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采草药过日子，父亲爬山。
　　山大。山险。父亲风中雨中一日日爬，爬过了大半辈子。
　　儿子一天天大起来，父亲让儿子也爬山。父亲不让儿子单独爬，儿子的双手白白嫩嫩，还没有被风雨山石磨过。父亲带儿子爬。
　　父亲拿一根绳子，一头拴了儿子，一头拴了自己，父亲在上面爬，儿子在下面爬。第一次爬山的时候，站在悬崖下面，父亲问儿子，你腰里的刀是干什么用的？儿子说，到山上挖药用的。父亲说，还有呢？儿子看看面前的悬崖，看看悬崖上面郁郁葱葱的树木，又瞪大眼睛看父亲。良久，摇摇头。父亲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父子一日日爬山。风中雨中。
　　一日，父子看见绝壁上一大片草呈坟状隆起，严严密密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是参，是百年老参。
　　父子就奋力向上爬。父亲爬在前面，儿子爬在后面。没有路，只有陡峭的石壁，几乎无处可着手足。父子一点点往上艰难移动。父亲抓住了一棵荆棘，离那百年老参只有一步之遥了，突然，父亲感觉系在腰间的绳子猛地向下一拉，抓住荆棘的手几乎要脱开，紧接着传来儿子的惊呼。父亲低头看，只见儿子已经离开了石壁，被绳子吊着腰在半空里悠荡。
　　儿子的喊声在莽莽苍苍的山间传过来又传过去，久久不散。
　　父亲不吭声，父亲只是奋力地往上爬。父亲要攀住那棵荆棘。这时候父亲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老了。年轻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并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可眼下不行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十根手指似乎在一点点松下去，松下去。可是不能松，父亲给自己说，下面有那根绳子呀！父亲什么都不顾，他只是向上，向上。后来，他的胳膊攀上去了。再后来，他的整个身子都攀上去了。攀上去的父亲又一点点地把儿子拉上去了。
　　在攀上去的过程中，父亲的腰被别在腰上的刀咯了，但父亲没有感觉到。
　　这一次的爬山使父亲大病了一场。然后，父亲就明显地衰老了。
　　衰老的父亲仍然坚持要爬山。仍然是一根绳子，一头拴着父亲，一头拴着儿子。不过，父亲和儿子倒了个位置，儿子在上面爬，父亲在下面爬。
　　儿子说父亲老了，不让父亲爬。父亲却坚持要爬，父亲不放心儿子。
　　站在山脚下，父亲对儿子说，你该知道刀还能干什么用了。儿子瞪大眼睛看父亲，但父亲没有说。
　　一日又一日，风中雨中。
　　一日，父子又在一面绝壁上看见一棵很大的山参。父子奋力往上爬。在儿子快要爬近山参的时候，爬在下面的父亲的手松了，父亲离开了绝壁，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