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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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杨小英推着自行车,她不走大道,沿着矸石山的小道去小煤窑。自行车的后轮没有了瓦盖子,后座上绑着一个偷煤块用的旧编织袋,袋子油光铮亮,两个脚踏板掉了一个,只剩下光秃秃的轴。天气有些热,汗珠打湿了杨小英额前的刘海儿,她一只手推着车把,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在额前擦了一把,脚步有些凌乱,杨小英抿抿嘴,加快了速度。
  杨小英工作的地方,在矸石山的那一端,她是小煤窑巷道二级下的绞车工。小煤窑的办公室坐落在矸石山的半山腰,羊肠小道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半圆,半圆的终点连接着办公室的小楼。办公室的后窗开着,杨小英走到办公室的后窗根儿。她下意识地抬眼往里瞅,正看见矿长郭春海猛然间抬起头,也在瞅她。四目相对,杨小英就愣在了那里,手中的自行车“咣当”一声倒在了煤矸石上。
  郭春海脸上泛着红晕,也僵在那里,似笑非笑的脸上满是尴尬。他的裤子依旧在膝盖的下面,肩膀上扛着一条洁白而细腻的女人的大长腿。
  杨小英顺着这条腿往下瞅,炕上躺着一个女子,裙子还系在腰间,只是掀起来,翻盖在腹部。这女人是地面的绞车工杨云。杨云不知道杨小英就在后窗外,一条腿仍然在郭春海的肩膀上,另一条腿耷拉在炕前。
  杨小英的怀里仿佛有了一头小鹿,小鹿很不安分,一直在撞击着她的心脏。仿佛要把她的心脏撞出火来。杨小英慌慌张张扶起倒在煤矸石上的自行车,跌跌撞撞地跑下矸石山。
  站在货台上的扒车工叫小战。小战一手握着尖锹,一手扶着矿车的边沿,学着外地的口音,笑问道:杨姐,你跑个甚味?杨小英说,你个小孩牙子,扒你的车得了,瞎问什么。说着,把自行车放倒在坑木上。给姐看着点自行车,别丢了。小战一边扒车一边说,放心吧,杨姐。
  小占来到杨小英旁边,问道:杨姐,你怎么来这么早?杨小英说,我今晚有事情,早接班一个小时,我下班也能早一个小时。小战说,零点的绞车工知道吗?杨小英说,还不知道呢,我一会下井通知一下就行了。
  小战又说,杨姐,你上四点班,晚上能有什么事情?小战说完,眨巴着眼睛笑看着杨小英。
  杨小英举起手里的安全帽,似打非打地敲在小战的肩膀上,说,小孩牙子懂什么,哪来那么多鬼心眼子?怪不得个子小,都让心眼子拽住了。
  杨小英正说着,不知郭春海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杨小英看见郭春海,脸就红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郭春海先开了口,问道:小杨,你怎么来这么早?
  杨小英说,我晚上有点事儿,早一会接班,早一会下班。
  郭春海挤咕着眼睛,左脸的肌肉拉动了嘴角往上蠕动。讪讪地站在那里,问,晚上能有什么事?
  这时,井下又拉上来一钩货。小战忙着摘钩,挂钩,扳道岔。杨小英没有回答郭春海。
  空车皮来到井口门处,杨小英打了一个停点,矿车站下。杨小英一抬脚,站在了钩头上的同时,把安全帽戴在了头上。她一手扶住矿车的把手,另一只手在打点器上快速地摁了五下。
  矿车启动,缓缓地向地下600米驶去。
  郭春海站在井口旁边,看着杨小英消失在黑暗的巷道里。
  2
  下午四点,王旭东准时在二级下接班。二级下的运输巷离底弯道不到二十米,清一色的白砂岩,没有防护支架。岩壁上分布着十几个127灯泡,使得这狭小的空间铮明瓦亮。
  二级下是立井,有九十米深。杨小英开着绞车,把白班的矿工一罐一罐提上来。王旭东是四点班的班长,第一个站在了罐上。又有四个矿工陆续站了上去。杨小英说,站好了吗?王旭东说,站好了,下。杨小英左手轻轻抬起绞车手闸,提升罐就慢慢地向地下沉去。
  王旭东在三级下迎面遇上丰泽年。丰泽年是值班井长,瘦小干枯,眼睛却很大,有神,正弯腰撅腚清理排水沟。王旭东打发一名矿工换下丰泽年。丰泽年两手在屁股上蹭了两把,对王旭东说,掌子面正常,你们正常进掌子。
  王旭东不放心,对丰泽年说,咱们一起去看看。丰泽年说,看个屌毛啊,一切正常。
  王旭东一边笑,一边在丰泽年的裤裆里摸了一把,说,我看看山东人的屌毛什么样。然后,拉着丰泽年向掌子面走去。
  掌子面果然很好。王旭东转身对手下的查长说,打眼吧。查长拎起煤电钻打眼去了。丰泽年对一个小工说,拿斧子和锯,把靠掌子面的防护支架再打两道紧木。说完,丰泽年对王旭东说,走走走,别在这儿碍事,他们干就行了。王旭东没有走的意思,丰泽年就拉起了王旭东的手,说笑着往外走。
  王旭东说,老丰,杨云给你说的那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丰泽年说,什么事儿?王旭东说,别他妈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你和杨小英的事。丰泽年说,我倒是愿意,就怕小杨看不上咱。王旭东说,杨小英虽然漂亮,也年轻,但她条件不好,身边一个十七岁的儿子,一般人不敢娶她。丰泽年把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别说了,到井子边了,她能从对讲机里听到。
  井子边上挂着一台有线对讲机。是供二级下和三级下相互联系用的。提升罐已经下来了,里面装满了坑木。一个小工在从罐里往外拔木头。王旭东和丰泽年也伸手帮忙。一罐木头很快就拔完了。丰泽年问,你上去吗?王旭东说,我上二级下,帮着把杆子和杏条放下来。于是,二人就站到了提升罐上。丰泽年在罐上喊了一声:小杨,提罐。
  大拇指粗的钢丝绳慢慢扽紧,提升罐升起。
  杨小英把罐稳稳当当停在了二级下。二人从罐上下来。王旭东说,老丰,你上地面吗?丰泽年说,我得上去汇报井下情况。郭春海这个狗娘养的一身臭毛病。
  王旭东说,那你和扒车工搭空车上去,再给我放一车杏条下来。丰泽年和扒车工转身走向下的底弯道。
  王旭东关掉矿灯,往提升罐里装杆子。杨小英压紧了绞车手闸,再用里带皮子固定在绞车底座上,转身离开绞车房,帮着王旭东往罐里装杆子。王旭东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杨小英说,两人装不是快嘛。王旭东看见杨小英没戴手套,就把自己的递给她。   杨小英冲着王旭东笑笑,接过手套,戴在手上。王旭东又说,女人的手金贵,不像我们的手,粗糙。
  杨小英就“咯咯”地笑了,说,都是地下工作者,金贵个啥?
  王旭东很欣赏杨小英的笑,清脆。脆得就像初秋地里的红心萝卜。有时候王旭东也奇怪,为什么杨小英笑的时候,总是想到地里的红心萝卜。每每想到地里的红心萝卜,王旭东也就笑了。
  王旭东的笑,就没有杨小英的笑那么好看了。本来,王旭东长了一张瓜子脸,按理说,应该是漂亮的,只是这张瓜子脸在王旭东的头上长倒了。上边窄,下边宽。再一笑下边就更宽了,可王旭东偏偏喜欢笑。杨小英看见王旭东的笑,自己不由自主地也笑了。二人对视的笑,恰似小品里的两个角。一个丑角,一个旦角。杨小英抱起一捆杆子,对王旭东说,王哥,你猜我看到啥了?王旭东说,看到啥了?
  杨小英就说,我看到郭春海和杨云在办公室里做那事了。王旭东说,什么时候?杨小英说,我上班早来了一个小时,从后窗户看到的。王旭东就笑了。
  杨小英把杆子装进罐里,就问:你笑什么?王旭东说,你摊上事了。杨小英一怔:摊上什么事了?
  王旭东就笑出了声,说,看见这种事,十年点子低,回头看一看,还有九年期。看来,往后这二十年,你要不走运。
  杨小英拾起一根杆子,就戳在王旭东的胳膊上。说,人家和你说正事儿,你还咒我。
  王旭东说,你要小心了,下一个就是你。杨小英没说话,脸上就严肃了。想起当初来应聘绞车工的时候,杨云曾经提醒过,说是郭春海好色。所有的女绞车工,只有郭春海看上眼的才能上岗。当时,杨小英没有在意。心想,杨云和自己是邻居,只不过是开玩笑而已,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王旭东说,你带一个孩子,也不容易,干脆就嫁给丰泽年吧。这样,郭春海也就断了念想。杨小英理了一下短发,说,我没看好他。王旭东说,丰泽年就一个女儿,他一个山东人,在东北没有亲人,一定会对你好。你们俩合适。再说,你已经三十六了,带一个儿子,要找合适的,不太容易。
  杨小英没有回答,眼里含着泪花。王旭东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转移话题,说,你怎么早来一小时?
  杨小英一边帮着王旭东把车皮倒到空车道上,一边说,前天不是开工资了嘛,我上午到菜市场买了些菜,我想给你做顿饭。王旭东的心沉了一下,忘记了推车皮。
  3
  上零点班的绞车工李姐,果然提前一小时来接杨小英的班。王旭东正忙着把提升罐里的煤炭往矿车里扒,还没来得及和李姐打招呼,李姐就先开口了:王班长,怎么领导也干活啊?王旭东说,这不是省一个人嘛。说着,随手把罐门关上。一摆手,示意杨小英放罐。
  小煤窑有规定,出货的时候不准搭空车上人。王旭东把重车挂在三环链上,用力踹了一脚链接栓,对杨小英说,在钩头上蹲稳了。杨小英蹲在钩头上,两只眼睛睁大了,目视着王旭东。那眼睛是火辣的,放出灼人的光芒。王旭东不敢去正视这双美丽的眼睛,目光投向了底弯道的水仓。
  水仓是木质的防护支架,柞木受潮而长满了“猪拱嘴”。“猪拱嘴”是一种蘑菇的名称。这种蘑菇见不得阳光,只有在井下受潮后才能生长。这种蘑菇特别好吃,但是,吃后24小时不能见阳光。否则,嘴和脸就会肿胀,且针扎一般疼痛。“猪拱嘴”颜色淡黑,很有韧劲,形状像女人哺乳期的奶头,所以,井下工人又叫它“奶头蘑”。
  王旭东从来不敢吃这种蘑菇。不过,王旭东对“猪拱嘴”有一种不一样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缘于杨小英。
  据说今年夏天是三十年来最为炎热的一个季节。二级下按理说应该是凉爽的,但是,鼓风机送下来的空气依旧是燥热的,使得这个狭小的空间无比憋闷。绞车发动机昼夜工作所释放的能量,更增添了绞车房里的温度。杨小英坐在绞车前,脱下工作服,只穿了一件白色半截袖。她右手离合,左手车闸,身体前屈,在绞车提升罐的时候,发动机的反作用力使得杨小英若隐若现的乳房在微微颤动。王旭东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绞车房。他似乎在躲闪着什么,又似乎在关注着什么。
  掌子面在搭木质支护的时候,就有了空闲的时间。这空闲的时间只属于杨小英和王旭东。紧张忙碌之后短暂的空闲,王旭东赶紧点燃了一支烟。尽管,井下不允许吸烟,王旭东还是把烟火带到了二级下。虽然郭春海偶然间下井查岗,但是,地面的扒车工通过有线对讲机早已经把消息通知给他了。本来,王旭东的烟瘾并不大。自从杨小英来了之后,特别是在这短暂的空闲时间,他总是把烟卷点燃。
  其实,杨小英也非常喜欢这种尼古丁的味道。这是一种男人的气息,这种气息仿佛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安全感。杨小英刻意享受着这种气息和感觉。她似乎对这种感觉有了某种的向往和依赖。曾经的这种男人的气息和感觉对杨小英来说仿佛是那么的久远,久远得似乎在遥远的天堂让她摸不着一丁点的边际。
  然而,王旭东就在她的身边,烟丝燃烧所产生的白色烟雾正缭绕着杨小英躯体的每一寸肌肤。当然,也包括了杨小英的齐肩短发。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把一缕发丝放在脸上,让尼古丁的味道和烟丝的芳香顺着鼻腔融入到腹部,慢慢下沉,下沉,一直下沉到杨小英进入了梦乡。
  杨小英伸出一只拳头,让王旭东猜猜手里握着的是什么。王旭东一脸雾水,猜不出是什么。杨小英让王旭东伸出手,闭上眼睛。她把拳头放在王旭东的手心里。
  杨小英感觉王旭东的手好大好大,大得仿佛可以站在他的手心里跳舞。
  王旭东感受着杨小英手中的温度,她弯曲的五个手指是炙热的,但他心里是温暖的,而不是空气中传给他的那种燥热。
  杨小英,猛地张开了王旭东手中的手,迅速地拉了回来。说,不许睁眼,你摸摸是什么。
  王旭东没有睁开眼睛,三个手指捏起了掌心里的东西,轻轻地揉搓着,揉搓着。他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只是没有回答。他不想过早地揭开谜底,他想多享受一会揭开谜底前的这个过程。没错,王旭东很享受这个过程。   猜到了吗?杨小英问。
  王旭东笑着,摇摇头。
  像什么?杨小英又问。
  像奶头儿。
  王旭东睁开眼睛,瞅了瞅他正在揉搓的“猪拱嘴”。抬眼望去,杨小英的脸就飞满了红霞。前胸剧烈的起伏就绷紧了白色的衬衫。王旭东清楚地看见了杨小英衬衫底下的那两个朦朦胧胧的“猪拱嘴”。
  杨小英蹲在钩头上,拽了一下王旭东的胳膊,他一下子就醒了。
  你下班了,我在家等你。杨小英的声音很低很低,仿佛低在了煤尘里。
  王旭东没有回答,在打点器上摁了两下。清脆的铃声回应了她。
  地面绞车启动了。矿车的车轮撞击着铁轨,声音在空旷的运输大巷里格外刺耳。王旭东看着黑暗的运输主巷,杨小英头顶上矿灯的那点微弱的光亮很快就消失在远方。
  杨云的绞车技术的确很棒。在杨小英的头刚刚钻出井口的时候,绞车立马减慢了速度。杨小英跳下矿车,关闭了矿灯。初夏的夜晚凉意依旧。唯天空中的半弯月亮,延续着昼的温暖。
  杨小英蹑手蹑脚,从自行车后座上解下油光铮亮的编织袋子,走向货台的黑暗处。那里有扒车工为工人们准备好的煤块。
  杨小英很快装满了编织袋子,扛起来走了三十多米。转回身来,去推自行车。
  这回,她没有走矸石山。倒不是因为郭春海和杨云的缘故,而是编织袋子里的煤块她无法推上去,只好顺着大道往回走。
  杨小英推着自行车,艰难地爬上了那道坡。爬过坡,就上了省道303。
  杨小英顾不得片刻休息,她要回家给王旭东炒几个小菜。尽管王旭东没有说来还是不来。但是,总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吧,杨小英想。
  省道303很平坦,骑上自行车,十五分钟就能到家。远处,传来了国矿二井出货的声音。杨小英左脚踏在自行车的脚蹬子上,右脚在地上紧蹬了两脚,刚想抬起右腿上车子,猛然间发现自行车前面有一个人影。
  人影原先蹲在路旁,看见杨小英要上自行车,这才站起来,奔着她走了过来。
  杨小英吓了一跳,把刚刚抬起的右腿又放回了路面上。她没敢动。人影近了,半弯月亮打在他的脸上,杨小英一下就认出来了,是郭春海。
  4
  郭春海虽是矿长,但执行老板的权利。老板是郭春海的侄子,他侄子不懂煤矿开采和管理,才把煤窑的一切事务交由郭春海。
  郭春海原是市煤矿的生产矿长,管理小煤窑是轻车熟路。他有个二哥,是驻地炮团的团长,郭春海凭借这层关系,在当地小有名气。
  郭春海很少回家,吃住都在矿上。偶尔回一次家,呆几个小时就立刻返回来。郭春海问:小杨,车子上带的什么?
  杨小英怯怯地回道:是煤块。此时,杨小英反而平静了许多,不就是一袋子煤块嘛,扣我工资好了。一袋子煤块,也就十五块钱嘛。
  郭春海说,大晚上的,带煤块不安全,我和你一块送回去吧。杨小英有些慌了,说,郭老板,不用,不用,我不害怕。郭春海就站在了杨小英的身后,一只手就去握杨小英的车把。杨小英的手也在车把上,于是她的手背上又多了一只手。
  杨小英的心“砰砰”乱跳,慌乱中这颗心就跳到了嗓子眼。她想走,却迈不开步伐,这才发现,她大半个身子,已经在郭春海的怀里了。
  杨小英急忙松开车把上的左手,想去拿掉右手手背上的那只手,她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小得就像是一只蝼蚁去搬动一棵大树。
  自行车失去了平衡,要倒。郭春海说,小杨,小心,车子别倒了。他另一只手一下子就从杨小英的腋下伸了过去,手掌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她的右前胸。这是一个女人的敏感部位,杨小英像触电一般,右手一下子松开了。自行车“咣当”一声就倒了。
  杨小英一拧身子,离开了郭春海的怀抱。
  自行车后座上的编织袋子掉了,杨小英顾不得袋子,弯腰扶起自行车,跨上车子,猛蹬几脚,一溜烟,跑了。
  郭春海在后面喊:“小杨,你的煤块不要了?”
  5
  零点,王旭东按时升井。
  他推着自行车在省道303上站了好久,杨小英家到底是去还是不去?他在犹豫。
  王旭东回家的方向和杨小英相反,骑自行车需要四十分钟。他想吸一支烟,好好想一想。他掏出一支烟,手伸入下衣兜。下衣兜里有一些井下做支护用的钉子,他从钉子里摸到了打火机,把烟点燃。使劲吸了两口,调转自行车,奔杨小英家走去。
  杨小英家在二楼。这栋楼王旭东非常熟悉,他已经来过好几回了。在班上的时候,杨小英经常帮着王旭东下料推车皮。王旭东过意不去,每到开工资的时候,他总是从班长的好处费里留出一些钱买一些日常用品给杨小英送去。一开始,王旭东觉得给钱比较实惠,可杨小英拒绝了。后来,王旭东就买一些水果给送去,慢慢地杨小英就接受了。再后来,就送一些米面油之类的。班长好处费的多少,王旭东的老婆是不清楚的。她只知道王旭东的工资是多少,因为工资条上只显示工资而不显示“好处费”。
  王旭东把自行车放在一楼的过道里,转身走向二楼。这是一栋国矿废弃的职工宿舍楼。一楼没有人居住,二楼零散地住着十几户人家。国矿职能部门就把这栋楼租给了外来的打工者。租金是很低廉的。这栋楼直到十五年以后的2010年棚户区改造时才完全拆除。杨小英的丈夫在孩子三岁时去了南方,一直没有了音讯。据传言,因为贩毒,被缉毒警察打死了。是真是假,杨小英也没有准确的答案。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杨小英听见有人敲门,知道是王旭东来了。她正在烙饼,急忙放下马勺,开开了门。王旭东闪身进来,杨小英递过来一条毛巾,说,擦擦汗吧,你骑那么快干什么?王旭东说,我脸上有煤尘,弄脏了毛巾。杨小英就说,你进屋坐下,抽支烟,我给你倒热水洗脸。
  王旭东说,算了,把脸洗干净了,回家没法交代。杨小英就咯咯笑了,说,你真笨,煤槽子里有煤,吃完饭在脸上抹两把不就有了?   王旭东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杨小英不要说话,从兜里掏出了手机。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小煤窑上只有两部。郭春海一部,王旭东一部。王旭东的手机牌子是摩托罗拉,比一块香皂大不了多少,是属于比较先进的了。
  电话通了,王旭东是打给老婆的,说,我自行车链子断了,得晚一个小时回家。告诉他老婆不要着急。
  杨小英说,洗脸吧。王旭东就洗脸。
  洗完脸,杨小英的葱花饼还没有烙完。弄得满屋子都是葱花的香味。
  王旭东虽然多次来过,从来没有进屋仔细看看。一是杨小英的儿子在家,不方便。二是怕邻居看见,给杨小英带来不好的影响。杨小英当然明白王旭东是怎么想的,从来也没有邀请他进来。
  现在,王旭东忽然明白了,杨小英为什么让他这个时间来。
  王旭东仔细端详着杨小英的家。这个家是极其简陋的,简陋的让王旭东差点落下泪来。准确地说,这只是一个房间。杨小英把这个房间打了一个隔断,外边是厨房,里边是杨小英和儿子的卧室。厨房的操作台是用三块木板搭成的,木板的底下整齐地摆放着两层装着煤块的编织袋。编织袋上倚靠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盆,这是杨小英洗衣服和下班后洗澡用的。
  卧室里有一铺小火炕,行李齐刷刷摆放在墙角。窗户的下面是一张单人床,床头的角柜上有一台红梅牌黑白电视机。电视机下面,有一张小炕桌。再无其他物件。王旭东叹口气:这是一个贫寒的家庭。
  杨小英做饭很快,让王旭东把小炕桌放在火炕上,自己把两个菜端了过来。王旭东站起来去端烙饼,被杨小英挡住了,说,你歇着,我来。
  桌子上的菜很简单: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元葱炒肉。杨小英实在没有更好的东西来招待客人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示意王旭东坐在炕上。王旭东穿着工作服,害怕弄脏了炕,只好坐在了炕沿。
  杨小英问,喝酒吗?王旭东说,我不喝酒。杨小英又说,快吃饭吧,该饿了。
  王旭东说,孩子呢?杨小英说,我打发到他姥姥家了。
  杨小英拿个小板凳,坐在地上,看着王旭东吃饭。王旭东说,一起吃吧。
  杨小英说,我不饿,看着你吃。
  王旭东在心底,就生出了无限的怜悯。杨小英双手托腮,静静地看着王旭东吃饭。她好久没有这样看着一个男人吃饭了。她不是在看一个男人吃饭,她是在欣赏一幅画。这幅画在杨小英的心里有着极为珍贵的艺术价值,尽管她不懂什么是艺术。但是,在杨小英的心里,这就是最宝贵的艺术。
  杨小英说,我下班的时候,郭春海在道 上堵着我了。王旭东一怔,说,什么意思?是堵煤块,还是堵你?
  杨小英说,是堵我。
  王旭东无心吃饭,放下筷子,瞅着杨小英。杨小英的大眼睛里早就含满了泪水。泪水氤氲了王旭东的心,他想站起来,把杨小英抱在怀里,紧紧地抱在怀里。但是,他没有,他没有。
  杨小英在地上挪动几步,就趴在了王旭东的腿上。她的脸深深地埋在了王旭东的两腿之间。王旭东想架起杨小英,却没有一丝力气。任由她的泪水浸透了他的工作服。
  旭东,杨小英改变了称呼。今晚,能留下来吗?
  王旭东多么想留下来。哪怕是陪陪她也是好的。
  杨小英眼睛里盈满了渴求。
  王旭东看着杨小英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心很疼。疼到了极点。
  王旭东站起来,用工作服上的煤尘涂黑了自己的脸。
  小英,我该走了。
  杨小英没有拦他。默默地送他到门口。
  杨小英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她不是担心王旭东回家向老婆做如何解释,而是思考着如何解脱郭春海的纠缠。当初,杨小英在另一个小煤窑做绞车工时,老板和郭春海一样,也想占有她。杨小英不从,结果,饭碗就砸了。杨小英很看中这个饭碗。她做过比较,那时候,一个刚师范毕业的小学老师的月薪是一百多元,一个井下工人的月薪是一千元左右。所以,这个饭碗的含金量足够吸引杨小英的眼球。
  杨小英决定,她要保住这个饭碗。
  杨小英侧着身子,一缕青丝滑落在唇边。她该找丰泽年谈一谈了。是的,应该和丰泽年好好谈一谈。
  6
  丰泽年这些天有点“闹心”。一是井下打了二十多天的岩石没有见着一点煤星儿,郭春海的脸色很是难看。二是和杨小英的婚事提上了议事日程。这本来是一件欢天喜地的好事,但郭春海压着他半年的工资没有给他。丰泽年明白郭春海的意图,他是想把自己的技术拴死在小煤窑上。
  说话间又到了发工资的日子。杨小英上的是零点班。她升井后没有回家,在办公室门口和杨云唠嗑。丰泽年的女儿也来了,一口一个杨姨,把杨小英和杨云叫得心里甜滋滋的。
  十点半左右,郭春海提着一皮包钱进了办公室。他盘腿坐在炕上,在翻看着工资表。他把一线工人的工资表抽出来,开始给零点班和四点班的工人发工资。杨小英是绞车工,属于辅助工。辅助工有单独的工资表。一线工人开完了,才能轮到她们。
  中午时分,丰泽年从井下上来,准备吃午饭。看见女儿在和杨小英说话,就说,姑娘,老爸要是开了工资,你给捎回去。揣在兜里下井不方便。丰泽年女儿点点头,说,给我杨姨不就完了吗。
  杨云哈哈大笑,说,这丫头人小猴儿精,就是会说话。
  四个人一同走进办公室。
  郭春海一见丰泽年,就问,井下什么情况?丰泽年说,还在打岩石,没有一点煤星儿。
  郭春海一听,脸上就有了云彩。把工资表放在一边,说,操你妈丰泽年,挺好一个井口让他妈你给弄黄了。
  丰泽年说,郭老板,怎么是我弄黄了?煤炭是不可再生资源,地下没有煤我有什么办法。
  郭春海笑了,从炕上挪到了炕沿,两条腿就耷拉在地上说,你妈了个x丰泽年,打不出煤不得黄啊?
  丰泽年见郭春海笑,就说,干井口的有三大快:建井快,采煤快,黄得要快。   郭春海从地上站起来,笑眯眯地说,丰泽年,你看看这是什么?
  丰泽年说,拳头啊。
  郭春海没有回答,一拳就砸在了丰泽年的腮帮子上。
  丰泽年没有防备,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郭春海真的揍他。血,顺着嘴角就流下来了。
  丰泽年说,郭春海,你为什么打我?郭春海说,为什么打你你自己知道。话音未落,对着丰泽年又是一脚,把丰泽年踹了一个趔趄。丰泽年没站住,“嘎”地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杨小英看着丰泽年就想起小时候在稻田里抓蛤蟆。小孩子淘气,抓了蛤蟆用脚踹,蛤蟆“嘎”地一声就死了。丰泽年不是郭春海脚下的蛤蟆,虽然“嘎”地一声,但他没死,他站起来了。
  杨云见状不妙,自以为和郭春海有那么一层关系,便站在了郭春海和丰泽年的中间,说,别打了。
  没想到,郭春海没有给杨云这个面子。指着杨云说,你他妈再多事儿,连你一起揍。
  丰泽年让过杨云,便和郭春海厮打在一起。
  郭春海是老板,丰泽年不敢下死手。杨小英看见丰泽年吃了亏,连喊带叫说,别打了,别打了。
  丰泽年的女儿看见丰泽年满脸的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郭大爷,别打了,别打了。
  丰泽年挣脱了郭春海,蹲在炕上不下来。带着哭腔说,我不干了,不干了。
  郭春海说,操你妈丰泽年,你不干了,立马滚蛋。
  丰泽年说,你把工资给我。
  郭春海说,给你妈了个x,滚蛋。杨云堵着郭春海,杨小英把丰泽年拉出了办公室。
  7
  杨小英上午没有拿到属于她的工资,她本想等到下午郭春海消了气再去领工资。
  她躺在炕上辗转反侧,没有睡意。由于是周末,儿子去他姥姥家玩去了,房间里静得可怕。晚上还要上零点,杨小英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后来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日已西沉。
  远处,落霞亲吻着山尖的树梢,羞红了半边天空。杨小英有些冷,朦胧中看见郭春海站在面前。心里一惊,睡意皆无。杨小英一下子坐了起来,果然是郭春海。
  杨小英看着郭春海,竟然一时语塞。
  郭春海说,我来给你送工资。你看,你穿得也太简朴了。这衬衣穿在你身上,太瘦了,前胸的扣子都要崩掉了。不过,还是很性感的。
  杨小英低头一看自己的前胸,扣子似乎真的要崩掉了。她急忙想找一件外衣穿在身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郭春海真的很有力量,两手放在杨小英的肩头,她想再坐起来,已经不可能了。
  郭春海不会再给她坐起来的机会了。衬衣上的四个扣子,崩落在炕上和地下。一颗扣子钻到了床底下,没有了踪影。
  郭老板,郭老板,别这样,别这样。杨小英眼里含着泪水祈求着。
  一张嘴堵住了另一张嘴。
  杨小英摇晃着头躲闪着,头发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她仿佛看见了郭春海面目的狰狞和上午在办公室里的笑里藏刀。
  杨小英的一条裙子能有多少遮挡力呢?在郭春海的手里,就像撕一张纸那么简单。
  杨小英真切地体会到了在权利和利益面前的反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就在上午,杨小英还在心里嘲笑过丰泽年。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的辱骂和殴打之下为什么不敢以死相拼?权利的阴影早已经在他的心里播下了懦弱的种子;利益的角逐早已经把娘胎里带来的那种血气方刚消耗殆尽。
  一个男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被生活的艰辛折磨了半生的杨小英呢?
  杨小英艰难地喊出两个字:门,门。
  郭春海现在已经顾不得门了。欲望的火焰燃尽了他最后的一点人性而使其变成了魔鬼。
  杨小英停止了反抗。再反抗已经来不及了。不,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现在就是郭春海压在身下的那只蛤蟆,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灵魂已出壳,摔碎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
  郭春海把一捆“大团结”扔在炕上。钞票上各族人民的笑脸像炼钢工人烧红了的钢钎戳穿了杨小英的心脏。
  郭春海说,只要井口不黄,你杨小英永远是这里的绞车工。
  郭春海拉开门,杨小英的儿子站在门口。
  郭春海侧着身子,从杨小英儿子的身边“挤”了出去。杨小英抱着儿子无声地哭泣。
  杨小英说,儿子,你怎么不早进来?儿子说,我以为是丰叔在这儿。
  8
  日子就这么过着。
  杨小英把这份耻辱埋在了心底。王旭东不知道。丰泽年也不知道。
  七月份,杨小英的儿子初中毕业了。丰泽年的女儿上了初中。
  一天,杨小英的儿子问丰泽年:丰叔,能借我一千块钱吗?丰泽年一愣,没有立刻回答。一千块钱,是一个煤矿工人一个月的薪水,不是个小数目。
  杨小英的儿子见丰泽年没答应,转身就走。丰泽年怕影响了和杨小英的婚事,就说,孩子,别着急,我明天给你。
  能不告诉我妈吗?
  丰泽年说,我不告诉。
  孩子说,一定?
  丰泽年说,对天发誓。
  三天后,杨小英的儿子手里,有了一杆猎枪。
  郭春海隔三差五就来纠缠杨小英,杨小英想尽快结束这个梦魇,和丰泽年的婚礼就顺利进行了。
  说是婚礼,准确地说就是“搭伙”。没有证书,没有嘉宾,也没有祝福。只不过是把两个本不相干的家庭“合二为一”。作为杨小英的班长,王旭东晚上参加了这个不是婚礼的婚礼。席间,他本想说句祝福的话,然而,这个念了十二年书的汉子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转身离席。从此,王旭东学会了喝酒。
  眨眼间就倒了中秋节。中秋节是个大节,小煤窑放假。杨小英是二级下的绞车工,绞车工不能放假。因为井下需要人员去排水。郭春海没有安排排水的工人,他自己下井去排水。
  郭春海排完水,没有立即回地面,在二级下的绞车房里,再一次占有了杨小英。   丰泽年的失踪,是在中秋节后的第六天。
  这个季节正是农村秋收的时节,小煤窑再次给工人放假。王旭东正在地里收苞米。他接到了郭春海的电话,说是能否在吃完晚饭后过来设备检修。王旭东说,吃完晚饭就过去。
  设备检修不用二级下绞车工,二级下的绞车工都放了假。杨小英难得有放假的机会,在家里忙活着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丰泽年去井口设备检修,一天一宿没有回家。杨小英也没有往心里去,以为是井口活忙,没有时间回家。杨小英又等了一天一宿,丰泽年还是没有回家。
  杨小英感觉不对,就拿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到井口找丰泽年。
  郭春海一见杨小英,脸上就有些不高兴。说,你们家丰泽年哪去了?让他过来检修设备,连个人影也没看着。这多耽误事?弄得我没办法,打电话才把王旭东找来帮忙。丰泽年一个山东人,在这里也没有地,他在家忙什么?
  杨小英一头雾水。说,丰泽年说过来检修设备,已经两天两宿没回家了。我过来看看。
  郭春海说,屁,我鸡巴就没看见丰泽年过来。要不我找王旭东干啥?
  杨小英看见郭春海要骂人,起身走了。
  杨小英到处找丰泽年,没有一点音讯。
  丰泽年哪儿去了?杨小英百思不得其解。
  日子还得过。杨小英领着两个孩子打发着日出日落。
  又是两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丰泽年的消息。不到四十的杨小英,头上生出了白发。她苍老了许多。
  冬季到了,飘起了雪。
  郭春海枪击案,就发生在这个冬季的一个雪夜。
  郭春海夜间到刘老四井口赌博。在回来的路上,雪下得很大。雪花打在眼睛上,有些生疼。他没走大路,抄近道走矸石山。矸石山不是山,是周边煤矿的煤矸石堆积而成的矿山垃圾。
  郭春海低着头摇摇晃晃地走,突然,一杆猎枪就顶在了脑门上。还没等郭春海反应过来,猎枪就响了。
  郭春海一头栽倒,雪地上就开出了一大朵腊梅花。
  案子两天就破了。
  枪杀郭春海的不是别人,正是杨小英的儿子。
  儿子上警车的一刹那,杨小英的天就塌了。儿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妈,我给你报仇了。有事情,你就去找王旭东叔叔。杨小英晕厥了。
  杨小英醒来的时候,是丰泽年的女儿在陪着她。杨小英问,孩子,你怎么没去上学?说完,闭上了眼睛。
  丰泽年的女儿说,杨姨,你挺住,还有我呢。
  很多天,杨小英总是想到了死。丰泽年的女儿不上学,一直陪着杨小英。
  杨小英说,孩子,我没事,你还得去上学。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丰泽年的女儿说,好的杨姨,我好好上学,你也好好活着,咱们一起等。
  好的,咱们一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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