张志宽老师如今又有了一个在曲艺圈之外鲜为人知的特殊身份,那就是“元芳他爸”。
  近年来,“元芳,你怎么看”已经成了一句极为火爆的经典台词。然而,每当初次见面的人问起他的儿子,张老师的介绍方式总是这样的:“我儿子也是个演员,演电视剧的。”当对方问起他的儿子演过哪些作品时,他会说:“电视里最常播的,就是《神探狄仁杰》,他演狄仁杰旁边那个。”他似乎从来没有把儿子当成一个知名度很高的演员,他依然用“狄仁杰旁边那个”这样一个低调的称呼来介绍自己的儿子。
  受张志宽的影响下,儿子子健从四岁就登台演唱快板;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爷儿俩一起登台演唱了对口快板《引滦入津》;读中学的时候,父子二人再次合作表演《武松赶会》,这些珍贵的视频资料,张志宽的家中至今依然珍藏。
  张老师也和我聊起了“元芳”儿时的趣事:“我当时每个月的工资四十二块五,我爱人是药剂师,每月工资三十二块。每月要交六块钱房租,结婚后我每月要拿出二十块钱还互助会的钱。当时我母亲是癌瘟晚期,医药费都要我们哥儿几个分摊。一年以后,子健又出生了,经济压力太大了。我经常去外地演出,我们两口子连二分钱的电话都舍不得打。那时我们演出没有额外收入,只有杂技团翻跟头的每月能多挣六块钱,可我们唱快板的不翻跟头啊,当时曲艺团和杂技团合并了,为了多挣一点钱,我就跟着人家杂技团跑龙套。我们一起演《地道战》,我演国民党,人家一开枪,我身子向后仰,摔倒,往地下一躺,这样每月就能多挣六块钱。当时我儿子刚能说话,台上枪一响,我一倒下,儿子在台下哇地一声就哭起来了,一边哭一边喊‘别打死我爸爸!我爸爸是好人!’”儿子的哭喊和台下轰然响起的笑声,让当时躺在台上的张志宽也忍不住在心中笑;如今,每当提起这段往事,说者和听者依然都会不禁笑出声来。当生活的一切艰难,与家庭的温情碰撞交织,便会化作笑对生活的乐观;曾有的一切辛酸,当回过头去再次咀嚼,便会品出人生的别样滋味。
  病床上站起来的“孙悟空”
  “文革”时期,由于思师李润杰被划为“当权派”,张志宽怕他想不开,天天陪伴在师傅身旁。师徒如父子,爷儿俩在一起,聊的最多的,当然还是快板书表演艺术。因此,在那个文化艺术被无情摧残的年代,张志宽依然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艺术的养分。
  在那段日子里,演员们有的被下放到农村,有的去工厂锻炼,天津市曲艺团和杂技团合团以后,总共也就十几个演员。“那阵儿,我是快板书、相声、双簧……各科_形式都得演,而目还是队长。当时我们的演出在天津非常受欢迎,春节一到,一个月的演出票就都卖出去了。演出场次多,嗓子都哑了,可我演的节目多,我如果不去演,整台晚会都受影响了。为了能继续演出,我就去打针,没想到打链霉素中毒了,前庭功能受损,看东西都是四个影儿,天旋地转,昏昏沉沉,坐都坐不起来。”可演出的内容已经报上去了,一个月之后,他必须登台演出李润杰创作的快板书新作《三打白骨精》。他希望一个月之后上台,但大夫却说不可能。“那段书一共有四百多句的词,为了能把词背下来,我就倚在墙角,让我爱人用枕头和棉被摞在身体两边,把我挤在中间,勉强把身体支撑起来。我爱人每天下班回来,都给我念二三十句台词,帮着我记;我们家子健当时只有3岁,在一旁听着,也跟着一起背,孩子就成了我的小录音机……”就凭着这样一股子韧劲儿,二十七八天后,他竟真的把全部的台词都背了下来。词是背下来了,可人还躺在床上站不起来。“我就强迫自己下地,倚靠在墙角打板,打着打着,想试着来一个孙悟空抬腿的动作,没想到身体一歪,就倒在地上……”一个月后,尚未完全康复的张志宽如期登台。上场前,舞台大幕紧闭,同事们将他扶到台上,再将大幕徐徐拉开。当这个整整23分钟的节目结束后,他低头一看,脚下像一个小水盆似的——舞台地板上,都是因身体虚弱却卖力演出而流下的汗水。《三打白骨精》的演出再次轰动,成为了他演艺生涯中又一个里程碑式的作品。   为了更好地打磨《三打白骨精》这一作品,他多次向天津擅演猴戏的京剧名家董文华请教,大胆借鉴其他姊妹艺术的精髓,为我所用,化他为我。在塑造孙悟空这一角色时,他巧妙地运用了京剧武生的身段,却不模仿京剧表演中塑造美猴王时的猴脸猴相,在舞台上拳打脚踢,大展身手。尤其是“跳上宝座一抹脸,怪状消失面貌更”那一段落,章法有序,动作准确,大开大合,顾盼神飞,令观众领略到曲艺表演“装文装武我自己,好似一台大戏”的艺术境界。
  与张志宽携手走过近半个世纪的妻子,把他对快板书事业的追求比作“射箭”,“他的天赋是一支锐利的箭,只有他用勤奋把弓弦拉满,才能射中靶心,取得成功。”
  打麻将也要化妆带道具
  张志宽老师的热情随和,让我们的谈话非常放松。我们聊他的事业,也聊起了他的爱好。以前,常听曲艺圈的朋友们说起关于张志宽老师打麻将的趣闻,这次可终于有机会听他自己讲一讲了。“我平日除了排练和演出,就爱玩儿个麻将牌。我爱人不愿意让我玩,我们夫妻关系不错,我怕她不高兴,出于夫妻间的尊重,我就编了一些善意的瞎话。
  比如哪天和人家定好了玩儿牌,就跟她说后天我上哪儿哪儿演出去。演出去总不能拦着我吧。后天一早,我提拉着大箱子,里面装着快板、大褂,拎上场面桌就走了。一直玩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上楼之前,拿出红油彩,往脸上啪啪啪一涂,搓匀了……”。张老师一边说一边比画着往脸上擦胭脂的动作,“一进门儿,‘哎哟妈哟,累死我了!你看今天累得我,演出完了连妆都没卸。’我爱人一开始还真信了,可后来到了上世纪80年代以后,演出有劳务费了,这样的瞎话就不好使了。我爱人听了我的瞎话后问我:‘演出去了,你得拿回钱来呀?钱呢?’这一问,一下子把我给问住了。再去玩牌编瞎话说是‘去演出’,我就只能动用自己私下存的小金库当成演出的劳务费上交。还有一次出去演出,回来时想和大家玩牌,怕老婆不让,就编瞎话说人家那边儿的油田增加一场演出,得晚一天回来。后来我爱人细一打听才知道我早就回天津了,和人家玩了一天的牌……”这些颇具漫画感的趣事着实让人忍俊不禁,我征求张老师的意见,能否写下来与读者同乐,张老师爽快地说:“可以,没关系!在我们天津的文艺圈儿,乃至全国的曲艺圈,说相声的、唱快板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关于我玩儿牌的这些可笑的事儿。写吧,这就是我真实的生活、真实的性格。我相信你能写好,不会让大家把我误解成一个爱赌博、爱说瞎话的可恨老头儿。”谈起自己玩牌的事,张老师坦诚爽朗的笑声中透出几分羞赧:“这确实是我的一个缺点,一个不应该有的恶习吧!不过,跟你说实话,到现在,我还是特别喜欢玩儿牌。”得,这话怎么又说回去了!张老师这“发自肺腑的表达”让人想不笑都绷不住。“平日跟我一块儿玩的都是同行,我喜欢通过玩牌交朋友。大家在一起玩就是图的一乐。我玩儿了几十年牌,没和任何人吵过架、没跟任何人红过脸,大家都说我‘牌品好’。这是我生活中的爱好,不过要说我的第一大爱好,还是喜欢曲艺、喜欢快板。”
  他用目光让在场的每个人感受到尊重
  张志宽老师是我近距离接触过的第一位曲艺名家,初次见到他时,我还是个刚刚接触曲艺行业的新人,那时的我还把“唱快板”说成是“说快板”,那时的我还没有真真正正地欣赏过一段快板书。那一次是邀请张志宽老师为石油文联的曲艺学员授课。张老师一到,有人通知我们前去迎接。一见面,张老师的热情爽朗让我们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即使在和其他老师聊天时,他也会在言语间用眼神照应我们这几个陪同工作的年轻人,并不时地向我们解释说明他们所谈的内容,让我们不至于感到局促尴尬,不至于感到被冷落,不至于感到自己是局外人。言谈话语间,他以天津人特有的热情周全,让我们这些晚生后辈感受到足够的尊重和关爱。
  “演员在舞台上,必须眼中有景、眼中有物、眼中有人、眼中有情。眼中有景,你的眼前是山地还是丘陵?是有花有草有树的山,还是一座秃山?这都要在你的眼中表现出来;眼中有物,你要说的是刀,是枪,还是汽车?如果说的是汽车,车在哪呢?眼中有人,你是和谁在说话?这个人的位置是近还是远?你的视线、表情、动作都要配合;最关键的,是眼中要有情,唱书是唱情。人有喜怒哀乐,比如‘笑’,就有不同的笑,微笑、大笑、阴笑,甚至是一边哭一边笑……”课上,张志宽老师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大家讲述快板书的表演技巧,一面讲述一面为大家做示范表演,让我们从中体会到如何在表演中做到“情与眼合,情与声合,情与句合,情与脸合,情与身合,情与步合,情与手合,情与板合”。大家都被他的一字一句、一板一眼、一招一式、一笑一颦所吸引,被他火热的表演激情和真挚的情感所打动和震撼,充分地感受到快板书演唱艺术“‘平’如无风湖面,‘爆’如炸雷闪电,‘脆’如珠落玉盘,‘美’如酒醉心田”的艺术特点;他还将思师李润杰先生在舞台实践中总结的快板书表演口诀不断充实完善,无私地向学习者传授:
  唱打多变,穿成一线;
  叙事抒情,分节分段。
  快而不乱,慢而不断;
  迟疾顿挫,起伏连绵。
  说唱配句,关键心板;
  板音别吵,运用自然。
  吐字发音,字正腔圆;
  语气声音,突出重点。
  声情结合,统一对线;
  包袱笑料,不过不欠。
  高而不喧,低而不软;
  用气丹田,切记别喊。
  内心情感,思想总管;
  人物表演,看脸看眼。
  一招一式,切莫挡脸;
  手眼身步,稳准不乱。
  进入退出,分清明显;
  各种人物,活灵活现。
  敌我界限,一刀两断。
  舞台定位,不准乱变;
  距离远近,把握视线。
  台上台下,打成一片;
  感情交流,不可懈慢。
  深入生活,不可间断;
  多排多演,反复实践。   演出结束,总结经验;
  肯定成绩,纠正缺陷。
  振兴快板,多做贡献!
  这一口诀,以合辙压韵、简洁凝练的语言,令众多的学习者如醍醐灌顶,帮助他们走出误区,提高技艺。即使是许多学习其他形式舞台表演艺术的学生,在听了他的示范讲解后,也感到受益匪浅。
  讲课结束后,大家都很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争着与张志宽老师合影留念,并向他请教。百十来个学员,他一一满足,每个人的照片上,张老师的笑容都是一样的温暖可亲。
  甘当板凳随便搬
  1997年,中国文联自新中国成立以来首次向108名文艺工作者授予“首届德艺双馨艺术家”光荣称号,时年52岁的张志宽获此殊荣,2009年中国曲艺家协会为他颁发了特殊贡献奖,北京市曲艺家协会授予他“杰出成就艺术家”称号。2012年,他获得第八届“中国金唱片奖”。
  从艺50多年来,张志宽热心公益事业:工厂、农村、学校、机关、大漠、荒山、矿区、油田,都留下过他慰问演出的身影;老山前线、西沙南沙,都曾响着他的竹板声声。近年来的中国文联组织的“送欢笑下基层”等志愿服务演出,他更是积极参与其中,实现着文艺工作者的价值。
  在京津曲艺界,提起张志宽,没有人不挑大拇哥,能获得这样的一致好评,着实不易。舞台上,张志宽的快板书表演技艺令人叹服;舞台下,他的人品艺德更是为人称道。1985年,师傅李润杰因患脑血栓而半身瘫痪,张志宽像照顾自己的父亲一样照顾恩师;师傅病逝后,他又主动担负起了照料师母的重任。对曾经指导过他的白全福、王凤山先生的遗孀及子女,他也悉心照料。天津的老艺术家们收徒、出书、出音像制品、搞艺术交流活动,他都跑前跑后,几乎有求必应。在同事朋友心中,他是有名的“热心肠”,谁家有困难,他都会无私地伸出援手。1997年第一届全国快板书大赛以来,每一届快板书大赛以及一些其他曲艺赛事,都是他跑前跑后,组织资金,筹集经费。只要是一提曲艺的事儿,他就来神儿、就来劲儿。
  当年刚刚退休时,儿子曾开玩笑说“您终于可以把手中的快板收起来了”,但张志宽却认为快板书寄托着自己一生的梦想,脱离了这个事业,脱离了曲艺队伍,生活便没什么乐趣了。身为国家一级演员,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的他依然忙忙碌碌,依然在各省市之间辗转:别人请他去演出,他从来不问报酬;编写教材、讲课教学,帮弟子们排演节目,更让身兼数职的他乐在其中。
  目前,张志宽门下的弟子有五十余名,平日里前来向他请教的学生,更是不计其数。对艺术方面的学习者、交流者,他倾囊相授,毫不藏私。如今,已经70岁的张老师学会了使用微信,每天他都要通过微信和弟子们交流。他还建立了弟子的微信群,这样,哪怕是到新西兰去看望孩子,他也可以通过微信进行教学,几十个徒弟在线同时学,大大提高了教学的效率。“我收徒不收钱。我只想把快板书艺术弘扬开去!”
  “能为曲艺办一点事儿是我应尽的义务、应尽的职责。没有曲艺界老前辈对我的培养,就没有我的今天。所以我要把自己有生之年的精力,全部奉献给曲艺事业。只要是和曲艺有关的事儿,我都愿意参加。我现在和老伴儿生活不愁,儿子也不用我再操心了,我需要什么他都管。家人都劝我别干了,在家养老吧,可我还是放不下快板。我就是还有一个心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为快板书的发展多办点事儿。”
  整个采访的过程中,我都被张志宽老师那亲切的笑容、爽朗的性格感染着。当我请他为《人物》周刊的读者书写寄语时,他是那样认真、仔细地推敲,并向徒弟们征求意见,“你们看,我这样写行吗?”写好一遍后,他左看右看,觉得还是不太满意,又认认真真地再写了一遍。他对读者、对观众的重视,在这小小的举动中可见一斑。
  “扁担长,板凳宽,
  扁担板凳话志宽。
  扁担说,
  志宽身上担子重,
  把快板传承的重担挑在肩,
  担着桃李走天下,
  声声竹板震曲坛。
  若把快板接成长扁担,
  起码地球绕半圈……”
  这是大同数来宝创始人柴京云、柴京海兄弟在张志宽从艺五十周年时向他赠送的漫画配文,文图以轻松幽默,极具曲艺艺术特色的语言,对张志宽传承快板书艺术的功绩,做了生动的描绘。今年是张志宽老师从艺55周年,虽已到古稀之年的他依旧以那种“甘为后生当板凳,爱登爱坐随便搬”的精神,为快板书艺术的传承发展无私地奉献着,努力地奋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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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挂是一根线,思念是一张网。  这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故事。那时我才十七岁,跟援藏队去西西格里修公路。和我住同屋的有个老乡大叔叫马大山,背地里我们都喊他马大哈。西西格里一年四季里最不缺的是风沙,最少见的是绿色和女人。白天还好,大家垒石头、填土,忙着干活。到了夜里,听着帐篷外呼呼的风声,偶尔传来几声疹人的狼嗥。  那时通讯还不发达,就是发达了,电话也扯不到荒山野岭去。  所以家信就成了我们筑路工人盼望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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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复向我提起一个事实:我已经将前妻的墓做成了双穴,终有一天,我会躺在她的身边。  我问:“你今年多大了?”  “50岁。”他说。  我不解地说:“有这个必要吗?男人到了50岁还是很走俏的,你能保证自己不会遇到新的恋情?”  他不答,开始讲他的故事。  他和前妻是同一家工厂的工人。她是职校分来的学生,美丽漂亮,引得厂里的单身小伙都“蠢蠢欲动”。他是她的师傅,无论上班下班,他都紧跟着她,保护她不受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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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表哥方荣慈是京剧“四大名旦”尚小云先生主办的京剧班“荣春社”第一科“荣”字班的学员,今年已经是83岁高龄的老人了,他的一生和京剧结下了不解之缘,他的一生是学习京剧、追求京剧、传承京剧、发扬京剧事业的一生,是我国京剧几十年翻天覆地变化的缩影。  方荣慈的父亲叫方枝兴,祖籍福建闽候县汤田乡人,二十世纪初,只身一人来北平闯荡。打方荣慈九岁时,经别人介绍到“文林社”学戏,入科介绍人是乔玉泉,他老先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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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长假,我每天都要伏案五个多小时,精心修改一部长篇小说稿。累了便踱出家门,到路上随便走走,放松放松。  也许是春节,人们都待在家里看电视的缘故吧,路上行人可数。“同志,你拾到我丢的五十多块钱吗?”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吓我一大跳。我抬头一看,是个要饭的老头,腰弓成了七十度,头发花白,右手拄着一根木棍,左手拎着一个白色的破口袋。他看着我,目不转睛,似乎在等待着满意的回答。我说:“我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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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姨长得漂亮,像张曼玉。在很多人眼里十三姨是幸福的,她不仅人长得漂亮,性格好、朋友多,还多金。不仅让女人羡慕,连男人也觉得她是人生的赢家。十三姨的名字是她在香港的朋友绐起的,虽然她不年轻了,却游走在各地,不仅是旅游还做善事。整天忙着自己的事业、活动,各地都有知己、好友,生活很是热闹。  其实十三姨一直有件糟心的事。已经奔四的她,结婚好多年了,却一直没有孩子。偏偏她和老公都喜欢孩子,为了这事两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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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上学的时候,每年五月,学校都要组织歌咏比赛,曲目全都是歌颂祖国、歌颂劳动者、歌颂英雄人物的。当年唱过的那些歌。现在也还在唱。  又是五月,我们特地为您采集了一组那些歌的词曲作者及演唱者的稿件,希望您能喜欢……  音乐家吕远在近70年的创作生涯中,为歌坛奉献了数以千计的音乐作品,其中《克拉玛依之歌》、《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泉水叮咚响》、《我们的明天比蜜甜》等歌曲更是成为脍炙人口的传世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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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6日,由中国教育电视协会、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洁妮(北京)国际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联合主办的“2015首届《魅力中国话》走向世界高端峰会”在北京举行,百余名专家学者就“语言与国家”、让中国话成为国家语言并走向世界等话题展开研讨。“峰会”由央视名嘴阿丘主持,阿丘自称普通话不好才专门过来学习。  著名经济学家、国务院参事任玉岭,中國人权发展基金会常务副会长、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杨正泉,中国教育电视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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