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土文献所见秦、楚食盐产地的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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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出土文献记载秦、楚两国的几处食盐产地,分布于从东部到中部三峡地域至西部甘肃天水的广袤地域内,提供了此时期食盐产地的新资料,体现了此时期食盐生产分布的广泛性与生产的地域性特征。
  关键词:秦;楚;封泥;包山楚简;盐产地 中图分类号:K2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9864(2016)01—0019—05
  关于先秦食盐产地及出土文献中盐资料的研究,学界已经有较多成果①,但结合出土文献来探讨此时期食盐产地问题的论著尚不多见。笔者试就其中秦、楚食盐产地的分布进行归纳和论述,不当之处,尚请指正。
  一、秦的食盐产地
  在秦出土文献中,多次提到了秦盐的情况,如睡虎地秦简《传食律》有供给盐的记载②,岳麓秦简中也有关于盐的相关记载,如简120记载有五人“共买盐一石”的“衰分之述(术)”;简121记载有“分盐”之术③。其中也有一些关于秦盐产地的记载,简述如下。
  (一)《西盐》《西盐丞印》与西北盐区
  目前在封泥中见到有《西盐》玺(图一)及《西盐丞印》(图二)等④。其中的地名“西”在秦出土文献中多有发现,如“西共丞印”(图三)⑤,《廿年相邦冉戈》(《集成》11359)⑥ 也记录有“西共师”。上述地名“西”在今甘肃礼县东北、天水市西南。从秦代行政区划来看,今甘肃天水、陇南一带,一般被认为是属于陇西郡⑦,而上述关于“西”的相关资料,均是秦设立西县的明证。
  我国西北在甘肃、青海交界之处,有众多盐湖,最著名者如青海察尔汗盐湖、茶卡盐湖等,在甘肃境内的有靖远小红沟盐池、高台盐池(高台县)、苏武山盐池(民勤县东南)、白亭盐海(民勤县东北)、民勤县的马莲泉盐池与汤家海盐池、皋兰县的八盘盐池与红盐池等①。甘肃境内自古也有许多盐池被开发,如汉在陇西县设盐官;三国时修建武威、酒泉盐池;唐代在会州(靖远县)有盐池等②。文献中关于今天水、陇南地区盐业开发的记载多见,如《汉书·地理志》陇西郡注:
  秦置。……有铁官、盐官。③
  《水经·漾水注》:
  右则盐官水南入焉,水北有盐官,在嶓冢西五十许里,相承营煮不辍,味与海盐同,故《地理志》云:西县有盐官是也。④
  均表明此地盐业资源开发的悠久。由此,也有学者推断天水、陇南地区成为秦文化的发源地,与食盐资源有重要关系⑤。
  甘肃礼县盐官镇是关中至陇南一带井盐的重要产地,开发较早,如前述汉武帝时期曾经在陇西、西和地设置盐官,开始管理此处的盐业;《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九则记载此处“有盐井,水与岸齐,味甘美。汉时尝置盐官于此,唐亦谓之盐官镇”⑥;而秦封泥中的上述发现,则将文字史料记载中甘肃地区的盐业开发进一步提前到了秦。同时,一般认为秦汉时期县丞的职责是负责仓、狱在内的相关事务⑦,而上述秦封泥的发现,则表明秦的县丞也可能负责盐业方面的相关事务,扩展了关于县丞职责的认识。据调查,在礼县盐官镇北部发现的被称为“涝坝”的盐池及夯土遗址,可能生产过池盐与井盐⑧。与秦封泥“西盐”“西盐丞”有关的盐官镇恰在天水西南、陇南东北这一区域,因此,秦封泥所见“西盐”的生产区域,应当就在今甘肃礼县盐官镇一带。不过,在此区域内进行的专门盐业考古调查工作还不多,目前还不能确定可以与秦封泥“西盐”等直接对应的遗址,研究还有待深入进行。
  (二)《江左盐丞》《江右盐丞》与三峡盐区
  四川盆地及三峡地区是我国重要的井盐、泉盐产地,最为著名者如郁山盐泉(彭水县郁山镇)、大宁盐泉(巫溪县城北宝源山)、湖北西部的盐阳三处盐泉资源。这一地区的盐业资源开发有较为悠久的历史,如任乃强先生认为奉节县白盐碛、云阳县云安井、万州长滩井等几处盐区从商末周初时期就已经开始被发现并经营了⑨。秦国在公元前316年灭巴蜀而取得四川盆地,其后就开始对本地的盐业资源进行经营,蜀守张若曾于公元前311年在成都“置盐铁市官并长丞”,学界对此时期蜀地的盐主要是来源于中原,还是源自今重庆地区,还有一定争议①。其后李冰为蜀守,《华阳国志·蜀志》记载其“穿广都(双流县)盐井、诸陂池,蜀于是盛有养生之饶焉”②,此后学界则一般认为蜀地的盐是自给了。在秦昭襄王三十年(公元前277年)又取楚巫郡及江南为黔中郡,巫县即为黔中郡属县,从而在开发的范围上又有所扩大。在汉代,四川及重庆地区的食盐产地分布广泛,在广都、巫县、临江、朐忍、汉发、南充国、成都、郪县、南安、牛郫、什邡、江阳、汉安、南广、定笮、武阳、临邛、汉阳等地均有分布③。
  目前通过考古工作,也发现了本区域先秦时期的诸多盐业遗址,如忠县邓家沱遗址、中坝遗址;云阳县丝栗包遗址、明月坝遗址;巫山县大溪遗址、双堰塘遗址;奉节老关庙遗址、新铺遗址;万州麻柳沱遗址、中坝遗址等。相关遗址在重庆市周围的巫溪、巫山、奉节、云阳、开县、忠县、万州、丰都和彭水等地区多有发现。本区域不同时期的制盐工具曾发生变化,其中以尖底陶杯为主要工具的年代主要在商代后期至西汉初年,结合此项及相关标准,目前所发现的年代期限包括战国在内的制盐遗址包括涪陵石沱遗址、忠县老鸹冲遗址、丰都玉溪遗址等④。
  同時,也发现有秦盐产地的相关记载,目前见到的有《江左盐丞》(图四)、《江右盐丞》(图五)等秦封泥⑤。关于此处“江左”“江右”之所指,学界曾有不同争议,如周晓陆认为“江左”“江右”分别指苏南至浙江与苏北、皖(江)北;孙慰祖认为是秦之“江东郡”;陈伟认为“江”是秦简“江胡郡”的省称⑥;而后晓荣以为“江”指“江县”,在今重庆市⑦;有学者进一步结合《廿七年蜀守戈》“江武库”之“江”为江州,认为此处“江左”“江右”也是省称,即“江州左/右盐丞”的省称⑧。结合里耶秦简的记载来看,笔者赞同最后一种看法。
  目前已发表的里耶秦简中,秦盐的相关资料如下:
  涪陵来以买盐急,却即道下,以券与却,靡千钱。除少内,□却、道下操养钱来视。华购而出之。(8-650+8-1462)   应多问华得毋为事?。华为应问,适以前日所分养钱者以寄遗应,即酉阳□□。⑨
  与上述简文相关的几个问题如下:
  (1)秦涪陵县所在。依据张家山汉简《秩律》记载“涪陵”县等,目前一般认为秦涪陵为巴郡属县,其地在今重庆市彭水县⑩。
  (2)“买”之读法。在睡虎地秦简中有“买”用为“卖”的例子:○11
  《秦律十八种?金布律》:有买(卖)及买也,各婴其贾(价)
  《法律答问》:盗盗人,买(卖)所盗,以买它物,皆畀其主
  但在里耶秦简中,有关“买”“卖”的记载多见,如“买”:①
  敢言之:前日言当为徒隶买衣及予吏益仆(6-7)
  卅四年八月癸巳朔丙申,仓□佐却出买白翰羽(8-1549)
  有关“卖”的记载,如“卖牛及筋(8-102)”、“卖二斗取美钱卅(8-771)等②,因此,里耶秦简此处的“买”似乎可能不应读为“卖”。从睡虎地秦简的“买”可以用作“卖”,到里耶秦简中的“买”“卖”开始出现差别,似乎是秦灭六国后统一文字的一个例证。但问题是,涪陵所在区域本为产盐之地,那为何简文此处又记载要买盐呢?里耶秦简中的人名,一般都是“县名+里名+人名”的格式,而在简中单独县名也可以作为行为主体,如简8-647有“迁陵问莫邪衣用钱已到”,故此处也应当以涪陵县为行为主体。简文的理解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要买盐而需券;一种是卖盐而需券。上述两种行为都需要通过券作为中介来实现,笔者暂时采取此处为卖盐的看法。
  因之,结合里耶秦简来看,笔者赞同秦封泥“江左盐丞”“江右盐丞”中的“江”为江州简称的意见,其地在重庆地区。三峡及四川盆地为产盐重要区域,已早见于传世文献的有关记载,也发现有许多盐业遗址,而秦出土文献中的上述记载,则为先秦两汉三峡地区的食盐产地提供了新的资料。
  二、楚国海盐与其余诸国的盐业产地
  在先秦时期海盐已经成为重要的盐来源,《周礼·天官·盐人》:
  盐人掌盐之政令……贾公彦疏:“散盐,煮水为之,出于东海。”③
  《史记·货殖列传》记载“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有海盐之饶”;《汉书》也记载吴王濞曾“东煮海水为盐”,表明在先秦两汉时期的先民已经开始掌握海盐生产技术。上博简《容成氏》简3也有“煮盐”④ 的记载,此外,包山楚简则有关于楚国海盐生产的记载:
  ……宋献为王煮盐于海,受屯二儋之食……⑤
  何浩认为楚国最晚在威王、怀王之际,其疆域拓达海滨之后,开始设置生产海盐的机构⑥。《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记载楚威王七年(公元前333年)“大败越,杀王无强,尽取故吴地至浙江”,包山楚简此处记载的“煮盐于海”之年代,可能应在此后。《汉书·地理志》记载汉代在江苏盐城设置有盐官,但目前还难以明确断定楚简此处“煮盐于海”的地点之所在。
  此外,战国时期三晋与齐、燕诸国,盐业也有较大发展,如《管子·轻重甲篇》“燕有辽东之煮”;《周礼·夏官·职方氏》:“东北曰幽州……其利鱼盐”,记载了燕国盐业产地的相关情况。虽然目前还没有发现这些国家与盐产地有关的文字资料,但是通过考古工作,也有许多值得重视的发现。《管子·轻重甲篇》记载“齐有渠展之盐”,同篇又记载齐国食盐“粜之梁、赵、宋、卫、濮阳,彼尽馈食之也”,可见齐国盐业的盛状。目前在山东半岛莱州湾(潍坊滨海地区、昌邑及寿光北部、广饶东北及莱州西北)、黄河三角洲地区发现有众多商周时期的制盐遗址,其中就有一些战国时期齐国的制盐遗址。在山东半岛沿海地区制海盐的工具多为“盔形器”,目前已在从西起乐陵、东至昌邑的鲁北地区发现有关遗址约80余处①。此外,关于《古玺汇编》199等所著录的战国齐玺是否与齐国盐业有关,则还存在一定争论②。三晋的盐业也因为依据运城盐池而较为发达。《山海经·北山经》记载“又南三百里,曰景山,南望盐贩之泽”,郭璞注盐贩之泽“即盐池也”③,也就是运城地区的河东盐池。《戎生编钟》与《晋姜鼎》(《集成》2826)均记载有“卤积”,反映了西周晋国盐业的发展④。运城盐池开发较早,但由于其特殊情况,在考古遗址发现及发掘上有较大局限性⑤。不过学者们通过器物分析,也探讨了早期运城盐池的一些情况,如有学者认为在山西夏县东下冯第五期(约当二里岗下层)的一座夯土城,发现有40多座圆形建筑,可能为商代储盐的仓房;同时东下冯遗址中的一些蛋形瓮、敛口瓮等可能也是用来储河东盐池所产之盐,同时,在豫西二里头也发现有类似的蛋形瓮、敛口瓮,表明河东盐池之盐可能被运送到此地区⑥。目前在运城盐池战国时期的具体考古工作上,还有待于进行。《史记·货殖列传》记载战国时期“猗顿用盬盐起”,则反映了战国时期运城盐池的发展。
  三、小 结
  《史记·货殖列传》记载“山东食海盐,山西食盐卤,领南、沙北固往往出盐,大体如此矣”⑦,由出土文献所记载的秦、楚等国食盐产地的分布来看,大体是与上述相符合的。虽然目前出土文献中所见关于秦、楚食盐产地的记载尚只有以上几例,但这些记载非常具有代表性。首先,从地域角度来看,涵盖了东部到三峡地区、甘肃地区,这三者非常具有代表性,涵盖了中国的东、中、西三个区域,表明了战国至秦时期盐业生产分布的广袤;其次,从生产工艺上来说,涵盖了海盐、井盐几种生产方式,也表明了此时期制盐工艺的多样性与盐业生产的地域性特征。
  (责任编辑:周 聪)
  Abstract:The salt origin of Qin,Chu seen in the unearthed literature,located in the Three Gorges area from the east to the middle,to western Gansu Tianshui vast territory,provided new information during this period the origin of salt,salt production reflects widespread distribution of this period regional,Salt production also showed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
  Keywords: Qin;Chu;Lute;Baoshan Bambooslips;Salt orig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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